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真是……”
“这您可别怪我。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克礼妈紧走两步进了院子,大声说:“哟,他大伯,今天怎么有闲空儿串门了?”
“哎,你这当媳妇的,怎么没大没小哇?”
正在被新媳妇给“撅”得出不来进不去的弯弯绕,这下可找到“医生”了,连忙迎过来,笑容可掬地说:“放假嘛,没事儿,走走。好久没来这个院子了。”
“不行。您正锯锅戴眼镜到处找茬儿,要是咬了您,光跟我一个人闹倒是不要紧,我怕您又把这件事儿跟办农业社好不好联在一块儿……”
克礼妈对儿媳妇说:“你怎么不让你大伯到屋里坐坐呀?真是的。”
“咬不着我。”
玉珍噘着嘴,说:“您不在家,我让大伯到屋里坐,谁陪着呀!”
“我们家的猪认人,要是咬着您,我可负不了这个责任!”
克礼妈说:“你不兴陪着大伯说说话儿?”
“我替你喂猪,行吧?”
玉珍说:“我们不是一家的人,也没有一家人的话儿,我还是留着跟能听懂的人说吧。”
“我更不方便。”
弯弯绕的脸色刚刚转过来,又红了:“他婶子,你听听,听听你这媳妇多会说话儿呀!”
“我不方便……”
克礼妈说:“玉珍,不兴没大没小的。怎么不是一家子人了?我看是一家子,应当是一家子。”那声调,那笑容,说是怪媳妇,不如说鼓励媳妇更恰当。
“有要紧的事儿您自己不会找去?”
弯弯绕说:“本来嘛,从小我就跟你公爹相好……”那语气,那神态,说是找台阶下,不如说顺梯子往上爬更合适。
“侄媳妇,我有要紧的事儿,一定得跟你婆婆说,你替我找找她吧。”
玉珍用鼻子哼了一声。
克礼妈很纳闷儿:在这个当口,弯弯绕跑到这儿来找我干什么呢?
克礼妈带着和善的老人常有的笑模样继续说:“斗地主那年头,你大伯天天都坐在咱家炕头上,门槛子都让你大伯踢破了。”
“我没问她上哪儿去。您有事就跟我说吧!”这是儿媳妇玉珍的声音。
玉珍很奇怪:“哟,大伯还参加过斗地主哪?”
“你婆婆到哪儿去了,你能不知道?”这是弯弯绕的声音。
克礼妈说:“不是斗地主。那会儿,你爸爸不是党里的负责人嘛!你大伯怕你百仲叔闹过火,又怕你爸爸跟你百仲叔一个样儿,找我给你爸爸吹点枕边风……”
克礼妈不慌不忙地走回来,离着家门口还有几步远,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儿。
弯弯绕连忙打岔:“我说他婶子……”
玉珍哪,你还年轻,你才当了几天“干部家属”,你才遇到过几场风波?你哪里会明白这样一个既是革命者的妻子,又是革命者的妈妈的胸怀的深度呢?你也不会懂得,每一个革命家为革命做出的一点一滴的贡献里,都是群众的力量,而这群众之中,就有他们的家属。他们家属,把私人的感情和对党对集体事业的感情搀和在一块儿,贯注在我们广大基层干部的行动里。他们的崇高的自我牺牲精神,是革命力量的一股重要的源泉呀!
克礼妈还接着说:“那会儿,你大伯跟咱们这样的人可亲近啦……”
克礼妈说:“行。其实,我来不来一个样儿。”她说着,转身往回走。这会儿,这位和善、安稳半辈子的老大娘,才又恢复了常态,不用说那脸色跟刚才大不相同了,就连走路的速度,也比刚才减慢了一半儿。
弯弯绕赶紧说:“对,对,咱们两家就是老交情嘛,这还有错儿。焦田要是在家,保管克礼不会……”
焦二菊说:“你也来助助威嘛!”
