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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落雪

游佐站在凉子旁边,转过头。

“这么大的雪,明天怕是要泡汤了。”

“总算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今天晚上,雪不会停了吧。”

他想抱紧她,凉子缩了缩头。

“明天去桥上看看吧。”

“会被看见。”

游佐好像在哪张照片上看过这座桥。

“没关系,雪下得这么大,谁也看不见。”

“对面就是能登岛。”

大粒大粒的雪充当了窗帘,两人慢慢地接了一个悠长的吻。

凉子半身贴在窗户上,指向对面。

大概是因为云层厚重,傍晚之后马上就进入黑夜了。

“对面能看到一座大桥。”

在室内浴池泡过之后,游佐已经不想出门了。酒店里有和食和西餐,但去餐厅就要见人,游佐不大乐意。

朋友之所以推荐这家酒店,大概不是因为楼下的热情接待,而是因为这里的景观。

于是,他叫人把饭菜拿到房间,两人单独进餐。因为在海边,海鲜很丰富。

“酒店的位置非常好。”

两人换上酒店的浴衣,套上棉背心,在桌边相对而坐,一同进餐,感觉像是两人在同居。

进来的时候,游佐已经有点退缩。他们被带到一个宽敞的房间,窗户大开,一面全是海。角落上是更衣室和待客室,里面是卧室。

在料亭长大的凉子倒酒的手势优美,装食物的盘子一空,她就撤到桌边。

当然,这些都是游佐的个人要求,不是酒店的责任。

“酒是不是有点烫?”

和凉子在一起,游佐总会紧张地想到两人的年龄差。中年男人和年轻女孩的二人组合,会让人浮想联翩。要想没有这种顾虑,还是找熟悉的老板娘经营的安静旅馆比较好。

温酒的火候,她也很在意。不过,只要能和凉子单独在一间屋子里用餐,游佐就满足了。

女服务员们站在门口迎接,大合唱般齐声说着“欢迎光临”,游佐有些不自在地经过,进去办理入住手续。

“你也喝吧。”

当然,最近旅游业飞速发展,到处都在争着建高楼,要找古风的朴素住处,或许已经不可能了。

“在这里喝会喝醉的。”

冬天住在能登,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是更小巧安静的旅馆。如果是大酒店,就跟热海和伊东没什么两样了。

“所以我想让你喝。”

事先,游佐预约的是去过和仓的朋友推荐的酒店,来了以后,发现酒店大得吓人,他有点踌躇。

凉子醉后,眼角发红,话也多起来。再醉下去,眼睛会湿润,肩膀也撑不住了,游佐准备到时趁机把她带上床。

可以说,是托了凉子的福,这次才能成行。

“太安静了,都忘记了还在下雪。”

他曾经向朋友打听,也看过地图,总想来一次,但总是忙这忙那,无法成行。这次,要不是有凉子陪伴,他可能也不会来。

凉子似乎想起来似的,转头望去。黑暗的窗户上,降下的白雪如轮廓飞白的花纹。

游佐去过好几次金泽,但这是第一次到能登。当然,和仓温泉也是第一次来。

“你不觉得,雪像是从下面涌上来的吗?”

游佐点点头,想象着晚上抱着凉子时,继续下着雪的海面。

大概是空中有风,从这块窗户看出去,雪花在乱舞。

“刚才的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一晚上。”

“去打个电话,可以吗?”

“还在下啊。”

凉子站起身来,走进卧室。他们进餐的房间里也有电话,但凉子似乎觉得当着游佐的面打电话不太好。

既然在下雪,海面多少应该有些风波,然而,眼前这海,像光滑平静的油的表面,慢悠悠地吸进雪。

游佐一个人看着夜里的雪,喝着酒,凉子回来了。

风平浪静的海上降下白雪,游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东京是晴天,但听说很冷。”

“不过,还是同一场雪。”

大概是担心店里的事,凉子去打了个电话。

睡前看到的日本海,像是狂暴的男子,眼前的海,则像一个睡美人。日本海张牙舞爪,怒气冲冲,这里却如同静止的画面。

“你来这里,店里的人知道吗?”

“和日本海完全不一样。”

“我只告诉了邦子。”

海面像是一片湖面,波澜不兴,雪的那边是青松点缀的岛。

邦子是店里的收银员,凉子最信任她。

“这里是七尾湾,很安静吧。”

“来了一群客人,店里都坐满了。”

游佐往窗外望去,白雪之间,展露着蓝色的大海。

游佐再次想起,凉子是东京这家店的老板娘。

“已经到和仓了。”

“你也越来越有老板娘的风范了。”

“这是哪里?”

“没有这回事。还有人说我是个小孩,不可靠。”

旁边的凉子注意到了。

“不过,最近你精神奕奕,脸色也好。看来东京很适合你。”

“你醒了。”

“哪有,这里比较轻松。”

打了一会儿盹儿,睁开眼,汽车仍在雪中奔驰。

“要负责这么大一家店,轻松得起来吗?”

