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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马之悦皱着眉头说:“别总是用你们老娘们那一套小肚鸡肠的劲儿,顾点大局好不好呀?”

一提这三个字儿,马凤兰又上了醋劲儿,皱眉撇嘴地说:“滚开吧,还偏心哪!”

马凤兰说:“我没法儿顾,她见了我都跟见仇人一般;要是见了你呀,不咬你一口才怪哪!”

马之悦说:“除了他们,咱俩还得跟他们夺孙桂英……”

马之悦低声说:“这回我瞄见一个小空子,能够让她见了你当亲人,见了我也不会咬一口了……”

马凤兰说:“就是得夺。志德我保险,几句话就给他封上门儿;那个娘们,也不要紧,她跟志德好着哪,志德不动,她也不敢。”

马凤兰又瞪了男人一眼,说:“不咬你一口,还亲你一口呀!”

马之悦说:“我这眼睛可有水儿,一定是这么一回事儿。咱们得马上动手,跟他们夺人!”

马之悦郑重地说:“我说的是正经事儿,你别扯闲篇啦。刚才你没见,我当着好多妇女给喜老头捎话儿吗?他们要是不逼着孙桂英下地干活儿,社员意见还小得了?他们要是一逼,孙桂英尝到苦的辣的,就知道哪一头炕热了,咱们再顺着劲儿拉她一把……”

马凤兰这才动了心:“妈呀,真的?”

马凤兰不等男人说完,就摇了摇头:“三服汤药不管用,我对你医生的手艺也不敢全信了。”

“朝你那兄弟、兄弟媳妇下手了,你还捂着耳朵装没听见哪!”

马之悦也叹了口气:“唉,事到如今,讲不起,只能死马当成活马治,走到哪儿算到哪儿,反正不能坐着不动,光等着挨他们的收拾,拼一拼总是好一点儿。”

“去你的吧!把人家会计撤了,又逼人家娘们下地出苦力,这样就拉过去啦?”

别听马凤兰嘴上说,她对马之悦的手段儿还是信服的;低头想了想,就扭着胖身子朝场院转去。

“人家正拼命地扳着,不让这天转过来呀!这会儿,又朝着地主富农家的人下手了。”

马之悦追着女人,又小声地嘱咐几句,让女人只点火,别加柴,适可而止;随后,好像一个胜利在手心里攥着的将军,倒背着手,不慌不忙地回家去了。

“一转天还得靠过来,不信你就看着。”

寨子那边的妇女们停住议论,互相用手势、递眼色送了信儿,又接着议论起来。

“马子怀啦,焦振丛啦,还有一大群中农,不是都往那边靠了吗?”

把门虎说:“我没把话说在后边吧!瞧,回来了。”

“他能把弯弯绕、马大炮、韩百安这样的中农拉过去吗?”

瓦刀脸说:“这回看她有几下子吧?”

“又拉中农……”

瘸老五女人说:“我看有几下子,她不干活也不准行。”

“还用拉,都是跟他一道肠子的货!”

马大炮嫂子说:“她可不是个凡人!”

“先拉贫下中农……”

马凤兰一见这边站着一群自己的“同情者”,又都是她着意要煽动的人,立刻又把劲头鼓了鼓,显得更加怒气,更加“理直气壮”;同时,脖子挺着,眼睛瞪着,就好像根本没看见旁边这伙人似的,滚动着两只白薯脚,一直走过去了。

“又拉谁啦?”

女人们又互相递了个眼色,跟在马凤兰的后边,卷了回来。

马之悦背过手去,捶着酸痛的后背说:“看样子,萧长春他们正一层一层地往怀里拉人哪!”

萧长春刚到场边上,正跟福奶奶说道刚才妇女们议论的事儿,忽听场院的另一头吵起来了;转过麦子垛一看,是那伙子妇女,里边还有马凤兰,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马凤兰看出男人又有新的心事,就问:“到底儿又出啥咕咕鸟儿了?”

