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寻她千百度 > 第40章 剁2

第40章 剁2

女人呆呆地望着房门。想,或许,我刚才犯了一个错误?

终于,女人小心翼翼抱住了男人,把自己赤裸的双乳,紧紧地贴在男人赤裸的背上。男人既没有拒绝,也谈不上接纳,依旧静静地躺着。女人嗔怨道,你是根木头吗?一只手开始在男人肚皮上游走,另一只手抚摸着男人的胸脯。男人的呼吸变得不怎么平稳了。女人仿佛受了鼓舞,又嗔怨道,真是根木头。一只手索性摸向了男人的下体。那儿,正有一根硬邦邦的东西巍然矗立着。女人笑道,露馅了吧,还装蒜!没想到,她的话音刚落,男人却呼地坐起来,躲瘟神似的跳下床去,三步两步窜到房门边,拉开房门,冲了出去。还没忘重重地带上房门,咣的一声,震得四下里的空气也丝丝颤抖。

睡觉时,男人女人还在一张床上,一架蚊帐里。数不清的蚊虫在蚊帐外飞舞着,嘤嘤嗡嗡的,响成了一片又一片,明白无误地传递出这个夏秋之交的夜里,潜隐的喧嚣、躁动和不安来。女人睡不着。在城里没日没夜泡在舞厅里,欠下好多瞌睡的,本想昏天黑地睡一觉,解解馋,可满脑子都是影影绰绰的东西,乱纷纷地飞,就是睡不着。通过床垫时不时传来的细微震动,她推测,男人其实也睡不着。他在想些什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他刚三十出头的年纪,这么长时间没碰过女人,怎么就能忍住不碰我一下呢?他是真的不愿意接受我了吗?他还想要这个家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切,不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吗?他没理由嫌弃别人的——可是,作为一个心智正常的男人,谁又能接受一个像自己这样不洁的女人呢?

第二天吃过早饭,女人骑着电动车,要到邻村的娘家去,看看娘家妈。出村不久,在一家木器加工厂门口,女人停下车来,摸出手机,翻看短信。都是城里那些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男人们发来的短信。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已经有十多条了。多亏手机调了振动。说的都是些女人们爱听的肉麻话。可这些原本可能很是美妙、很是动听的话语,经了他们这些欢场男人们的嘴,怎么就显得那么虚情假意,那么空洞乏味,那么一文不值呢?女人一条短信也没有回复,只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通了,女人约对方到木器加工厂门口见面。对方可能以为,自己即将要猎获一场意外的艳遇,自是喜不自禁,忙不迭地答应:几分钟后赶到,就几分钟。

这时,婆婆打破饭桌上的沉闷,说话了:咱家栽苗木那块地的东西邻家,我都探问过了,两家都愿意把地承包给咱家。等秋天这一料庄稼收毕了,咱就把那两块地承包过来,先用鸡粪呀、猪粪呀养养地,来年开春栽一些高价苗木。钱,你们不用操心。你奶当年传给我的那对金镯子,我打听过了,金价涨了,能卖个好价钱哩……唉,你们也不用担心,咱家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女人听着,鼻头一酸,想哭。这时,儿子却插话道,爸爸栽苗木挣钱,妈妈在城里打工挣钱,从理论上讲,咱家也是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呢。我呢,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哩。可是,这个“富二代”有点惨……话没说完,婆婆即刻睁圆了双眼呵斥他:饭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来者正是村里的三虎。一看就属于乡村中的异类,衣裤上满缀着大大小小的口袋,还蓬乱着一头长发,很有艺术家的风范。只可惜长发多日未洗,都粘结成一绺一绺的;肯定还有味儿,让人皱眉头的味儿。多少年来,他一直徘徊在乡村谁家的商店门口,向扎堆儿打麻将、下象棋的男人们,或者购买油盐酱醋来去匆匆的女人们,免费兜售名人或者政要的情史:马克思与燕妮,黛安娜王妃与查尔斯王子,克林顿与莱温斯基,萨科奇与吕布尼,等等等等,喋喋不休,乐此不疲,多少年如一日。按说,像他这样的,该经营着一个温馨和谐的婚姻吧,可是,几年前,媳妇却跑了,跑得无影无踪。为什么跑,跟谁跑的,他都一概不知道。免不了就常去光顾城里的舞厅。这样,就在城里的舞厅里,碰到了女人。

