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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王国忠插言说:“老萧说得对。刀枪吓不倒,困难挡不了,金钱买不动,挺着胸膛干到底儿,一直干到共产主义去,这就是我们穷人的骨气!”说着,他激动地扳着马老四的肩头,把他推到人群中间,“社员同志们哪,马老四同志是咱们农业社的光荣,是咱们东山坞建设社会主义的台柱子,是咱们大伙应当学习的榜样啊!”

萧长春最后说:“同志们哪,我们穷,不假,可是我们人穷志不穷,我们有穷人的骨气!”

萧长春说:“就因为有四爷这样一群同志,我往头奔就更有劲头,什么困难我全都不怕它,他教育我做一辈子硬骨头!”

所有的人,不论什么心思的,听到马老四偷偷地吃糠咽菜的事儿,都被震动了。东山坞除了这个忠心耿耿的饲养员,谁吃野菜了?假吃的到处宣扬,真吃的不让别人知道,这一比,真金和泥土,不全出来了吗!

所有的眼睛,全都望着这个年迈体弱的老人,他的身上像是放出光芒,这光芒耀人眼目。

萧长春把刚才在村里发生的事情跟王国忠做了简单的汇报,又给众人讲述富裕中农弯弯绕刚才怎么样堵在他的门口,拦住他吵闹。说着说着,他不由得想起昨天访问饲养员马老四的情形。他不能再保密了,他要把这件事儿告诉所有的社员,让他们跟弯弯绕这些人比一比吧!提到马老四,年轻人的脸上放出光芒,那声音也特别的慷慨激昂,语气里带着感染人的力量。

马老四反而惊住了。他像是有点迷惑地望望这个,又瞧瞧那个,连声不迭地说:“王书记,长春,嗨,你们怎么啦?你们这是怎么啦?别这样说,别这样说,我就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了,全是小事一段呀!我……”

正在这边的人们查到赃证的时候,北边的王国忠、马老四、马连福和沟北边的一群社员也都奔到这边来了。

王国忠说:“一个农业社社员,做了他该做的事情,就不简单呀!”

人们全被他到处用政策条文逗乐了。

萧长春也说:“有些人不是每天都做他们不该做的事情吗?咱们东山坞所有的社员要是都泼出劲来把自己应该做的事儿干得棒棒的,咱们能有去年那么大的灾荒吗?能有眼前这场乱子吗?”

这个老头子想着,把手掌上的小米粒抖掉,就又张开两只胳膊,拦着年轻人说:“别往前凑了,这儿看还看不着哇!咱们得保护现场,政策条文上就是这么说的……”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最公道的账,可是,有时候,被他们不自觉地挂起来了,想不到去翻翻它。这会儿,所有站在这儿的人,包括一向不干自己应当干的事,不走自己应当走的路的人,都翻翻自己的那本公道账吧!有什么比事实更能说服人呢?

最觉着意外的,还是焦振茂,他从地下捏起一粒米,放在手心上捻着、看着,好久说不出话来。弯弯绕这家伙好大的贼胆子,真干了这种伤天害理、违犯政策条文的事情。明明有这么好的陈粮,你怎么还闹缺粮?明明吃不了,你怎么还让孩子吃糠?有粮留着防备歉年,也罢了,你怎么还投机倒把呀?这种人真是昧了良心黑了肝,要不整整他,还有什么政策条文的圣洁威力?要不整整他,他不敢反了天呀!

焦振茂伸着耳朵听他们讲的话,瞪着眼看着他们的脸,不住地点着头。他听着,他感动;他听着,他惭愧。他听着听着,他的心里豁然一亮,他悟出一点非常重要的道理。赶忙用他那粗大带茧的手指头抹着腮边的泪珠,走到马老四的跟前,拉住马老四瘦弱的手,声音颤抖地说:“老四,哥们,兄弟对不起你呀!没别的,我往后迈步跟着你学啦!”

