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绕苦笑了一下。真是奇怪的事儿。这个顽固的富裕中农平时对共产党满腹不满,或者说结下了仇,怎么忽然听说共产党要“垮台”,又不安,又害怕了呢?他的心里边乱腾腾的,过了一会儿,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你讲情分吗?唉,这真难说。想想打鬼子,打顽军,保护老百姓的事儿;想想不用怕挨坏人打,挨坏人骂,挨土匪‘绑票儿’、强盗杀脑袋;想想修汽车路,盖医院,发放救济粮……,这个那个的,唉,怎么说呢?只要共产党不搞合作化,不搞统购统销,我还是拥护共产党,不拥护别的什么党……”
妹夫奇怪地叫了一声:“哟嗬,看样子,你对共产党还有点情分啊?”
妹夫嘲弄似的笑了:“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共产党要不搞合作化,怎么往‘共产’社会奔?要不往‘共产’社会奔,它就不叫共产党了!只要共产党掌天下,就得搞农业合作化,就得搞粮食统购,这是往远处走的台阶儿呀!不走这一步,能跳过去吗?往后越走越紧,越没你的自由!你别藕断丝连的了,还是变变天好!”
弯弯绕琢磨着说:“要我说,这天下,还是由共产党来掌管才好……”
弯弯绕说:“我咬过旧社会的苦瓜尾巴,我受那害受够了,再回去,我真有点怕了……”
妹夫立刻发现了他的变化:“哎,你怎么啦?”
妹夫开导他说:“唉,你这眼光就是不行。你得知道,共产党垮了台,别的党掌了天下,也不会再搞旧社会那个样子的社会了,完全是新的。打个比方吧,像人家美国那样……”
弯弯绕正有满肚子的“窝囊气”,找不到沟儿找不到眼儿往外泄,可见到“知音”了,哪还肯白白地放过去呢?不要说给家里买什么东西的事儿忘没影儿了,连马之悦的约会也顾不上了。可是,当他听了妹夫的一番“变天论”之后,不知怎么,又有点不安,或者说有那么一点儿害怕。
弯弯绕叫了一声:“我的妈,变成帝国主义?”
他是弯弯绕的妹夫。这个反动富农比东山坞的马斋还要“神通广大”。他不是那种“土富农”,上京下津是极平常的事儿。因为在天津他有个闺女,在北京他有个儿子。他的反动思想的来源也跟马斋不一样,马斋是多半来自他那反动阶级分子的本能和五经四书上的一些陈腔滥调儿;他呢,除了具备这个特点之外,又能经常接受“新思潮”的影响,什么国际国内的大事情,虽说都是一知半解的,肚子里可装着不少。前半个月,他到北京的儿子那里住了几天,天天看报纸,夜夜听广播,还溜进儿子所在的机关看了一回大字报,同时又接触了几个跟儿子相好的朋友;有关大鸣大放,以及由此而来的各种各样的荒唐言论、反动的口号,别人全是传闻,他却是亲眼所见。他从北京赶回村之后,就想鼓动一个大鸣大放;而且,他想的那个“鸣放”,比城里的那种鸣放还要厉害得多;城里一些人只提到反对农业合作化、反对搞社会主义,他连土地改革都要翻案,连民主革命的政策都攻击!没有想到,刚一散风,就给村里的干部发觉了,社员们群起而攻之,把他斗争得落花流水。闹得他连今天赶集来都得请假,回去还得汇报。可是他贼心不死。这回在集市上偶然遇上了大舅子弯弯绕,两个人立刻就黏在一块儿了。
妹夫说:“看,你不懂不是!我不是说变成帝国主义,是变成完全自由的、文明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地主、富农,可是……”
那边跟弯弯绕说话的人,也跟弯弯绕的年纪差不多;穿戴邋遢,却是红光满面。他既不是东山坞的,也不是本镇的,更不是带着什么煽风点火的任务来的;可是,他甘心情愿尽义务,帮助右派们扩大“市场”,找缝儿下蛆。
“发财也不行啦!”