胡思乱想之间,游佐不知不觉睡着了。

“是啊,东京就我一个人。”

也许,这种任性之处正是男性永远的矛盾。男人从不收敛于一点,而是扩散到末梢。本质上,女人都收敛于一点。只要存在这种差异,男女之间的误解就无法消除。

游佐给凉子倒酒。

然而,男人的欲望集中于一点的同时也会扩散,品尝了一个人的美丽,又会艳羡另一个的动人。他想要凉子的生涩和清纯,也想要菊乃的成熟深厚和淫艳。

“在京都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吧?”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只能爱一个人,如果说这是常识,游佐的愿望就非常反常。

“那边都是熟客,妈妈还不时回来,有她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他马上想起了凉子的可爱之处,觉得很珍贵。当然,以后他还会想要菊乃,到时他可能又会死性不改,去接近菊乃。

“和妈妈在一起,多开心啊。”

在横滨那晚,游佐被菊乃所吸引,想要她,但也只是那一夜。

凉子微微低下头,像是在说“是”。她低下头的姿势跟菊乃一模一样。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爱着凉子,这一点并未改变。他同时爱着菊乃和凉子,要论舍不得,他更舍不得凉子。

“不过,你们还是母女。”

游佐这样的想法,有着中年人的无耻。同时,也是因为他并不把在横滨和菊乃共度一夜看成一件大事。

“……”

既然要撒谎,就要坚持到底。

“还是不行吗?”

当然,如果凉子知道了他的心理,肯定会马上骂他是个卑鄙的骗子。

“你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凉子不希望看到自己和她母亲发生了关系,不说出这个秘密,是作为男人的责任。

“什么?”

尽管如此,游佐始终不松口,因为他知道,凉子虽然心存怀疑,但在内心中仍希望这不是真的。

“本来不想说这话,不过,做相同的工作,又住在一个家里,很难受。

关于横滨那一夜,游佐始终矢口否认,凉子似乎还有疑心。不论游佐怎样辩解,她都没有点头认同。

“一起工作不是很好吗?”

身体成熟的同时,凉子作为女人的直觉也越来越敏锐。

凉子断然摇摇头。

一年前僵硬紧绷的少女的脸,现在有了柔软的女性风韵。

“酒席上在一起,回到家里还要面对面,很累。”

游佐品味着凉子手指的温暖,看看她的脸。

“那你们吵过架?”

凉子的手指白晳柔嫩,没有一丝皱纹,也没有一点瑕疵。关于男女情事,她已经开始开窍了。

“表面上没有,心底里……”

游佐牵起凉子毫无防备的手。

凉子第一次说出这些话。应该是盘踞心里已久的想法,终于忍不住说出来,或许是旅行中感到解放了。

游佐胡思乱想着,忽然转头一看,凉子头靠在车窗上睡着了。大概是早上起得太早了,又喝了点酒的缘故。

“比如说,什么样的事?”

菊乃说过,横滨的一夜是最后的一夜,她是当真的。

“各种各样的。”

之后,回到东京,游佐给菊乃打电话,两人也只是谈谈天气,相互问好,一到敏感话题,两人就避开了。

“我不太懂。”

菊乃和往常一样,带着温柔的笑容,那是生意人的笑,她的心似乎已经对他封闭了。

“两个人夜里将近十二点回家,妈妈累了,就说‘放水泡澡吧’,我就去放。泡澡的时候,她还嘀咕着太热了或是不够热什么的……”

那也是和好多人一起在酒席上,不是两个人私下单独见面。

“不是什么大事嘛。”

自从横滨那一夜之后,他只和菊乃在京都见过一次。

“因为不是大事,才让人受不了。”

靠在椅背上,只要伸出胳膊,就能碰触到凉子的手。保持着这种姿势,游佐想着菊乃。

游佐本来以为她们母女俩感情很好,看来情况跟他想的大相径庭。

游佐点点头,感到轻微的睡意。

“这些不满越积越多,是吗?”

“好,现在我们就一口气开到和仓。”司机说。

“当然,我想妈妈也觉得不舒服。她一直忍着不说。”

他们休息了一个多小时,走出门,雪还在下。不过,天气并不冷,看来雪不会积起来。

“那你来东京,是件好事?”

凉子轻啐一口,扭过头去。

“继续待在京都,我会发疯,也许会一个人离家出走。”

“想要你……”游佐轻声道。

游佐没想到,菊乃和凉子两人的关系恶化到这个程度。

“这么早就住下,干什么呢?”

“不过,你们是母女,就算吵架,也是有限的。”

凉子露出吃惊的表情。

“不只是吵架。妈妈是妈妈,也是个女人,两个女人,在酒席和家里都要面对面……”

“就这样,住在这里吧。”游佐半开玩笑地说。

凉子的意思,游佐也明白一点。

凉子向前屈身时,领口露出雪白的胸部和胸罩的一角。游佐有些迟疑。

“确实,你们和一般的母女不太一样。”

游佐干杯后,凉子拿着酒壶给他满上。

凉子停住话头,别过脸。

“那倒没有……”

“妈妈和我……”

“你介意吗?”

凉子不再说话。游佐仔细一看,她垂着头,咬着嘴唇,肩膀轻微震动。

“但是……”

“怎么了?”

