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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部队休整,恢复精神”

8月25日,100名参加过瓜岛战役的老兵到达了洛杉矶,这引起了《海马》杂志一名记者的注意,该杂志为海军小型舰只训练中心的刊物。对海军陆战队的采访让这名记者来到了马尼拉的面前。“对《海马》杂志的采访者而言,巴斯隆中士彬彬有礼,尽管在众目睽睽下有点激动。他是可以在全国成千上万的高中里找到的那种男孩——强壮、友好、易于相处。”记者要求看一看马尼拉获得荣誉勋章的嘉奖令,马尼拉同意了。在采访期间,约翰意识到自己还未曾读过这份嘉奖令,于是他就第一次阅读了嘉奖令。在问到对“作为战斗对象的日本佬”的看法时,他回答说,“他们是矮壮、声音尖细的好战者,而且他们为了占有而战。”

“座位在后面。”他回答道。可是,机翼伸展得不够长,无法够到后座舱。要进入教练机的后座舱,得有立足点和把柄。她身上悬挂着降落伞,更难行走。机组工作人员帮了她一把,琼终于坐进了后座舱。迈克最后过来向她解释如何扣住身体以及万一……这时,琼打断了他,“算了吧,如果你下去,我就下去……别费那个事告诉我如何做了”。在他们起飞后,琼发现她无法关紧座舱盖,舱内风很大。她的朋友乘坐的都是一种带门的好飞机。这是琼最后一次要迈克带她坐飞机。

结束了《海马》杂志的采访、办完海军陆战队各种手续之后,巴斯隆立刻给妈妈发了份电报,只有一句话:“请立刻电报汇款50美金。”有了这些钱,他第二天晚上去了好莱坞。走进翡翠宫时,他看见一个头发上插花的女孩从里面往外走,于是劝说她再多待一会儿。多萝西在长岛工作,他们晚上玩得很开心。第二天上午,巴斯隆离开她,去圣迭戈城外一个叫“埃利奥特营”的海军基地。当他到达埃利奥特营时见到了一位军官,这位军官说在过去的一周里,位于华盛顿的陆战队司令部几乎每天都发电报来,问他有没有到达这里。

“爬上机翼。”琼抬眼看了下机翼,愤怒地看了他一眼。她自己无法爬上去。机组工作人员把她向上推,推到机翼上。“我现在该做什么?”

特别巧合的是,巴斯隆发现弟弟乔治也驻扎在埃利奥特营。乔治在陆战4师服役。兄弟俩在一起游荡了两天。乔治对约翰的未来有很多了解,他请哥哥喝“巴斯”啤酒,一醉方休。记者们采访了他们家的所有人,以及他的朋友和以前的雇主,并写了很多关于他的文章。拉里坦的领导们曾聚集在一起要搞一个“巴斯隆日”。县里的法官——组织委员会主任许诺给约翰发5000美金的债券,并搞“一个热闹的欢迎会——热闹得让东京都能听见回声”。根据乔治所说,“县城太小,无法为你举行欢迎会,因此他们计划在‘杜克公园’举行欢迎会”。杜克公园指的是女继承人多丽丝·杜克所继承的遗产——巨大的场地。所有拉里坦河人、萨默维尔人以及周边地区的人都想祝贺他们家乡的英雄,他的荣誉勋章“值得包括麦克阿瑟将军在内的所有军官敬个礼”。

琼让男友带她到一架飞机上。她所有的女友都曾上去过。迈克对这个主意不是很赞成,因为那是违反规定的。他努力解释说,自己还没资格飞她朋友乘坐过的那种飞机。但这毫无用处。“她纠缠着我。”他告诉琼自己不想这么做。不过,最后他还是松口了。一个星期天下午,他把琼带到飞机停放区,对她说:“这是你的飞机。”这是架教练机。她原先想象应该像她朋友描述的那样,机身上有个门。迈克说他还不够格驾驶她所描述的那种飞机——SMB双引擎飞机。“机组工作人员给她一副降落伞让她穿上,然后她问‘我该怎么做?’”

