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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切爱都是遗憾。”叔本华这一句他认为真实的和自相矛盾话闪现在他的头脑中。他拿起她的洋娃娃,并试图以最亲切的方式,让英吉格·哈尔斯特伦了解,认为生活只是玩玩具的人会遭到生活的惩罚,那是他从病人那里学会的。

“我为什么坐在这里?”弗雷德里克想,大约是试图以最礼貌的方式躲开这个小家伙的白眼。为什么总有一阵遗憾之浪向我席卷而来?我因为她没有问的那些事而感到遗憾。为什么当着个孩子在这儿时,他不由得会想起洁白、纯洁和无辜?她显得清纯脱俗,她的每一个反复无常的运动,以及每一句话都加深了那触动人心的无奈的印象。

“你的洋娃娃,”他说,“实际上是食肉的野兽。假如在它们把爪子伸进你的皮肤,用獠牙撕碎你之前,你还没意识到它们是野兽,那么你就有麻烦了。”

“那个愚蠢的家伙也已经爱上了我。”英吉格说。

她没有回答,只是简短的笑了笑。她抱怨胸口有些疼痛。

她把她的靠垫加高,理了理盖在她身上的东西,然后离开了。

“你是医生,给我做一下检查好吗?”

“在这儿待着比在下面好,不是吗,小姐?”

“那是威廉医生的事。”弗雷德里克回答到。

这时女乘务员走进来。她兴高采烈地对英吉格说:

“好了。”她说,“如果我在痛苦中,你作为一名医生,可以阻止疼痛,但你却不希望这样,你的友谊还没到这个程度吗?”

“我本来可以杀了她,”她说,“然而,或者只是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她脸上的纯洁表情不见了,此刻的她变成了一副丑陋的,令人厌恶的模样。“跟着爸爸就不一样了,但总把他拖在身边我也感到非常恶心。”

早就意识到,她那较弱的体质很难再借与贷之间保持平衡。每一个瞬间它都存在失去平衡的危险。

她接着说起了她的母亲。弗雷德里克为她的仇恨以及她所提到的她的超凡脱俗感到震惊。

“如果我是你的医生,”他说,“我应该送你去和德国乡村牧师或是美国农民住上三年。但老牧师或老农夫及他们的妻子和女儿外,我谁都不让你见。我不会让你去看一出戏。正是那该死的节目表演使你从生理上和心理上都遇到了麻烦。”

“哦,我自己也想再当一次修女。”她说,并开始以一种虚实结合的口吻谈起在修道院里度过的那一年。“我也想转好,可是并没有好转多少,我信奉宗教。深信不疑。我可以毫不含糊地这样说。那些我不想和他一起向上帝祷告的人,对于我来说就是讨厌的人。也许,最终,我会成为一名修女,但并不是因为我的虔诚。”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严重地自相矛盾。“噢,不!我不会那么虔诚。除了我自己,我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生命是短暂的,人死后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人应该享受生活。那些将自己的独自欢愉剥夺的人,同时也是在自欺欺人。”

“我就是个浑蛋,”他想,“这里明明有给她的药。”

如果英吉格就是那罪恶灵魂的化身,那么很少有男人的感情能逃过她的眼睛。她知道弗雷德里克是在与什么对抗,她也知道他已经赢了。

“你想当农民吗?”

她的这番话仍然无法让弗雷德里克那激越的愤怒冷静下来。然而,他加倍努力地用他的意志掌控着他的感情。若他不能成功地控制自己,那么他可能更像巴布亚黑人,而不是欧洲人了。他有可能变成人类中的野兽,并且有可能被扔到海里,正如他自己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不管是自己掌握的还是被别人施加的文化都大有裨益。他可不想变成瑟西马棚里的另一种动物。

“为什么这样问?”

“你这是怎么了?”英吉格扯着那团粉色的东西低声说道,“我可不怕像你这样的修道士。”

“因为你已经是一名牧师了。”她笑道。

她嘲讽地笑着看着他,从身旁一盒糖果的盖子上抽出一团粉色的东西。从她的表情和笑容中,弗雷德里克感受到了她那冷冷的气场。他也是一个男人,面对如此嘲弄,他腾起了一阵生理上的愤怒,他的血液都涌到了眼睛里,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他那血气方刚的性格是不是也需要这样的狂躁。这是他的朋友们所熟悉的现象。

他们之间的谈话被船舱后面传来的一阵鹦鹉般的尖叫声打断了。直到弗雷德里克不去理会它。

“我的吗?不!在这你不幸陷入其中的生活里,你才是受伤者。”

“还会怎么样呢?你是从哪儿得到那个东西的?”

