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开始用她的手臂和拳头打他,称他是一个狡猾无情的资产阶级,并想跳起来;但她屈服于弗雷德里克的威慑,于是温柔地换回躺着的姿势。而弗雷德里克则在椅子对面的软垫沙发上坐下。
“怎么啦?”他问,“你为什么要哭。”
“我亲爱的孩子,”他轻声说道,“你行为古怪,随意践踏那些尊贵的称号。但我们不讨论这个。你很紧张。你变得兴奋。你的血管中没有血,即便你有较强的体格条件,你的神经,经过此番航行的艰辛后,尤其在统舱内,会变得大不相同的。”
早晨,在统舱内,弗雷德里克和底波拉意味深长地相互看了一眼。然而,现在也许是因为,酒精还麻醉着他的血脉,他希望威廉医生快些回来。他离开的时间也太长了。一段时间内,女孩儿静静地躺着。弗雷德里克认为有必要检查她鼻孔里的卫生棉条。当他这样做时,他看到她眼中的泪水。
“我不会坐头等舱,从来没有坐过!”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把门关上。”弗雷德里克着起身去关门,带着某种顺从的意味。
“为什么不呢。”
“我不是你的奴隶,你明白吗?你以为我是来自敖德萨的吗,那里有足够的命令,你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都会给你下命令?”她抱怨道,“我很冷。请把门关上。”
“因为,想想备受煎熬的普通大众,坐头等舱旅行是一件低俗的事。去读妥耶夫斯基,读托尔斯泰,读克鲁鲍特金!我们正在像动物一样被追赶。我们正在被迫害。我们死在哪里都无所谓。”
弗雷德里克命令她安静,她再次把脚从座椅上搭下来。他带着故意夸张的严厉表情看着他。
“你知道吗,我看过他们所有人的作品,克鲁鲍特金,托尔斯泰,妥耶夫斯基。但不要认为只有你才是地球上被迫害的人。我也在被迫害。我们都在被迫害。”
“但我想抽烟。你真没礼貌。”她说着固执地踢了踢她的高跟鞋。
“哦,你坐在头等舱里,你不是犹太人。我是犹太人,你知道什么是俄罗斯籍犹太人吗?”
“我知道我是对的,现在别提你抽烟的事了。”
“这就是为什么你和我现在正要到一个新的世界,”弗雷德里克说,“到美国,到自由之地。”
“如果你让我抽一支烟,那我就会说‘是的,你说得对’。”
“的确!”她说,“我和自由!我知道我的命运。你不知道我曾经遭遇过什么,我是那些可耻的剥夺者的受害者!”
“patientia是拉丁语中的‘patience’,我亲爱的年轻小姐。只要你不耐烦你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女孩儿喊道,她和英吉格一般模样,黑头发,黑眼睛,只是种族有所不同,弗雷德里克觉得自己是明显变得心软。他的怜悯心在滋长;他非常清楚,公开表示同情是爱的最可靠来源。所以他再次强迫自己转变成排斥、反对的态度。
“哦,我不是病人。”
“现在我只不过是一个医生代替另一个医生给你看病。你落入剥削者手中,关我什么事呢,我又能怎么办呢?此外,所有你口中那有智慧的俄罗斯人——都令我讨厌。”
“没错,”他说,“病人应该无聊。”
她跳了起来,想逃走。他先抓住她的左手腕,再抓住她的右手腕。她带着蔑视和憎恨的表情看着他,可他情不自禁被女孩儿的美吸引。她脸色泛黄。她身形娇美。与此相反,英吉格的脸,与之相比,似乎不登大雅之堂,甚至算得上粗糙。这是高贵的种族,尽管有些凋零,但在那一刻更加诱人。
“你至少可以给我一根香烟,”她说,“我很无聊。”
“啊!放开我,放开我,我说!”
“不,”他说,“我不会吸烟了。”
“我对你做了什么?”弗雷德里克问。一瞬间,他真的震惊了,不知道自己这么对她是否错了。他喝了香槟有些兴奋。如果有人进来了,会怎么想?甚至数百年前,那个从约瑟夫手里逃脱的波提泛的妻子,是借助诽谤的手段逃脱的吗?“我做了什么?”他重复。
“我想,到目前为止,你可以吸烟了。”她说,她发现弗雷德里克心不在焉地点了几次烟,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熄灭了。
“没什么,”她说,“除了你习惯做的那些事。你侮辱了一个没人保护的女孩儿。”
他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她趴在沙发上,往她的鼻子里插入一个棉球,并且使用其他方法来阻止血液流动。他把大门打开,让烟雾飘出去,使得新鲜的咸咸的空气流进来。女孩儿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和弗雷德里克想找一本威廉的医学书籍来看。
“你疯了吗?”他问。
“是的。”弗雷德里克说。
突然,她回答:“我不知道。”在这一瞬间,她脸上那憎恶的表情已经融化了,变成了完全的顺服,弗雷德里克这样的男人的心也有所变化。他忘了自己。他不再是自己感情的主宰。
“你是医生吗?”俄罗斯籍犹太女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