30日,巴斯隆收到了给他下达的命令。他将“立刻通过飞机”被调到海军船舶厂海军陆战队兵营,到陆战队公共关系部“临时任职”。海军陆战队禁止他“再对媒体或电台发表讲话”,指示他“要保持适当的礼仪”。陆战队给了他可观的出差津贴——每天六美元。他给长滩的多萝西打了个电话,但没找到她人。他要赶飞机。飞机下午起飞,第二天上午10点半巴斯隆抵达华盛顿。31日上午11点,一辆小汽车风驰电掣般地把他拉到了海军船舶厂。

琼在南费城海军船舶厂军需部门做会计。她在周末的时候来怀尔德伍德。她一开始很难在舞池里邀请迈克出来跳舞,但是他们开始在周末相互拜访。星期五,她乘坐的火车很晚才能到达,因此他们晚上8点才能见面。他们通常去酒店的吧台看望他们的朋友,然后迈克坐有轨电车送她回家。“我们坐在前面走廊的秋千上”,一直坐到迈克看一下表,觉得非要跑着去才能赶上最后一班电车,他们才分手。到8月底之前,他们俩都是在一起度过周六和周日的。琼外祖母的房子离海滩只有半个街区远。琼的妈妈、舅舅和舅妈经常到那里与外祖母一起度周末。迈克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怀尔德伍德有一种木板铺设的路,很像亚特兰大市有名的木板路,有各种娱乐和食品摊位,因为这一区域是主要的休假胜地。在这里寻找快乐很容易。

9月初,轰炸2中队的群狼沿着东海岸飞向他们的下一个任务站,位于罗得岛州匡塞特角的海航基地。该站位于纳拉甘塞特海湾的一个半岛上,离北金斯敦小镇不远。匡塞特半岛的海航基地将会接待轰炸2中队以及飞行2大队的战斗机中队和鱼雷机中队。由于已经练好了个机飞行和中队集体飞行技术,飞行员们现在要练习编队飞行。把一个飞行大队进行编队飞行,从而发挥整体作用,这是吸取了企业号航母于1942年8月24日在瓜岛附近的航母之战中的一个经验教训。轰炸2中队第一次与其他中队一起进行的编队飞行对迈克来说很好笑。根据指示,2中队呈梯升队形飞行。其他中队则没有这样飞。飞行大队的指挥官,一位久经航母战斗考验的老兵,在他们着陆后来看望他们。“你们这些家伙在搞什么名堂?!”他问道。自此以后,轰炸2中队改飞梯降队形。坎贝尔少校的脸面丢大了,不过,他并不记恨迈克。

怀尔德伍德高档酒店的店主常常为怀尔德伍德海航基地的年轻军官们举办派对或舞会。店主的女儿玛丽·简开始与轰炸2中队的一位飞行员约会。玛丽·简要他的男友带些他的朋友来认识她的一些朋友。于是,没过多久,许多轰炸2中队的飞行员在酒店的吧台前逗留。迈克去了几次。在那儿他遇见了一位叫琼·米勒的漂亮女孩。

肖夫纳在担任游击队副参谋长一个月之后,想多做些事情。他想从澳大利亚那里获得武器和装备,这样,他就可以领导游击队对日本人发动攻击。他也知道,这样的攻击不会击败日本军队。不过,肖夫纳相信棉兰老岛上的第10集团军可以逼迫日军在那里驻扎两个师的兵力防守其据点。这样日军投放在其他地方的兵力就会减少。而且菲律宾人会受到鼓舞,依旧是美国的盟友。反对他这一想法的人不是温德尔·W.弗梯格,而是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麦克阿瑟认为,大规模的游击队袭扰只能导致日军对成千上万的菲律宾人进行残害,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是拿着大砍刀的农民而已。麦克阿瑟想让他们成为间谍。他同时想让弗梯格手下的人给予菲律宾人最终会自由的希望。因此,麦克阿瑟给他们送去了许多纸板火柴,上面印着他所喜爱的文字——“我会回来”。奥斯汀·肖夫纳觉得麦克阿瑟之所以拒绝使用游击队,主要是因为将军本人发现这些人是他自己胆怯的一种暗示:麦克阿瑟曾逃跑过。

