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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那个消失的陌生人怎么办?”玛丽说,“他被杀害了。我可以肯定。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如果我是你,我会伺机而动,”他回答说,“密切关注你姨父的动向,等马车真的又来了,你可以立即向我报告。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决定怎样采取行动为好。也就是说,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的话。”

“恐怕是这样的,除非他的尸体被发现,可这根本不可能,”教区牧师说,“就此而言,他很可能根本没有被杀。请原谅我,但我觉得你的想象力有些过于丰富了。记住,你看到的不过是一根绳子。如果你确实看到那个人死了,就算受伤了也行,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那么,你会给我提什么建议?”玛丽无助地问道。

“我听见我姨父威胁他,”她坚持说,“这还不够吗?”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可以见见巴萨特先生,”他说,“把你讲的东西给他讲讲。但是,除非他能够当场抓住你姨父,也就是说,院子里有马车,否则定你姨父罪的可能性很小。这一点你必须牢记。我知道我说的话听起来没有什么用处,但无论从哪方面看,局面都比较困难。还有就是,你不想让你姨妈牵涉进去,但如果要定罪的话,我看不出她究竟怎样才能置身事外。”

“我亲爱的孩子,人们一年到头天天相互说狠话,也就是说说而已。现在,听我说,我是你的朋友,你可以相信我。如果你什么时候感到担忧或困惑,我希望你来找我说说。从你今天下午的表现来看,你不怕走路。沿着公路走,奥特尔南也才几英里远。如果你来的时候我不在,那么汉娜会在这里,她会照顾你的。啊,这是我们之间达成的协议,对吧?”

他发现了她脸上的失望表情,又开口了。

“非常感谢。”

玛丽听着他的推理,有些疑虑。她曾希望,一旦她的故事的真实性得到认可,他就会大吃一惊,但他现在显然无动于衷,根本没有把它当回事。

“现在穿上你的袜子和鞋子吧,我去马厩把马车套上。我会把你送回牙买加旅馆。”

“我相信你,毫无疑问,”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我怀疑你是否知道歇斯底里是什么意思。但你的故事在法庭上行不通,至少你今晚这个讲法肯定不行。它太像虚构的故事了。还有就是,尽管我们都知道,走私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一种严重犯罪,但它在整个地区都很猖獗,一半的治安官都心知肚明。这让你感到吃惊,对吧?可我向你保证,这是实情。如果法律更严格,监管力度更大,你姨父在牙买加旅馆的那个小巢穴早就被捣毁了。我见过巴萨特先生一两回,相信他是个可靠、诚实的人,但不瞒你说,他有点儿傻。他喜欢吓唬人,说大话,仅此而已。除非我猜错,否则他会对今天上午的搜查守口如瓶。他实在犯不着走进旅馆,搜查房间,如果人们知道他这么大费周折却一无所获,他就会成为这一带的笑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到访会吓坏你姨父,你姨父现在会老实一阵子,暂时不会有马车去牙买加旅馆了。我觉得你大可以放心。”

玛丽不愿意回去,可又不得不面对现实。这个房间气氛安宁,烛光淡淡,炭火温暖,椅子宽阔,与牙买加旅馆寒冷、阴森的走廊,以及她自己那个位于门廊上的斗室,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做这种对比。她脑子里牢记着一件事,那就是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随时回到这里。

等她讲完了,教区牧师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他轻声吹着口哨,不停地摆弄他外套上的一个扣子。扣子松了,悬在一根线上。然后,他来到炉床边,停下脚步,背对着火,低头看着她。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夜色晴朗。傍晚的乌云已消失,天空繁星点点。玛丽挨着弗朗西斯·戴维,坐在双轮马车高高的座位上,身上裹着一件天鹅绒领面的厚大衣。拉车的马不是她在沼泽上遇见他时他骑的那一匹,而是一匹灰色的马,这匹马在马厩里充分休息过,因而精神抖擞,跑起来风驰电掣。那真是一段奇异又令人畅快的行程。风吹着玛丽的脸,吹痛了她的眼睛。因为山丘陡峭,他们从奥特尔南开始的上坡路最初行驶得很缓慢,但现在驶上了公路,朝着博德明奔去。教区牧师用鞭子抽着马匹,直打得它耳朵平贴,疯了一样飞奔。

北山的乡绅今天早些时候的到访倒有些说服力,但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又使高潮突降。故事中唯一听起来有些真实的部分,是她下午在沼泽中迷失了方向。

