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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韩百仲觉着群众的意见和要求都是对的,自己应当来个“当机立断”。他说:“这样吧,我马上找马小辫去,先问他今天早上到底儿出门没有;他要是真行凶了,准不承认,准得编瞎话,这就完全证实他干了害孩子的事儿。我一定要使行政权力,马上就审查他。”

“他马小辫是个被管制分子,村里出了人命,就算没这么多的可疑的事情,也得先把他看管起来呀!”

大伙儿都赞成这么办,就跟着韩百仲一起奔马小辫家走来。

“唉,十有八九,他是个现行的反革命分子,你一个治保主任,完全有权利先把他抓起来呀!”

这会儿,马凤兰和李秀敏正在院子里哭闹得不可开交。

韩百仲说:“先跟长春商量一下……”

院子里已经聚了好多人,韩小乐、马长山也到这儿来了。全都是听着她们吵嚷,没人解劝。

“这就算破案了;早破了,孩子还能找回来呀!”

韩百仲进了门,就问马志德:“你爸爸呢?”

“还不急哪,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呀!”

马志德说:“在北屋躺着。”

韩百仲拦住他们说:“别急……”

韩百仲对两个孩子和韩百旺几个人说了声“在这儿等等我”,就匆匆地往北屋闯。

“走,咱们去抓他!”

马凤兰一见大事不好,挡住门口不让韩百仲进去,哭叫着:“韩主任,你得给我做主,我让人家欺负了……”

“快点把他抓起来吧,别让他跑了!”

韩百仲哪顾理她,使劲儿一推,就闯进去了。

“哎呀,这更没跑了,害人的保险是马小辫!”

马凤兰就地一滚,抱住了韩百仲的腿不放手,又喊又叫:“你得给我做主哇!别,别进去,我大伯正在发汗。”

没容他把话说完,这几个社员全都跳起脚来了:

屋里忽然有人答声了:“谁呀?韩主任,请屋里坐吧。”

韩百仲说:“今天早上,马小辫说他病了,走路还得用马凤兰搀着,可是我家拴柱和兰兰明明看见他早上背着粪箕子到过河边,到过树林子,又往北转了……”

炕上躺着的,真是马小辫。他早就回来了,在村里的人还没有发现丢了孩子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你快说呀!”

韩百仲听见马小辫在屋子里答了腔,就对福奶奶、喜奶奶说:“你们跟马志德和李秀敏先到狮子院去等着我,一会儿我有几句话要跟他们谈谈。”

“什么更可疑的事儿?”

福奶奶对李秀敏说:“走吧,到大娘家坐坐去。”

韩百仲越听,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怀疑,胸口更加激烈地跳了起来。他四周看看,没有外人,就小声说:“告诉你们吧,还有比这些更可疑的事儿哪!”

喜奶奶对马志德说:“志德,你到奶奶家去呆一会儿。”

韩百旺说:“还有一条最要紧,我刚才听说,不知道从哪儿传出一股子风来了,说是马小辫的儿子马志新要回村,要干什么一件了不起的事儿。这个,跟支书丢孩子的事儿一点牵连都没有吗?百仲你想想,再跟这一程子咱们东山坞闹出来的种种乱子连在一块儿看看,马小辫十有八九是凶手!”

两个人疑疑惑惑地跟着福奶奶和喜奶奶走出院子。

另一个社员说:“也别忘了,他的靠山是他侄女婿。马之悦这个山眼看着摇摇晃晃地要倒了,马小辫心里能不怕呀?能不恨呀?他不会使点毒手腕,干咱支书一家伙呀?”

几个年轻人在韩百仲的率领下,一齐拥到北屋里。

一个社员说:“百仲你别忘了,马小辫跟萧家早就记着仇,从土改萧老大跟着挖财宝、支书领头放了他家的树,他就不断地造谣言。你不是为这个还整过他两次吗?”

韩百仲上前去,一把撩起门帘子,挂在钉子上,两手叉腰,虎视眈眈地冲着炕上躺着的马小辫吼了一声:“起来,别在这儿给我装蒜!”

韩百仲还在追问:“还有什么?”

马小辫假装奇怪地看看他们,又龇牙咧嘴地往起爬;心里有病,装也装不像,上牙不住打着下牙地说:“韩主任,您,您这是有什么事儿呀?”