许多年轻人逐渐“高速率”地享受生活。哈罗德·比尔凭着他的资历和自然爱好,成为这一帮狂热者中的头头。他和中队里的一些人在基地外面租了一间房子,给它起了个绰号,叫“养蛇场”。在没有任务时,他们飞行小组的人就邀请来每一个能邀请到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在养蛇场举行派对。他们说海军的行话,获得了很多乐趣。其中一位“养蛇人”把他们的派对描述成“一种地面学校”,在这里“学员和教官肩并肩地混在一起”。不是每个少尉都能被邀“参加专题讨论会,或者到实验室工作”。因此,一些飞行员们证实“每天晚上……轰炸2中队的那些狼们都会嚎叫,叫声回荡在怀尔德伍德的大街小巷”。这个双关语是根据该飞行中队的标识——一只名叫“晕头转向”的狼得来的。

不过,逃亡队友中并非每个人都与肖夫纳的看法一致。有几个人同意战斗机飞行员山姆·格拉西奥[4]的看法,山姆觉得没有理由怀疑上级的这些命令。当格拉西奥听见有人“批评道格长道格短”时,他也承认,部队对将军的离开感到失望,对战争准备不足也让他感到很厌恶。不过,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他指出明显的几点。罗斯福总统下令让麦克阿瑟离开科雷希多岛,并且“在我看来,要把他救出来到其他地方指挥战争,不能让他落到敌人手中,这是个常识性知识”。作为一个飞行员,山姆·格拉西奥在登陆日那天曾到过克拉克战场,而且经历过巴丹半岛包围战。“我始终觉得,”山姆总结道,“美国政府和人民,而非麦克阿瑟以及他的同僚,应对菲律宾保卫战的失利负主要责任。”将军曾对守卫巴丹半岛的美军官兵许诺说,增援部队已在路上了,这样许诺是因为那是唯一一种让他们继续战斗的方法。肖夫纳费了半天的劲与山姆争论。在经历了“死亡3月”和战俘营生活之后,山姆的体重已锐减到只有85磅。他相信山姆。就山姆而言,他也敬重肖夫纳的体力和不可动摇的乐观精神。这对他们的成功都至关重要。山姆和奥斯汀不得不避免再谈麦克阿瑟了,他们琢磨着,作为游击队,他们能做哪些工作。

1943年夏末,轰炸2中队在泽西海岸边的训练计划很严密,但不是很紧张。迈克的“无畏”飞行小组每天都可能飞两三次,但是还有很多天一次也不飞。即使算上地面学校的上课时间,计划中还是留有很多娱乐时间。

过了一会儿,肖夫纳和逃亡小组其他成员断定,游击队领导人弗梯格上校每天都与澳大利亚联系。上校原先不让他们知道此事,因为他需要有经验、训练有素的人帮他带着部队。弗梯格的第10军区处于战争的前沿。他无意让澳大利亚司令部知道他那儿有训练有素的步兵军官,因为担心他们被召回。

“亚拉巴马州。”西德尼自豪而响亮地回答道。第一夫人笑着说:“我应该能看出来的。”一名军官把门打开,一群官员都拥了进去。一等兵菲利普斯“依然面无表情、呈持枪礼姿势,直到乐队走了过去我才重新呈持枪立正和稍息姿势。那时我注意到自己实际上已在微微地打战”。

华盛顿到处充满了铜管乐队,马尼拉·约翰·巴斯隆被介绍给很多上将和将军认识。他的行政关系挂靠在海军船舶厂陆战队兵营,但约翰每天都要到海军大楼公共关系部部长那里去报到。部长与他的同僚还未终止给他的命令,因此,一些工作正在进行中。他们知道他们会尽快地把约翰送到纽约,让他开始做战争券促销工作。他们正努力让他加入几个月前开始的“第三届战争券促销运动”。

“你来自哪个州?”