韩小乐靠在墙边站定,远远地盯着那边人的动静。
“听我说呀!没有地主、富农,可是,有农场。私人可以开农场,招工人,用机器干。你瞧,要当上这样一个财主,还能参加竞选,谁有钱,有势,就可以多得票……”
“你冒冒失失的干什么去呀?我去保险,你就在这儿看着他们吧。”老人转过身去的时候,心想:这句话说得不太合乎分寸,年轻人成长得真快呀!
“他姑夫,我……”
“我去吧……”
“听我说。你不用三心二意。这是社会潮流,你愿意,也得变,你不愿意,也得变!连共产党都拦不住,你一个人想不变就行了?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你为什么不来个就水和泥、顺水推舟呢?就凭你这套算计,将来当个农场场长,说不定发了大财,还闹个议员、当个官儿哪!”
“马斋也在那儿,旁边还有一个,没看脸儿,我赶快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唉,总听说大鸣大放,我想是要求共产党改改制度,松松缰绳,没想到是这呀!他姑夫,你知道我这个人,我是从来不想当什么官的,连官派,我都不沾边儿;就是想能够过个富贵日子,别的什么想头我全没有!”
“真的,这条狐狸,真会找窝儿呀!”
妹夫继续开导他说:“没跟你说嘛,时代跟过去不是一回事儿了。不论是共产党的天下,还是变成别的社会,你想要当个土财主,不沾官派,做梦都没有那日子了。就拿你眼下说吧,你哪一点儿没有沾官派?你哪一点不让人家管着,哪一点能够自由自在?”
喜老头朝西边的十字路看一眼,只见弯弯绕跟一个正蹲在土坡上的庄稼人交头接耳地小声嘀咕,就说:“你不用急了,马之悦就在那边的小茶棚子里……”
弯弯绕又叹息了一声:“所以我就怕嘛!”
韩小乐摆摆手:“您小点声!”又朝西边指指。
“真是旁观者清。我要是站在你那份上,我什么全不怕!你是怕人家撸了你的官呢,还是怕人家剥了你的产呢?官你没有,产早剥走了!这会儿,你应当趁这个空子,把产业拿回来,把麦子要到手!”
喜老头朝小伙子笑了:“你真有主意!”
弯弯绕点着头说:“哎,你这才说对了。我别的指望没有,就图把地给我,把麦子给我,让我自己随着便过日子,想怎么就怎么,全有了,别的事儿,我可管它干什么呀!还想贪大的呢?就这么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到哇!”
韩小乐说:“早起我去挑水,瞧见马之悦在井沿上跟弯弯绕嘀咕,回来又瞧见马凤兰跟马斋在马小辫的后门口嘁嘁喳喳。我觉着他们没好事儿,就跟来了。到处没找到马之悦,就跟上弯弯绕了;他走哪儿,我跟到哪儿,准能跟到老窝去!”
妹夫见他开了缝儿,又小声说:“我给你保险,这点小事儿全办得到。就是看你敢不敢出头了。不论什么时代,顶数你们这种中间户头说话算话,办事顶事儿;就是怎么闹,也担不了大风险。你要再不干,错过这个机会,那可就太傻了!”
喜老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了:“噢,这还可以。”
“你不知道,我们村有一大伙子人围着支书,什么事儿也不好办。”
韩小乐说:“家里人挺多。这儿没有——我是找马之悦来的……”
“那是假的!天下的人谁不想自由!围着支书那些人全是假积极,跟你一样,也是因为怕的关系,你是躲着,人家是巴结。等那个日子一到,你再看看,这些人还围着谁?闹起自由来,保险落不到你后边!”
喜老头很不高兴地说:“什么重要事儿?昨晚上我没对你说吗,克礼头一天上任,你得帮帮他呀!”
