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子排枪放了个凶,街上的尘灰咕咚咚往上涌。
指挥的官长发了话,把这些凉州鬼们快往死里打。
打死的躺到街上血淋淋,打伤的喊爹哭娘放悲声,
派出了百十个队伍真个凶,喊了个杀声往前行。
才给把百姓们的魂吓尽。百姓们哗哗啦啦跑开了,
他们的眼里没国法,我要看一下他们的胆子有多大。”
齐飞卿、陆富基喊哩喊哩也就顾不住了。
“既然是凉州人的胆子这么大,我们就把他镇压喀。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百姓们一跑哩就给跑了。
传到了协台的这搭儿,协台听罢说了话:
有的把胳膊踏折了,有的把脑袋给踏烂了。
梅县爷定了个毒计往前排,报给了府台和道台,
有的叫众人给踏死了,有的就跑着回去了。
在《鞭杆记》里,对这次暴动,有如下的描述:
还有一些子百姓们,就叫伊家给圈住了。
听说,为这次暴动,飞卿们耗费了几年时间,可是,却成了一场笑话。
这些个兵丁人势重,带兵的是满城里的一都统。
陆富基、齐飞卿也只能趁乱外逃。
骑的马,背的枪,抡的大刀往前赶,
梅浆子趁乱外逃。
圈住的这些百姓们,全部是些年轻人。
就这样,那个凉州历史上有名的暴动,就一哄而起,又一哄而散了。
枪声一响就酸了心,他们就反悔着说不成。
巡警们也随李特生杀了来,他们的人性完全被杀气取代,变成了一群地道的野兽。黑色的警棍早就变成了红色。每一次疯狂的落下,都会伴着鲜血和惨叫。
早知道造反要打死人,还不如我在家里蹲。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昏暗的秋日映衬着一幅幅画面:飞溅的鲜血,纷飞的马刀,血泊中惨叫的乡民……
今天叫傢抓住我们实实冤枉得很。
许多乡民惊慌失措,初时怔在当地,后来见跑的人越来越多,也心慌意乱,炸蜂般四散而去。紧接着,惨嚎声、惊叫声、狂笑声响成一片。
这时节,只听得都统喊一声:
其实,我算了算,那刘胡子的马队,不过百十人,乡民却有几千人,要是组织好,大家都举了棍棒狠斗,定然是不会落败的。再说,哥老会里还有许多拳棒手,常常使枪抡棒地习武,一人对付一个骑警,也不成问题。但那一乱一逃,就等于放下了武器。真是兵败如山倒呀。那阵势,也像雪崩,一有个响动,就山崩地裂了。
“进满城,进满城,你们快给我进满城!”
我知道,这时候逃不得,就索性坐在墙角下。那时的凉州街头,有许多叫花子,多我一人,也不扎眼。我听到了满街满巷的惨叫声。有人边哎哟边骂:“日他猛子的妈,这可害死老子了。”显然,他在骂飞卿。
呼啦啦叫伊家圈到了满城里,四城门关了个不通风。
刘胡子的骑警们举了马刀,一下下砍向那些逃跑的乡民。许多人捂了伤口惨叫,抢来的东西散了一地,一些回民想去捡回,也被骑警砍翻在地。
再说这些个百姓们,又是渴,又是饿,又是害怕再招祸。
抓住齐飞卿!一个大胡子吼。
一个个正把泪来抹,都统大人的计谋傢还就是高,
真成你说的那样了,“一哄而起,又一哄而散”。
熬了些糊糊子甜米汤,叫这些百姓们快去喝上点。
记得,那一次的暴动,双方并没有真正交手,前面,是放火,中间是抢劫,后面是逃跑。
百姓们这时候一想哩,抓着我们来做啥哩,
他这一吼叫,乡民们哄然四散。
人家还给些吃喝哩。给了我们就吃上些吧,
逃呀!逃呀!刘胡子的马队来了。有人趁乱大叫。
做啥了就叫他做一个啥。你舀上些喝,我舀上些喝,
果然,从城门那里,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我跳上一个旗杆墩子,就看到了那举了马刀正凶猛扑来的军警。
这里的众人们在吃着哩,都统大人出来训开了话:
这一吼,人们才停止了抢劫,开始慌乱地张望。
“你们这些个百姓们,我看你们都才活人。
忽听一人大叫,不好了,刘胡子的马队来了!