“我昨晚给你讲我的故事,伤了你的心吗?”她突然问道。

她又笑了。

这是事实。他和英吉格单独待在她的船舱内,邮轮也不再晃动得那般厉害,他如此迷恋和她这样待在一起。渡海的痛苦,让她那美丽的少女般的脸上增添了几分苍白。女乘务员应她的要求帮她解开了头发,她的头发就像浅色的瀑布一般洒在枕头上,这浅色的瀑布,让弗雷德里克的视线无法转移。她的头上装饰着一顶漂亮的皇冠,要他如何抵御如此神圣的魅力?对于弗雷德里克来说,她就像一只色彩艳丽,姿态优美的蝴蝶;好像那些赤裸的农奴在船下铲煤,辛苦劳作,大汗淋漓,仅仅是为了服务于这位孩童般的维纳斯,好像船长和其他船员们都是她的骑士,而其他水手都是她的随从,好像统舱里满是献身于她的奴隶,仿佛罗兰德号正骄傲地载着这个从《一千零一夜》的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女孩儿穿过咸咸的沙漠。

“巧克力!巧克力!”弗雷德里克站起来说道,“我比遇到的大多数人都喜欢动物。”

“我想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而且这一点也不让我感到厌烦。”

鸟儿在不停地尖叫:“凤头鹦鹉!”直到弗雷德里克对这叫声充耳不闻。

弗雷德里克意识到这个开始是多么愚蠢而尴尬。

在此期间,罗兰德号陷入海洋中深深的波谷里,就像一个大型的机器照常运转,破雾而行。其下警笛声怒吼。

“但是,如果你不想这样做,”她补充说就是给她拿一瓶香水,或是之类的东西,而这些事问女乘务员是最好不过了,“但如果你不想做就不做。不做也没有关系的。事实上,如果我这样就让你厌烦的话,我倒宁愿一个人坐在这儿。”

“雾?”英吉格惊呼道。她脸上的一点血色都已经消失,这时脸色已经显得过于苍白。“但我从不害怕。”她立刻补充说,立即放了一颗小糖果在嘴里,鸟儿毫无知觉地踩在女孩儿那美妙起伏的胸脯上。她让它唱“平安夜,圣善夜”和一些著名的舞厅乐曲,还边讲着动物园的故事。

“我能帮你什么呢?”他说。

每一刻弗雷德里克都不得不为她做点什么,而她正在热情地描述自己之前养的爪哇岛的小猴子,他问自己是医生,护士,或是美发师,还是女乘务员,或是管家,又或者是否英吉格·哈尔斯特伦到最后会把他当成一个信差。

当走进相对宽敞的客舱甲板上时,他们发现阿赫莱特纳坐在椅子上,椅子摇晃得非常厉害,而玛拉则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伸出双脚躺在沙发上。她立刻示意他的父亲把阿赫莱特拉出去,因为他让她感到厌烦,而对于弗雷德里克,她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青睐。于是哈尔斯特伦和阿赫莱特纳只得乖乖地退出去,而弗雷德里克,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坐在那帆布椅上。

他渴望站在露天甲板上。

“我的女儿在等你。在船上,我们有一位朋友,阿赫莱特纳先生,他是一个温和的人,可他有很多钱,他生来就有那么多钱,甩都甩不掉。因此他用他的钱使其中一位官员将甲板上的豪华客舱让给我女儿。不幸的是,因为这样,有时他却遭来我女儿的彻底厌恶。”

不久后,阿赫莱特纳神色匆匆地走进来,脸上带着质疑的表情,英吉格拒绝了弗雷德里克的殷勤。她瞥见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憎恨。弗雷德里克站在门外的大雾中,门的旋钮仍然在他手上,在他看来,这就是绳子和链子,拴住了他这个被奴役的人,将他拖回女孩儿的沙发上。

“他们从桌前站起来,通过舷梯走到甲板上,哈尔斯特伦突然对弗雷德里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