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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李秀敏这会儿心里不怕,是乱。她没有认出地下的这把尖刀子是她家的,可是,她从男人的神态里,发生了怀疑,立刻想起昨天上午的事儿。那会儿,她正在厢屋烧火,听到北屋里传出磨什么的响声,就让男人过去看看,男人回来说,马小辫在磨刀子。她想:马小辫磨的是什么刀子呢?是菜刀,还是这种刀子呢?……

一个多么可怕的联想,冲到马志德的眼前:昨天早上,他的爸爸马小辫,在屋子里磨的那把刀子,是不是它呀?它怎么会跑到焦庆家去了呢?真像别人说的那样,自己的爸爸是个死不悔改的地主,不光嘴里说,手也动了,是个持刀行凶的刽子手?他不敢想了。他怕,怕得厉害,好像他就是凶手。怎么办呢?把这件事儿告诉大伙儿吗?要不是这把刀子又该怎么办呢?再说,丢了的孩子是萧家的,刀为什么在焦家呢?不能说,得跟爸爸问清楚,真要是爸爸,那可就惨了。……他使劲儿抬起头来,用一种绝望的、哀求的目光望着他的媳妇。

焦庆媳妇还在哭叫:“姐呀,救救我吧,要有人杀我呀,姐呀!”

那把刀像有电似的,一下子触到马志德的心上;接着,又触到李秀敏的心上,两口子同时一抬头,电流又把他们连接起来——都呆住了。

焦二菊从地下拾起尖刀子,一边摆弄着看,一边说:“你想想,谁要杀你?不是别人,正是你整天追在屁股后边的坏人呀!活该,自作自受,该,我解气!怎么这刀没有砍在你的脖上呢?”

人们又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只顾看刀,哪还顾上劝人呢?

焦庆媳妇爬到焦二菊跟前,抱住焦二菊的大腿:“他姑呀,全是我的错呀,不看金面看佛面,不看我,您还得看孩子呀,唔唔唔……”

焦庆媳妇两条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下,天呀地呀哭起来:“哎哟,可不得了啦!……”

焦二菊说:“这会儿你找我来了?跟坏人一块儿骂支书、骂农业社那会儿,你怎么不找我?跟坏人一块儿嘀咕坏事儿,你怎么没找我?快去找你那群坏蛋去救命吧!”

人们一看全都愣住了。

福奶奶说:“要是提起焦庆家你办的那些事儿,恨人也真恨人哪。焦庆不在家这两三个月,你看你都干了一些什么好事儿?坏人一句话,你当经念;我们苦口婆心劝你,你当耳旁风。你也不想想,跟他们扯连连,能有什么好?你不知你家是贫农?那些沾着富字的人真待见你?你没见马连福、孙桂英让他们做在酱缸里了?”

焦庆媳妇两只手一松,只听“丁当”一声响,一把尖刀子从衣襟里跌下来,摔在她的脚下。

焦庆媳妇捂着脸说:“我后悔了,早就后悔死了;悔也晚了,水泼出去收不回来了……”

喜奶奶说:“到屋说吧。”

焦二菊瞪了焦庆媳妇一眼,又对福奶奶说:“别的往后再说吧,快去个人找支书。”

福奶奶也过来说:“别急,别慌,慢慢说。”

萧长春应声走出来说:“我在这儿!”

焦二菊追问她:“掉下什么了?”

焦庆媳妇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了——她自己过后对自己这会儿的心境也会奇怪的:过去,她好像没有跟这个支书怎么亲近过;换一句话说,这个支书在她的心里占的地盘不大,她没有把这个支书当过靠山;可是,这会儿,当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的时候,就像小时候,一次不小心,掉在菜窖里,哭了半天,听到上边妈妈叫她一声那样,她的怕,她的慌,一下子全没了。刚才发生这件事儿,她想找支书,可是她怕支书,她想通过她的大姑子来找支书,现在支书到她跟前了,就是批评她,骂她,也好,她不怕了……

焦庆媳妇定了定神说:“我,我正喂猪,孩子,要吃东西,我回去拿,回来一看,猪把槽子掀倒了,里边掉下,掉下……妈呀,吓死我了……”

萧长春走过来,从焦二菊手里接过那把刀子,托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着,好多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来又闪过去。

焦二菊骂道:“瞧你这副相,不嫌丢人。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呀!”