今日里请你们到满城,我有几句话哩要对你们明。
就在飞卿带了人去县署时,留在街头的乡民又开始了抢劫。没办法,看到这一幕时,我确实有些绝望了。
当百姓你们不把百姓好好当,跟上人造的什么反?
2
砸着巡警楼子干什么?围着县衙门为哪桩?
你们说,是不是?
你们的那两个头目人,就是那陆富基和齐飞卿。
以上的内容,是不是当时的真实场面?不好说。但它是应该发生的,也是可能发生的。无论真相如何,有了这一辩理,那次著名的暴动,就多了一份理性的色彩。
那是武威的两个大坏,他们的妖言你们万万不可听。
找到了梅贼他们又捂耳朵,定了个毒计要把凉州人害。
谁叫你们跟上他们打巡警?谁叫你们跟上他们围衙门?
说着说着跑了个快,师爷老贼他日了个怪。
捐税银子本是皇家定,麸斗草料也不能少一斤。
请你们不要着气等一等,这会子我就去要回信。”
老百姓就要安分守己当顺民,谁叫你们听信妖言反朝廷?
“爷爷们、爸爸们,我也是一个跑腿的人。
要不是今天我把你们圈进满城说公平,
赶紧把口劲儿丢了个软:
这时节早叫伊家把你们一个一个送了命。
师爷听罢心发慌,又害怕小伙子们的嘴巴扇,
丢下你们的婆姨娃娃、老子,孤儿寡妇老父老母谁心疼?”
说什么叫我们等三天,今日里想错一时儿难上难。”
都统老贼奸得很,软一下,硬一下,也不知说了多少话。
住的是土坯破草房。铺的地,盖的天,一辈子冤冤又枉枉。
说得那年轻人的眼泪唰啦啦,唰啦啦就往胸膛上挂。
可怜了我们受苦的人,吃着些山芋米拌汤,
老贼一看哩心喜欢,说话的口风儿又转三转:
绫罗绸缎你们穿着哩,毡毛被窝你们盖着哩。
“依我的心里给你们喧,你们赶紧安安生生回家转。
阴凉房儿你们住着哩,嘴里的油糊糊淌着哩。
你们务农的就务农去,耕种的就耕种去,
你们一年四季里吃的啥、住的啥?穿的啥、戴的啥?
老老实实做个庄稼汉,你们再要是不安闲,
站着屙屎你腰不痛的话。
老爷的枪子儿也可不长眼。
“叫老贼,算了吧,我敢日你的贼妈妈,
把你们个草肚子老百姓,能干个什么大事情!”
凉州的百姓胆子大,更有些冒失小伙子啥事都不怕。
说话间打开了四城门。
不过三天给你们个好回信。”
唉!众百姓,快逃命,快逃命,快些子逃命回家中。
请诸位息怒转回程。有啥子由我来担承,
一个还比一个窜得快,一个转眼逃了个无踪影。
“叫一声众百姓你们听,梅县长今日不在衙门中,
唉!这就是那些个做官的人,撬板子撬得好,
师爷一听奸计生:
诡计又是个高,老百姓都叫他哄信了。
今日个我们砸了巡警围衙门,要叫那梅贼出来给我们交代清。”
哎!也就是这些个凉州人,胆子大了大得很,
你说我们围着衙门为何情,就为的这些个事情。
胆子小了又小得很,尻滴溜地把魂吓净。
你们还有个分寸没分寸?你们还有个规程没规程?
齐飞卿、陆富基,这时节生了一肚子的气。
想当年上着多少粮?这时节上着多少粮?
原想我们的凉州人,骨头硬,分量重,
麸斗草料年年涨,不信了我们比着看。
今天看来是闲事情,枪炮一响哩魂吓净,
红月捐,白月捐,一年四季的苛捐杂税拿不完。
叫人家吓得溜了个净。他们一看事情不好了,
我们两个就是头目人,你说我们围着衙门啥事情?