美国财政部曾与好莱坞胜利委员会联手组织了“第三届战争券促销运动”,该委员会是代表电影业界的一个组织。促销运动不是一件孤立的事,它包括六个组成部分。知名演员、艺人和挑选出的军事人员组成了“空中马达”,分为很多“班次”,到中等城市组织战争券促销会。被称为“大象男孩”的萨布完成了26站的宣传。他的飞行筹集了好几百万美元。与此同时,“好莱坞队伍”到大城市宣传促销。整个队伍包括露西尔·鲍尔、弗雷德·阿斯泰尔、贝蒂·哈顿、詹姆斯·卡格尼、朱迪·加兰等许多人。这组人筹集到几千万美元。女演员拉娜·特纳通过卖她的香吻筹集了525万美元——5万美金一个吻,共卖了105个。“第三届战争券促销运动”中的所有活动都采用“支持进攻”这一标语。

“是的,夫人。”

在马尼拉·约翰·巴斯隆加入这一运动之前,记者们就想采访他了。自6月份以来,他的故事就已经刊登在全国各地的报刊上。关于他“三天机枪扫射”的细节报道让每一位读者看了之后都惊讶不已。12小时的战斗被宣传成72小时,那是因为报纸引用了二等兵纳什·W.菲利普斯的话,他在瓜岛战役期间曾在巴斯隆的排里服役。一名记者在圣迭戈一家海军医院里找到了刚刚康复的菲利普斯。菲利普斯所添加的细枝末节已经成为官方叙述的一部分。“他们(敌人)一次又一次狂风暴雨般地攻击他的阵地,”菲利普斯告诉记者们,一直到38具尸体躺在马尼拉·约翰的战壕四周。“最后,他不得不从战壕里钻出来,因为38具日本兵的尸体堆积在一起让他无法射击了!”海军陆战队宣传部门也一字不差地引用菲利普斯的话,没有采用约翰荣誉勋章嘉奖令里的事实。在约翰回来之前的几个月里,他们就在新闻专线上刊登了约翰的一幅肖像照,并配以这样的标题:“约翰·巴斯隆中士因为在南太平洋杰出的英勇表现而被授予国会荣誉勋章。在没有食物和睡眠的情况下,他坚守机枪72小时,把日军一个团消灭殆尽,因此获此殊荣。”大多数报纸还断言约翰是征召入伍的人中唯一获此殊荣的陆战队员。

“你现在被照料得好吗?”

原来报道的故事是好的,但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已变得平淡。记者们已经采访了他的家人、朋友以及一名小学老师,现在该听一听他本人是怎么说的了。第一次采访是在华盛顿进行的,约翰告诉记者说,关于“一夜闪电战”,他不能讲得太多。与记者说话让他很不自在。他开始冒汗了。他们问他对敌人的看法,他解释说,他们冲着机枪跑过来,“我认为他们没有如何获取胜利的头脑”。为了进一步解释,他继续说,“他们看起来像一群大猩猩冲我们扑来。他们本来应该知道还有比直接冲向机枪更好的办法”。当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他站起来说:“这比打日本佬要糟糕得多。”

“是的,夫人。”