克礼妈有意不让弯弯绕把话打断,又说:“那会儿有坏人背后煽歪风说,耍了大纲(缸)耍大碗,斗了地主斗中农,你大伯听了地主富农的谣言……”
克礼妈说:“我先回家去喂猪,换下玉珍,让她早点来开会吧。”
玉珍蔑视地笑了:“怪不得,那会儿大伯就爱听地主富农的话,老毛病还没去根儿哪!”
焦二菊说:“大嫂子,你快到里边凉快凉快去吧,我还要去找人开会哪!”
弯弯绕又要打岔:“他婶子,我说……”
人们跟这位新队长的妈妈说的全是家常话儿,可是,她们又都带着一种不平常的表情。这个对一位“老干部家属”来说,立刻就可以觉察到。克礼妈从自己和别人的经历中得到一条经验:干部在外边受到群众拥护,家里的人也跟着受尊敬;要是干部在外边遭到群众反对,家里的人也照样跟着背黑锅。
克礼妈还是不让他把话打断:“你大伯耳朵软,爱听没影儿的话。”
克礼妈又抿嘴儿笑笑。
玉珍说:“不光耳朵软,跟心里太自私也有关系吧?”
“大妹子,怪热的,怎么站在太阳地晒着呀!”
克礼妈说:“你爸爸告诉你大伯: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要偏听外人的,硬跟自己人掰着走。”
克礼妈点头笑笑。
玉珍拍着手说:“真有眼光,这句话连现在的事儿都说上了。可惜没往耳朵里听。”
“大娘,也参加会来了?”
克礼妈说:“听是听进去了。当时你大伯就是坐在咱家炕上,跟你爸爸脸对着脸说的:‘焦田大兄弟,只要你们不斗争我,从此以后,我要跟地主、富农一刀两断。’你大伯还跟你百仲大叔说:‘我要跟着共产党走到死,儿子、孙子都拥护共产党,跟共产党走。’……”
这当儿,一伙子妇女说说笑笑地从她们身后走过来了,又都停了一下,跟克礼妈打招呼:
玉珍叫起来:“哎呀,说得多好听,才几年,就全都抹了,也不一刀两断了,也不拥护了;不用说儿子、孙子,连自己都在变着法闹分裂!”
克礼妈笑了。
弯弯绕被这婆媳俩一对一口夹在中间,更加出不来,进不去了,就跺着脚,使着劲儿喊:“他婶子,我找你有一件重要事儿说道说道,你让我张张嘴好不好呀?”
“哼,睁眼说瞎话!谁要当我面说,我不踢他两脚算他走运气!”
克礼妈赔笑说:“有话咱们屋里说。他大伯,屋里坐,咱们还是一家人哪!”
“人家还说村干部的女人都拖后腿哪。”
进了北屋,弯弯绕的屁股一沾炕,就急着抢着地说:“他婶子,刚才闹的事儿,你大概是听别人说了吧?”
“谁说不是呢!从打长春当了支书,我算省心多了。先那会儿,只要你大兄弟跟马之悦往一块儿一站,我就伸着耳朵听,总怕他们又吵起来!”
克礼妈说:“听说了,听说了。他大伯对孩子办的事儿兴许不随心,对孩子说的话兴许不入耳,是不是呀?”
“唉,咱们都是老干部家属了,都知道一个人在外边办公事,全家人怎么惦记着哪。”
弯弯绕深深地叹了口气:“唉,他婶子,针尖麦芒那么丁点小事儿,闹得满世界风沙冰雹,哪值得呀!我说他婶子,你别多心,我可是不跟孩子一般见识。他对我怎么样,看在焦田和你的面上,我还能吃得轻担得重。可是,干什么事儿,得适可而止,到劲儿上就要松一松,别欺负人太过分了。一个庄住着,谁啥样儿,全都知道。”
焦二菊劝她说:“我看克礼可以保险,你快别总在心里边嘀嘀咕咕的了。”
克礼妈胸有成竹,一进门就看出了弯弯绕的来意;这句话的“吓唬”人的味儿,她也闻到了。和善的老大娘是不会发火耍脾气的,在这一点上,儿子可一点也不像她。不过,她的心地除了善良之外,还有明亮和坚强,这方面母子倒是一样的。她故意不把话儿挤在一块儿说,就冲着外屋喊:“玉珍哪,给你大伯端碗水喝吧,快着点儿呀!”