撒脚儿赶紧往城外头跑,一溜烟跑到了自己的家门中,
“我敢日你们的贼妈妈,你问着头目人能干啥?
把今天的事情来议论:
胸坎子一拍啪啪啪:
“今天的事情闹得好,巡警楼子给他砸成猪食槽。
齐飞卿,胆子大,陆富基,天不怕,
今天的事情好是好,我看是枉费心机了。
谁是你们的头目人,快些出来说分明。”
第一是李特生没抓到,第二是王之清也给逃掉了。
大天白日日头红,围着衙门啥事情?
第三是梅县长没伤一根毛,我们是打虎不成反叫虎来咬。
“爷爷们,爸爸们,你们不了嚷,不了争,
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哩,我们也还要防着哩!”
颤儿抖索地难言传,脸皮儿比表纸还要黄。
“你这个陆家哥哥说的啥?我们要干就不害怕。
我不说黄狗扯下了梅县长,再说那师爷来了衙门前。
世事反复多变化,利利害害要倒茬。
懒巴筋一口叫狗扯烂,黑血糊糊实可怜。
干着好了好处由大家,干出害神了我们就担承下。”
“”的一声往上蹿,把梅县长给了个冷不防,
3
茅屎坑里蹲着一条大黄狗,这一条恶狗厉害得很。
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笑话,还在别处发生着。那时节,到处都有这样的暴动,他们面对强大的清家时,像小孩子面对一个壮汉。虽然壮汉只一拳就能击倒小孩子,但小孩子一次次爬起,一次次缠斗,扔鼻涕,啐唾沫,用各种方式攻击那壮汉,死了一个,又扑上无数个。开始,那壮汉浑不在意,但渐渐地,他开始疲惫了,渐渐像堕入了梦魇,他的步履开始蹒跚,终于在一次叫武昌起义的行动中被击中,倒地了。
梅县长溜溜地上了房顶上,隔墙溜到茅屎坑。
飞卿发起的暴动,是无数次看似笑话的暴动中的一次。这是凉州历史上很有名的事件。此前的凉州,从来没出过这号事。
打发了个师爷不相干的人,来到门前哄百姓。
没人告诉我,那次暴动究竟死了多少人,没人统计。多年之后,听一个老汉说,一天,他从一个山洞里到后山,忽然听到马蹄声。他不敢出来,藏了许久,待那马蹄声远了,他才出来,发现山洼里死了很多人。很多狼正慢慢围了来。一夜过去,就没人知道那白骨的事了。
梅浆子,滑溜精,脱身之计交代清。
那时的凉州大山里,埋着许多这样的白骨。后来的凉州大地上,也埋了无数这样的白骨。
你去给百姓们说和喀,我就给他避掉吧。
我跟大嘴哥逃到沙漠里。我们没其他地方可去。那些被打散的哥老会兄弟也逃进沙漠了。就在那个叫邓马营的所在,我们顽强地活着。那时节的邓马营还有水,还有草,不像现在,只剩下干湖滩了。那儿水草丰美,那儿天大地大,那儿有无数能藏身的地方,那儿容易养人。不过,我说的容易,是相对于死去的那些弟兄而言,其实即使现在想来,那段日子,也是很艰难的。
事到如今就不成了。唉!叫师爷,过来喀,
我不知道死去了多少人,但活着逃出来的,不过百十人。无论人们说我们如何英雄,其实,我们并没多大的实力。你可以想象,跟政府作对,哪怕有千万号兄弟,仍是鸡蛋碰石头。那时也一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后来,人们谈到曾文正公时,说他在灭了太平天国后,只要反上北京,就可能打下天下。我看未必。你们并不了解,许多时候,一种合法的身份是有号召力的。大清给他的,便是这个。要是没有那合法身份,成了反贼,一切就难说了。在中国,常常是树倒猢狲散。起群时,谁都可能在那种广场效应下一哄而起,但一遇大事,特别是发现可能会丧命时,就一哄而散了。不了解这一点,就不了解凉州。
今个早上的清早晨,百姓们就围了县衙门,
我甚至想,那逃出来的百十个弟兄,多是怕清家秋后算账才跟来了。我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有多少真正想革命的死党?