福奶奶皱着脑门子对萧长春说:“真让你给猜着了,臭老婆们,安心要钻空子。你快去看看吧,克礼可对付不了这群刀子嘴。”

马之悦一边左右看着,一边说:“还有憋气的事儿在那边等着你哪!”

萧长春愤怒地盯着那一边,对福奶奶说:“您放心,她们白起哄,钻不了。”

马凤兰说:“这种憋气的日子一天我也过不下去了。”

福奶奶说:“连福家要是不出来,咱们是有点不大好说话儿呀!”

马之悦叹了口气:“咱这三分天下也保不住的话,有你好受的呀?”

萧长春说:“一定得让她出来。”

马凤兰眼一瞪:“怎么着呢?”

“这娘们更难对付!”

马之悦说:“这日子总这样了?要是总这样,你不想开斋也得开斋了。”

“多难对付,也得让她出来干活儿!”

马凤兰说:“我怕给他们开了斋,没头儿!”

那一边,新队长焦克礼和喜老头已经被女人们围上了,说话的不多,用劲儿的不少。

马之悦对马凤兰“规劝”了几句,又说:“让你下地,就下地吧,反正是几天的事儿,一应付就过去了,何必呢!”

马凤兰的声调不高,劲头儿可挺大,她软里带硬地给新队长拱火儿说:“队长,你让我干活儿,我就干活儿去;让我动手,也不能捂着我的嘴!”

这会儿,马之悦两口子已经走到了没有人的胡同口。

焦克礼两眼盯着胖女人说:“你就是吃人,我们也不捂着你。要看看你这嘴有多大,有多尖!”

他想到这儿,就又转过身子,一边卷着烟,一边朝场院走。

马凤兰说:“我们要给你这队长提个建议,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我的话说到了。”

站在寨子那边的萧长春,听到这些议论,心里边很难受。人们背后嘲笑孙桂英,而且是把她作为贫下中农来嘲笑的,使得支部书记又痛苦又恼火,可是他不能过去插言。这里边的确有点儿理不直气不壮。他觉着,这件事情是不能容忍的,应当马上解决。

把门虎小声加一句:“光指派我们,不动别人,我们都有意见;我看这意见一点儿也不过分!”

…………

瓦刀脸也嘟囔一句:“这就看你队长大公无私啦,反正我们是碾道的驴,听喝!”

瓦刀脸生气地说:“唉,不老实,不听话行吗?刚在场上干半天,又让我下地,好像烧火棍子,想往哪儿扔就往哪儿扔。”

因为事情又多又急,新队长刚才真把孙桂英给忘了;让这伙子妇女一将军,不光想起这个没出工的劳动力,同时也想起这个可恶的女人对支部书记的污辱。两股火并在一块儿,他跳了起来,喊道:“你们都回家吃饭,我去找孙桂英!她敢不出来干活儿,看我怎么整她!”

把门虎很有感叹地说:“真是,说一遭儿,还是咱们中农老实、听话。”

马凤兰高兴地说:“说一遭儿,还是克礼办公道事儿。”

瓦刀脸下结论说:“甭笑。不论什么农,好人总是好人。”

把门虎说:“不公道着点儿,往后还怎么说别人呀。”

好几个人一齐嘻嘻地笑了。

焦克礼从女人们包围圈里挤出来,火冲冲地往场外边走。

把门虎说:“有一个还不够呀!听说她还是从北口外逃荒过来的,那两口子全是无产阶级,多值得依靠呀!”

一直只看景,不说话儿的喜老头,追出几步之后,才叫住焦克礼:“等一等,等一等。”

瘸老五女人说:“像孙桂英这样的人有几个呢?”

焦克礼说:“刚才咱们把她给忘了,这回……”

把门虎说:“算了吧。还说办农业社依靠贫下中农,就依靠这样的人呀。”

喜老头打断他的话:“没忘了她,你忘了,我可没忘。”

瓦刀脸又说一句反话:“怎么不敢捅,这个队长可不搞私情。”

焦克礼说:“忘没忘是小事儿,得马上把她找出来给我干活儿去。”

把门虎说:“忘倒不一定忘,不敢捅那个马蜂窝倒是真的。”

喜老头说:“要找,得想点办法……”

马大炮的嫂子被提醒了,大惊小怪地说:“哎呀,真的,怎么把她忘了?咱们忘了,队长怎么也忘了呢?”

