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昌代点点头，认为事情非同小可。“偷东西再加上失语症，家庭关系又那么复杂，我觉得情况不妙啊。还是让儿童咨询处那边出面吧……”
“孩子说不出话，往往最值得怀疑的是遭到虐待。”
“那我们尽快行动……”
温子不置可否。
“要不要先跟院长汇报一下？”
“我是说原因。”
“不必了吧，”村田公子说道，“那个以自我为中心又爱明哲保身的大叔，肯定不明白事情有多紧急，他肯定会说，这件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
“不，是失语症没错，我敢肯定。”
“主任，你小点声……”
“不要太想当然。”村田公子说。
保育员休息室的门开着，她们的谈话在走廊里听得一清二楚。
“会不会是父母双亡造成的刺激……”
“院长办公室听不到的啦。”
一般来说，失语症是精神疾病和心因性反应。就当时的样子来看，多喜不像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这么说的话……
“听得到！”门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温子后悔不迭，就算留下了手机号码，要是多喜有失语症，又怎么给自己打电话呢？
村田公子不禁挺直身子。
“嗯……很有可能……不，一定是这么回事！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野木副院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
这么说起来，多喜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并不是因为抗拒温子的介入。她并没有试图逃跑，临走时还向温子点头示意。温子一直觉得当天多喜的状态很古怪，如果是失语症，一切就说得通了。
村田公子见了这才放下心来：“你别吓人好不好！”
失语症也叫缄默症，指的是身体功能没有异常，但无法发声，说不出话来。
“副院长，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吗？”
“不能说……”温子猛然被点醒了，惊出一身冷汗，“你是说失语症吗……”
“我全听到了。究竟怎么回事啊？话说回来，院长早就下班回去了。”
“有没有可能，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那太好了。”村田公子毫不掩饰地说。
“是啊。我尝试了很多方法，最后她还是没开口……”
“是关于多喜的状况。”温子回答道。
温子对主任村田公子讲述过与多喜见面的情形。
野木副院长听了，收敛笑容，将休息室的门关上：“你说说看。”
“刚才我跟主任聊了几句，多喜一句话都没说吗？”
温子简单说明了情况。
她的这句话至今萦绕在温子耳畔。很难想象平时总是端庄大方的她，语气会变得那么严厉。
野木副院长静静听完，大力点头。“我同意你们的观点，应该去跟儿童咨询处的人通报一下。”
“你给我冷静一点！”
“我们刚才在讨论，要不要先向院长报备。”
她同为资深保育员，与村田公子形成鲜明反差，瘦长身子，为人稳重。九年前的那天，正当温子慌乱中想要夺回多喜时，挺身而出奋力制止她的不是别人，就是加藤昌代。
野木副院长陷入沉思。
“对了，岛本，关于多喜……”身旁的加藤昌代小声对温子说。
“我说吧，副院长也被难住了，要是让那个大叔知道了，反而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了。”
另一方面，因为亲生母亲住院而来到双叶之家的麻香，她的母亲顺利出院后，昨天开始了新一轮的接触。长达数周的空白期带给一岁婴儿的影响远超大人们的想象。事实上，时隔多日再度见到亲生母亲的麻香，依旧抱着温子不肯放手。见到此情此景，亲生母亲似乎也颇受打击，在工作人员的开导下，情绪总算稳定下来。可是，思想上接受，不代表情感上也能接受。如果让孩子们直接回归家庭，很多母亲无法给予孩子足够的爱，最糟糕的情况下，可能会诱发虐待等现象。因此，在婴儿回归家庭之前，需要设置一段相处的时间，在母亲与孩子之间重新培养起亲近的情感联结。
野木副院长听了主任村田公子的一番话，苦笑道：“要我说，这应该不仅仅是育婴院需要面对的问题吧。”
裕太十天前刚刚来到育婴院，是个挺乖的男孩子，认生和追随现象都还没出现。话虽如此，这却不是照顾起来费不费力的唯一判断标准。婴儿不跟在温子身后，说明他们还没有把温子当“特别的大人”看待。这样的孩子通常很少与温子四目相视，表情也很少，反而需要保育员悉心照料。
温子一时间没听明白。
目前，温子作为保妈负责照顾的是一岁的麻香以及一岁零五个月的裕太。
“也就是说，如果确实有遭到虐待的可能性，向儿童咨询处通报，是全体国民的义务，跟是不是在育婴院工作没关系，难道不是吗，加藤？”
温子点头，打开文件夹。
忽然被点名的加藤昌代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是的，您说得没错！”
“我也明白，多在一起一秒也是好的，可是最后只会更难过。”
“也就是说，将相关情况通报给儿童咨询处，并不需要得到院长的批准，这是我们作为公民的义务。或者说，就算院长不批准，我们也应该积极通报才对。你们说是不是？”
“健一郎差不多要走了吧。”
“副院长，你怎么不去从政啊？”村田公子打趣道。
隔着桌子，坐在斜对面的村田公子抬起头问道：“太妹姐姐人呢？还在健一郎那边？”
“我说得有道理吧？”野木副院长笑道，“院长那边，我会见机行事，打好预防针的。有时候也要稍微给他点面子，他也怪可怜的。”
温子扔下寺尾早月，独自回到保育员休息室。她从柜子里取出文件夹，坐到椅子上。
温子体会到某种坚实的支撑。“既然如此，我认识儿童咨询处的负责人，正好管那一片，我来跟他联系。”
准备收养健一郎的西仓夫妇，这一天也来到双叶之家，跟健一郎相处了大半天。在外小住这一关也过了。健一郎应该很快就会离开双叶之家，只是早晚的问题。
“好的，你放心去做吧。”
岛本温子跟在二人身后，忽然发现寺尾早月不知到哪儿去了，于是折回游戏室查看。果不其然，她跟健一郎在一起，正笑着抚摩着他的脑袋，临走前跟他告别。
聊到这里，保育员休息室的门开了，终于跟健一郎说完再见的寺尾早月走进来。连同温子在内的四双眼睛同时望向她，她不禁停下脚步，瞪着眼睛问：“怎、怎、怎么啦，副院长也在……”
主任村田公子转动着她那粗壮的脖子，与加藤昌代一道，往保育员休息室走来。她们已经与小夜班的员工交接妥当，只需写完养育日志，今天的工作便告一段落，之后安安稳稳地坐下来喝杯茶，换好衣服就能回家了。
“我们在密谋呢。”村田公子半开玩笑道。
“哎呀，总算结束啦。”
野木副院长故作严肃。“不许外传！”说完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