马蹄在坚硬的白色公路上嗒嗒地响着,路面上扬起尘埃,晃得玛丽朝她的同伴身上摔去。他并没有试图勒住他的马。她抬头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在微笑。“快跑,”他说,“快跑,你可以比这跑得更快。”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兴奋,仿佛在自言自语,让人觉得不正常,有点儿吓人。玛丽感到有些困窘,仿佛他已进入另一个世界,忘了她的存在。

他的话语令她觉得自己微不足道,还有些困惑。尽管他把握着分寸,态度也和蔼可亲,却仿佛在嘲笑她,在内心深处认为她歇斯底里、少不更事。于是,她一股脑地讲起她的故事,其中难免有些颠三倒四,从她在酒吧的第一个晚上开始,又倒回来讲到她是如何来到旅馆。她讲的故事听起来平淡无奇,难以令人信服,就连知道真相的玛丽本人也这么认为。此外,她非常疲倦,讲起故事来很吃力,时常不知所言,不得不停下来思考再接着讲下去,重复前面已经说过的事。他耐心地听她讲完,没有发表看法,也没有提出疑问,但她觉得他的白眼睛始终注视着自己。时不时地,玛丽可以出于本能地感受到,甚至等待着,他喉结活动的动作。玛丽继续说起她所承受的恐惧、苦闷和怀疑,可就算在她自己听来,也仿佛出自一个过度兴奋的头脑的天马行空,姨父和那个陌生人在酒吧里的对话变成了精心设置的废话。她感觉到,而非发现,教区牧师对她说的话有些怀疑。她不顾一切地想使她现在有些荒唐、过度渲染的故事变得温和一些,结果发现原是故事中大反派的姨父,却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恶棍,酗酒成性,每个星期揍他妻子一次;那些马车也变得不再危险,和邮递员的马车差不多,为了加快送达而在夜里行驶。

玛丽坐在那里,得以第一次观察他的侧面。她发现他的相貌轮廓很清晰,细细的鼻子挺立显眼。也许就是那与生俱来的特质,从一开始就把他创造成了白色,使他与她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说吧,”他微笑着说,“我又不是没听过别人的忏悔。不是在奥特尔南这里,而是在爱尔兰和西班牙。你要讲的故事,对我来说不会像你以为的那样离奇。牙买加旅馆之外的世界可大着呢。”

他看上去像只鸟。他缩在座位上,黑色的斗篷大衣被风吹起,双臂宛如翅膀。她分辨不出他究竟有多大,任何岁数都有可能。就在此时,他俯下头,冲她笑笑,看上去又像个人了。

玛丽抬起头,看着他苍白脸庞上那双苍白的眼睛,和他那剪成平头的白发周围的光晕。她再次觉得,这个人的性格是如此奇怪。他也许才二十一岁,也许已经六十岁了。如果他有心问她,他那温和、循循善诱的声音会使她道出她隐藏的所有秘密。她可以信任他,至少这一点是肯定的。尽管如此,她还在犹豫该怎么说。

“我喜欢这些沼泽,”他说,“当然了,你刚接触它们时印象不好,因此可能无法理解。如果你像我这样了解它们,见过各种氛围中的它们,无论冬夏,那么你也会喜爱它们。它们有一种和这里任何地方都不同的魅力。这些沼泽已经存在很久了。我有时候觉得,它们是另外一个时代的幸存者。沼泽是第一批被创造出来的东西,然后才是森林、峡谷、海洋。你哪天日出前登上拉夫石山,听听石头缝间的风声,就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想得有些多了?”教区牧师说,“我知道,我肯定显得没有同情心,还有点冷酷无情。但这是十九世纪,人们不会无缘无故地相互杀戮。我相信我和你姨父一样有权把你赶到国王公路上。既然说了这么多,你难道不觉得最好把剩下的情况也给我讲讲吗?你叫什么名字?你在牙买加旅馆生活多长时间了?”

他说话的时候,玛丽一直在想她家乡的教区牧师。他是个快活的小个子,有一长溜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他的妻子会做蜜李酱。他总是在圣诞节说同样的布道词,他的教民可以随时给他提词。她想知道弗朗西斯·戴维在自己的教堂里会说什么。他会说起拉夫石山,或是道兹玛利湖上的光吗?他们现在到了公路上的那个低洼处。密密的树丛生长在福伊河边上,形成了一个微型河谷。在他们的前面,是向上延伸、无遮无拦的高地。玛丽已能够看见天空映衬下的牙买加旅馆高高的烟囱。