“什么都没说。”

“真讨厌……”

他不提“妈妈”二字,只称菊乃为“京都那人”,凉子马上明白了。

说完,凉子双手捂住眼睛,忽然哭了起来。

“今天,你对京都那人是怎么说的?”

在这北国,忽然发狂般的,雪下个不停。雪下呀下呀,一直不停,好像天空中的锁扣打开了。

吃着生鱼片,喝着酒,游佐有点醉了,他趁着酒意问:

今晚的雪,就是如此。从面向海的窗子望去,看不清雪下了多少,雪已经埋住了依然黑暗的窗户。

虽说是观光季,二月末客人并不多。和蔼可亲的主人端出了满满的新鲜生鱼片。

看着发疯般降下的雪,游佐觉得,别说是飞机跑道、铁路和公路,所有的道路,肯定都封锁了。

到达轮岛时,已经过了下午一点。两人在车站附近的小料理屋吃了顿迟到的中饭。

不管怎么着急,也回不了东京了……

游佐望着雪花扑上窗户,一瞬间,想起了京都的菊乃。

想到这里,游佐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凉子的声音似乎又呼唤出雪花,汽车的雨刷忙碌地工作着。

看着下个不停的雪,人和人之间的纷争、反目,都变得微不足道。

“走进去,走进去,还是白雪。”

游佐心中所想的,似乎传达给了凉子。

凉子接着念下去:

凉子哭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消失在洗澡间。

“走进去,走进去,又见青山。”游佐想起山头火[3]的诗句,自言自语道。

游佐给前台打了电话,叫他们把饭菜撤去。

如果凉子真的提出要在这里终此一生,游佐也许会考虑。

大概是在遮掩哭红的眼睛,凉子好半天没出来。

“我们可做不到。”

游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起凉子刚才说的话。

“不过,一辈子也别想出去了。”

凉子从没有明确地向游佐倾诉过自己的心事。就算和游佐发生关系后,凉子虽然有许多烦恼,但从来没有跟他具体谈过。

“逃到这里,就不必担心再被发现了吧。”

游佐并非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一直以为,凉子的性子是直来直去的。

“平家的逃兵,逃离京城,就住在这附近。”

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凉子也有自己的苦恼。

山峡的平地上,孤零零地聚着几户人家,像是已被人们遗弃。周围的山体上还残留着斑斑雪迹,人家旁边的树林被雪水润湿。

更令人吃惊的是,和菊乃一起生活让凉子十分疲惫。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凉子也许会被逼得发疯。

“能登这地方可是历史悠久啊。”

凉子没有明确说出这一点,但很清楚,原因就在游佐身上。

“这种地方,也有人住吗?”

看到凉子的眼泪,游佐再次感受到凉子的青涩。自己这么不像样,凉子还是跟了过来,她的忠心,让游佐倍加怜爱。

道路仍然在山峡间穿行,一会儿还是雪花飞舞,几分钟后,就又晴空一片。左右的山头并不高,汽车分开山脉前行。

一开始,邀请凉子来能登的时候,游佐只是想讨凉子欢心。他想,冬天去能登走一走,最近一直生闷气的凉子也会放松下来。

那之后,他花了一个晚上当面向凉子解释,以为她已经能接受了。但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一年来凉子已经长大了不少。现在,就算有人抱怨,凉子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较真儿,而是会开玩笑敷衍过去。

现在,游佐似乎对凉子的了解更深了。

游佐苦笑着抱起胳膊。凉子还在介意横滨那晚的事。

游佐一边沉浸在思绪中一边喝着酒。这时,凉子从浴室出来了。

游佐转过头,凉子一脸若无其事,望向窗外。

刚洗好澡,她白色的肌肤上泛出红晕,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

“简直跟男人一模一样。”

“要喝一杯吗?”

凉子嘀咕道:

“给我那个。”

“这是北陆天气的特点。”司机解释道。

凉子指了指游佐的酒杯。刚哭过的她似乎有点害羞,故意表现得很大方。

“天气就像猫的眼睛,变幻莫测啊。”

游佐递过酒杯,凉子喝了一口,看看窗户。

天空还是一片阴沉,风雪肆虐,忽然出现了一小片蓝天,刚以为将要放晴,又下起雪来。

“雪下得真大啊。”

车离开海岸线,进入山峡。这一段是收费公路,因为有了这条路,从金泽到轮岛,只需要两个小时。宽敞的道路横贯半岛中央,来往车辆稀少。

“铁路和国道,全都封锁了。”

不过,游佐不准备开口去问。有司机在场不方便,而且好不容易才能出来旅行,现在问出口,会大煞风景。

“那,东京也回不去了吗?”

这次她是怎么说的呢……

“要明天才知道。回不去的话,就只能困在这里了。”

去秋田的时候,凉子告诉菊乃是去秋田的朋友家。结果,似乎招来了菊乃的怀疑。

“那就是失踪了?”

游佐看着冬天的海,很想知道凉子和自己出来旅行,是怎么对菊乃说的。

“害怕了?”