弯弯绕站起来,活动活动大腿,也借机会把塞了满脑瓜子的问题摆一摆。可惜,他心里乱极啦。谁掌天下,变成啥样子,他没法儿深想,也感到这样大的事儿,自己是没本领管的;他的整个心思还是粘在最切身、离着自己也最近的问题上。他又问:“别的什么我全不管,我就是想多分点麦子。你说,要是不贪别的,光奔这一宗,奔的上还是奔不上呢?”
小伙子说:“我来有个重要事儿……”
“那要看大局势变不变啦。”
这两天,韩小乐出进都背着布兜儿。兜里装着一把算盘,走到哪儿都带着,有个空儿就拨拉;这会儿,当然也在手里拿着哪!
“要是不变呢?”
喜老头故意反问:“你干什么事儿来了?”
没容妹夫回答,从旁边闯过来一个高个儿、长瘦脸的中年妇女。她一手扯着孩子,一手提着篮子,高腔大嗓地喊开了:“哟,大叔,说好了一块儿走,你怎么把我给撂下了?挤了两趟街,也没找着您,敢情是钻到这儿避风来了!”
韩小乐笑着说:“您准是有旁的事儿!”
弯弯绕一看是焦庆媳妇,赶忙迎了一步,瓮声瓮气地说:“前追后拿地找我干什么呀?”
喜老头绷着脸说:“我就不兴赶趟集吗?”
焦庆媳妇左右看看,皱着眉头,小声说:“找您给我拿拿主意呀!”
韩小乐扯着拐杖说:“哎呀,喜爷爷,您也赶集来了?”
弯弯绕说:“咱们各人过各人的日子,我可给你拿什么主意呀?”
他从修车铺子和钉牲口掌的两夹空穿到地里,刚要转弯儿,被一个人扯住了拐杖。
焦庆媳妇急了:“哟,怎么又这么说啦!那件事儿是您搭的桥儿铺的道儿,我才走的;您要不是亲自找上我的门,我就是有老虎肝、豹子胆,也干不出来!”
这边人少了,他可以把脚步放快一点儿了,刚到那个修车铺子门口,就来个急刹车。这下子可找到了,棚子里边坐着的秃头顶,正是马之悦,旁边一个是马斋,那一个只看到一个后背,看不到脸儿,是谁呢?他想:亏了自己没有简单急躁,要不然,这个大漏洞可小不了!他又想:怎么才能看清那个人是谁呢?对,从野地绕,绕到小茶棚子东边那土岗子上,冲着脸,一下子就能看清楚那个人了。
弯弯绕也急了:“瞧瞧,真是宁跟男子汉吵顿架,不跟妇道人说句话。还没怎么着,又把屎盆子扣到我的脑袋上了,你们是安心不让我过日子啦?”
