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朝这边走着说：“捉鸟，没有捉着。”
马凤兰心里一动，朝小石头招手：“嗨，小石头，你一个人干什么哪？”
马凤兰说：“唉，山上有的是鸟，你爸爸怎么不给孩子捉一只玩呢？”
小石头一边跑着一边喊：“兰兰！”
小石头说：“等打完场，我爸爸就给我捉去。”
马凤兰看着小石头走过来，心想：这会儿要来一只狼羔子把他叼走多好哇！
马凤兰说：“等着打完了场，鸟儿就回老家去了。”
这工夫，小石头没有追到小鸟，非常扫兴。他想：兰兰说狮子院后墙根有蘑菇，她准是到那儿采蘑菇去了；捉不着鸟儿，就找兰兰一块儿玩吧。
小石头愣了一下：“真的？”
马凤兰还站在那儿，愁眉苦脸地想心思。
马凤兰说：“那还有错呀！”
马斋苦笑了一下，又去扶他的树。
小石头着急了：“怎么办呀？”
马小辫气得脸发青，站起来，拍拍屁股，回到院子里去了。
马凤兰朝北山坡子一指：“你快到山上捉吧。”
马斋对马小辫说：“您可得多加小心了。那天我怎么对您说的，根据我的经验，瞧见他们刚往邪门里迈腿就拦，容易拦回来，等到身子全进去了，拉也拉不出来啦。”
小石头说：“我一个人不敢去。”
马凤兰说：“回来？都积极啦！焦克礼一个劲说，用几个人上场就行了，别人在家歇半天，你看他俩，屎壳郎硬跟着屁嗡嗡，饭都不做着吃了。”
马凤兰说：“好多孩子都去了。”
这句话就像尖刀子似的戳在马小辫的心上，他问马凤兰：“咱家那两个还没回来？”
“有兰兰吗？”
马斋说：“撤去呗，反正比让他们整坏了、拉过去强。亲生的儿女再跟咱们成了仇敌，那可就再没活路了。”
“有，有。”
马小辫说：“他就不想想咱们，咱们自己的孩子就不是宝贝啦？这不，总想把咱们的儿女往坏整。整不过立本去，就撤职……”
“有拴柱吗？”
马凤兰说：“黄鼠狼养的孩子是香的，刺猬养的孩子是光的；一畦萝卜一畦菜，自己生的自己爱嘛。怎么不宝贝！”
马凤兰说：“有，有。你快找他们去，到那儿就捉一只回来，往笼子里一圈，多好玩呀！”
马斋说：“那是姓萧的心尖子。不知道花多少钱，买个鸟笼子。真是，越穷，儿孙越宝贝。”
小石头动了心：“我跟爷爷说去，让我去我就去。”
马小辫立刻想到昨晚在焦庆院里，听到这孩子的梦话，又咬了咬牙。
马凤兰说：“嗨，等你问回来，人家该走远了，你到哪儿找去呀？”
马凤兰说：“准是又捉鸟呢呗！”
小石头说：“我爷爷说我呢？”
马小辫用仇恨的眼光瞪了那孩子一下，问他侄女：“小杂种干什么哪？”
马凤兰说：“快去吧，不要紧的，一会儿就回来了。快追吧，看，人家都走没影儿了。”
正在这个时候，小石头来到近处的河湾里，追赶着那两只一会儿飞起、一会儿落下来的小鸟儿。
小石头撒腿就朝北跑。
“唉！”
马小辫从屋里披上一件黑布的破夹袄走出来了，对马凤兰说：“我到场上找志德去，让他陪我到镇上看看病，路上我得好好地教训教训他。”
“唉！”
马凤兰说：“您在家等着，我去看看吧，免得又让人家说您一顿。”
马凤兰说：“不是，不是，他真把全部家底儿都抖搂出来了，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
马小辫问：“刚才你在这儿跟谁说话？”
马小辫说：“怎么施展不开？我看他是不卖劲儿，心软手软哪！”
马凤兰说：“小石头。”
马斋说：“我真想不明白，凭着马主任那一身本事，硬是在这么一个人身上施展不开！”
马小辫眉头一皱：“你搭理他干什么！”