韩百仲也跟上来,走过焦庆媳妇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也凑上来看那把刀子;他也想了好多题目,有的跟萧长春想到一块儿了。

焦庆媳妇浑身不住地打着哆嗦,抓住焦二菊不放手:“不得了啦,可不得了啦!”

萧长春心里边翻上翻下,想判定这把刀的来源、用意,可是他不显露出半点惊慌。过一会儿,他对焦庆媳妇说:“别在院子里呆着了,屋去吧。”又对福奶奶说:“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吧。这件事儿由我来办。”

焦二菊被她闹的又急又懵,连忙躲闪着说:“你跑这儿叫唤什么呀!啊?”

福奶奶明白了支书的意思,就跟志泉媳妇嘀咕一句,又把李秀敏和马志德打发到屋里去了。

焦庆媳妇找到了人群里的焦二菊,扑过来,带着哭腔说:“姐呀,姐呀,快,快救命啊!”

萧长春、韩百仲和焦二菊把焦庆媳妇领进小耳房,让她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萧长春也跟在韩百仲身后,挤到屋外边,揣测着又出了什么事儿。

韩百仲听罢,判断着说:“这跟那事儿有关联。”

每个屋里的人听见怪声怪调儿,全都跑出来了。

萧长春仍然掂着刀子说:“我看这把刀子,来历是不简单的,一般的人家,决不会有这种玩意儿。”

韩百仲拉开门,探头朝外一看,只见焦庆媳妇面黄如纸地站在院子里。她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衣裳大襟儿,里边像是兜着什么东西似的沉重地往下坠着。她的身后边还跟着两个流着鼻涕眼泪的孩子。

焦二菊问:“怎么呢?”

接着,有人大喊大叫:“姐呀,姐呀!不得了啦!”

萧长春说:“您看呀,上上下下都是纯钢的,把儿上缠的都是丝线,一般人家,买不起,也不会这么打扮它。”

两个人又谈起下一步工作安排。刚谈完,就听得院子里响起一串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韩百仲皱着眉头,端详着这把刀子,思索着说:“真怪,这刀子我越看越面熟,好像在哪儿看见过……”

萧长春说:“不光是来探情报吧?是给马志德两口子加压力来了。”

焦二菊问:“快想想,是在谁家的。”

韩百仲是出来叫福奶奶的,没想到一举两得,把刚才萧长春的意见跟福奶奶传达了,还吓跑了马凤兰,不由得笑了笑,又回到小耳房里,对萧长春说:“看样子,马之悦慌了,派了个间谍来探情报。”

韩百仲说:“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一时想不起来呢。”

这一老一少在东山坞一向是老老实实不得罪人的,这回如此之厉害,马凤兰真没想到,刚要撒泼,见韩百仲从里边走出来了,鼻子使劲儿哼了两声,扭着肉滚滚的脚,朝家走了。

萧长春说:“只要是东山坞的东西,群众里边总会有人把它认出来。”

喜奶奶说:“谁跟地主闺女一家呀!”

韩百仲说:“对,咱们让群众认,跑不了它。”

志泉媳妇说:“压根儿就没一家过。”

焦庆媳妇站在一旁,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又冲着萧长春挺可怜地说:“支书哇,你过去说的话,全是好话,我这回全听了。快救救我吧,有人把这么一个怪模怪样的刀子放在我们家,准是要杀我吧?你说呢?”

马凤兰假装生气地说:“怎么又不是一家啦?”

萧长春故意点点头:“可能。”

喜奶奶撇着没牙的嘴:“听听,还是一家哪!”

焦庆媳妇又叫起来了:“妈呀,这可怎么好哇!你说,我除了自私一点儿,我得罪谁啦?”

马凤兰说:“咱们别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哪!”