喜老头这么一想,也就松了劲儿。算了,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等着瞧,看他们有多大本事!他走回胡同口,心里又一动:马之悦这家伙可是个老滑头,什么手腕儿都能使出来,还是应当小心一点儿。自己执行的这个任务,关系着整个斗争,一时片刻都不能松劲儿。于是,他又往南挤。经过酒店、饭铺,他都设法朝里看看,可是一个马之悦的影子都没有。一直挤到了南街口,灵机一动,他忽然想到那个很少有人去的小茶棚。
焦庆媳妇说:“谁让我过日子呀?卖那二斗小米子,给我找了一身病,害得我茶不思,饭不想,一天到晚,那心揪揪着,像个小酒盅似的端着……”说着,两个眼圈就红了。
他从胡同出来的时候想:也许这一次自己没有估计对,马之悦诡计多端,要是光找马斋啦、弯弯绕啦,找个空子就办了,不一定要到这个闹市上;要是马志新真从北京下来,东山坞有他的家,他又不会承认自己搞的是坏事儿,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奔村子,何必在这儿集合呢?……
从打倒卖粮食的事儿被揭发之后,这女人吓丢了魂儿,一直嘀嘀咕咕;这几天,瞧见马之悦和马凤兰又有点精神了,料想他们有了什么解脱的办法,惟恐又把她丢下,好事贪不着,又当了人家垫背的。在村里她是不敢再沾这几个人的边儿了,很想在集上讨个定心丸儿吃。
他的两只脚刚一迈进门槛子,又退回来了,心想:不能直冲冲地往里闯,照了面,两头都不大方便。他在门口遛了两趟,忽然想起,这食堂南边靠着一条小胡同,有一排窗子,从那边可以看到里边的动静。于是,他又绕过几个卖食品的小摊子,绕到小胡同,扒着窗户,把每张桌子旁坐着的人,挨个儿看了一遍,一个熟人都没有。
弯弯绕怕让这个女人给纠缠住,就连忙摆着手说:“算了,算了,别在这儿鸣锣打鼓的了,不是什么好听的;有话,你快找马主任说去吧。”
老人家的心情快活极啦。他挺着急地在人流里挤着,在人流里寻找东山坞的人;碰上好几个,都不是他要找的人。最后,他好不容易才挤到回民食堂门口。他估计,马之悦这几个家伙全是酒肉之交,准是又凑到这里边大吃大喝了;吃着、喝着,商量坏事儿。
焦庆媳妇一乐:“他在哪儿呀?”
那天晚上,马小辫家里突然吵架,马小辫又忽然钻到马之悦的家里,像一个大疙瘩系在喜老头的心上;他办这件事儿,又办那件事儿,想这样的问题,又想那样的问题,可是一直没有把马小辫的鬼把戏忘到脖子后边去。他敢肯定,马之悦这伙子人一定得利用赶集来聚伙,马志新要是真能来的话,不敢先回家,也得在这个地方跟马之悦见见面儿;他得把这些人的来影去踪都摸清楚,得掌握住这些人的步数……
弯弯绕心里立刻又绕了一个圈:马之悦光通知自己和马大炮到集上跟他碰头,准是有意避着焦庆媳妇,不能跟她说实话,就指指北街说:“许是在回民食堂吃饭哪!”
萧长春和韩百仲要是知道他专门为了“那件事”跑柳镇,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可是,他不能不来。为了能够脱身,他跟好几个人都说了谎话,对老伴也只是说:“我散散步、松松心去,走到哪儿,累了,就回来。”为了能够完成这件自己给自己的任务,他狠着心把焦克礼一个人扔在家里开那个社员会……
焦庆媳妇说:“我看着你们一个一个都往这儿奔,断定是要集齐。怎么偏偏把我撇下,想把我做到酱缸里呀?”说罢,扯着孩子朝北街挤去了。
喜老头被裹在人流里,用不着迈步,全靠别人推着前进。他的心情也是快活的,可是又有一点儿焦急的感觉。
弯弯绕怕焦庆媳妇扑了空,又折回来,就对妹夫说:“你先逛逛集,回头路过,我到你那儿坐坐。”
所有的人都是快活的,被谁踩了一下子,或者撞了一下子,既不会吵闹,也不会横眉立眼儿,连理会都不理会。所有的人兴致都是那么高,碰见卖什么的都想挤到跟前看一看,买与不买,总得开开眼。所有的结着伴的人都在大声喊叫,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不喊叫他们就会失掉联系,不用最大的声音,扒在耳朵边说,也不用想听清楚说什么……
妹夫说:“好,好,我到家里等你去啦。”
用“人山人海”这个词儿形容柳镇的集市一点儿也不算夸张。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着各种各样的衣裳,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掺和在一起,揉成了一个整块儿似的;你挤我,我挤你,推来拥去;身子瘦小灵巧的人沾了光,身体胖的,块头大,再笨重一点儿的,那可就倒霉了;不要说背着筐子、挑着担子的人,不能从这条正街上通过,就是光挎着一个篮子,也得举到头顶上去。可以这样说:如果这会儿来一阵子瓢泼大雨,保险湿不着地皮。
两个人又嘀咕几句,就分手了。
跑了六十多年的熟地方,他整整六年没有来过。这会儿,柳镇用那丰富的物品、欢乐的人群、喧闹的音响,迎接着这位老朋友的光临。
他们谁也没有看见站在小夹道口的韩小乐。韩小乐正要跟上,喜老头回来了。
你看他,过去到会场开会都得用人扶着才能走,这会儿,既不坐车,也不骑驴,遥遥二十里的柳镇,竟被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
喜老头朝弯弯绕的后背瞥了一眼,小声地对韩小乐说:“真是眼不受使了,坐在棚子里的那个原来是瘸老五!”