克礼妈点着头说:“百仲大兄弟讲话,他太嫩哪,当妈的怎么能放心呢。”
玉珍从自己屋里提着一只新暖壶进来,递给婆婆又退出去了。
焦二菊说:“大嫂子,看你这副样子,又是刨根儿,又是问底儿,是有点对克礼不放心吧?”
弯弯绕继续用软里带硬的口气,朝这位队长的妈妈进攻:“他婶子,咱们是一个庄的老庄亲,不是一块儿搭一截儿车,一块儿住一夜店,拍拍土,洗洗脸,就各奔前程。所以说,看事儿,不能光看脚尖上那么一点儿,得往远看,都还不老不小,往后的日子不是还长着吗?”
克礼妈轻松下来了:“这还差不离儿。”
克礼妈仍然带着笑模样。她一边往杯子里倒着水,一边说:“他大伯,你是男子汉,又是能人,比我这个妇道人家精明得多。我懂那么一点半点道理,说出来你听不进去,还会笑话我,我也就不多说了。咱就说浅的吧。克礼是个孩子,革命的事儿用上他了,党支部和穷爷们,把他扶上去了,我这当妈的,不图沾大光,倒也想贪一点小面子。其实呢,他经没经过,见没见过,可有什么大本事呢?这个别人不摸底儿,我当妈的从小把他抱大的,心里边,多少也还有个数儿。”
“没有。又跟淑红、翠清她们一块儿找喜老头商量老半天才定下来的。”
弯弯绕说:“本事大小,不算个什么;本事大办大事儿,本事小呢,咱们就办小事儿,庄亲爷们都有个担待;最要紧的是得设法儿掌分寸、掂斤两,不要得罪人。这可是一个刚出茅庐的人的根本!”
“怎么一个开法,他就自己决定了?”
克礼妈把放下的水杯又端了起来,举到弯弯绕的眼前说:“当干部,办公事,就好像替大伙端着一碗水,不能偏,也不能斜,得端个平平的、稳稳的。”
焦二菊说:“你大兄弟当场就说了,完全由克礼处理这件事儿。”
弯弯绕拍着手说:“这句话全有了。应当劝孩子前后左右都照顾着点儿,不能光顾前,不顾后,光管左,不管右,光想着水,忘了碗,要那样,还不得罪人等什么!”
克礼妈又问:“后来要开会批评弯弯绕,是他自己做的主儿,还是跟长春、百仲他们商量了?”
克礼妈说:“要我看,前后左右照顾着点儿,就是对好的事坏的事都得留点神,都得能分能辨,不能葫芦、茄子一齐数,分不清,捋不明。打个比方说,他当队长的,要是看着有人安心拉农业社的后腿,安心破坏集体的东西,他都不敢说公道话,不能办挺腰的事儿,怎么能不把大伙儿得罪了呢?我的儿子要是那个样子,连我这当妈的也得罪了!”
焦二菊完全懂得克礼妈这时候的心情,因为她们都是村干部的老爱人呀!
弯弯绕听出这话不投机,就又从另一边绕了:“果子离不开枝子,瓜儿离不开蔓儿;他婶子,依着我看,什么人,走到什么地步,忘了自己的根本总是不好吧?”
克礼妈听到这句话,点了点头;喜悦的笑容,立刻出现在一个当妈妈的脸上。
“他大伯,你这句话,真说到我心里去了。当干部的,当的是哪家子干部呢?共产党的干部;办的是哪家子的事儿呢?社会主义的事儿,这就是根本。我的儿子,要是把这条根本忘了,别看我老实,长这么大我也没有捅过他一个手指头,哼,我不会答应他!”
“回答得可有劲儿了。马之悦那伙人问他:你这队长是谁封的?克礼把胸脯子一拍:党、群众!”
