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亚特兰蒂斯 >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绞架蜘蛛,你知道的。”当他们走进她时,威廉说道。

那位先生一刻都不能丢下英吉格。

“怎么会这样呢?”弗雷德里克有些吃惊。

不一会儿,海浪就形成了一个滑稽老人的模样。老人那可怕的面孔即可变得欢乐起来。他甚至让他的木偶和成群的飞鱼围着罗兰德号跳舞。说不定,按照上帝的旨意,一会儿还有鲨鱼喷出来。事实上,几分钟内,甲板前方的移民们就喊道:“海豚!”

“你知道吗,绞架蜘蛛就躲在蚂蚁窝的附近。它躲在叶片的尖上,当蚂蚁打下面经过时,它就往它的头上吐一缕蛛丝。蚂蚁一刻不停地反抗。它纠缠着,直到浑身无力,于是最后蜘蛛就把它吃得精光。”

遵照船长的吩咐,乐队在甲板上奏起了音乐;乐声响彻了整个罗兰德号。半个小时以来,看起来好像一些云彩飘浮在蔚蓝的天空,邮轮上的人和海洋一道跳起了方舞。

“如果你看到她跳舞,”弗雷德里克说,“你会更倾向于让她去扮演那被蜘蛛缠绕的蚂蚁的角色。”

那些人都很高兴有彼此在。他们准备毫不犹豫地将犯下的各种罪恶向大家坦白,若是在陆地上,这些事连他们自己都不会宽恕自己。他们的欢乐融化了人与人之间因为传统差异而形成的障碍。他们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们尽情地在这自由的空气中呼吸。

“不知道是哪一个人曾说过,”威廉说,“女性最弱的时候却也是她最强的时候。”

造成这种快乐感觉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船舱里所有的乘客在他们那寂寞的如坟墓一般的船舱里,经过那煎熬挣扎的无数小时的痛苦的恶心和失眠之后,学会了欣赏活着的价值。仅仅是活着,仅仅是活着!这呼声响彻进每一个脚步,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字里,也湮没在海水中。已经没有人在乎他们带上船的东西,无论从欧洲来的还是从美国来的。活着就是最大的福利彩。他们知道阳光总在风雨后,他们对自己说:“如果更糟变成了最糟,你会心甘情愿地忍受面包和盐,锄头和菜园,那么世间便再没有人比你快乐。”

英吉格拥有了一种新的感觉,这感觉要归咎于林克先生,他是主管邮件的高级船员,他养了一只可爱的小狗,一个白色的羊毛球,还不到男人的两个拳头加起来那么大。北极熊正对着那只猫用可笑而尖锐的声音疯狂地嚎叫,而此时林克先生正把猫举到了鼻子前。

他们俩都笑了。他们的心情在这欢乐气氛的伴随下,变得喜悦。

“得到你的允许,林克先生,我们今晚才可以睡个好觉。”威廉说。

“你说得对。我的想法与你的一样。我要像周日下午祷告的牧师那样将那虚构的德国式亚当扔到海里。”

“我一直都睡得很好。”那人冷静地答道。他的右手放在猫那柔软而沉重的身体旁边,手指间还夹着点燃的香烟。

他突然说:

听到猫狗的叫声。弗雷德里克的耳朵就像针扎一样。英吉格笑着吻了吻那嚎叫的小东西。

弗雷德里克笑了。

威廉开始说话了,他讲述了林克先生在库克斯港和纽约之间要做的大量的事务。

“为什么,你和我都是医生。我一点也不在乎。”

“请看这里,冯·卡马赫尔医生,”他说着打开附近的一道门,通过这道门可以看到一个深邃的地窖,数以千计的大包小包快要将地窖填满了,“林克先生已经将这些东西安排妥当。”

“难道你不认为这是诬陷吗?”