没说是要闹的啥事情,没说闹事在啥时辰。
在凉州的传说中,飞卿逃到了蒙古。关于他的出逃,有许多传说。一种传说是,他打马逃出凉州城时,刘胡子的马队一直在追他。后来,一直追到了三叉羊庙。羊庙是什么?羊庙是供羊神的。那时的牧羊人都供羊神。当然,你也可以叫它牧神,不是有些诗人老是在写:啊,伟大的牧神啊。对了,就是它。我们叫羊神。传说中,飞卿到羊神庙时,就人困马乏了,他就向羊神许愿,希望神保佑他躲过此劫,说他一旦逃脱,定当重修庙宇,重塑金身。这是贤孝和木鱼歌中常常出现的情节。没想到,那羊神真的显灵了。待那些巡警追到羊神庙前,忽然狂风大作,黄沙卷起黄尘,庙就不见了。飞卿才躲过一劫,逃到了蒙古。
昨日个半夜里报了个信,说的是百姓们要闹事情。
这说法,流传很广,我相信它是真的。因为,不久之后,飞卿就带了信来,叫我们在那个叫三叉的地方盖一座庙。我们就盖了。我们盖得很气派。人们并不知道,那个庙底下,我们还放了机关,里面藏了很多银子。我们派了人,告诉飞卿,要是他受困了,可以随时来取用。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们有放银子的缘,飞卿却无花银子的福。十多年后的某一天,一场地震之后,庙就塌了。半个世纪之后,一个放羊娃见那废墟上有个洞,进了洞,发现竟然有许多银元宝。
你们两个早知情,为何就不给我通个信?
是不是我的故事又臭又长了?
恨了声瞎狗王之清,骂了声狗日的李特生。
你们不用装出听的样子。你们想听了,就听几句。不想听了,就迷糊你们的灵魂,也可以的。
到如今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
要知道,我这时的叙说,已经不在乎有几个人在听了。我的说本身,已成了我的目的。我憋许久了,差不多有百年了,我总想找个出口。可是,我找不到,没人能摸得着我的心。好不容易等来了你,就让我唠叨一阵吧,你们可以当成一个孤老婆子的可怜的唠叨。
早知道凉州的地皮儿硬,悔不该到凉州来上任。
那时节,不知不觉间,我的复仇目的已经异化了。最初,我加入哥老会,是有私心的,我一人近不了驴二爷的身。那么,墙倒众人推,有了几十、几百、几千兄弟的相帮,我就能够踏平马家。木鱼歌中有许多这样的内容,那个救了李公子的红娘子,不也是这样吗?凭她一个,能破狱吗?最初,我就是想当一个红娘子那样的人。我根本没想反清复明,也不想反什么朝廷。对清家,对朝廷,我没什么概念。我的仇人,是马家的驴二爷。当然,也可以扩散到整个马家。不是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但我没想到,命运的车轮,竟然把我载到邓马营湖里,跟一群被官家追得鸡飞狗跳的汉子们混到了一起。
梅县长一听吓坏了,三魂七魄给吓掉了。
我们砍了许多柴棵,栽在沙中。我们挖了湖泥,墁在柴上,就勉强可以栖身了。当然,这房子很简陋,挡不了大风,但我们没想往结实里造房子,我们在附近最高的沙山上栽了一棵信树,要是那树一倒,我们就得逃。我们时刻准备着逃。我们的脑袋,都挂在腰间的驼毛系腰上,不定什么时候,它就会落地。
今个就进衙门了。”
食物倒是不缺,我们挖了很多黄老鼠洞,洞里虽然没粮食,但那黄老鼠,就是最好的粮食,无论烧着吃,还是煮着吃,养命是没问题的。此外,还有沙米、还有黄毛柴籽,还有锁阳、肉苁蓉,都可以养命的。时不时地,我们也会摸黑去那踩好点的地方,打一点秋风。为了在黑里辨认自家人,我们都将眉毛涂白,于是时间一长,人们都叫我们沙眉虎。
“大老爷,不好了,凉州的百姓造反了,
呵呵,你别问我们这个沙眉虎,是不是传说中的沙眉虎。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谁是沙眉虎。我们也在找沙眉虎。我们都知道沙窝里有个沙眉虎,但我们不知道谁是沙眉虎。不过,人们认为我们是沙眉虎时,我们也不否认。
赶紧跑到后堂里,颤儿抖索地去报道:
4
百姓们眼看要进衙门了,狗腿子吓得没有主意了。
待得明白了哥老会的性质时,我忽然有了别的想法。胡旮旯他们是反清复明的。对此,我其实不太在意。我眼中,那清呀明呀,都是个影子,那驴二爷才是我实实在在的仇家。我昼里夜里,都在做着杀他的美梦。但后来,我的想法变了。我发现,即使我杀了他,我还是解不了心头之恨。
把那麸斗草料、红白月捐,一桩一桩给我们交代清。
为什么?