韩百旺说:“还有哪,昨天夜里那雨是多大,小伙子出门都不容易,为啥马小辫偷偷地往外跑,还在别人家过夜;早起回来,口口声声喊叫害病了,这里边不是大有文章吗?”

人们喊着:“让你起来,你就快起来!”

韩百仲点点头,问:“就这个吗?”

马凤兰跑进来,一边往枕头上按马小辫,一边对韩百仲说:“哟,好端端的天气,这又是哪边云彩哪边雨呀?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别折腾病人……”

韩百旺指着一个老头子说:“长山爸爸前天在地里割麦子,见着马小辫在他家老坟地里跟瘸老五嘀咕什么,呆了好久,从坟地里出来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的。我们料定他又想起咱们土改斗争他的事儿,跟咱们算了一回仇恨账!”

韩百仲说:“走开,这儿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韩百仲心里一动,暗想:“他们跟我想到一条道上去了。”就紧问:“怎么见得呢?”

马凤兰叫起来了:“怎么没有我说话的地方?什么事儿没有,你闯进人家家里又吹胡子又瞪眼的,这是怎么啦?没个王法啦?”

韩百旺说:“我们的看法,一句话全有了:这件事儿,马小辫最可疑!”

韩百仲说:“我是东山坞的治保主任,代表政府对地主专政,这就是王法!你给我走开不?”说着,把马凤兰推到一边,对马小辫说:“刚才你干的坏事儿,赶快坦白!”

韩百仲被包围在人圈里,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在这儿的都是韩百旺这样一些可靠的社员,心里想,遇到事儿,应当学习萧长春的样子,听听群众的意见,跟他们摆摆看法,再让他们帮着出出主意,就说:“你们对这件事儿怎么看,快说说,我听听。”

马小辫装作莫名其妙地说:“主任,我病了一天一夜,从早上躺下还没起来,连屋还没出哪,干了什么坏事儿呀?这不,凤兰在这儿守了我一上午。”

“得把丢孩子的事儿,跟眼下村里闹的事儿连在一块儿看!”

马凤兰说:“是呀,扒开两只眼还没下炕,连屎尿都是我给端出去的……”

“对,得在坏人里边找找线索呀!”

韩百仲说:“不用在这儿给我唱戏。马小辫,我告诉你,你这回不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饶不了你!”

“我们看哪,这孩子不能光在坑里、河里找啦!”

马小辫装模作样地说:“我的好韩主任咧,您可让我交代什么问题呀?这是从哪儿来的事儿呀?”

好几个社员正站在大庙门口,跟豆片坊的韩百旺议论着丢孩子的事儿。他们见韩百仲急急忙忙地走过来,就都朝前迎了几步,又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韩百仲说:“你真的一上午没有出门儿吗?”

韩百仲说:“好孩子,跟我走!”一手拉着小拴柱,一手拉着兰兰,急忙从家里出来。他要马上找到萧长春,大庙里没有的话,就奔二队的打麦场。

马小辫说:“这还假的了吗?出门又不犯法,我撒谎干什么呀……”

兰兰说:“他从哪个树空走的,我还记着哪。”

韩百仲又质问他:“你到河边上去没有?”

小拴柱说:“他敢说没去,我就拉他认脚印儿。”

马小辫一愣,马上又想,他这是瞎诈唬哪,就说:“我到河边上干什么去,还是昨天背麦子的时候去的哪。”

兰兰一晃脑袋说:“我也敢,我也不怕他!”

韩百仲又质问他:“你到树林子里去没有?”

小拴柱一挺胸脯子说:“当然敢啦!我就不怕臭地主!”

马小辫又一愣,又摇摇头:“那树林子,我还是去年秋后搂树叶子去的哪……”

韩百仲一手扳着一个孩子的肩头说:“咱们一块儿找马小辫去。我要当面问他到地里去没去,到树林子里去没去;他要是不承认,说没去,你们敢作证吗?就是当着他的面,把你们看见他的事儿说出来,敢吗?”

“这全是实话吗?”

两个孩子让他说得一愣,又都咧着嘴傻笑了一下。

“说了半个字儿假的,您就用枪崩了我!”

韩百仲想了想,拍着手说:“好,好!”