“啊!你千万不要那么做!”玛丽连忙说,“如果他对我做的事情有半点怀疑,他就会先杀了我,再杀了你。你不明白。他是个亡命之徒,绝不会收手的。算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就从门廊爬进我卧室的窗户。这样的话,他肯定永远不会知道我来过这里,还见过你。”

旅程的终点到了,欣悦的心情也离她而去。那种对姨父的恐惧和厌恶又回到了玛丽的心头。教区牧师在院子不远处勒住马,把车停在草坡的避风处。

“别害怕,”他说,“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除了我,谁也不会知道这个。你也知道,你太累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来这个暖和的房间,逼你吃东西,应该先让你睡上一觉才是。你肯定在沼泽地上待了好几个小时。再说了,这里和牙买加之间有些地方很不好走。沼泽地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最危险的。等你休息好了,我会把你送回那个牢笼。你要是愿意,我还可以亲自为你向老板解释。”

“看上去没有人啊,”他平静地说,“就像座死人的房子。你想让我敲门吗?”

“我遇上了大麻烦,”她说,“我有时候想,我会像我姨妈那样变得神智不清。你在奥特尔南肯定也听过一些传言,可能你不过耸耸肩便置之不理。我来牙买加旅馆才一个多月,但好像已经过了二十年。让我揪心的是我姨妈。我要是能让她和我一起离开就好了,可她不会离开乔斯姨父,尽管他待她一点也不好。每晚睡前我都在想,马车的响声会不会惊醒我。头一回有六七辆马车,运来了大包和箱子,那些人把它们搬进了走廊尽头那个钉了木条的房间。那晚有一个男人被杀了。我看见绳索悬在楼下的梁上……”她突然停了下来,脸变得通红,“我从没给任何人说过,”她说,“这话自己从我嘴里跑出来了,我再也不能保守秘密了。我真不该说这些。我干了一件蠢事。”他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想让她平静一下。然后,当她恢复过来,他开口了。他语调温和而缓慢,就像父亲安慰受到惊吓的孩子。

玛丽摇了摇头。“门闩总是上着,”她低声说,“窗户钉了木条。我的房间在门廊下面,如果你让我踩着你的肩膀的话,我可以爬上去。在老家的时候,我爬过比这还糟糕的地方。我的窗户就在上面,是开着的。一旦上了门廊,就容易多了。”

她几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听见自己正在回答他的问题。

“你会在石板上滑倒的,”他回答说,“我不能让你这么做。太荒唐了。就没有别的法子进去吗?后门怎么样?”

玛丽清醒过来,盯着他的眼睛。他低头凝视着,眼神里流露出无限怜悯,让她不由得想闯进他眼里的柔情。

“酒吧门会上闩,厨房也会,”玛丽说,“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悄悄走一圈,确定一下。”

“你今晚为什么在沼泽地里乱跑?”他说。

玛丽领着路,到了房屋的另一侧。突然,她转向他,将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厨房里有亮光,”她低声说,“说明我姨父在那儿。佩兴丝姨妈一向睡得早。窗户没窗帘。要是我们经过,他会看见我们的。”她斜倚着房屋的墙壁。同伴示意她别动。

玛丽一言不发。在她的印象中,那伙去牙买加旅馆的人并不值得尊重。空气中弥漫着玫瑰花的香气。她想知道它来自哪里。就在此时,她第一次注意到,在她的椅子后面的茶几上,摆着一碗晒干的花瓣。他又开始说话了,口气还是那么温和,但透着一丝坚持。

“很好,”他说,“我会小心不让他看见我的。我过去看看窗户里面。”

“因为我的工作,我有时候会去偏远的茅舍和农场,”他接着说,“今天下午我帮着接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活下去,孩子的母亲也是。这些沼泽里的人吃苦耐劳,什么都不在乎,你可能自己也已经注意到了。我十分敬重这些人。”

玛丽看着他走到窗子一侧。他在那里站了几分钟,凝视着厨房里面,然后示意她跟上来,脸上又露出那种她曾见过的紧张的微笑。在他的黑色铲形帽的映衬下,他的脸显得非常苍白。“今晚不用和牙买加旅馆的老板发生争执了。”他说。

“我今晚能在沼泽上遇见你,可谓神意。”他慢吞吞地说。玛丽已把盘子推到一边,再次蜷缩在椅子上,一只手捧着下巴。房间里的暖意和热茶令她昏昏欲睡,他温和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遥远。