焦二菊嘲弄地问一句:“噢,你承认自私了?”

志泉媳妇哼了一声:“你怎么着呢?”

焦庆媳妇点着头:“是,是自私。我把谁伤的这么重,要下这样的毒手哇。支书,救救我吧!”

马凤兰说:“唉,不让别人进去,还不让我进去。”

萧长春放下刀子,卷了一支烟点着,说:“我们当然要救你,也应当救你。你忘了本,跟农业社跟大伙儿不一心,是你的罪过;可是,你家是贫农,我们跟焦庆是一条蔓上的瓜,一定得把你们拉回来,一块儿走社会主义的道路……”

喜奶奶说:“里边有事儿,闲人免进。”

焦庆媳妇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我的罪,我的罪,我要知罪改罪,从今以后,跟农业社、跟大伙儿一心一意,要重新做人了。支书呀,快救救我吧!”

马凤兰说:“串个门儿。”

萧长春说:“我们可以救你。说实在的,最能救你的,还是你自己。”

志泉媳妇说话了:“你要干什么?”

“我?”

马凤兰厚着脸皮儿上了台阶。

“对。你刚才说,把谁伤的这么重,这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刚才百仲舅妈说的,你伤的人,是坏人,要向你下毒手的,也是坏人;你把拥护农业社的人家,挨门挨户数一数,有怀着歹心,总想干坏事儿的人没有?肯定没有。救你不难,我问你一个事儿,你得说老实话。”

两个人没有理她。

“说,问什么我说什么。”

马凤兰老远就跟她们打招呼:“吃啦?”

“你跟马之悦、马小辫这些人,背后都搞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志泉媳妇和喜奶奶一边一个站在大门口;嘴里没说话儿,那神态却像告诉这个胖女人:不许你进去!

“没,没,跟马小辫连边都没沾,他是地主,我能沾他呀?真的,撒谎挨雷劈!”

原来,马凤兰跑回家里,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马之悦汇报一遍,就又转回来了。她怕从马志德和李秀敏这两个人身上出娄子。她心里猜测着:自己整个上午演的戏,这两口子是当真了,还是没当真?他们对这件大事儿到底儿看出什么苗头没有?这两个人让别人挑唆坏了,跟老人家总是别别扭扭地不合台,特别是李秀敏,更是一心想跳槽子;刚才又无端地跟她吵了一顿,火顶着火,再让狮子院的人一哄弄,那嘴还关住门了的?马凤兰越想越怕,也顾不上好多了,就要闯进狮子院听听风声,好马上回去报告马之悦,研究下一步对策。

“跟马之悦呢?”

两个人正在谈着,大门口传来一片吵嚷声。

“跟他……”

韩百仲说:“也好。”

“比如说,他都让你跟着干过什么犯法的事儿?你不说实话,我们还怎么帮助你想问题、找凶手呢?”

萧长春说:“看这情形,我就暂时不找马志德了,谈不出什么结果,反而让他们多心。您看呢?”

“我说实话,一定说实话。唉,今天就全兜底儿说吧。我跟马之悦卖了二斗小米子……”

韩百仲拍着大腿说:“对,对,先挖渠后引水。”

焦二菊听了这句话,气得一跳老高:“呸,呸,你还有脸说哪!你不是要断顿了吗?也要打着孩子满街哭去吗?你好黑心呀!”

萧长春拦住他说:“还有。咱们平时没有把他们当地主分子对待过,遇到了事情,更得这样。告诉福奶奶,不要光追情况,也得多给他们摆前途,给他们指出路。”

韩百仲说:“瞧你这个人,支书让她说,她说实话好嘛。说了,认识不对了,往后就不干啦。”

韩百仲跳下炕说:“对,我把福奶奶叫出来,把你这几句话告诉她。”

焦庆媳妇说:“就是这样,往后,就是刀搁在脖子上,我也不干这种事儿了。那天晚上,马之悦让弯弯绕到我家去,说买粮食的来了,大价儿,不卖白不卖;卖了,得几个钱,给孩子买糖吃也好呀……”