这样的采访很难算是轰动性的成功。因为没有拍照。约翰仍穿着他坐飞机来华盛顿时所穿的军装,因为他的两个水手袋还未到达。更糟糕的是,他把敌人的能力说低了。海军、海军陆战队以及财政部的宣传人员不想让他们的发言人把日军说成傻子,因为这会降低民众购买战争券的热情。美国政府需要通过战争券来筹集战争费用。海军部派W.伯恩斯·李中尉来协调约翰的公开露面,并陪同他参与各种活动。伯恩斯问马尼拉,他是否有海军陆战队蓝色军礼服穿。尽管约翰曾经有过“一套蓝礼服”,但他换掉了。“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中尉?”约翰问道,“海军船舶厂的陆战队员吗?”换句话说,马尼拉认为在华盛顿处理文件的军官们穿蓝色礼服。双手沾满机枪油的陆战队员在不穿蓝色工装时,穿的是A级军服——绿色军装。他拒绝穿蓝色的礼服。李中尉没有强迫他穿蓝色礼服。不过,自此以后,他不再把敌人称做“傻瓜”、“大猩猩”。至于对“三天闪电战”的言过其实,新闻稿里还保持原样;不过,悄悄地改正了这样的断言:约翰是第一个获得国家最高英勇奖章的、被征召的海军陆战队员。约翰被认为是唯一活着戴此勋章的人。不过,记者们没有注意到约翰没把真正的勋章戴在脖子上。他胸口上只别着勋带。

“你吃得好吗?”

约翰和他的公共关系“处理者”乘火车去纽约。1943年9月3日星期五下午,他们到达纽约。不像华盛顿,纽约的灯光都被调暗了,因为太强的灯光会把港口的军舰照亮,让这些军舰成为德国军舰的靶子。约翰见到了父母。他们还带着阿尔弗雷德·加布罗——“约翰·巴斯隆日”筹划委员会副主席。约翰以前还曾开过加布罗干洗房的卡车。他们都有很多事情要说。加布罗向他说明即将举行的大游行计划。约翰的父母滔滔不绝地讲勋章给他们以及家人所带来的关注。7月份,受人尊敬的哥伦比亚劳工会邀请约翰的父母萨尔瓦托雷和西奥多拉到纽华克市罗伯特·特里特大酒店参加一个盛大的庆祝会,并向他们赠送了一幅匾额。

“是的,夫人。”

他的父母得到了新泽西州许多最受尊敬、最有影响力的人的认同,尽管巴斯隆本人可能还未必给他们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但这已经让约翰感到非常高兴了。他高兴的样子让父亲情不自禁地喊起了约翰出生证上的乳名:乔万尼。

“你曾在瓜岛上战斗过吗?”

乔万尼·巴斯隆生长在一个瞧不起意大利人的国度。美国白人不喜欢他们的宗教、他们的长相以及他们社会文化方面的许多东西。尽管在公开场合儿子被称做约翰,萨尔瓦托雷·巴斯隆仍积极组织诸如“意大利之子”这样的协会,来庆祝故国的文化。作为一名关注两国关系的人,萨尔瓦托雷几十年来深知美国移民政策一直是限制意大利移民,鼓励盎格鲁-撒克逊人、新教徒、白人移民到美国来。不过,这种不公正给父亲带来的辛酸,对约翰来说已是老调重弹了。

“是的,夫人。”

萨尔瓦托雷那天晚上告知儿子的新消息,是关于美国政府在对意开战以后对意大利移民进行的各种行为。数千意大利人被逮捕了。一万意大利人被迫离开西海岸,搬家到其他地方去。五万意大利人要服从宵禁规定,并要携带证件才能出门。他们大多数人住在西海岸,被归类成“敌国外侨”——包括所有没有完全取得美国公民资格的意大利人。

一天上午,西德尼在一楼执勤时看见六辆黄褐色的军车在路边停了下来。陆军上将和海军上将们开始下车。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第一夫人埃莉诺·罗斯福穿着陆军妇女辅助队军装走到路缘石上。西德尼立即立正,行持枪礼,“尽力把皮鞋跺得啪啪响”。帕里斯岛队列训练的教官若看到此景,会感到非常骄傲的。罗斯福夫人走了过来。西德尼头脑里想起了在瓜岛服役时常表演的喜剧台词:“我的妻子埃莉诺憎恨战争。”她在西德尼面前停了下来,眼睛平视着他的眼睛。“小伙子,你是陆战队员吗?”