马凤兰后边跟上来,插一句说:“是得想点儿办法,这个人可不是个省油灯。”

把门虎嘲笑地说:“谁?马连福屋里的那个大花瓶、美人儿呗!”

把门虎也帮腔说:“对嘛,她可不像我们这些人这么好说话儿啦。”

瘸老五女人问:“谁呢?”

焦克礼喊着:“她不是省油灯,我也不是半截儿蜡,不干活,瞧我整她不整她!”

把门虎忙说:“有。你没听马主任刚才说吗?那话里是有话呀!”

马凤兰说:“调皮的人,不整就不会老实。”

瘸老五的女人不摸底细,说开了公道话:“谁呀?我看除了马凤兰和六指家里的,没有一个不爱下地的,大秋麦月,多娇贵的人也不会闲着。”

瓦刀脸嘟囔一句:“那当然。”

把门虎心里有数儿,又点了一句:“听那个呢,有的人不下地,看他能把人家怎么样?”

焦克礼朝这几个女人瞪了一眼:“你们不用在这儿看我们的哈哈笑,你们看不着!”说着又要走。

瓦刀脸接过来说了句反话:“她不干就行啦?你没听见队长在场上说呀,不下地干活儿,谁也不行!”

喜老头扯他一下:“等等,咱们商量商量……”

把门虎冲着那两口子的背影儿,挤眉弄眼地说:“马凤兰是呆惯了,吃惯了,细皮嫩肉的,让她到地里边晒着去,她要干才怪哪!”

焦克礼说:“这还商量什么,我去了,她就得乖乖地下地干活儿。”

这儿成了妇女们的天地了,里边有把门虎、瓦刀脸、马大炮的嫂子,还有瘸老五的女人。她们放肆的又是小声地议论起刚才那件事儿。

喜老头说:“不这么容易呀。”

马之悦和马凤兰往家里走了,喜老头和福奶奶走进了场院,这儿留下了几个刚刚从场上出来的妇女。

焦克礼朝前走着:“我就不听这份邪的!”

马之悦说:“这点小事儿,用得着这样吗?有别人有我们,只要干部家的人都出来了,她敢不出来,你们朝我说。”他指了指围上来的女人们说,“这不,大伙儿都在这儿,看看我的话算话不。可有一件,别丢下人。丢下了人,影响可不好。”又对马凤兰说,“走,回家吃饭,下午干活儿。”

喜老头吼起来了:“你给我站住!”

福奶奶还不大放心地说:“你可别把我们支走,她又藏到屋里不动呀!”

焦克礼吓了一跳。他一转身,看到一张非常气愤、非常可怕的脸孔:“怎么啦?”

马之悦说:“咱一队总共这么几个干部,秃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呀!你们回到场上,跟支书、队长汇报汇报,看看还有没出来的没有。我家的人呢,由我负责动员就是了。”

喜老头一字一句地说:“我看你要上当!”

福奶奶插言问:“干部家的人我们也找遍了;其实,除了你家的,没有一个没下地干活儿的。”

“上当?”

马之悦说:“我是说,你就照着动员我家人这样,把所有干部家的人全动员出来才对;要不然,我们干部不好对自己家的人说话儿,也不好对旁人说话儿,你们也不一定好说吧?”

“上当!”

喜老头质问他说:“我们要是真有里外远近的事儿,你当主任的,应当明说才对呀!”

“上什么当呀?”

马之悦假笑着说:“唉,你怎么这样爱多心呢,我跟你谈的是工作,用得着在话外边挂点什么意思吗?”

“你们团支部会上讨论什么了?要用什么眼光看事儿呀?你说一遍我听听!”

喜老头说:“我说主任,你这话里边,好像有点别的意思吧?”

“用什么眼光看事儿?这……”

也就在这个时候,萧长春从场上出来,正走到寨子那边了。

萧长春大步地走过来,接着话音说:“要用阶级斗争的眼光看事儿!克礼,你忘了吗?要是忘了,你看你身边的这伙人,不就能够想起来了吗?”