车里暖融融的,和寒风肆虐的车外是两个世界。

“我是没关系的。”凉子毫不犹疑地回答道。

凉子望着荒凉的大海,缩起身子。

游佐把她拉过来。刚洗完澡的凉子发烫的肌肤上有轻微的香皂味儿。游佐一边沉醉其中,一边在凉子耳边低语:

“冬天的日本海,真可怕。”

“好喜欢你。”

“漫天雪花和晴空万里,居然同时出现。”

“……”

不过,天空中还飘浮着千姿百态的云。游佐他们这边雪花飞舞,后面的海上黑云笼罩,更远一点的地方,云淡风轻,出着太阳。

“真的好喜欢。”

过了高松,越来越接近羽咋的海岸。风更大了,雪横着飞舞。

不知是不是因为来了雪国,游佐感觉自己变得有些伤感。

如此荒凉暴虐的海,让人无法想象仲夏明媚的海水浴场的风景。

他带凉子走到床边,关掉室内的灯,只留下枕边的床头灯。

松林间能看到海,海面暗浊,泛着白色波浪。

不关掉灯,菊乃就不肯脱衣服,对于微弱的照明,凉子却并不抗拒。这大概就是年轻的原因。

“这一带,夏天是海水浴场。”司机告诉他们。

两人躺在床上,拥抱了一会儿,游佐拉开凉子的衣襟。

按计划,他们要直接去轮岛,在那里休息一会儿,再往南下。经过穴水,住在面向七尾湾的和仓温泉。

凉子没有反抗,但也没有积极回应。

凉子的愿望实现了。穿过金泽市内,开上通往能登的收费公路时,风变大了,雪飘落起来。

凉子的胸部暴露出来以后,游佐撑起上身,从上往下看。

“好不容易跑到这里,真想看看雪啊。”

在微弱的灯光中,凉子胸部的皮肤像研磨过一样白晳。

在东京,也只是二月初有一波小寒潮来访,气象台说算是有史以来少见的暖冬。

游佐虔诚地看了好一阵子,才将嘴唇凑近。

他们在机场坐上出租车,司机也说:“今年雪不多,真少见。”

“啊……”

飞机到达的时候,天气晴朗,让人感觉不到是到了冬季的北陆。

一瞬间,凉子小声叫道,扭动着上身。

凉子有凉子的烦恼,不过,对现在的游佐来说,只要凉子来了,他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已经敞开的胸部再也遮不住了。

“知道得越多,人越是会畏缩。”

游佐抚玩着凉子敏感的部位,好一会儿,才解开她浴衣的带子,手伸向凉子的下半身。

凉子好像是在开玩笑,又似乎是在说真心话。第一次的时候,她只是受好奇心驱使,现在,母亲的事,还有工作,她要考虑得更多了。

凉子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她的身体柔软可化,一点也不硌手。她和母亲菊乃一样,大腿和臀部,都丰满圆润。

“其实,现在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还什么都不知道。”

游佐享受着她苗条而又光滑的身躯,感觉到了她年轻的热血。

“今天没有担心吗?”凉子微微笑着说。

到了这一步,就不用急了。

“当时,我很担心你会不来。”

到明天早上,还有很多时间,雪还在继续下。

“我来的时候,也想起了那次的事。”

现在,游佐不准备用激烈的动作来表达他满溢的爱,而是用温柔来表达。比起鲁莽粗暴的动作,让人昏昏欲睡的爱抚更能让凉子兴奋。

“去秋田那次,已经是差不多一年前了。”

缓慢温柔的爱抚继续着,如同降落在夜晚海面上的雪,永无止境。

离出发还有一些时间,两人在小卖店前喝着咖啡。

如果是母亲菊乃,这时候早已经呻吟起来。凉子还在忍耐。成熟和青涩的差别,就在于积极还是保守。

游佐也带着旅行袋,他们办完登机手续,进了第二候机室。

然而,保守也有限度。不久,凉子的眉头皱起来,轻轻张开嘴吐出话语:

“东西不重,就自己拿着吧。”

“啊……饶了我……”

“要托运行李吗?”

游佐故意不理会,继续爱抚,夜晚的窗户闪过闪电,外面传来一阵雷声。

凉子穿着黑色半身裙,搭配深褐色貂皮短大衣,带着旅行袋和手提包。

“好可怕……”

“我放了三个闹钟,怎么会有问题。”

凉子敏捷地抱住他,让人想不到她刚才正沉浸在快乐中。

“我还在担心你是不是在睡懒觉呢。”

“是打雷。”

“早上好,你真早啊。”

两人紧抱着,凉子问:

游佐不由得在人群中举起一只手,向凉子示意。

“下雪的时候还会打雷吗?”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点燃了烟。抽到一半,凉子推开大厅的玻璃门走进来。

游佐也是第一次在下雪的时候听到这么大的雷声。

两人已经约好了要去,凉子不会不来。到了这个时候,凉子不会做出毁约的孩子气行为。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不过,刚发生了横滨的事,他多少还有些不安。

