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寻她千百度 > 第24章 关于一起裸奔事件的深度解读6

第24章 关于一起裸奔事件的深度解读6

海林又粗暴地打断他:只有像你这样的木头疙瘩才会想起来问这样的问题。醒醒吧,老兄!你现在着了魔道了知道吧?再这样下去,你会疯掉的。我早跟你说过,跟这个女人来往,要想打麻将一样,要有一些游戏精神的。只要人家愿意,你尽管可以十年八年跟他来往;要是哪一天,人家甩了你,你就权当收获了一段美丽的往事吧。你好好想想,我跟你说过这些话没有?

金之枫说,我问她咋会跟李大头在一起,她说……

是的,连海林这等货色,都承认自己跟刘菊红的这一段感情是“美丽的往事”,可见这段感情的成色了。可是,怎么就走到了眼前这一步呢?金之枫挂断了手机,一时间心里凄怆得很,又仰望着高天上的流云发呆。

海林“嗨嗨”干笑两声,说,就是这样。谁让你死心眼?

直到天擦黑的时候,金之枫才回到了家。

金之枫疑惑道,人心,咋能是这样?

一进家门,正坐在电脑前忙活的于巧丽,头也没回就说了句:吃夜市吧晚上?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金之枫心中警惕起来:这婆娘八成又要兴风作浪了。想想自己是在给人照完婚纱照后离开的影楼,心里还能坦然一些。他给自己沏了一壶铁观音,坐到沙发上,不言不语瞅着于巧丽的背影,有要看看你能演什么戏的意思。其实,他心里已经把于巧丽的下文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两天见你心情不好,慰劳你一下。然后是:放心,就是全世界的人都蹬了你一脚,你妈我于巧丽都不会舍弃你的。为啥?天底下哪有他妈因为娃不争气而舍弃娃的?都能想见她说这些话时,脸上那种古古怪怪的神情。分明是嘲弄,但却显不出嘲弄;很像是贴心贴肺的关切,但却让人听来字字句句像尖刀。她有这个本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有气不顺,就跳着脚骂大街的辣货,更像一个心机很深的阴谋家。社会在发展,人都在变化,不过她的变化让人多少有些瞠目结舌。

海林打断他,行了行了,你咋老纠缠那些理由呀、解释呀啥的!告诉你,分手,就是分手的唯一理由。一个女人要是不想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随便都能拉一火车理由;一个女人要是想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也是随便都能拉一火车理由。就这么简单。

在这两年里,他曾认真地闹过两次离婚。第一次是她发现他行踪诡秘,又加上有相好的姐妹给通风报讯,她知道他外边有狐狸精了,只是尚且不知狐狸精是谁。她跟他闹:跳起来一把把他的脸抓了个花麻五道,嘴里还嘶嘶地骂,个不要脸的,还学人家包养二奶!他说,我要跟你离婚。她像发狂的母狗一般俯冲过来,一头撞在他的小腹上,撞得他趔里趔趄后退了两三米。她原本就浑浊黯淡的眼睛里蒙上泪花,愈加难看了,还要喷射出火来,骂,个没良心的,成天价把离婚挂在嘴上,法院是给你家开的?他稳住神,还是要说,我们离婚吧!她又披头散发扑过来,抱住了他的双腿,居然下口了,目标是他的大腿。那种干辣的疼痛像电流一般,迅疾地掠遍他的全身,他差点昏死过去。她还骂,个杂种,吃了五谷想六谷!但也仅仅在闹了这一回之后,她忽然变了花招,对他千般好万般好的,真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他发脾气,她笑嘻嘻地说,你也就是我的大儿子,儿子冲他妈吼两句,娘不记取。他正儿八经地跟她老调重弹:离婚,她怪模怪样笑着说,人说,子不嫌母丑,你能离开你妈?你能离开,妈还舍不得我儿呢!像你这样生活自理能力这么差的儿子,出门在外,妈还不放心呢。他闹分居,他前脚搬到哪个房子她后脚就追到那个房子 ,没皮没脸学着黄片里的动作逗惹他,非要挤干了他体内的货色不可。完事了,还要喜眉喜眼问,咋样,不比外面的狐狸精差吧?说老实话,自从她摘了子宫后,他每回跟她做,都有那种一脚踏空后,跌入黑漆漆无底深渊的坠落感,实在不妙。他起诉到岭梅镇法庭,他前脚离开法庭,她后脚就去了,跟法官说,早上跟娃他爸吵了几句嘴,我们一直很和谐的,他就是个娃娃脾气,意气用事呢。见婚姻说和,见官司说散,法官们一个个都是好心肠。倒叫他白白赔上了诉讼费。

金之枫说,她说,他跟我分手的理由是……

第二次再闹离婚时,她已经知道外面的狐狸精是刘菊红了,但是她很冷静,既不跟他闹,也不跟刘菊红闹。他说“我要跟你离婚”时,她就自信满满地说,我看啦,你们俩也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只有你妈我,对你是真心的!妈就等着你被人踹了,要死要活的那一天呢。他再一次向法庭呈诉状,人家法官死活都不肯受理,反倒还苦口婆心地劝他:现在这社会,讲究的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你要是因为外面的彩旗,离散了家,旁人会用屁眼笑话你的……很明显,他们已经被她收买了。

海林鄙夷地骂了句:屌!太没出息了!你想想,现在这个时代,还有“失恋”这一说吗?要是有,也是你们这些老古董弄出的新鲜故事。还过不了这个关口了?屌!你以前不是经常嘴上挂着这个词吗?我给你说,站在镜子前,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多来几句:屌!屌!屌!啥放不下的就都放下了!