“我的看法不这样。咱们庄稼人头一条是过日子,不能跟人家吃薪金的干部比;搞什么主义,不把日子过好一点儿,一家老小扎上脖子活不了。千条万条,过好日子是头一条,旁的呀,顶不了饭吃,也顶不了钱花。对孩子,得规劝他把心扑在日子上才行。”
“我是问你,克礼怎么回答他的!”
“你说的不对!咱们庄稼人苦也挨过,罪也受过;你大兄弟给人家扛活那会儿,一年拼命干,连克礼我们娘俩都养不了。从这苦里罪里,我懂得咱庄稼人的根本是社会主义了。有人觉着这个社会主义可以要,也可以不要;我们一家六口,都是从心眼儿里觉着这个社会主义不要的话,我们就活不成。千条万条,过好日子是头一条。过好什么日子呢?得过好农业社的大日子。不用说我们这种人家了,就是他大伯你,一解放,先说没有人欺负你,也用不着跑反闹乱,整天担心死活了;就凭这一点儿,你就应该把心扑在大日子上……”
“他不承认就行呀?我们社员都承认!”
弯弯绕觉着话儿越说越远了,也越说越没希望了,就加重了口气说:“我是说,活一辈子,伤一个人容易,为一个人可难,当干部的呢,千万留神,别把路子走绝了!”
“马之悦不承认克礼是队长,他怎么说了?”
克礼妈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的,可是态度更加坚决:“是呀,像马连福那样当干部的,不听党的话,不办党的事儿,伤了好人,为了小人,不就把路子走绝了!”
“揭了。当时焦克礼就指出他这是破坏农业社生产,有意捣乱。”
“我是近人不说远话,要我看,照克礼这种走法,哼,长远的了吗?”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揭他的底儿没有?”
“在咱们这个队,他走长走不长,得看您了。”
焦二菊更神气了:“白让他骂?他一张嘴,我们十张嘴,他骂一句,我们回他十句!”
“看我?”
克礼妈听罢,心里安稳了一点儿,又急着问:“弯弯绕在那儿借由头骂咱们农业社,克礼没有白让他骂吧?”
“我也是近人不说远话。他大伯,只要你能照顾照顾克礼,我看他能走长。”
焦二菊把刚才在河边上发生过的那场“鸡的风波”,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告诉了克礼妈。
“我照顾?他听我的吗?”
“弯弯绕故意反抗领导,存心破坏农业社的生产。昨个,队长明明在会上宣布了让大伙儿把鸡都圈起来,大伙儿全都点头赞成了,他今天偏偏把鸡放出来;捉住他的手腕子了,还胡搅蛮缠……”
“我让他听你的,他还敢不听我的话吗?”
“没撒就好了。他婶子,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弯弯绕乐了。心想:女人终归是女人,一通“绕”,把她吓住了,就说:“行!你把话说到这儿了,不看克礼,我还得念跟焦田的交情哪。我一定好好地照顾他。你就把他找回家来吧,我们爷俩好好唠唠。你可得保证他听我的呀!”
“撒?嘿,你说得倒容易,弯弯绕没低头认错就给他撒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呀!”
克礼妈说:“他听,我保证他听就是了。”又冲外边喊:“玉珍哪!”
“啊,没撒呀?”
玉珍捂着嘴,忍住笑应了一声:“这儿哪!”
焦二菊回手一指:“圈在大庙的西耳房里了。”
克礼妈说:“跟你大伯走一趟。”
克礼妈急忙问:“你们捉的鸡呢?”
玉珍连忙答应:“嗳。”进来了。
焦二菊脸上带笑,从眼珠里闪出心里边的得意劲儿,停住应声:“嗳,大嫂子,你……”
弯弯绕连忙说:“我看还是把他找到家里来吧。侄媳妇,辛苦一趟,辛苦一趟。”
克礼妈招呼她:“他婶子!”
克礼妈说:“你们爷俩一块儿到大庙去吧。”
大庙里闯出了焦二菊,两只大脚一扇一扇的,转眼间就到了跟前。
弯弯绕急着说:“唉,那儿人多眼多耳朵多,说话多不方便呀!”