马小辫揉揉鼻子，摸摸脖梗子说：“要是给姓萧的找点事儿，这麦子垛晚拆半天，就烂了，就够他受的了。”
马凤兰抿嘴一笑：“使点小手腕儿。让他上山捉鸟去了，走远了，找不回家，先让姓萧的着点儿急。唉，我真不知道怎么出这口气好了。”
马凤兰说：“志新不来，李乡长不到，他就是有法儿也使不出去。”
马小辫听了这句话，心里边猛地一动，一把将马凤兰拉进院子里。
马斋问：“马主任一丁点办法也没有？就眼看着让他们这样子美下去啦？”
…………
马小辫说：“就是呀！你瞧瞧这天。嘎巴一声，说晴就晴了；不多下几天，云彩晚点儿散散也好。”
小石头撒开两条小腿朝前跑，一口气跑到了山脚下。他那圆脸涨红了，不住掉汗珠子，一口接一口喘气。他心里边却是美滋滋的。一会儿就找到了兰兰，找到了拴柱，找到一群小伙伴，就能捉到小鸟了，带回家装在笼子里，多好呀！
马斋说：“真怪，我想昨天这场雨，怎么也得害他们一下子，没想到，麦子一捆都没丢在地里。”
他一边跑，一边喊：“兰兰，拴柱！”
“唉！”
他喊着，跑着，登上一道小山梁。他回头望望，东山坞就在眼下了。村南边的打麦场上，飞腾着黄色的烟雾。他想：对啦，爸爸就在那块场上打麦子哪。他拍着手喊起来：“爸爸，爸爸，我来捉鸟啦！”他又看见那亮亮的小河，河边一片菜地，还有一个小窝棚。对啦，爷爷就在那儿给菜拔草哪。他又跳着脚喊起来：“爷爷，爷爷，一会儿，我捉只鸟给你看看！”他也看到被雨水洗过的黄金般的麦子；麦地里没有收割的人，只有一个穿着黑衣裳的，走进了麦地里边的小路上……
“唉！”
在麦地中间小路上走着的是地主马小辫。他背着一个粪箕子，拾着路上的粪蛋儿。
马小辫听了这句话，更后悔了，心想：昨天晚上要是收拾了萧长春，谁还顾得拆麦子垛呀？
拴柱和几个光着屁股的男孩子沿着河边，从正南跑过来，看见他了：
马凤兰咬牙切齿地说：“这小子真卖命啊！”
“快看，快看，那边来人了，让他帮咱们捞一条鱼吧！”
马斋说：“那是想抢着晒，抢着轧呗。看样子也急了眼。”
“他捞了我也不要，他坏着哪！”
马小辫不明白地问：“怎么，扩展哪家子场院啊？”
“喂，不兴到地里踩呀！马小辫，听见没有哇！”
马斋叹了口气说：“好什么呀，姓萧的正领导一伙子积极分子扩展场院哪。”
“不许偷农业社的麦子呀！”
马小辫猛地抬起头：“真？好，好，全烂成泥吧！”
马小辫装着没听见他们的话，拐个弯，奔向树林子。
马斋正在自留地里埋着一棵被风刮倒了的小树。他不知道昨晚上发生的事儿，倒是正为新问题发愁。他左右瞧瞧，见雨后的野地里空无一人，就凑过来，小声说：“你们听说了没有，两个队的麦子垛全漏了。”
兰兰和几个小姑娘正在树林子里边找蘑菇，她们也看见了马小辫：
马凤兰两手抱着肩头，愁眉不展地靠在门框上站着，也不住地叹气。这女人对马之悦昨晚上的做法，又赞成，又有点儿不赞成；她赞成马之悦去给马小辫保驾，不赞成空着手把他大伯拉回来。她觉着，就算不一下子要了萧长春的小命，也得砍他一刀解解气；可倒好，连根毫毛没动人家的，白白挨了半夜雨淋，白白担了半夜惊险……
“瞧瞧，他干什么来了？”
马小辫抱着脑袋，坐在自己家的后门口，不时地唉一声。他的脑门上被火罐子拔了三个红紫红紫的圆印儿，好像贴上的膏药。他这会儿完全脱离了昨晚上那个险境，也就把那个“险”字儿忘得一干二净了；充塞着心头的，是没有得到满足的欲望，没有消除的仇恨，以及错过那个良好时机的惋惜。他想，假如昨晚上把萧长春干掉了，这个早晨的东山坞又该是什么样的呢？保管是炸了营，乱成了一锅粥。让他们追查吧，审讯吧。神不知，鬼也不觉，没有把柄，连脚印儿都让雨水冲没了，闹腾一阵子，也就算没事儿了。就算让他调查吧，上边的李世丹一到，儿子一来，那个“大鸣大放”也开始了，那会儿，一切都得一笔勾销。可是把机会错过去了……