离婚的议题就此放下,只有等机会了。可是,猴年马月才能等到机会啊!这个女人现在变得这么老辣,自己能等来什么机会?难不成自己一辈子就要被她攥在手心里,握成一掬臭气熏天的黄水?

金之枫拨通了海林的电话,嗓音囔囔地说,我被这个女人踹得不轻松,恐怕过不了这一关了。

都喝了好几杯茶水了,于巧丽那边却还不见动静。她仍端坐在电脑前,用鼠标指挥着屏幕里的新娘把脑袋转来转去的,寻找看起来比较美的安放位置。金之枫终于忍不住了,问,为啥要到夜市吃饭?于巧丽回过头来,脸上弹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来:见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慰劳你一下。果然!金之枫笑了起来,笑声像乌鸦扇动翅膀时发出的声响。于巧丽吃惊地问,咋看你的笑像哭一样?金之枫还是笑,眼里都溅出泪珠了。于巧丽说,咋,不领情?人家疼惜你嘛。我敢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于巧丽最最最疼你了。为啥?我就把你当不懂事的儿子看呢。居然跟预想的略有不同,居然!但意思都一样!金之枫仍旧哈哈笑着,站起身来,拐上楼梯,一步一步往上挪着脚。于巧丽盯着他的背影,问,等我忙完手头上的活儿,带你去医院咋样?咱不去吃夜市了。金之枫一边笑着,一边感受着笑声在楼梯上方狭小的空间里,激起的回音。身后,传来于巧丽怨恨地叱骂:鬼哭狼嚎!金之枫一时间心里灰暗得很:这是家吗?老人们常说,女人是家里的馅儿,可自己摊上了个啥样的女人!

这场谈话,似乎只有一点让人欣慰一些,那就是:在刘菊红心里,并没有把李大头当回事的;李大头他远远替代不了自己的位置。但,这又怎么样呢?刘菊红眼下就跟人家厮混着,而不是自己。他想不通,是真想不通:一个心智正常的女人,会撇下自己钟爱的男人,而跟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厮混。莫非是自己对她的认识有偏差?以前只说是这个女人红颜薄命,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七灾八难,她对纯真感情和一个温暖怀抱的渴望,是强烈的,甚至强烈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但当这些她最渴望的真的来临时,她却又不珍惜。这是一个啥样的人?莫非是在城里打工那几年,沾染上了坏习气?海林以前就曾说过她,荒草滩里长不出直溜的枣树,乌鸦窝里飞不出凤凰。莫非果真如此?

两天之后,强强又给金之枫带来了一个消息:李大头带着那尊铜鼎,逃跑了。金之枫惊问,被公安盯上了?这样问着,心里说,久走夜路必遇鬼,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呢,他自个儿就坏菜了。强强四下里瞅瞅,神秘兮兮地说,看样子是李大头想独吞,他的搭档胖蛋正布置手下人满世界找他呢。说着话,嘴里喷出的气息实在难闻,臭肉气息。金之枫向后躲了躲,从柜台里拿出一包烟来,扔给他,说,往后想抽烟了,吭一声,别偷偷摸摸的,养成习惯了,不好。强强感激涕零地把烟塞进口袋,忽然亢奋了,啪一下立正,外带一个香港警察的标准敬礼:耶四儿!然后,嘻嘻哈哈拔脚要走,金之枫喊住他,问,道茶馆……今天营业着没有?强强说,我刚从五凤楼那边过来,还见到刘姐了,她正招呼一个顾客呢。说完,掉头就走。

从道茶馆出来,金之枫心里念叨着,人要跳崖,由他去吧!人要堕落,由他去吧!驾车一路狂奔到了桃花源。对着山坡狼一样嚎叫,惊起草丛中一只野兔,惊慌慌向山坡方向奔窜而去。金之枫怪叫着追撵野兔,直到野兔钻进荆棘丛中,不见了踪影,方才驻脚。又对着山坡狼一样嚎叫。高处树梢上几只鸟儿被惊起,咕咕嘎嘎叫着,噗噜噜飞向更高更远处。直嚎叫到头脑眩晕,眼前发黑,才停歇下来,蔫蔫地往回走。桃树梢上,叶片儿七零八落的,抖索在已然阴冷的秋风中。目光越过桃林,就是莽莽苍苍的关中大平原了,被秋天的迷雾笼罩着,清冷凄迷的一个世界,看着只会让人心里平添一股愁绪。金之枫忽然把自己撂倒在草地上,身体摆出一个“大”字形来,仰望着天上的流云发呆。

金之枫呆立着,想,别说你刘菊红把李大头没有当回事,人家李大头也没把你当回事的,为了一尊从墓子里挖出的铜鼎,人家就能放弃你——谁能有我对你那么死心踏地的?摸出手机来,想给刘菊红打个电话,想想却又作罢了。

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