不过,政府并未发布任何关于“9066号行政令”执行情况的信息。这份由总统签署的行政令授权政府对意大利移民采取措施——最最恐怖的是,意大利移民被当做日本移民一样看待。该法令还设立“敌国外侨监管人”组织。这些监管人限制意大利籍渔民在东海岸的新泽西、纽约等水域捕鱼。意大利籍铁路工人不能在某些区域工作。与联邦调查局一道,“敌国外侨监管人”逮捕了很多违反宵禁或者家中拥有照相机的人。还有很多人说联邦调查局的人在半夜三更到纽约的居民家中把人带走。如果一个有名的歌剧演唱家,比如说埃齐奥·平扎,也被抓捕、关到埃利斯岛上的话,意大利之子们就没有人能在美国过安稳了。

迫击炮排在好几个岗位上轮换执勤,其中包括看守非常危险的军事罪犯——他们戴着镣铐被关押在医院的五楼。医院的大门口是执勤的陆战队员最繁忙的地方,因为每个医生和护士都戴着军官的徽章,因此,执勤的卫兵要由“稍息”姿势迅速转向“持枪礼”姿势。西德尼发现他在站岗期间能连续四个小时、毫不吃力地做这些机械运动。在医院执勤是个好差事。

官方的各种制裁措施促使民间歧视意大利裔人。有些公司解雇了那些对意大利顾客讲意大利语的人。有些直接拒绝雇用他们。所有这些现实情况在主流媒体上都未见报道,因此也就成为流传在移民之间的非法秘密。意大利裔人——美国最大的移民团体,却不知如何应对这一情况。尽管萨尔瓦托雷·巴斯隆对自己的血统感到很自豪,但他也同样自豪自己是美国人。他希望美国打败德国、日本以及意大利的独裁者贝尼托·墨索里尼。政府对那些被认为很危险的意大利裔人采取了措施,批评政府就会被看做不爱国。认同这种歧视却又是一种耻辱。

西德尼·菲利普斯在8月底担任了警卫任务。他和迫击炮排的其他几个人守卫墨尔本的第四医院。他们住到了室内,可以睡在铺有干净床单的床铺上。几个澳大利亚中年妇女给他们做美味可口的饭菜,并用瓷盘装盛各种菜肴。大罐大罐的全脂牛奶沿着长长的餐桌依次摆放。这些妇女如此精心照料他们,以至于“我们都叫她们妈妈,而她们也喜欢这样的称呼”。

意裔人的重担现在都压在约翰强壮的肩膀上了。萨尔和多拉[5]以及阿尔弗雷德等人确信,马尼拉·约翰·巴斯隆的事迹宣传已经开始纠正这些错误了。在6月份的时候,当这个事迹刚传开来,那位向媒体发布消息的海军指挥官就曾这样说道:“我不赞成那些认为意大利人天生就胆小的说法。”报道内容覆盖全美的美国合众国际新闻社曾在第一篇报道里就尖锐地指责意大利的独裁者,文章的标题为“听着,贝尼托:我们为布法罗出生的巴斯隆骄傲”。几天以后,记者们来到了英雄的家乡。在被问及有关儿子的情况时,萨尔就代表所有意大利裔人向全美发表意见。“当然,我很自豪。我爱我的家人,而且我总是担心约翰,但是我几乎像爱我儿子一样爱这个国家;我希望这场战争早日结束。如果约翰能帮助尽快地结束这场战争,那么我就心满意足了。”自那以后,萨尔就与庆祝意大利传统的组织保持了距离。多拉还向记者撒了个谎,说她是在新泽西州拉里坦出生的。他们强调说,他们的三个儿子——阿方斯、约翰和乔治,都在部队服役;但没有提到后两个儿子的出生证上的教名都是意大利名字:乔万尼和乔治。