“多怪呀，老头子还梳辫子！”
小石头顺着河湾，一直朝北追……
“呸，鬼样子！”
小河流荡着清亮亮的水，满岸的野草青嫩嫩的，堰水苗开放了小喇叭似的粉嘟嘟的花，还顶着露珠儿。本来很光滑的小路上，出现了许多小沟沟，那是昨晚上让水冲的。
马小辫装着没有看见她们，进了林子，朝北走了。
小石头撒腿就往河边上追。
…………
小鸟又朝村西边飞走了。不用说，它们准是到金泉河里边去喝水。
小石头正在山坡子上跑。他一边跑，一边找，一边喊。
小石头追到门口。
他看见拴柱了。拴柱穿的是灰裤子，正蹲在那儿，像是挖什么。
爸爸、爷爷都没有在家。他想了个好办法，就从屋里搬出个大凳子，要登上去捉树上的那只小鸟；低一点儿，又把自己刚才坐着的那只小凳子搭在大凳子上，可是，还没有容他迈到凳子上去，那两只小鸟一抖落翅膀，“扑拉”一下子飞起来，落到墙头上。
“拴柱！拴柱！”
小石头仰着小脑袋，围着小树转圈子；只见那小鸟儿圆圆的眼睛，长长的尾巴，还用尖嘴叼自己翅膀上的羽毛，越看越眼馋，就喊：“爸爸，爷爷，快来捉小鸟呀！落在树上了，我够不着它呀！”
拴柱不答应，准是生气了，嗔着小石头没有跟他去捞鱼，捉鸟来都不找上小石头。
太阳升起老高，有点儿热了。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两只小鸟，落在香椿树的梢头上，又摇头，又晃脑，“啾啾啾”，叫得好听极啦。
小石头一口气跑过来。闹了半天，不是拴柱，是一块尖尖的大石头。
小石头又扯了几片树叶子，撕成碎末子，放在小凳子上，又对蛤蟆说：“别生气了，我给你做点饭吃；等爸爸打完麦子，带我捉小鸟，捉了小鸟就放了你啊。你不用不信，真的，这回我爸爸要给我捉两只，一只大的，一只小的。”
小石头又在山坡子上跑。他一边跑，一边找，一边喊。
萧长春点点头：“行。”就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奔二队的场院去了。他喜欢自己的儿子，他也愿意多跟孩子一块儿玩玩，可是顾不上，东山坞有多少事情等他做呀，把白天黑夜全都加在一块儿也做不完哪！他走着想着，把手里提着的烟荷包塞进衣兜里，忽然碰到里边的那个鸡蛋；给儿子送回去吧，已经走出这么远，不能多耽误工夫了，过一会儿再说吧。
他看见兰兰了。兰兰穿的是花衣裳，正站在那儿，像是玩什么。
小石头说：“打完麦子，你得给我捉两只小鸟，两只，行不？”他伸出两个小手指头，把“两只”说得非常响。
“兰兰！兰兰！”
萧长春笑着点点头：“对啦。小石头在家好好玩，要不就到菜园里找爷爷去吧。”
兰兰不答应，准是生气了，嗔着自己没有跟她采蘑菇，捉鸟来都不找上小石头。
小石头眨了眨眼：“看地主吧？”
小石头一口气跑过来。闹了半天，不是兰兰，是一棵挂满花朵的小树棵子。
萧长春说：“夜里不打麦子，爸爸要看麦子呀。要不，坏人偷了咱们的麦子怎么办呢？”
小石头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新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一群山鸟从他头顶上掠过：“小鸟，小鸟，真多呀！”他追几步。石缝里，草丛中，都有小鸟在跳。他追着赶着，一会儿攀上一块大石头上，一会儿又跳进一个盖着草的小沟里。