我操你的贼先人,今天你给我们滚出来。
因为,驴二爷老了。听说,在某天早晨,他在起床时忽然跌倒,从此就嘴歪了,半个身子也不听话了。对于一个好色的男人来说,这比死更可怕。下人们老是听驴二爷叫:“叫我死吧!叫我死吧!”当我从眼线口中听到这话时,我木了半晌。我知道,这时的驴二爷是真想求死的。而这时的死,对于他来说,真的成了一种解脱。
梅县长,龟孙子,我日你的贼妈妈,
那时,我就想,不能让他轻而易举地死去,要让他生不如死。
凉州人,胆子大,开口离不了日妈妈。
于是,我打听,他最心爱的是什么,他最爱什么,我就要夺走他的什么。
凉州人对那一场在县署的辩理有着自己的表述:
那眼线说,儿子呀。他最爱他的大儿子。
在《鞭杆记》中,有一场类似于辩论的内容。要是没有它,那个历史上的著名暴动就会缺了很多东西。
我说过,驴二爷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死去的那个羊羔风小儿子,一个便是大儿子马在波。马在波小时候,驴二爷含着怕化,捧着怕摔,大了,也一样。虽然马在波不随他们的性子学经商,但驴二爷老说,,我的娃子,随他去,老祖宗挣的钱,他这辈子花不了。他爱啥,就去做啥吧。
1
驴二爷唯一要求马在波的,是早点娶媳妇,给他生个孙子。而马在波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娶亲。他一直迷恋修行。说到这儿,你们明白了吧?对了,我后来的目标,便是马在波。
县衙门,早关上,衙役兵丁墙头上站。
不过,后来我最想做的事,不是杀了马在波,而是让马在波加入哥老会,成为革命党,最后,被清家弄个满门抄斩,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复仇吗?那时节,我一直想做的事,就是这。
砸烂了巡警楼子算完账,回过头又来到衙门前。
那时节,我并不知道,飞卿最想做的事,也是这。
四大街,八大巷,巡警楼子砸了个烂。
好些人想做的事,也是这。大家的目的不一样,手段却一样。
打打打,战战战,乒儿乓儿一阵子响。
就这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我们走到一起来了。呵呵,我也会背这哩。
怀里的石头满当当。
夜里的采访结束了,我回到帐篷里。我架上火,烧了一点水,泡些面吃了。还有差不多半皮囊水,有五斤多吧。虽然有些少,但因为有肉苁蓉,骆驼解决了喝水的问题,狗也开始吃苁蓉了。这样,那些水就能多用几天。美中不足的是,肉苁蓉不是很多。我只好拴了骆驼,叫它们省着些吃,不然,它们由了性子一吃,几次就吃光了。
百姓们,凶得很,腰里勒的是老草绳,
天越加冷了,刚进沙漠时,还能露宿,现在,便是住在帐篷里,还是嫌冷。夜里,时不时就会被冻醒,要是我睡了鞑子炕——就是说将火烧热的沙子跟其他沙子搅和开来,再铺上狗皮褥子,会好一些。但我发现,每次燃起火时,那火苖总是会干扰把式们的叙述,有些幽灵甚至只是远远地观望,不敢近前。看来民间传说中的火能驱邪,确实也有道理。至少,部分鬼魂是怕火的。当然,其实是他们的分别心在作怪,是他们心中的“鬼怕火”的概念让他们产生了怕。
百姓们,进了城,四街里的松木杆子捞了一个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