萧长春说:“所以我们对他们不要硬追问,先从他们身上摸摸线索就行了。”

三个人又追问一回,焦庆媳妇老是这几句话来回推磨,再也说不出新问题。因为她当事者迷,一时还连不上许多事情;再加上她明知故犯的坏事也只是这一件了。

韩百仲沉思了一下说:“倒也是。”

萧长春说:“你先回去吧,等我们研究一下,再找你详细地说。”

萧长春说:“马小辫也不一定会把自己的底子全让马志德知道。马志德跟马志新不一样,跟马立本也不一样;他们父子两个之间,也不是很严丝合缝的。再说,马志德的觉悟还很低,揭几句破坏话儿,他能做,要揭害孩子这个大事儿,他就是知道一点眉目,也得掂一掂分量,才能开口。您说呢?”

焦庆媳妇说:“不,不,我不敢。”

韩百仲皱皱眉头说:“不太实在。按说,这家伙比李秀敏知道的事情多;马小辫他们总会把李秀敏当外人看,深一点的事儿,不一定全都让她知道。可惜马志德把口封得死死的,半个字儿都不透,除了承认他爸爸有点牢骚,别的全说没有,还给他爸爸抹脂粉;说他爸爸只动嘴,不动手,从来没看他干过破坏事儿。看那样子,还有点怕我们把他爸屈赖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哇!”

萧长春说:“不要紧的。我们到处有民兵放哨,保护着你,没事儿了。”

萧长春问:“马志德暴露一点东西没有?”

焦庆媳妇说:“黑更半夜的呢?”

韩百仲说:“其余的就是说他们家里的摩擦了。她还一个劲儿要求福奶奶找找你,让你跟马志德好好说说,想要搬出来,跟马小辫分家单过……”

韩百仲说:“真是怪事。平时你的胆子挺大嘛,这一回怎么变小了?”

萧长春在心里掂着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今天这事儿,可能就是他们要干的那一家伙吧?还有呢?”

站在一边的焦二菊心里打着算盘。她想起焦庆媳妇平时跟坏人拉拉扯扯的情形,觉着坏人在这里边一定有更坏的打算;在这个节骨眼要是不把她拉住,坏人还会利用她干坏事儿,应当把她夺过来;连孙桂英那号的人都拉过来了,焦庆媳妇总比她好办,就拉不过来了?焦二菊想到这儿,就说:“这样吧,从今天晚上起,我搬到你家,跟你做伴儿去……”

韩百仲说:“她昨天晌午回来做饭,马凤兰、马斋全到马小辫的屋里去了,嘀咕了好长时间;她就听见一句,马小辫说:‘不能光等人,也不能光等天,咱们还得想办法干一家伙!’下边就是小声嘁喳了。”

焦庆媳妇转忧为喜:“哟,他姑,您真是好人哪!”

萧长春追问:“还有什么?”

焦二菊说:“好人多得很,你是捂着眼、昧着心,硬跟好人做对头,硬跟坏人扯帮帮。”

韩百仲说:“她不识字儿,信上都写的什么,她只知道个大概;她说,当时马小辫喊叫要变天。小子,真能做梦呀!还想变天哪!”

萧长春说:“舅妈,您这个办法好,一块住着,还能再聊聊,帮她想想事儿;她过去错了,只要从此认错,咱们原谅她,您也别太急。”

萧长春很注意这个线索:“噢,来信了?这么说马志新早就跟马之悦搭上头了。”

焦二菊说:“长春你就放心吧,这回,我要耐心帮她提高觉悟,不强迫命令,也不能再许给她二斗麦子了。”

韩百仲拧上一锅子烟,朝萧长春跟前凑凑,说:“看样子,李秀敏是有点觉悟了,也敢说实话。她说,那天晚上吵架,是因为马志新给马小辫来了信……”

大家都笑了。连焦庆媳妇也不好意思地笑笑。

萧长春说:“不光是听,根据过去的情形看,也会是这个样子。”

焦二菊把焦庆媳妇带走后,韩百仲打个沉,眼睛一亮,朝萧长春跟前凑了凑问:“你估计这把刀子的来历怎么样?”