韩百仲转身出去了。

兰兰说:“在树林子里。”

马小辫反而安定下来。他想:韩百仲根本没提“上山”去这个事儿,证明他们一点儿影子也没有摸着,自己算是过了险关;这股高兴劲儿刚往上一涌,那脸色刷下子就黄了。

韩百仲的胸口窝更猛烈地跳起来了:“兰兰,你在哪儿看见他的呀?”

韩百仲领进来两个小证人。

兰兰又插嘴说:“我也看见他了,披着黑夹袄……”

小拴柱进屋就冲着马小辫喊:“臭地主,真会骗人!早上你背着粪箕子到河边上去了,从麦子地里走的,为什么说没去呢?”

小拴柱说:“往北。”

马小辫喊叫起来:“哎呀呀,小孩子怎么说鬼话呀!”

韩百仲说:“他往哪边走啦?”

地主那两只凶恶的眼睛一瞪,小拴柱真害怕了。

小拴柱说:“在河边麦子地里,背着粪箕子拾粪……”

韩百仲给儿子鼓劲儿:“拴柱,别怕他,说,说下去!”

韩百仲心里又一动:“拴柱,你在哪看到的他呀?”

小拴柱看看爸爸,又看看门口站着的韩小乐、马长山一伙子人,就把小胸脯一挺说:“你才说鬼话哪,臭地主,你不用吓唬人,不怕你!你在麦地里走,我们还骂你几句,你还瞪我们一眼……”

拴柱怕爸爸不信,加一句:“就我们几个在河边上玩,他真没有找我们去;那会儿地里也没有人,就见着地主马小辫一个人……”

马小辫又喊叫起来:“小孩子怎么也学会编瞎话呀!这半天我连炕都没下,难道说我的魂儿到河边去了?”

两个孩子互相看一眼,又摇了摇头。

兰兰也晃着脑袋说:“马小辫,我们在树林子里也看见你了……”

韩百仲又问:“过后,你们再也没见着他吗?”

马小辫拍着炕:“胡扯!”

两个孩子同时摇摇头。

韩百仲说:“你老实一点!”又对兰兰说:“大胆说下去,我在这儿,别怕!”

韩百仲想了想,又问:“小石头没跟你们去,过后也没去找你们吗?”

兰兰说:“你才胡扯!你披着黑夹袄,往北去了……”

兰兰说:“吃完饭,帮妈妈收拾完家伙,我才找的他。”

马小辫又要叫唤。

韩百仲又问兰兰:“你呢?”

韩百仲一步跨过来:“马小辫,不许你再胡搅!人证在这儿,你明明是出了门,上河边去了,也到树林子里去了,为什么说没去?”

小拴柱说:“吃了饭,我就找他去了。”

马凤兰喊着:“哎呀呀,你一个干部,怎么听孩子的呢?”

韩百仲也觉着自己问得太怪,就说:“拴柱,你是啥时候找的小石头?”

韩百仲说:“不用你忙,我还要整你哪!”又对马小辫下命令:“走,跟我到大庙去!”

两个孩子被问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

马凤兰拍着手说:“哪有这种事儿,杀人也不过头落地哪,人家病得死去活来的,还这么难为人家呀!”

韩百仲又追问:“你跟小拴柱两个,谁先找的小石头呢?”

韩百仲不理马凤兰,又冲着马小辫下命令:“马上给我走,快点儿!”

兰兰说:“他不去,也说要跟他爸爸去捉鸟。”

马小辫哀求着:“我,我实在动不了哇!”

韩百仲又着急地问兰兰:“你领他到树林子里去了?”

堵在门口的韩小乐、马长山也喊起来:“快点,快点!”

兰兰怕小拴柱挨打,忙插嘴说:“大叔,是真的。我也找小石头了,让他跟我们去采蘑菇……”

马凤兰说:“人家是病人嘛!”

小拴柱说:“真的,他说要跟他爸爸捉鸟去。”

韩百仲说:“这好办。马凤兰,你把他背到大庙去!”

韩百仲严肃起来:“真的吗?小石头真没去吗?”

马凤兰一尥蹦子,跳到北墙根,大喊大叫地说:“天哪,还有这么欺负人的?”

小拴柱连忙说:“他没去。我叫他好几声,他也不去。”

韩百仲说:“不错,对不老实的地主只能用这种办法。马小辫你听着:到了大庙里,你要老老实实地坦白交代,不然,立刻把你送到县公安局去!”