马之悦怕吵起来没个完,就对两个老人说:“你们别争吵了,咱们自己家的事儿,还不好说好道吗?常言说,三秋不如一麦忙,在这样的日子口,不论是谁,都得下地干活儿;不劳动,光在家等着别人送到手上再吃,那是不行的。还有,咱们对这件事儿,应当没里没外,没远没近——狮子院的人都是贫农,这一点儿当然能做到。”

年轻的队长,一时转不过弯来了,压着火,摇了摇头。

喜老头和福奶奶几乎同时一笑。他们心里边也想到一个地方去了:骂得真恰当,一对儿混蛋。

萧长春问马凤兰:“咬孙桂英的是你,对吧?”

马凤兰在气头子上,根本没有弄清马之悦骂的桑,还是骂的槐,脑袋一歪,也回骂了马之悦一句:“你才是混蛋!你自己让人家欺负还不够,把娘们也搭上了,连一句给我撑门面的话你都不敢说!你不混蛋吗?”

马凤兰喊道:“嗨,怎么叫咬呢,这是提意见!”

马之悦朝两个老人瞥了一下子,又对自己的女人瞪着眼珠子说:“我看你是个天生的混蛋!”

萧长春两眼盯着马凤兰不放:“就算提意见吧。提意见的是你?”

福奶奶也追问她:“你指指地方,点点名儿,我们在哪儿欺负了人?又都欺负了谁?不说清楚就不行!”

马凤兰指指背后的人说:“是大伙儿!”

喜老头厉声地问她:“你别咬着舌头、夹着心肝说话,你说说,我们狮子院的人怎么欺负人了?又都欺负谁了?啊?”

萧长春说:“就算是大伙儿吧。你们是提意见的人,有嘴说人家,也得有嘴说自己吧?”

马凤兰叫起来了:“怎么不是欺负我呀,你们狮子院的人把别人都欺负苦了!”

马凤兰说:“那当然啦。”

福奶奶插一句说:“我们找你家里人出来干活儿,她说我们欺负她。你当主任的说说,这话有根有襻儿吗?”

萧长春说:“刚才你说,‘调皮的人,不整就不会老实’,我很赞成,这句话是你说的吧?”

马之悦压住气,说:“那当然!”

马凤兰心里突突跳:“是我,怎么的?”

喜老头说:“干部家的人更不能例外吧?”

萧长春说:“你们是出主意、拿办法的人,要是不老实呢,怎么办?也得整吧?”

马之悦忍着火,说:“当然啦!”

马凤兰看出萧长春要抓小辫子,就说:“让我们干活儿,我们就干活儿,整我们干什么?”

喜老头看见了马之悦,劲头就更大了。这位老人从来都不会怕什么歪门邪道儿的;有理在手把着,他倒要看看马之悦怎么着。他一步上前,直接冲着马之悦说:“我说主任,社员是不是都得劳动?”

萧长春说:“让你们干活儿,就干活儿,好嘛。那就快去吃饭,回头下地吧。”

为了动员这个胖女人参加劳动,整整蘑菇了好半天,先是福奶奶,后来又搬去了喜老头。这个胖女人横竖不讲理,把两个老人气得没办法,就拉她到场上找干部说理。开头,马凤兰凶得像一只母老虎,走出门口的时候稍微老实了一下;快到场院,她就又凶起来了。这一会儿三变,说明这女人是真假刁,想闯一下子试试,又怕闯不成。

马凤兰说:“意见白提了?”

这工夫,喜老头和福奶奶也赶上来,准备接着跟马凤兰“舌战”。

把门虎说:“是呀,还是光让我替她干呀?”

马凤兰又拍屁股又跺脚地说:“过不去了,过不去了,再也没有人的活路可走啦!”