萧长春光着两只脚丫子站在麦垄沟里,气得他一个劲儿咬牙。看看吧,这一地米,就是昨天晌午把孩子打得满街哭叫、喊饿的那个弯弯绕撒的呀!要不是亲眼看见,这简直是不能相信的事情!

马老四像个害臊的小姑娘,羞羞答答地说:“振茂,别这么说,我干什么啦?不就管几头牲口呀!我还得跟你学,你不简单,东山坞这么多的中农户,你是尖子,你一步一步都是实实在在的呀!”

“就是,给孩子糠饽饽吃,留着小米子往地上撒,真不心疼呀?”

焦振茂说:“你没私心,我有。我有私心呀!”

“瞧,弯弯绕怎么不把口袋缝结实点呀!”

马老四说:“那是先头的事儿了,先头那几年,我又作情你[1],我又瞧不起你;作情你能勤能俭,会操劳,你把自己的小家业创出来了;瞧不起你那一心要往财主目标奔的坏心思。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会儿,你跟弯弯绕这会儿这副坏心思没有两样,两只眼光往人家好地、好牲口上盯,想哪一年把钱攒足了,好买到自己手里。那年你的白薯每亩长七千多斤,我们农业社给你讨点经验你都推三推四,到底没把实盘子端给我们。有这种事吧?我记着你哪!这会儿呢,你变啦,你的眼开了,心也开了,你把全身的本事都交给农业社了,你正跟爷们一起创咱们的大家业。我背后这样说,当面也是这样说。凭你的家底,你的劳力,你的本领,要是我们跟你一块儿走资本路,你能当地主,我们就得当你的长工;换个思想说,你不走社会主义路行,我们不走不行啊!我……”

“嗨,金黄黄的,陈米!”

焦振茂说:“老四,你这句话可没有说到我的心里去。我早看出这步棋,不论你是贫农、中农,都得走社会主义,只有走社会主义才是奔铁饭碗,活着才有味儿!奔着吃剥削饭?唉,就算我这辈子吃上了,我的儿子、孙子就许挨人家剥削去。对不对?走那条路,不要说自己,连后代全对不住呀!”

年轻的人们这会儿心里又轻松又痛快,说开了风凉话:

马老四说:“就为着你看准了这一条,你才变啦,我才瞧得起你了!我们得跟你学管家的那套真本领呀!”

过了河的人们,全挤过来看地上的小米粒儿。

焦振茂说:“我得跟你学,没错儿!学你的骨气!唉,人哪,什么样的都有哇!老四,往后咱们哥们得同甘共苦。咱们大伙儿拧着劲儿干。干出稠的,咱们一块儿吃稠的;干出稀的,咱们一块儿喝稀的。不能让你在那儿悄悄地勒裤带,我们撑的偷着松裤带,还心安理得。毛主席说依靠贫农,团结中农,同苦同乐才叫团结呀,大家说对不对?”

人们一听,除了少数几个人似乎有点扫兴之外,全高兴得不得了。脱鞋,脱袜,稀里哗啦,全都过河了。几个老太太和小孩子过不来,急得乱喊乱叫,想让别人背他们过去看看,这会儿谁还顾得上管他们哪,着急去吧!

热烈的掌声,在金色的麦野里响起。

焦振丛跳起来喊:“嗨,嗨,找到了!”

人们议论纷纷,连沟北二队那些中农社员都受到马老四和焦振茂两个老人的感染,都觉着弯弯绕这种人实在丢脸,实在见不得阳光。是呀,只有靠劳动吃饭,靠集体创业,并且同甘共苦,才是最有奔头呀!

韩百仲朝他们喊:“喂,怎么样啊?”

在人们热烈议论的时候,萧长春挤出人群,把那个站在圈子外边发呆的马连福拉到一旁。

河这边的人们都站在河坡上看着他们。见他蹲在麦地里不动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连福,我那天给你提的几个问题,你想没想?”