雷声似乎恋栈不去地又响了一阵子,才恢复平静。

当然,和去年相比,他现在镇定多了。

“好了。”游佐低声道。

那是第一次和凉子一起去秋田的时候。他当时也是一大早站在柜台前,已经过去十个多月了。当时也和现在一样,他不知道凉子会不会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凉子仍然不安地抱住游佐。

早上,游佐站在羽田机场去往小松的航班柜台前,想起以前也有过相同的一幕。

抱着凉子年轻的身体,游佐觉得,雪夜的雷声似乎是不祥的预兆,他闭上了眼睛。

听着游佐在耳边低语,凉子在黑暗中轻轻点了点头。

学习一门技艺,总是在某一天,突然间如同破壳而出般变得得心应手。高尔夫之类的体育运动也是如此,到一个时点,忽然成绩变好了。虽然每天都在练习,但不是每天都有长进,一定的练习累积下来,忽然就能上一个台阶。

“让我们重归于好吧。”

打一个奇怪的比喻,性的愉悦也是如此。

“……”

当然,以前抱着凉子的时候,她总是表现出愉悦。她虽然忍着,但每次身体的动作和口中发出的声音,都告诉游佐这一点。然而,这只是快感,她还没有到达过高潮。快感只是止于快感。

“好吗?”

然而,在和仓,她忽然像是到达了顶点,颤抖着,然后失去了力气。一瞬间,游佐以为凉子昏过去了,断了气。

似乎是配合着舒缓的音乐,对面的黑影忽然靠在一起,不动了。凉子一直盯着看,不久微笑了,黑影分开了,原来是趁着黑暗,对面的客人在接吻。

不过,马上凉子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好像害怕刚才袭向自己的感觉似的,贴近游佐。

“下定决心,去吧。”

似乎,凉子也不太相信自己的感觉。

游佐说起来简单,但凉子不想让母亲伤心。

但是,游佐知道,凉子的疑惑正是她到达性高潮的证据。

“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当然,这是第一次,等高潮继续加深,越来越频繁,女人才获得了绝对的喜悦。

要出去住一晚,早晚会被母亲知道。

然而,现在,凉子登上了一次高潮的顶端,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是……”

尽管如此,凉子好像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变化,静静地贴在游佐胸前。

“那就去吧。明天早上从东京出发,住一晚再回来。冬天的能登,可是风景怡人。日本海降下的雪也很美,我还想去好久没去过的温泉。”

游佐抱着凉子,想到凉子这么柔弱的身体,也经历了性高潮,感到一阵感动。

凉子一直就想去能登,不过没有机会。

男人喜欢青涩稚气的女体,是因为可以享受慢慢开发女体,观赏女人到达愉悦顶端的乐趣。从男人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服务。让喜欢的女人体验这些,男人会感到一种充实感。

“还没有……”

不过,为什么凉子在今夜攀到了顶端呢……

“实际上是我要去金泽一家书店打个招呼,有点事要办。工作只要一个小时就能解决,接下去我们可以去能登[2]玩一圈,你去过能登吗?”

游佐抱着像深海中的鱼类一样一动不动的凉子,思考着。

游佐忽然提议,凉子没有出声,游佐凑近脸来。

大概是好久一次的旅行,让凉子感觉到自己被解放了,或是想到被雪困在能登的一角,让她更能专心享受?抑或是一个多月没有享受爱抚,感到新鲜刺激?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下周,去金泽[1]好吗?”

这些就算问凉子,她也说不清楚。何况,凉子自己都吓着了,旁人更无从推测。

“这阵子,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过,既然有这么大的变化,一定就存在某种原因。

看着低头认错的游佐,凉子觉得这一个月以来自己忽然长大成人了。

简单地想的话,可以说,这是一年多来,游佐对凉子爱的累积,终于结出了果实。学习技艺也是这样,不断练习,就会在某一天有巨大的飞跃。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一年来都是在为今夜的飞翔助走。

“知道了。”

究其原因,似乎有好几个,但仔细想想,都似是而非。

“嘴里认输,不可相信。”

其中,最让游佐难忘的,是凉子休息前的眼泪。

“这次我算是服了你了,真倔。”

今晚凉子罕见地谈起了自己和母亲一直有的摩擦,最后还流下了眼泪。她毫无保留全都讲给了游佐听,心情似乎轻松了不少。凉子能够打开心扉,大概是这一个月来确认了游佐爱着自己。

在朦胧的灯光中,游佐伸出酒杯,凉子也举起自己的酒杯。

“总之,比起妈妈,这个人更爱我。”

“那就好,干杯吧。”

确认了这一点以后,凉子恢复了自信,有心情出来旅行了。这一确认,让她更加从容,带来了身体的愉悦。

“那种事情,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这么看来,冬天的能登,大雪封山的夜晚,一个月的疏远,都起了作用。女人的身体十分微妙。心情的变化,会让她像火一样燃烧,到达高潮,有时又会不满足。心情的变化,都如实地反映在身体上。

“之前那天晚上,你还在怀疑吧?”

“平静下来了?”

“什么?”

游佐像想起来似的,问蜷缩在他胸口的凉子。

“总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刚才,舒服吗?”