小石头说：“夜里不打麦子，你也不回家！”
小石头高兴极啦，在山半腰喊：“快来呀，小鸟可多啦！”
萧长春说：“别急，等麦子打完了，爸爸就带小石头上山捉鸟，一定捉一只来。”
山谷里，回荡着一个清亮的童子音。
小石头不高兴地摇晃着小脑袋：“你先给我捉一只鸟，再忙去不行吗？”
小石头还往远处飞跑。
萧长春哄着孩子说：“爸爸这会儿忙，等有空儿，再带你去，好吗？”
就在这个时候，从一块大石头后边蹿出一个人，左右瞧瞧，就又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一把抓住小石头的小胳膊。
小石头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爸爸，你带我捉小鸟，蛤蟆不会飞。”
小石头回头一看，喊道：“马小辫，臭地主，臭地主！”
萧长春在屋里装了烟，又拿了一把锄头，就匆忙地朝外走。这会儿，他脑袋里边只装着一件事儿：趁这个大晴天，把湿了的麦子抢救过来，多打几场，再过一两天，就可以先上交和分配一部分了。
马小辫瞪着眼珠子：“妈的，老爷浑身全是香的！”
小石头说：“上菜园子了。”
小石头朝山下喊：“拴柱哥，兰兰姐，快来，快来，不跟臭地主玩，不跟臭地主玩！”
萧长春在孩子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站起身，朝屋里走着问：“你爷哪？”
马小辫朝小石头一耸鼻子一咧嘴，说：“傻瓜，你不跟地主玩跟谁玩？我跟你们穷人三世的冤家对头！冤家路窄，不见不行！”
小石头歪着脑袋说：“不，不。姑姑说，不兴打人骂人；打人骂人是坏孩子。”
小石头说：“你坏，你坏！”
萧长春从二队场上，到一队场上，把要做的事情全安排停当了，就拐个弯，回家拿锄头和烟荷包。他要赶紧领着社员们拔庄稼、平地，把场做出来。他一边朝院子里走，一边偏着头看着儿子小石头，那带着疲劳神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接着又蹲在儿子跟前，逗他说：“嗨，它不听话，你就打它的屁股嘛！”
马小辫说：“是我坏，还是你们坏？你们清了我的家，分了我的产，把我整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今还要挖我的祖坟，夺我的后代，还想着让穷人坐一万年江山，让我们永世不得翻身，你们不坏吗？啊！”
小石头指点着蛤蟆说：“你一点儿也不乖！”
马小辫的眼红了，红得像一对恶狼的眼；马小辫的脸青了，青得像破庙里的恶鬼。他面对着这个孩子，像是对着党支部书记，像是对着全东山坞的贫下中农，像是对着整个新时代，他又咆哮起来了：“不让我好活，我也不让你们好死，这个世界上有我没你，有你没我，我，我要把这个天都绞碎了才能解恨哪！”
蛤蟆被捅的没处躲了，就眨巴着眼睛，望着小石头，下巴颏还是一鼓一鼓的。
小石头使劲儿掰着马小辫那只阴冷的毒手说：“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跟你玩，你是坏人！”
小石头扯了几片香椿树叶子，塞到笼子里边，说：“你别生气啦，快吃点饭吧，等爸爸给我捉来小鸟，我就把你放开，行不行呀？”