萧长春跑来一看,是小米粒,一片,都让雨水浇过,泡发了,都圆鼓鼓的。他那颗悬着的心,这一下落稳了。

“想啦。”

焦振丛这下子可来了精神,顺着车轱辘印追了几步,真是朝东南走的。走回来的时候,他又发现奇迹了:“萧支书,萧支书,快来看哪!”

“王书记跟你谈过没有?”

萧长春上了岸,沿着河边走一截儿,沙土埂上留下他那沉重的湿脚印儿。他仔细地看着每一个石子儿,每一个土块。他又折回来,跨进麦子地里。锋利的麦芒儿刺着他的腿。忽然,他瞧见一片被压倒的麦子,转身一瞧,那边又是一片,小声对身后边的焦振丛说:“你看,这是放粮食口袋压倒的,没错。瞧,这儿有小推车的轱辘印儿,多深哪,是朝东南方向走的!”

“谈过了。”

焦振丛也像想起什么,连鞋袜都没顾脱,也扑扑通通地跟着蹚过来了。

“怎么样啦?”

萧长春下了河坡,往泥土地上一坐,扒了鞋,脱了袜子,卷上裤脚,下河了,哗哗啦啦地蹚过去了。河水被他冲激起来,水花儿围着他的两条壮实的大腿跳跃,溅到脸上。

“好。”

人们都奇怪地望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你想通了吗?”

萧长春更有信心了,他转回来,下了河坡。

“想通了。”

萧长春明白了。弯弯绕这些人办这种事儿总不会瞒着马子怀的,他一定有底;当然也不能追问他。他这句话,就是送信儿哪!

“什么问题通了?”

马子怀连忙说:“找吧,我看能找到,焦振丛从来不说瞎话……”

“我有错误。”

萧长春朝马子怀脸上看一眼,一愣:“你知道?”

“怎么个错误?”

谁也不会想到,马子怀这会儿也希望把那个赃证找出来。他假装低头找,凑到萧长春跟前,见旁边没人,就小声说:“支书,找吧,准能找到。”

“我的屁股没坐正。”

萧长春一声不吭。他低着头,围着这个地方看一圈,又到附近走一趟。他抬头一看,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送焦淑红回来的时候,正是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听到响声,看到麦浪的波动。他正要继续找,马子怀凑过来了。

“这好哇!你能想通这一点就很好。这是个开头,你还得追追根子。我再问你一个好回答的问题:弯弯绕他们把粮食卖到哪儿去了?”

还不急哪,焦振丛脑袋上都呼呼地冒了汗珠子。

“哎呀老萧,我像做梦一样,我哪知道哇?”

焦振茂也在一旁小声说:“好好想想,别急。”

“真不知道?”

韩百仲忍不住问焦振丛:“你记准了吗?”

“谁知道让他天打五雷轰!”

有人跟着凑了一句:“这块地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这回你该认识认识这些人了吧?”

有人叫起来了:“这不是弯弯绕吗!”

马连福跺着脚大骂一声:“我日他祖宗了!”

一条大蚯蚓在湿土里钻出来,曲曲弯弯地爬着。

等到大伙听到骂声回头一看,马连福已经转过身去,脚步慌乱地朝村庄的方向跑了。

萧长春蹲在地下,仔细地看着,那样子像是寻找一根针,一颗纽扣,或者是一分钱的小钢镚儿。

两天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在东山坞说来,这个,那个,出了多少事情啊!在马连福说来,这个,那个,往脑袋里灌了多少事情啊!王国忠那一片话对他生效了,马老四和焦振茂那一片话,对他生效了,萧长春前天和刚才对他说的那一套话,对他也生效了。这会儿,那个功臣的、荣誉的魂儿又值班了。他觉着,自己是多好的出身,多好的成分,多好的地位,不好好地干工作,跟几个名声不好的富裕中农掺和什么,跟马之悦这个“有严重错误”的人掺和什么!