女人没有把饭碗双手捧给男人,而是很随意地放到男人胸前的桌面上,然后,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来吃饭。用眼睛的余光看到,男人端起自己端来的饭碗喝了一口,女人暗自窃喜。随后,在吃饭过程中,女人忍不住偷偷瞥了男人几眼。感觉这回回来,男人明显瘦了,也黑了,脸颊都陷进去了,禁不住心头涌起一股凄怆感来:作为男人,他心里其实比自己还要苦的。

不是乡党见乡党,两眼泪汪汪,而是交易,消费者与消费对象不折不扣的交易。他要求女人,要像陪其他男人一样陪他跳黑灯舞。他声称自己一个子儿都不少给;当然,他该在女人身上索取的,也绝不会心慈手软。他说,女人是全村里他认为最有品味的女人,最耐看的女人,他最渴望拥有的女人,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自然不肯放过。女人只好跟他跳了几曲,只好任由他的双手,在她的肌肤上游走、抚摸、揉捏。毕了,女人还是优惠了他一只黑曲,目的是要他保密,向村里人保密,向全世界保密。他当时就指天画星星地发誓:他要不替女人严守机密,出门就让车撞死。

男人回家了,可以开晚饭了。婆婆也进了灶房,帮女人往正屋里端饭端菜。很快,饭菜上桌,一家人也围坐在桌边。男人依旧阴冷着脸,儿子也绷着一脸的不高兴。小家伙下午放学回来,看见女人突然回家,自是欢呼雀跃,然后就亮着眼睛追问她,是不是又没给我带礼物回来?女人苦笑着摇头。小家伙不满地嚷嚷,人家同学的爸妈从城里回来,都给自家孩子带礼物的!嚷完了,严肃了脸问:请问妈妈同志,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经常这样两手空空,你的儿子在学校里很没有面子的,啊?到了眼下,小家伙还装模作样地给她甩脸子呢。可是,小家伙显然没有察觉,他妈妈此刻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这儿,而是在他爸爸的身上。

一看到三虎踌躇满志地走来,女人就歪着脑袋,笑眯眯地问,怎么,还没让车撞死?说这话时,女人一只手指上还抡动着电动车钥匙,叮铃铃作响。三虎傻乎乎地望着女人,说,开什么国际玩笑啊你?女人明显能看到,三虎傻傻的笑模样背后,还隐藏着另外一张脸,一张被欲望膨胀的脸。女人逼近了一步,脸上的笑容里有了邪气,显得又骚又浪,问: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嗯?忘了?三虎懵懵懂懂看着女人。女人语调懒懒地提醒道,在城里舞厅……三虎眨巴了几下眼睛,说,我怎么敢忘。女人又逼近了一步,脸上顿时有了戳戳的怒气,我丈夫怎么知道的?说!三虎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大概现在才察觉到,情势并不是他所想象和渴望的样子,惊惧地望着女人手上抡动的钥匙,生怕那串生冷的玩意,冷不丁会抽到自己脸上。他嘴唇翕动了好大一会,才嗫嚅道,母鸡尿尿,自有去路么。女人冷笑两声,脸贴近了,盯着三虎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你就不怕,我拿着刀子,到你家门前去么?就是你不怕,你年迈的爹妈,总该害怕吧?三虎又后退了一步,躲避着女人的目光,说,咱们还是朋友么,我咋能出卖朋友呢?女人又冷笑两声。但瞬间里却又和缓了表情,柔声细语道,想想看,你让一个女人在人面前没法活了,她只能走这条路。何必呢?你只是图一时嘴巴痛快。嘴巴痛快了,以后的日子可就不痛快了。何必呢,啊?三虎傻呆呆看着女人。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像被人搧了几巴掌。女人又严肃了神色说,该交代问题了吧?实话实说了,好办,以后你到舞厅去,我介绍更好的姐妹给你;要是不老实,咱们走着瞧。哼哼。

估摸着没有退路了,三虎只好哭丧着脸说,说老实话,我也不是有意的。几个月前吧,我是在别的哥们面前说的。我们聊的是去城里打工的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你在城里打工挣大钱哩。我当时的原话就是这样,谁骗人叫车撞死。那哥们也想让他老婆去城里打工,当时就问我,你在哪里打工?我知道说漏嘴了,赶紧说不清楚。谁知道那家伙竟然找你男人去打听。坏菜了。你男人可能对你早就有所怀疑吧,硬拉着我,要我带他去城里找你。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敢不听他的。只好带他去了……听到这里,女人脑袋嗡了一声,又嗡了一声,感觉自己又坠入了那个赤身裸体游街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