在东山坞麦收前这场剧烈、复杂的斗争波涛里,他那全身的精神力量又被大大地鼓动起来了。他自觉地跨出了狮子院,跟党员、积极分子们合成了一根擎天大柱!
韩小乐说:“这就不会有大事儿了。”
六年前,当他害了大病,躺在炕上的时候,好多人都说:“喜老头完了。咱们等着闹一块孝布戴戴吧。”可是他没完。他说:“这会儿就完,太早啦;共产党领着咱们打开了天下,我还得跟着坐几年哪!”他果然从死亡里夺回了生命。病是好了,可惜坐在炕上不能动。好多人又说:“喜老头拖个病身子,瘫在屋里,这回罪算受上了。”可是他不这样想。他说:“共产党领着咱们翻了身,是让咱们享福的,不是让咱们活着受罪的!”他果然下了炕,从里屋挪到外屋,又从外屋挪到院子,摸索这边,整理那边;栽这个,种那个,日子过得非常有情趣。人们见他惜花爱草,又说了:“这回喜老头可要享晚福了。”可是他不这样想。他说:“共产党给咱们指的方向是搞社会主义,我要享的是大福,不是这个小福!”他渐渐地活跃起来了,在狮子院里他做了许多他应当做的事情;他教育全院子的大人、孩子都听党的话,都爱社会主义,仇恨资本主义;他的工作成果又显眼,又根子深,就是从狮子院走出一个小孩子,也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喜老头两眼盯着街上来往的人,也小声说:“这也得留神。瘸子这程子说是进京办货,我看还得有别的差事,这个小子坏着哪!你看,刚才弯弯绕正跟他妹夫嘀咕,焦庆媳妇也凑过去了。看样子,他们也在闹矛盾。”
东山坞农业社的老贫农喜老头,不就是这样吗?
韩小乐笑着说:“倒像开动员会。”
说来好像奥妙,其实一点儿也不奥妙。一个人身体里蕴藏着的精神力量,一旦被崇高的理想、战斗的信心、献身的志愿鼓动起来的时候,可以使矮的变高,弱的变强;可以使没生命的变得有生命,有生命的变得更加充沛;可以使年小的变成年大的,可以使年老的变得青春焕发,老头子变成小伙子……
喜老头捅捅韩小乐,又指指北边的大道:“你瞧,又来一块料!”
每个人身上的精神,是无形的,又是有形的;是摸不着的,又是摸得着的;是有限的,又是无限的;是微小的,又是伟大的。
韩小乐扭头一看,见马大炮急急忙忙地往茶棚那边跑去了,就说:“再看看还有什么人来,看看他们最后干什么。您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去吧,我到那边盯着他们去。”
是被革命斗争鼓动起来的精神。
喜老头说:“够了。咱爷俩也找个地方改善改善生活;吃饱了,喝足了,再找他们。”
不是高大的身躯、粗壮的四肢、健康的体魄,也不是年龄最相当的青春火气。……
过不久,这一老一少就坐在回民食堂的八仙桌旁边,吃开了羊肉馅儿的饺子——窄边、鼓肚,一咬一冒油。
一个人的身上,什么东西是最有力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