焦振茂看看萧长春。

他的身子朝前倾着,两条胳膊绷着,迈着小碎步,奔村子走。那副神态好像告诉人们,一进村,他就要跟弯弯绕、马之悦这些人撕破面皮,来个大清算,从此一刀两断,他要迈上他应当走的道路,大步前进了!

韩百仲也发呆了。

马连福哇马连福,多少人盼着你这一天呀!你的同志萧长春盼着,你的爸爸马老四盼着,你的儿子还不懂事,要懂事的话,他也盼着你呀!

焦振丛傻眼了。

村口上,马连福碰上正急着找他的马之悦。

这个地方是一块小土坡,上边有草,有土,有小石头子儿。经过一场夜雨,草更青了,更茂实了,土更黄,更湿润了,小石头子儿更光滑了。这个地方跟旁的地方连在一块儿,没有分毫差别。

马之悦左右瞧瞧没有人,赶紧迎上来,小声说:“连福,你让我好找哇!”

“对吗?”

马连福像开足马力的汽车,碰上什么障碍,来了个急刹车,差一点儿朝前跌倒。当他看准了前面这个人是谁的时候,心头掠过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厌烦。他两只手往腰上一叉,用白眼珠扫了马之悦一眼,很不客气地问:“干什么?”

“这个地方有什么?”

马之悦说:“我找你有点事儿……”

“哪?”

马连福哼了一声:“得了,爷们,过去咱们不错,你对我不错,我对你也不错,见好就收,从这会儿一刀两断。往后,就是天塌了,地陷了,你也别找我了!”

大伙呼啦一下子围过来了。

马之悦吃惊不小:“咦,连福,你这是怎么了?”

焦振丛抢先了几步,又停下来喊:“对,对,就是这个地方,没错!那绳子就是这儿拣的,口袋在这儿放着好几个。”

马连福嚷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你还不知道哇!”又缓缓口气,说:“马主任,爷们,我是个糊涂人,讲道理,我知道,我八张嘴缝一块儿也讲不过你;耍心眼儿,我把八辈子加一块儿也耍不过你;我没本事劝你,也没本事跟你把这笔账算清楚。有一点,这两天这么一折腾,我倒是看出眉目了,说心里话吧,萧长春全是对的,他是个好家伙,你呢?”

他们拉着大队,在麦地边、小河旁的小路上走,一边走,一边寻找可以提供研究的一切痕迹。

“我怎么样,啊?”

其余的群众,当然什么心思都有。有的相信,有的不相信,可是大伙儿都盼着把证据找出来,所以他们议论得也最热烈。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简直是把个挺大的事当热闹凑了。

“你呀?没说吗,我是个糊涂人,你现在心里想的,手上做的,到底儿有多少对,有多少不对,我一时也说不清,十成有八成是全不对的;对不对,你自己心里边明镜似的,用不着我白费唾沫白磨牙了。看着咱们爷们过去不错,劝你两句,回回心,大家全好。得啦,往后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争就争,夺就夺,我算不跟你们搅和了。”

焦振茂跟他们想的全不一样。他不大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弯弯绕家里存着粮食,那是瞒不住人的,会不会往外投机,可不一定。投机倒把,是不符合政策条文的事情,弯弯绕那家伙能干这种傻事?再说,全国一个令,弯弯绕就是想卖,到哪儿卖去呀?卖给谁去呀?怎么个交易法呀?再又说,粮食这东西又不是几张票子,腰里一掖走到哪儿也行,死沉死沉的,怎么背,怎么抬呀?

“连福,你是糊涂!你就为弯弯绕那事?咳,东山坞一百五十户,怎么肯定是他偷运粮食呢?”

韩百仲跟萧长春想的一路,只是想眼前的事多了一些。从这一天多的情形看,没这件偶然的事儿,东山坞的邪气也能很快打下去;有了它,打下去就更快了。他根本就没怀疑过这件事情的真假,因为他肯定弯弯绕这些人什么坏事都能干出来;也因为他了解焦振丛。这会儿,关键在于快点找到证据,让弯弯绕、马大炮这伙子人低头认罪!