但是,他的许诺让他很为难。他内心所有的巨大干劲、智慧和对信仰的奉献与他的孝道发生了冲突。尤金的头脑里形成了一个特定的想法:何不到运输公司去间接参加战争?到了8月份,他的渴望变成了狂热,他开始朝一些容易的目标努力了。当莫比尔的一个朋友参军到海军工程营的时候,尤金认为“海军陆战队把他们看做一群劳工,就我所知,他们非常可怜”。他还批评媒体贬低了海军陆战队对战争的贡献。“众所周知,麦克阿瑟把陆战4师留在菲律宾殿后。结果除了70人,全部捐躯了,”他断言道,并且,幸存的人已成为战俘。他指责美国国会和罗斯福政府强迫他心爱的海军陆战队接受被征召的人。“政客们、陆军部和海军仍然像他们169年来的一贯做法那样降低我们的标准。”

第二天上午,即9月4日星期六,约翰在曼哈顿教堂大街90号的海军新闻发布厅会见了一群记者。他穿着熨烫得笔挺的A级绿军装,潇洒地出现在记者的面前。他一开始就坦承自己“很紧张”。他的坦承以及照相机闪光灯闪烁时不禁畏缩的样子,赢得了观众的好感。约翰以一种镇定的声音概述了那天晚上的战斗。记者们不断提及的“38个日本佬”并不都是他射杀的,也有的是被比利·乔·克朗普顿和塞西尔·埃文斯打死的。就敌人而言,“每次日本佬都会叫喊着向我们冲过来。这等于在告诫我们”。为了放松心情,约翰接着说,“我们也大声喊叫来回应他们。不过,我们叫喊的话‘不能被引用’。我们也让他们知道被骂的感觉”。记者们喜欢他没有豪言壮语地描述战斗过程;不过,他们接着问了许多问题,以发现其中的英勇壮举。他又重复那句玩笑话:“这比打日本佬要糟糕得多”。

尤金明白他与父母之间会有斗争。他爱他们,尊敬他们,喜欢与他们在一起。他感激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珍藏着与父母在走廊下一起拍的照片。尤金曾答应他们会完成自己在V-12项目中的学业,履行自己答应了的事对他也很重要。在第一次生物测试中,他得了100分。

在接受记者采访后,约翰被带到纽约市政厅去见纽约市市长菲奥雷洛·亨利·拉瓜尔迪亚。约翰绕着走到这位美国大政治家装饰华丽的大办公桌后面。两个人并排站着,两边都是国旗,他们看着对面的记者、摄像师以及一台刚组装起来的大摄影机。拉瓜尔迪亚市长又矮又粗,比巴斯隆矮一英尺;他与媒体打起交道来很轻松。他不顾一旁站着的约翰,用手指敲着桌子,咬着嘴唇,在那里等待着开始的信号。当照相机都准备就绪,拉瓜尔迪亚就转向了约翰,向上看了一下约翰的眼睛,然后盯着他的勋章说道:“约翰·巴斯隆中士,我非常高兴地欢迎你——第一位征召入伍的获得国会荣誉勋章的海军陆战队员;我们非常自豪地把你请到纽约市来。”作为一名意大利裔人,市长在说巴斯隆(Basilone)时把名字末尾的e也发了出来。拉瓜尔迪亚伸出了手,紧紧地握了握约翰的手。

制服让他消除了穿便服时的不自在。不过,当他在市区行走时碰巧遇见了一名陆战队员。从对方穿着上看,斯莱奇判定他是一个真正的“老水兵”,或者是有丰富海外服役经验的人。当这个老水兵问斯莱奇的职务时,斯莱奇变得尴尬起来,向他解释了V-12项目。斯莱奇猜想“他没有哈哈大笑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我是一名陆战队员,而且他也知道我不喜欢自己的任务”。斯莱奇回到宿舍时,看到妈妈写给他的一封信,她对哥哥爱德华被派到海外去打仗感到很担忧。她对爱德华的担忧让斯莱奇觉得很烦恼。她也很关心小儿子对上学的态度。

“中士,请你告诉我,那些日本佬健壮吗?”