“除了信件以外。”林克先生平静地补充道。

“麻烦的是,小女孩儿让大家都起了疑心。最坏的谣言总是围绕着她。所有的人,无论是乘务员、消防员、水手,或是小船员都在关注着她。还有那腻人的阿赫莱特纳!我向你保证,你这样做的话,全船上的人,船舱里的乘务员们和高级船员都会偷偷地嘲笑她,阿赫莱特纳以及其他所有人都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绞架蜘蛛。”弗雷德里克想。他看起来就像那只拼命逃脱的蚂蚁。它被金色的长蛛丝缠绕着。

“我要打他的耳光。”弗雷德里克说。

“林克,”当他们继续散步时,威廉说,“是一个特殊的家伙。他值得你去了解。二十年前他从一个与小哈尔斯特伦小姐一类女人那里遭受厄运。自那时以来,他便沿着全球的海域寻求面对死亡的机会,更别说试图自杀了。你应该听他讲讲。可要让他开口也很难,因为他不喝酒。除非你和他一起度过了三四次旅行,不然你就别想。人们总爱谈起宿命论,但大多数人的想法仅仅是纸上谈兵。而林克却将这种想法付诸实践。”

“哦,”威廉试图以一种轻松的语气安抚弗雷德里克,“可能是因为汉斯·福伦伯格看到你走进哈尔斯特伦小姐的船舱,于是在吸烟室里说了什么吧。你也知道他一贯喜欢那样恶作剧。”

甲板上的生活越来越倾向冷漠和世俗的一面。弗雷德里克看到这么多来自柏林的素未谋面的人,感到非常吃惊。图森特教授自我介绍了一番,并把弗雷德里克引见给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此时正舒展开躺在邮轮的椅子上。他们所谓的对话引发了一些病态的萌芽。

“如果可以的话,威廉医生,让我们像这样站在卢比肯河这一边。那个小女孩儿让我有些烦恼。你能告诉我当我走进吸烟室时为什么会招致那些指桑骂槐的话吗?可以肯定的是,作为一名医生和一名有着自由思想的人,我对那些事莫不关心。”

“我进行这趟旅行是受一位朋友之邀,”图森特有些不屑地解释道,并提到一个著名百万富翁的名字,“即便我在那儿接到了命令,我不允许自己被说服在美国安家。艺术方面的兴趣还有待提高。”面色苍白的贵族男人,表情中略带折磨地解释着他的希望和麻烦,而他那漂亮的妻子脸上却露出厌倦的讽刺。图森特教授也经常有意无意地说美国就是美元之地。

英吉格站在她船舱的门前,她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门是打开着的,如此多羡慕的眼光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乘客们在那无拘无束的欢乐之后,便开始跳舞。带头的是一贯活泼的柏林人汉斯·福伦伯格。乐队开始演奏施特劳斯的圆舞曲,他同那个穿着毛皮大衣的女人开始跳起舞来。其他一些男女也效仿他们,在晴朗的天空下,一段欢乐的时光开始了,直到日落后才结束。

汉斯·福伦伯格从身旁路过。他对着每一个人开着玩笑,还拼命与他那刚从晕船中恢复过来的女郎调情。她结识了一个朋友,一个戴着皮帽子穿着皮大衣的女人,她有着一头美丽的浅发,看上去像瑞典妇女。她似乎被福伦伯格那无聊的笑话和蹩脚的英语逗得很开心。她褪下皮手套,并且交替用它拨弄着他的肚子、他的心和他的嘴。那名美国年轻人正在和一名加拿大人交谈,他看上去傲慢却很精神。那个小家伙似乎冷得发抖,但她穿着优雅的及膝加拿大黑貂外套。弗雷德里克和那个服装生产商打招呼,乘务员正在帮着他走上甲板来。他生不如死地躺在船舱里,乘务员只是喂他些葡萄酒。

音乐家们带着闪亮的黄铜乐器大张旗鼓地走下甲板,乘客们将他们留下了,一眨眼的工夫,一切又恢复了原貌。于是舞曲又想起来,甲板上的气氛甚至比之前更为欢乐。

两名医生沿着长长的甲板踱步。此时的空气非常温和。船也在移动着,推动着浅浪缓缓向前。甲板上呈现出一种惬意的景象,让人为之一惊。人们不断抬起帽子,给别人让路。乘务员们把天气转好的消息带到了沉闷的船舱,那些晕船的人们也缓步走到甲板上。甲板上谈笑声络绎不绝。那些之前将自己关在罗兰德号里面的女人们见到这番景象,好像每一刻都感到惊喜。这只是一月份一个普通的星期六下午;可这里出现了一种比圣诞夜还欢乐的节日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