游佐似乎烦了她这句话,喝了一口酒兑水。

他觉得问得有些露骨,凉子老实地点了点头。

“又说这种话。”

“很舒服?”

“这种事,你问问自己就知道了。”

“……”

“我哪里不好,你说清楚。”

凉子似乎不太明白。

“我可没有折磨你,是你不好。”

“舒服得不得了?”游佐再次问道。

游佐砰的一声打在凉子肩上。这一掌,让凉子的情绪释然了。

凉子不情愿地晃着头,光滑如缎的肌肤再次紧贴着游佐。

“不管多忙,真想见面,还见不到吗?你明知道我想见面,还折磨我,真是个坏家伙。”

两个人单独旅行,夜晚的相处影响着白天。

凉子不想喝醉,只点了果汁。

如果双方晚上都身心愉悦,第二天心情也会很好,旅行也会很愉快。

“我说过好多次了,工作很忙。”

如果晚上没有得到满足,第二天的旅行也会无精打采。

游佐忽然问道,口气像黑社会大哥。

旅途是否愉快,不光关乎风景,和同行旅伴是否相处愉快,也大有关系。

“别说傻话。我先问你,之前为什么不见我?”

就算见到再美的风景,再触动人心的大自然,同行的旅伴或是旅行中认识的朋友不合拍,旅途也会变得索然无味。相反,风景和酒店就算有些逊色,只要和同行者的关系融洽,旅途也会变得十分美妙。

“你肯定带过不少人来这里做思想工作吧?”

这次的能登之旅,在这一点上,可以得满分。

“这里加入了以后就不容易退出哦。”

天亮之后,从房间里看出去,七尾湾一片晴朗,冬季的阳光在海面上跳跃,闪着无数的光点。昨晚的雪都消失了,大海吞没了大雪,却若无其事,一片风平浪静。

凉子再次环顾四周,围着桌子的灯光,能看见人影,也能听见说话声,但几乎看不清相互的脸。

眼睛投向远方,对面能登岛的绿树和岩场上还有残雪,证明昨天的大雪并不是一场梦。

“这是会员制酒吧,二十四小时营业。”

“雪配上蓝色的海,真美。”

如游佐所言,这里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凉子穿着浴衣眺望远方。看着她圆润的屁股,游佐有些想恶作剧。他从后面走近,拉起她的浴衣。凉子“啊”一声惊叫,蹲下身来。

“在这里,就不怕被人看到了。”

游佐一眼瞥见凉子生气勃勃的白色大腿。

这家酒吧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套普通的公寓,入口处站着模特般身材苗条的女人,带他们进店里。灯光很暗,看不清楚,厚厚的地毯尽头,一张桌子上亮着灯,旁边是柔软的沙发。

“不行……”

于是两人坐上游佐的车,去了赤坂的酒吧。

“为什么?”

“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已经九点了。”

凉子向周围打量着,游佐马上察觉,站起身来。

确实,玩笑到此为止比较好。

幸好今天凉子穿的是洋装,酒吧就在同一家酒店楼上,也许就会碰见认识的人。

早饭他们本来准备去大食堂吃,但房间里风景这么好,不在这里吃,怪可惜的。

凉子轻轻抽出被游佐紧握的手。

游佐打电话让酒店送早餐到房间来。

“我只是说,不能见面,并没有说话不算数。”

女服务员当然已经知道了游佐和凉子的关系,并没有表露出什么。

“但是,之前你一直不答应。”

她放好早餐,放下装着热水的水壶,说声“请慢用”,瞥了一眼凉子。如果是菊乃,她会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凉子却无法做到,不安地望着角落,表情僵硬。

“怎么会,我从不失约。”

“这人不知怎么想我们。”等女服务员走后,凉子说。

“本来以为今天也见不到了。”

“没关系,不用在意。”

一见面,游佐就在吧台下捏住凉子的手。

“倒不是我在意,只是有点好笑。”

“你总算肯听我解释了。”

看凉子并不焦虑,游佐放心了。

凉子本来打算九点离开,可是客人太多了,抽不出身,于是改在九点半,就在酒店十八楼的酒吧和游佐见面。

“昨晚的女服务员,也叫我‘太太’。”

凉子和游佐约好周六见面,这天傍晚,忽然来了很多客人。

凉子似乎很享受自己在别人眼里的神秘。

一个月的空白,不管是为了熟悉东京的工作,还是修复凉子的自尊心,都是必要的。

这也是年轻的特权,也是满足后的女人的自信。

应该可以跟他见面了……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她还多少有点不自然,今天再也没有犹豫迟疑。

这样想着,凉子就平静下来。

“我来泡茶吧。”

难道,横滨那一夜就是男人常说的心血来潮?

吃完饭后,凉子往游佐的茶杯里倒茶。她手执茶壶,一只手按住壶盖,侧过的头颈暴露在阳光下,白色的筋脉浮现出来。

而且,游佐好几次打来电话,对他的惩戒已经生效,他也表现出了自己的诚意。

“又漂亮了……”游佐自言自语道。

无论如何,她还爱着游佐。这段时间,她逞着性子不去见游佐,就是证明。

凉子转过头:

刚开始,凉子对这样的自己很满意,不久,继续赌气下去,凉子感到有点累。

“什么?”