瓦刀脸也来了一句:“我觉着就是馅饼抹油,白搭。”

马之悦故意绷着脸说:“你在大街上喊叫什么呀。有话慢慢说,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萧长春说:“不白搭。谁都得干活儿,谁不劳动也不行;动员孙桂英下地的事儿,我包了,朝我说。你们走吧。”

马凤兰一见自己的男人,冤枉、委屈全都一古脑儿来了,急赤白脸地喊:“天哪,你还问怎么回事儿哪,家都让人家抄了!这还得了吗!”

喜老头朝外赶她们:“走吧,走吧!出主意要整别人的人,自己可别挨了整,我告诉你们!”

马之悦紧走几步,把马凤兰给拦住了,假装不知道地问:“站住,站住,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值得这么闹、这么吵呀?”

马凤兰冲着萧长春说:“你说话可得算数呀!”

马凤兰甩开了两个老人,正扭着胖身子,费劲吃力地往场院的方向跑。

萧长春说:“全算数,孙桂英不出来劳动要挨整,算数;你出了主意,再不好好劳动,要挨整,也算数。你要是不凭信,试试看吧!”

马之悦听到这儿,心里边打个转儿,赶紧退回来,退到寨子豁口,抬腿一迈,就过去了。

马凤兰觉着任务完成,呆久了没好处,就虚张声势地说:“咱们走,咱们走;反正,他们说话要是不算数儿,咱们不能答应,有把儿的烧饼在这儿把着哪。”

喜老头说:“他也不圆你,也不扁你,就是让你吃饭干活儿、干活儿吃饭,出不了边,也过不了界。”

女人们戗戗着走了。

福奶奶说:“队长就在场上找你哪。快点去吧,他有好听的话,专门给你留着哪。”

萧长春朝她们的肩后看了一阵儿,又转过身,看一眼发呆的焦克礼,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头,问:“同志,想明白了没有哇?”

马凤兰说:“我跟你们说不上,我找你们队长去,看他敢把我圆了,还是敢把我扁了!”

焦克礼发愣地说:“这娘们是没安好心!”

喜老头在旁边加一句:“你要吃饭,就得干活儿。不劳动不得食,这是新社会的章程,也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萧长春笑笑,又转向正生气的喜老头,说:“刚才,我也把事儿看得简单了。”

福奶奶质问马凤兰:“你怎么这么特别呢?人家都劳动,你就在家里等着吃现成的呀?”

喜老头摇着头说:“真是一处不到一处迷。”

马凤兰扯着嗓子喊:“你们除了拿绳儿把我拴上,要不,不用想让我到地里晒着去!”

萧长春接着说:“刚才,我只想到让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的人,脸上不好瞧,没想到这是个空子。”

那边还在吵。

喜老头说:“得堵住。得生法儿把孙桂英搬出来。”

马之悦听到这几句话,心里火苗子往上蹿,暗骂:妈的,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朝我身上下药捻儿来了!

焦克礼气愤地说:“不把她搬出来,我们还怎么指挥别人呀,咱们把话都说出去了。”

“没干过,学着点呗,一学就会干了。”这是喜老头的声音。

喜老头哼一声:“真是孩子气!我看你啥时候能够像个大人的样子!”

“我长这么大都没干过这种活儿!”马凤兰又喊。

萧长春沉思地说:“这会儿我明白了,动员孙桂英参加劳动,不光是面子上过得去的事儿,近着说,不让坏人钻咱们的空子;远着说,趁机会,早下手,让她变成一块有用的材料,别再当坏人的手中枪!”

“叫你干活儿,就是欺负你啦?”这是福奶奶的声音。

喜老头说:“长春哪,你还得想到这一步:动员,也许好动员;可是她出来了,要是不好好干,还是得出乱子呀!”

“怎么着,想欺负我呀?”这是马凤兰的声音。

萧长春点了点头。

前边,也就是寨子那边,有人吵,吵声越来越近了。

焦克礼气得直跺脚。

马之悦顺着寨子朝前走,心里边非常得意。他觉着自己这个空子钻得不错,就好像埋下一个拉弦的地雷,手里把着那绳子,什么时候想让它炸开,它就得炸开。对啦,弯弯绕还是自己手上的人,自己真是把这伙子中农心眼儿摸透了,乖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