韩百仲说:“你的耳朵倒灵,一听就听出来了。”

萧长春说:“出在马之悦的手里的可能性大一点。他家是个没落户,兴许有这种老家底;他又跑过腿,也许置买这样的东西。他做这种事儿,一个是想杀人灭口,吓吓焦庆家,不让她揭他们;一个是,这刀尖冲着我,因为焦庆家跟我家只隔一道墙,或是想下手,没下,存在那儿了,或是留着凶器,想得空子干。不管怎么着,有这把刀子,对我们破案子很有帮助。”

萧长春蹲在炕沿上一边卷着纸烟,一边听着两个屋子里的动静,笑笑说:“听这声音,马志德不大好办吧?”

韩百仲想一下,说:“也可能。”

狮子院摆下了两个战场:焦二菊和狮子院的几个贫农正在喜老头屋里跟马志德刨马小辫的根;福奶奶跟志泉媳妇和玉珍,正在屋里跟李秀敏问马小辫的底。喜老头屋里的声音很高,福奶奶屋里的声音很低……

萧长春又说:“从小石头这一丢看,第二个可能性大点儿。原来是想对我下家伙,没下成,下到孩子身上了……”说到这儿,他的心里像被刀子剜了一下。

他们说着话儿,走进了韩小乐住的那间小耳房里。

韩百仲也难过地揉了揉鼻子,又打起精神说:“我倒觉着,这刀子是马小辫的。”

韩百仲说:“我刚去看了,人们全让你给鼓动起来了,干得满欢。回头,我再让你舅妈跟着干去。没问题。”

“也许是。”

萧长春一边跟着他往狮子院里走,一边说:“我不能在这儿多呆,二队场上只有淑红爷俩领着干,马翠清上山打葛条还没有回来,我得照看一下。”

“十有八九是。”

韩百仲说:“摸出点头脑再去;看这一回李乡长还说什么,总得动动心了吧?走,到里边去,我再跟你详细说说。”

“您认出来了?”

萧长春说:“好哇。几条道儿一齐走,总可以找出眉目来。一会儿工作安排定了,您得快到乡里去报告,得靠领导帮着咱们破案。”

“说起来话长了。早年,马同峰我们俩一块儿给马小辫扛活,马同峰专管给马小辫赶小轿车子。马同峰跟我说,马小辫每逢出门的时候,腰里总是鼓囊囊的,我们两个都猜马小辫掖着手枪。有一回马同峰从镇上接马小辫回来,卸了车,卷车棚子里的褥子,发现一把刀子,我正挑水路过,接过看一眼,马小辫就急火火地跑来了,一把夺过刀子,气扑扑地走了。我看这把很像那一把。”

他们都把自己得到的情况摆了摆,也把自己的想法摆了摆。

萧长春说:“要是马同峰也认出来,就能证实了。还有马志德,这也是一个门路。他自己家的东西,总会见过,也可以从他这边开开口子。”

韩百仲回答说:“看这样子,倒像有一点门儿。”他也像汇报一件平常的事情。

韩百仲问:“要不要先追问马小辫?”

萧长春先开口,谈起他们急应当谈的话;他问:“抓住一点线索没有?”他像了解一件极为普通的工作。

萧长春想了想说:“看样子,这件事里的弯子很多,不宜马上跟他露这个。”

两个战友,立刻就明了彼此的心境,用不着耗费这宝贵的时光,再借助语言交谈;动荡在心头的话,都在这对视中交流了。

“也不审查他吗?”

从打发现丢了孩子到现在,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往一块儿走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光对在一起了。

“不忙。先让他在那儿呆着,您马上带上刀子到乡里报告,咱们好按上级的指示处理。”

韩百仲也离着老远就看见了萧长春。

韩百仲非常赞成这样的办法。

萧长春拐出胡同口的时候,就见韩百仲从狮子院走出来了。

他们又商量:不能光等上级来人破案,党支部也要发动群众,继续追查线索。韩百仲马上到乡里汇报;萧长春又找积极分子们部署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