韩百仲心里忽地一沉,忍不住地提高了声音:“你带他到河边上去了?啊?”

社员们挤过来,一面要动手,一面喊:

“找他跟我们一块儿去捉鱼……”

“滚起来!”

“你找他到哪儿玩去啦?”

“快着!”

小拴柱生怕自己惹了什么祸,有点发慌地说:“找了,找了……”

马小辫说:“我,我实在走不动啊。”

韩百仲问:“今天上午你们找没找小石头玩呀?”

韩百仲说:“走不动给我爬!”

小拴柱抬起头来,闪着两只大眼睛说:“什么事儿呀?”

马小辫看着躲不了,只好起来,哼哼唧唧地磨蹭着。

韩百仲没有大喊大叫,他怕吓着孩子,尽力压着慌乱和紧张,走到孩子们跟前,半弯下身子,平声静气地对他的小儿子说:“拴柱,爸爸问你一个事儿。”

韩百仲又带着几个人把这个小院所有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心里边翻翻腾腾的。他想,孩子是不会说这种谎话的;这个臭地主明明是出了门,为什么死不承认呢?对他的怀疑不就完全证实了吗?小石头不丢则罢,要是真丢了,跑不了是这几个坏蛋搞的;抓住这条线不松劲儿就好破案了。马之悦跟这个地主拧成了劲儿,手腕更阴险,我韩百仲可不能再简单、急躁办事儿,不能让他的戏法儿骗住。对,先把马小辫拘留起来,追追根子,再跟干部们商量怎么处置他。这样做,是有充分的事实根据的,是合法的,也是社员群众的意见和要求;再说,先让他呆在大庙里,跟马凤兰、马之悦这伙子隔离开,也不让他跟马志德见面,三下里追究,总可以攻破。

拴柱、兰兰,还有几个小孩子正在院子里玩着他们捉来的几条小鱼。小石头丢了的消息,孩子们都知道了,所以玩得不像往日那么起劲儿,没有跳,没有唱,也没有吵吵闹闹。他们围着那个小水罐子,有的蹲着,有的托着小下巴坐在小凳子上,默默地望着罐子里的几条小鱼儿游来游去;那小鱼们好像要从水罐子里冲出来。

马凤兰唉声叹气,扶着马小辫往外走。

于是,他又像一阵风似的甩着大步,顺着沟往东走,回到自己家里。

韩百仲说:“马凤兰,你回你的家!”

他下了坎子,瞧见沟里边走过两个背着草筐子的小孩子,心里又一动:小石头平时总爱跟自己的小儿子一块儿玩耍,今天他们又在一块儿玩了没有呢?对,应当再把小石头的行踪调查清楚,这才算全面、深入。

马凤兰说:“让我们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我得扶着他,要不,跌坏了怎么办?”

韩百仲过去办什么事儿都是挺“粗”的;这一回,他不光按着王国忠信上的指示,也学着萧长春的样子,用“阶级斗争的眼光”看待这件意外的事儿了,还动了脑筋,细密周到地想过来,想过去,来回翻了好几遍。他觉着,自己这一回没有一点儿鲁莽和简单,自己的怀疑和推断是有根据的。他决定马上去找萧长春,跟他商量商量,赶快追查这个马小辫。

韩百仲说:“甭装蒜,他是屁病都没有。马凤兰你给我走开;不快走开,别怪我连你一块儿整。”

韩百仲又跟马长山追问了一些细节,就离开了打麦场。他一边走着,一边把刚才跟韩小乐和马长山两个人对证过的情况又仔细地想了一遍,越想越觉着这件事情十分可疑。为什么马小辫大雨泡天的还往马之悦家里跑呢?脑袋疼,应当打发马志德或者李秀敏把马凤兰找到自己家里去才合乎情理呀!一个病人倒是自己去找“先生”,这不大对茬口吧?还有,为什么偏偏在支部书记丢了孩子的头一天晚上,他跑到马之悦家里住呢?自己能去,拔了火罐,“病”轻了,应当自己走回来了,怎么倒找个“保驾”的护送回来呢?还有,为什么不等马长山问,马凤兰就连忙不迭地说这些个呢?这里边全有题目呀!