本来以为自己幼稚又脆弱,谁知却意外地坚强。

“你啊。”

这样想着,这样做着,凉子却不禁为自己的冷酷吃惊。

“真是……”

要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和母亲“不同”,还是暂时不见为上策。

朝阳中,凉子轻柔地笑着。

不见面,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工作忙。自己爱这个男人,但不会像母亲一样沉溺其中,甚至患上相思病。

“忽然说出这种话,怪怪的。”

游佐很是失望。不过,如果现在和游佐单独相处,凉子肯定会吐出一大堆怨言。要是当场诘问他的不忠,自己就变成了善妒的坏心眼女人。

“不过,今天你看起来真的很漂亮。”

然而,游佐似乎很不安,再次打来电话。最后,他还嫌光打电话不够,亲自跑到店里来。凉子以工作忙为借口,没有和他单独相处。

“以前都不漂亮吗?”

凉子心里念着这样的台词,挂断了电话。

“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和昨天的美不一样。”

“痛苦去吧。我们被你折磨得够惨。”

实话实说,今天的凉子更加丰润,娇艳欲滴。以前的凉子当然也很漂亮,不过,今天早上凉子更有了一股女人的从容。

看一个大男人惊慌失措,感觉并不坏。这个男人想同时占有母亲和自己的爱,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报复。

凉子递来茶杯,游佐偷偷看着她,想起昨晚凉子到达了高潮。

听着游佐走投无路的声音,凉子甚至感到了轻微的快感。

品尝了这种愉悦,凉子似乎更加美丽了。

“我要好好向你解释,见个面吧。”

“你今年二十四吧?”

他就像一个孩子,做了错事,却强撑着否认。凉子一边为他的厚脸皮吃惊,一边又觉得他的认真劲儿有些可笑。

“是啊,怎么了?”

凉子听着游佐的哀求,不禁觉得游佐这样的男人,这样认真地恳求自己,真不可思议。

“没有……”

游佐再三强调,最后甚至用哀求的声音说:“就相信我吧。”

游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一遍一遍的欢爱中,凉子越来越美丽。第一次发生关系后,凉子的肌肤就变得光彩照人,今天更有了女人的圆润温柔。

“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男人的滋润下,女人会变得越来越美丽,越来越有味道。

凉子不出声。

游佐忽然感到,凉子越变越美是因为吸收了自己的精气。本来是游佐一直在追求凉子,享受凉子的身体,不知不觉中,倒是凉子越来越娇艳动人,熠熠生辉。

“你误会了。那天晚上,我确实和你妈妈喝到很晚,不过也就只是喝酒。”游佐辩解道。

“是啊……”

电话里看不见表情,不过游佐一定狼狈不堪。

“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凉子问道。

“还是问你自己吧。”

女人的危险味道,只有男人才知晓。

在电话里,他好几次问她“怎么回事”,还说“有什么不高兴的,说给我听”。

“吃好了吗?”

凉子态度上的变化,游佐马上就察觉到了。

凉子不知道游佐在想什么,麻利地开始收拾饭菜。

“暂时冷他一阵子吧。”

已经到了二月末,就算下雪,也不会长久。

盛怒之下,凉子觉得游佐这个男人缺乏忠诚,不能相信。

特别是周围有温泉的时候,因为地热,雪大多都融化了。进入山峡,还有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已经成了果子露一样的半融化状。

看到母亲慵懒妩媚的表情的瞬间,凉子感觉当头被打了一棒。一直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从和仓到金泽也有电车,但趟数很少,游佐决定还是叫出租车。

说出这种话,再去拥抱母亲,这毫无疑问是一种背叛。

“昨晚你不是说,铁路和公路都封锁了吗?”

确实,这个男人曾经和母亲有亲密关系,现在又和自己发生了关系。前不久,游佐还在凉子耳边低语“我爱你”“最喜欢你”。

“当时那么大的雪,确实有可能。”

反倒是游佐,让人无法原谅。

“应该不会再下那么大的雪了吧?”凉子问。

本来,是母亲先喜欢游佐,两人关系匪浅,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关于这件事,凉子没有说三道四的权利。

司机代游佐回答道:

然而,即使母亲和游佐重拾前缘,她也无法责备母亲。

“一直到三月初,还会下两三次雪,不过不会再积雪了。”

当然,母亲也没有再多说,一切只是她的猜想。不过,他们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点什么。

残雪覆盖的山体,也会一天一天地迈向春天。

凉子没有再问下去。她感到不便再多问,沉默下来。

“不过,要是真回不去了怎么办?”