“嘿,不是他是你呀!得了,我再要听你们这迷魂汤,骂也让人家把我骂死了!得,咱们爷们好尽管好,这种事,往后我不沾边了——我小子这点骨气总还有!”

萧长春这会儿的心情,也不比焦振丛轻松。不错,他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他觉着,这件事不光是跟本村麦收前这一场乱子有关,也联系到外村,或者是关系到更远的地方;许是单纯投机的事,也许跟一些政治性的破坏集团有瓜葛。谁是这件事的主谋、牵线人,把粮运到什么地方,又经过哪里?还有,村子里都有哪些户参加了,是经常的,还是偶尔这一次?这件事是不是“土地分红”和闹粮的一部分?……对这一切问题,要想得出正确的结论,先得抓到确实的赃证;要是抓不到赃证,真就成了没头案,弯弯绕这些家伙的气焰打不下去,解决眼前的问题,就没有破了这个案子以后那样顺当快速……

马连福说着,跨着大步,走了。

焦振丛这会儿的心情是最紧张的。这件事是他挑开的,想收场是不行啦。他是个最好面子的人,快五十了,他没说过谎话,没做过亏心事,更没干过对不住人的事;这码事要是不明不白,焦振丛往后还怎么说话?弯弯绕也不会答应马虎收场,找不到事实证据,那小子肠子弯多,准会来个反咬一口,让焦振丛以后在东山坞难以为人。他想,萧长春更不愿意收场,一大堆邪魔歪气全是冲着农业社来的,这两天弯弯绕这些人摆了多少阵势,好不容易找到破阵的法宝,不弄出个水落石出不会罢休。干部们真够难的呀!要是找不到证据,焦振丛真是对不起他了。另外,还有马之悦这一条暗线哪。焦振丛不明白,马之悦到他家转一圈的用意是什么,要是为堵焦振丛的嘴,怎么连这件事情一字全不提呢?他也许是害怕了,想提,又没敢提,打个卯,意思已经有了。等事情全揭开了再看吧,弯弯绕要咬他呢,更好;不咬他,等火热劲儿过去,也得变着法儿跟马之悦说说,反正得让他知道:焦振丛看见你了,没说你,是给你留着面子,可不能再错下去!……

马之悦刚要追赶他,忽听背后热闹的人声传来,他急速地一转身,跳进路旁边一个小菜园里,蹲在寨子根下不动了。

这地方没有正式的道路,河两岸全是麦子地,只有沿河边有一溜土埂,单人可以抄近奔大湾或是回东山坞,车辆不能通行。一条可行的小路也长满了青草,只是因为偶尔有人践踏,比旁边的草稍微低矮一些。他们就顺着这条路,寻找那天晚上弯弯绕这几个人放粮食、过河的地方。

说说笑笑的人群,沿着小菜园的寨子根走过去。到底有多少人,马之悦数不出来,只觉得那结实有力的脚步声,突突地响了很久才完。到底都是哪些人,马之悦看不清楚,只听得有党委书记、支部书记,有贫农、中农,有男也有女,都在说庆贺胜利的话……

萧长春带着韩百仲、焦振丛、焦振茂一群人奔到这里。正在干活的人,看到他们,也都凑过来了。几个拾粪的老头和走读的完小学生,也绕个弯,跑来看热闹。

一只大肚子气蛤蟆从他屁股底下爬过来,冲着他翻白着圆溜溜的大眼珠子,嘴巴一鼓一鼓的。把他气得噌地站起,一脚踩住了气蛤蟆。随着气蛤蟆肚子的破裂,他也深深地叹口气:“唉——这一步又算输了……”

东山坞村南的金泉河边上,这会儿是最热闹的地方了。

[1] 就是“佩服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