马小辫对马凤兰说:“韩主任让你别管我,你就别管我。反正,我是老老实实的,心里没病,不怕冷年糕,怕什么呀!韩主任要教导教导我,也好嘛!你回家吧,这半天也把你累个不轻,歇歇去吧。”

马长山说:“他的脑门上有几个紫印儿,真有病还是假有病,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个老家伙虽说参加干活儿了,总像魂不附体的样子,有时候又鬼鬼祟祟的,准是又想干坏事儿。”

马凤兰只好松开手。

韩百仲又问:“你看他那样子,像有什么病吗?”

众人押着马小辫下了沟,朝东走。等到不见了马凤兰,韩百仲又停住,扯了马小辫一把,严厉地问:“马小辫,你把小石头弄到哪儿去了?”

马长山说:“没等我问,马凤兰就急着跟我说:她大伯病了,头疼,找她拔火罐,雨大回不来,就留下了。”

马小辫故作惊讶地说:“韩主任,您这是哪一头话?”

韩百仲问:“你没问他干什么去了吗?”

韩百仲说:“你跟马之悦使的诡计,还想抵赖吗?”

马长山说:“我心里边惦着麦子垛,早上爬起来,就奔场上,走到马小辫家前门口,碰见了马凤兰搀着马小辫正往院子里边走。”

马小辫说:“哎呀,人家马主任是党员,别看亲戚,我连边不敢沾他的……”

韩百仲跟韩小乐追问了一些细微的情况,心里边琢磨着,又跑到一队的打麦场上找马长山:“长山,你再详细地说说,早起来是怎么看见马小辫的。”

韩百仲说:“胡说!不敢沾他的边儿,昨晚上你住在他家?你们都策划什么了?把小石头弄到哪儿去了?告诉你,这回你的坏事干到头了,不主动交代,你就甭想混过去!”

韩小乐说:“没有。大伙儿都说,这几天,马凤兰往马小辫家跑得特别勤;马小辫也往她家跑了好几趟,这里边一定有鬼!”

马小辫见事不好,就要耍赖,吓吓人,提高了声音说:“韩主任,你看我是干这种事儿的人吗?你就是借给我几副胆子,我也不敢呀!反正我也没好了,我不活着了!”喊着,就要往墙上撞。

韩百仲又问:“再没有听见旁的动静吗?”

韩小乐和马长山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

韩小乐说:“我学喜爷爷那样子,在门轴里夹了一块小石头子儿,回来告诉我妈妈了,让她听着点儿,她说一夜没听见响,早起我又去看看,还没插,石头子儿还在那儿夹着。”

韩百仲冷笑一声,两手叉腰,对两个小伙子说:“你们俩别拉着他,我倒要开开眼,看看这个不想活的什么样儿。”

韩百仲问:“过后也没关吗?”

马小辫瞥了韩百仲一眼,看出自己这一手使不出去,就又软了:“韩主任,饶了我这条命吧,饶了我这条命吧……”

韩小乐说:“夜里我饿了,回家找点东西吃,绕个弯儿到他家后门看看,又推了一把,光掩着,没有插。”

韩百仲说:“只要你坦白交代,可以从宽处理。”

他先跑到办公室找韩小乐:“小乐,你多会儿发现马小辫家的后门没有关着哇?”

马小辫揉了揉眼睛,装作哭了似的说:“您可不能听小孩子的话,屈赖我呀!”

小石头一丢,兼管治保工作的韩百仲,立刻想到了那个地主分子马小辫:有一条非常可疑的线索,引起他的注意,也让他动开了心思;为了抓住这条线索往下追,他正在找人对证事实。

韩百仲想:地主害了人,决不会这么一说就老老实实地承认,这样问,白耽误工夫,也白费唾沫,不如让他在大庙里等着,自己先找马志德两口子谈谈,从他们那儿凑凑情况,再马上派人到树林子和北山根搜一搜,几处一齐下手,事情就好弄明白了。他想到这儿,就对韩小乐和韩百旺说:“你们把他带到大庙等着我,要看住他。”又把马长山叫到一边,小声说:“你快去找克礼,到树林子、北山根找找;别光在明面上,越是旮旮旯旯的地方,越要找细一点儿。”等两个年轻人和一伙社员押着马小辫走了,韩百仲又急忙奔向狮子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