马小辫龇牙咧嘴、凶残地笑着说：“我不坏，我带你到那边去，给你捉小鸟。”
蛤蟆又朝一边躲着。
小石头往后坠着说：“坏人不会捉小鸟，我不要你的！放开我，不放我要骂你啦！”
小石头又把小草棍从另一边伸进来，说：“噢，你生气了？爱生气是坏孩子，贫雇农家的孩子不能娇气！”
马小辫一面拖着孩子，一面说：“我给你捉两个脑袋的小鸟。”
蛤蟆朝一边躲着。
“你骗人！”
小石头搬过一只小凳子坐在笼子跟前，拿一根小草棍捅着蛤蟆的嘴说：“喂，你怎么啦？”
“走，跟我瞧瞧去。”
那蛤蟆在笼子里跳着、撞着，眨巴着溜溜圆的大眼睛，下巴颏一鼓一鼓的，像是噘嘴生气的样子。
“不，不去。拴柱哥，兰兰姐！”
小石头回到屋里，把爸爸从集上给他买来的那只鸟笼子挂在院子里的小香椿树上；还是个空笼子，里边没有鸟。这孩子多盼着有一只鸟啊！可是从打买来鸟笼子那天起，爸爸就白天黑夜地忙，饭都凉了才回家，吃饭都站着吃，搁下碗就走。小石头哭了几回，要爸爸给捉一只鸟，爸爸都没有答应。早晨起来，他在墙根下边看见一只又蹦又跳的大蛤蟆，就把它捉住顶小鸟了。
马小辫一手捂住孩子的嘴。
这工夫，两个打麦场上都忙开了扩展场院的事儿，街上没有人，有人也是急急忙忙走过来，又走过去，没空儿到院子里看看，或者说句话儿。
小石头咬住了地主的毒手。
两个小朋友一走，小石头又挺后悔，不如硬把他们拉住了。他想追他们去，又怕这会儿爸爸回家来。爸爸说过，哪天不干活儿，就给他捉鸟玩；今天地里进不去人，一定能上山了。他要等着爸爸。
马小辫疼得直叫唤：“小杂种，小杂种！”又换一只手使劲把孩子的嘴捂住了。
兰兰说了好多话，见小石头不肯去，也走了。
小石头哭了，哭不出声，脸涨得通红，泪水从马小辫的手指头上流下来。
小石头又摇摇头。
拉拉扯扯地走了一段路，马小辫放开手，说：“看，那不是两个脑袋的鸟吗？”
兰兰说：“树林子里边有蘑菇，咱们采蘑菇好吧？”
“没有。”
小石头迎过来说：“玩。一会你跟我爸爸捉鸟去好不好？”
“下边看。”
过一会儿，韩百旺的小闺女兰兰挎着一个小竹篮子跑来了，站在门口喊：“小石头，玩不玩呀？”
下边是个深不见底儿的山涧。
拴柱一边朝街上跑，一边说：“不去，不去，捞鱼好玩。”
小石头往后退：“不，深，怕。”
小石头摇摇头说：“不，我还等着爸爸给我捉鸟去哪，你也一块去吧。”
马小辫两只凶恶的眼睛一瞪：“怕什么，穷小子们绝根吧！”一句话没了，使劲儿在小石头背后推了一把。
拴柱说：“到河里捞鱼去。”
这会儿，一个木柴棒子似的人，戳在对面山坡的石崖下边，心惊肉跳地朝山半腰看去，见一块石头似的东西，从那儿坠落下去了。他要喊，还没喊出声，就摔倒了。
小石头跑出屋：“玩。干什么玩？”
…………
韩百仲的二儿子拴柱手里拿着一只长把儿的小网兜子跑来了，站在门口外边喊：“小石头，玩不玩呀？”
太阳转到山那边去了，阴影投过来，跟着，又刮起一股子凉爽的风。
爸爸不在家，爷爷也不在家，地里湿，不让进人，小石头不能拾麦穗去了，一个人玩没意思，正在往鸟笼子里边塞蛤蟆。
这时候，石头下边的那个人苏醒了，眨巴眨巴眼，扶着地爬起来。他看看山顶，又看看山沟，一切都像死了一般的沉静。他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迈了一步，又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