“去横滨了,游佐先生带我去的。”

“要是真回不去了,那可不得了。”

母亲很快回答:

“两个人一起失踪……”

“你们去哪儿了?”凉子问道。

不能回去就惨了,这是游佐的顾虑。凉子似乎很享受大雪。

表面上,母亲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和身体的动作,都透露着一股娇艳的风情。

“真是个乐观的家伙……”

不过,母亲深夜将近两点才回家,样子有些异样。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和服也一丝不乱。她落落大方,跟等着她的凉子打招呼说:“啊,你还没睡啊。”

从昨晚到今早,凉子似乎都没有准备打电话回京都,游佐一直在留意。

当然,关于此事,她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如果菊乃往东京的公寓打电话,就会知道凉子在外过夜了。

然而,她似乎太过大意了。在横滨,他们两人似乎又发生关系了。

然而,凉子似乎满不在乎。

无论如何,比起母亲,游佐更爱自己。因为有这样的自信,凉子才放心让游佐和母亲两人单独相处。

去秋田的时候,她更胆小,现在已经能做到若无其事了,难道是她已经不在乎菊乃再说什么了吗?

这是身为女儿的她对母亲的体贴,同时也表明她信心十足。

车走在山道上要上铁链,出了平野部就不需要了,跑得更是飞快。游佐准备一到金泽,就去市中心的书店,在这期间,凉子可以去参观兼六园。

那天晚上,凉子吃完饭后,跟两人分手,去了新宿。本来跟朋友就有约会,同时,也是想让母亲和游佐今夜单独相处。

“下午两点我们在大饭店大堂碰头。”

现在,凉子还不想去见游佐,是因为三人一起吃饭的那天晚上,游佐的行动让她起疑。

这个时间碰头,就能赶上三点半的飞机,四点半就能到东京。之后,凉子回公寓,换好衣服去店里,就等于只出去了一天。

就算最终她还是夺走了母亲的恋人,她也希望过程更能说得过去。

“下次要再多留点时间。”游佐说。

母亲喜欢游佐,却自愿选择退出,回到了京都。替换母亲的自己,一到东京,就去和游佐见面,也太自私了。那样一来,就像是趁母亲不在去偷食的馋猫。

凉子点点头。

凉子这么想,也是出于对母亲菊乃的担心。

“不过,你很难吧?”

不过,凉子决定暂时不和游佐见面。至少一个月,她准备暂时不再见他。因为每次和游佐见面,自己都想撒娇,她准备约束一下自己。如果来到东京就马上和游佐频频约会,那就变成为了玩乐来的了。

“再等一等。”

他长吁短叹,说“这样的话,你来东京就没什么意义了”,又说“最近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等一等?”

好不容易凉子来了东京,却不能好好相聚,游佐有些焦急。

“过不了多久,我也能自由出来了。”

平时凉子就以工作忙为借口,周末她有两次回京都拿衣服。

游佐吃了一惊,看看凉子。真的可以吗?如果菊乃知道凉子要扔开店出去玩,不知道会说什么。

但是,凉子全都拒绝了。

然而,凉子仍然毫不犯怯地笔直盯着前方。

相比之下,凉子更担心的,是自己和游佐的关系。这一个月来,游佐打过好几次电话来。每次都是在询问了工作情况后,约她出来见面。

“那么干,店里没关系吗?”

一开始,大厨和店长都有些担心,现在,凉子和他们关系融洽,店员也都听从指挥。倒不是说她已经万事放心了,而是自己觉得已经能够胜任。

“店开在酒店里,我在不在都没关系。而且,不偶尔休息一下,身体也吃不消。”

不过,代班的这一个月,凉子自己也确立了自信。

凉子说的也很有道理。游佐点点头,凉子继续说:“下次樱花开的时候,再带我出去吧。”

当然,这一个月来,并没有换菜单、人员变动这样的变化,只是在母亲铺设的轨道上行走。再加上二月是考试季,酒店的客人也多。与其说是凉子经营得法,不如说是延续了以往的经营方法。

“当然,下次要去哪儿?”

幸好,从母亲手中接手以后,一个月来,生意还算不错。

“稍微暖和一点的地方。”

她不想听到有人说:“没有了大老板娘(菊乃),东京分店果然不行了。”这是凉子的希望,也是她的尊严所在。

“去看盛开的樱花吧。”

到东京来,不是来玩的,而是来工作的。

“像去年那样,开得像发了疯一样……”

不过,自从母亲把东京分店托付给她,她就一直干劲儿十足。

听着凉子的话,游佐在脑海中想象着樱花满开之夜凉子全裸的身体。

早餐都是套餐,她就让值早班的人负责。每天,她都是午饭开始的时候去餐厅。不过,上午、下午稍微空闲的时间里也不能休息。店里的督管和会计,她都不能彻底松手,有时还要和店员一起端饭菜。没事的时候,要跑银行,或者拜访客户。本来以为一个人会很轻松,但因为要负全责,根本没有空休息。

注解:

当然,凉子不会一直守在店里。

[1] 位于日本石川县的城市。北陆地方最大的城市。

中间,上午和下午两三点,客人都很少。不过算下来,一天也有十五六个小时不得闲。

[2] 石川县北部的能登半岛。

因为开在酒店里,早上七点就有早餐,整个白天,一直营业到晚上十点以后。

[3] 种田山头火(1882-1940),日本自由律俳句的著名俳人。

比起京都的辰村,东京分店营业时间要长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