玛丽顺着他的视线,凑近窗户。厨房里只亮着一根斜插在瓶子里的蜡烛,蜡烛已烧了半截,大滴的蜡油积在一侧。风从敞开的通向菜园的门里钻了进来,烛火摇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乔斯·梅林躺在桌子上,酩酊大醉,粗壮的双腿大叉着,帽子扣在后脑勺上。他的眼睛盯着淌着蜡油的蜡烛,目不转睛,像死了一样。桌子上还躺着一个瓶子,瓶颈碎了。瓶子旁边放着一个空玻璃杯。泥炭火已经熄灭。

他给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往里面添了一小勺奶油。她还没习惯他的白头发和白眼睛,它们与他的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黑色的牧师服则让它们更引人注目。她仍有些疲惫,对周围的环境也仍感到陌生。他也尊重她想保持沉默的想法。玛丽大口吃着晚餐,不时从茶杯后面瞄他一眼,但他似乎立即就能感觉到她在看他。他会把他的白眼睛转向她,冷冷地盯着,就像一个盲人的凝视那样无动于衷却具有穿透力。玛丽只好把眼睛移开,扭过头看房间石灰绿色的墙壁或角落里的画架。

弗朗西斯指着敞开的门。“你可以走进去上楼睡觉,”他说,“你姨父甚至看不见你。进去后闩好门,吹灭蜡烛,不需要点着灯。晚安,玛丽·耶伦。如果你什么时候遇到麻烦需要我的话,尽管来吧,我会一直在奥特尔南等你。”

对玛丽来说,让人伺候真是新鲜。但他看起来沉着自然,几乎不露痕迹,显得大大方方,仿佛每天都是这样。她也丝毫不觉尴尬。“汉娜住在村子里,”他说,“她每天下午四点离开。我更愿意靠我自己。我喜欢给自己做晚餐,然后我就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幸运的是,她今天做了苹果馅饼。我希望你能多吃点,虽然她做的馅饼水平一般。”

说完,他便转过房屋的一角离开了。

玛丽幻想着,不由得笑了。她再次把手伸向了炉火。寂静令她感到惬意,舒缓了她的疲倦,带走了她的恐惧。这是一个与牙买加旅馆不同的世界:牙买加旅馆里的寂静令人感到压抑,充满恶意,房间因为被忽视而散发着臭味;这里则不同,她身处的房间有着那种在夜里被造访的客厅的静谧。家具,摆在中间的桌子,墙上的画,这一切让人觉得非常陌生,仿佛它们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是一些在子夜被人意外发现的正在酣睡的东西。有人曾居住在此,他们是一些快乐而又温和的人。其中应该有老迈的教区牧师,腋下夹着发霉的书;窗边应该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穿着一件蓝袍子,正弯着腰做针线活儿。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这些人现在应该安眠在大门外的教堂墓地里,镌刻在他们墓碑上的名字已被苔藓覆盖,模糊难辨。在他们故去后,这座房子便与世隔绝,寂寥十分。而现在住在这里的那个人则承袭了故人的品性,使一切依然如故。玛丽看着那人为晚餐摆放餐具,不禁想到,他让自己与房间里的氛围融为一体,实在是明智之举。如果换作别人定会觉得这寂静令人局促不安,也许会试图闲聊,或者碰碰杯子。她用眼睛扫视着房间,发现墙上全无与圣经主题有关的东西,锃亮的书桌上也没有纸张和书籍,和她印象中教区牧师的客厅完全不同。不过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角落里放着一个画架,画布上是画了一半的道兹玛利湖。应该是在一个阴天画的,空中有雨云,水面上没有粼粼波光,灰蓝灰蓝的,没有风。画中的景色吸引了她的眼球,令她痴迷。她对绘画一窍不通,但那幅画很生动,她几乎能感到雨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他肯定注意到了玛丽的视线的方向,他走向画架,把画翻了过去。“别看那个,”他说,“画得匆忙,我都没时间画完。如果你喜欢画儿,应该看画得更好的。不过,我要先招呼你吃晚饭。坐着别动,我把桌子给你搬过来。”

玛丽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关上门,上好闩。如果她乐意,她甚至可以把门一摔,即使那样也不会惊醒姨父。

房子静得出奇,很罕见,让人捉摸不透。就像是老故事中的一座房子,在一个仲夏夜被主人公发现。房子边上应该围了一圈荆棘,主人公用刀在荆棘间砍出一条路来。然后,他眼前出现一丛似锦繁花,硕大的花朵从没有人碰过。巨大的蕨类植物在窗下疯长,白色的百合花攀在长长的茎上。在故事中,常春藤应该爬满墙,堵住入口,房屋应该已沉睡一千余年。

他已经去了他的天国,小小的世界对他来说已不复存在。她吹灭他旁边的蜡烛,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