克礼妈走过农业社办公室的大院子门口,才看见成堆说话的人和结伙往大庙里走的人。
克礼妈说:“他大伯好心好意地要照顾照顾克礼,不是人越多,照顾就越显眼了吗?你到那儿,当着克礼,当着大伙儿,把放鸡吃麦子,把说农业社的坏话,一总来个认错儿,克礼准听你的……”
她家住在沟北边的最东头,出了胡同,经过农业社的办公室才能到大庙里。东山坞有个特点,不论什么时候,村东头总比村西头安静,村东头也比村西头闭塞,什么事情在西头都乱起来了,东头还不知道个信儿。
弯弯绕打个寒战:“啊!”
这当儿,克礼妈已经走出了胡同口。
克礼妈接着说:“克礼一听你的,办了好事儿,群众拥护他了,领导也器重他了,他的道儿长了,你的道儿也长了……”
玉珍越想越待不住了,打算赶紧喂完猪,赶紧追上婆婆,看看到底儿是怎么回事儿。她舀出猪食,也不管凉热,就倒了半槽子,接着又放了猪。那猪把大嘴往食里一扎,烫得“吱吱”乱叫。
弯弯绕跳起来说:“闹了半天,我倒让你给绕到里边啦?这是哪码对哪码呀!”
玉珍只好停住,可是心里翻上翻下地嘀咕开了。刚才她乍听到这件事儿的时候,心里边乱了一阵子,怕男人一冒失,处理得不妥当,给农业社、给支部书记惹下乱子;后来又听说一切都平息下来了,还有人当她面夸奖焦克礼如何如何有办法,她也就安定下来了。这会儿,看见婆婆听了这个消息以后的脸色变化,就又紧张起来。刚过门几个月的新媳妇,跟婆婆熟是熟了,可是对婆婆的为人和心思还没有完全摸清底儿,还不能像对男人那样,眉眼一动,就能猜透对方心里边正在想什么。婆婆知道了这件事儿就急着往外跑,是当成儿子在外边惹下了祸,去教训儿子呢,还是当成儿子在外边受了委屈,去替儿子鸣不平呢?
克礼妈说:“他大伯不是真心实意要照顾克礼呀?”
克礼妈说:“我一会儿就回来。喂完了猪,你就干你自己的事儿去,把门掩上一点儿就行了。”
弯弯绕又气急败坏地坐在炕上。
玉珍追了一步:“妈……”
玉珍从婆婆手里接过水杯,挺郑重地说:“这一回大伯还不赖,知错认错,往后跟农业社一条心,跟大伙儿走一条路,多好呀!我敬大伯一杯水!”
克礼妈说:“猪食熬熟了,一会儿你把它舀出来,凉一凉,就喂吧。我去看看。”说着,就朝外走。
弯弯绕瞪她一眼。
玉珍说:“我再出去打听打听吧。”
玉珍说:“润润嗓子,到会上检讨起来,声音高一点儿,大伙儿好听得清楚。”
克礼妈说:“这两个人说的话,可就不太牢靠了。”
弯弯绕跳起来,嘟嘟囔囔地跑了。
玉珍说:“马子怀媳妇,还有韩德大。”
他投错了“医生”吗?没有,这个医生不错,可惜弯弯绕不能“恨病吃药”!
克礼妈问:“你说的这些个,都是谁告诉你的呀?”
婆媳俩跟出大门口,只见弯弯绕踉踉跄跄地朝大庙那边走去了。
玉珍说:“他把我留在场上了。”
玉珍笑弯了腰。过一会儿,她停住笑,哼了一声说:“这个人真会绕,想从后门给克礼使绊儿,做梦去吧!”又扯住婆婆的胳膊,“妈,您可真有两手!”
克礼妈听到半截儿,就变了脸色,截住儿媳妇的话问:“闹腾了那么半天,你一直都没在跟前吗?”
克礼妈慈祥地一笑:“妈要是没有两手,这个干部家属不就算白当了吗!”
新媳妇玉珍一直留在场上搭棚子,河边那场“鸡的风波”,很晚才听到别人说;当她赶到小桥子上,这里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了。她急忙回到家里,把这件事儿告诉了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