他越来越喜欢陆战队的生活:在严格的操练中踏步行进,参加早晨的升旗和晚上的降旗仪式。在夜晚,他研读《海军陆战队手册》,并渴望着自己手握钢枪的那一天早点到来。他对抽烟、喝酒或者说对狂欢作乐不感兴趣。每个星期天他都会去北大街长老教会的教堂做礼拜。母亲邮寄过来的蛋糕使他的体重增加了,这也是他一直的心愿。除了感谢之词,他还寄给她一枚海军陆战队服役胸针,好别在她的翻领上。他自豪地穿着饰有雄鹰、地球仪和锚的陆战队徽章。

“是的,他们健壮;但我们海军陆战队更健壮。”约翰一边看着天花板一边回答。

7月20日,霍姆斯上尉和他的军士们给V-12项目的学员们发放海军陆战队服装,尤金·斯莱奇很激动。他的新水手袋里装满了一整套军装:咔叽布军装、粗蓝布作训服和绿色礼服。他喜欢咔叽布的料子,心想如果熨衣服时把一些淀粉弄进去,看起来就更漂亮了。他问上尉有没有蓝色的制服,然后被告知,蓝色制服不发,但陆战队员可以自己购买一套。尤金立刻开始找卖蓝制服的地方,并从自己的薪水里拿出一部分钱来买。后来,他穿上了他的“军绿色”或者说正式场合穿的制服,拍了几张照片寄回了家。

“海军陆战队总是更强。”

8月2日,麦克利希中校从司令部回来。他带回来新鞋子、新袜子、内衣、剃须刀片、香烟以及少量的步枪和手枪的子弹。他告诉肖夫纳和其他人,这些物资是美国一艘潜艇丢下来的。一想到美国潜艇就让人激动不已。接着,麦克利希还告诉他们,潜艇把麦科伊、麦尔尼克和迪埃斯捎带回澳大利亚去了。在出发前,麦科伊和麦尔尼克对麦克利希郑重地说,希望他帮助肖夫纳等人。艾德·迪埃斯还写了封信,许诺要帮他们也尽快离开这里。肖夫纳此刻才发现谁是他的朋友。

“是的,先生。”

整个1943年夏天,肖夫纳少校和他的部队与敌人在棉兰老岛上玩起了猫鼠游戏。日本皇军部队也许迫使美国人搬迁了司令部,但从未成功逼近过。当地人民确保“他们的军队”获得不断的预警。游击队军官们尽最大努力建设自己的情报体系。他们监视敌人,把所获的情报向第10军区司令部汇报,然后再通过电台向澳大利亚报告。

“我看到,这是你获得的国会荣誉勋章。”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触摸他胸口上的饰带——那块大的勋章没有挂在脖子上。

肖夫纳的朋友霍金斯和多巴维奇以及其他逃亡小组的成员也都得到了提升。他们都被分配到偏僻的村庄里,但相互间能经常见面。麦科伊、麦尔尼克和艾德·迪埃斯仍留在第10军区的司令部。该军区下辖肖夫纳所在师以及其他四个师,负责指挥棉兰老岛和周围几个小岛的游击战。共有作战部队两万人。由于只有一万支步枪和其他一些武器,每个战士只能与其他人一起共用一支枪。第10军区训练战士打仗,但更多情况下把他们当做警察部队使用。它印发全岛流通的货币——汇率要比侵略者印发的货币更优惠些。司令部的军官们以及那些像肖夫纳那样在师一级单位的军官们,负责主持婚庆或对受到监禁的罪犯进行审判,并不领导针对敌军的军事进攻。

“是的。”约翰应声道,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别处。拉瓜尔迪亚的眼睛也早已转向他处,脸上的笑容也换成了一位繁忙市长常有的倦容。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媒体,揣测他们的反应。近在咫尺的约翰也在等待着。这位市长毕竟见多识广,又找到了话题,于是又转向了约翰。他微笑了一下说道:“中士,告诉我,那些日本佬真的强壮吗?”

他认识到,要成为一名出色的游击队领导者绝非易事。“每项任务都有很多障碍。”不过,他也看到了其中蕴藏的巨大潜力。他的师控制有四个登陆区域、两个大型码头和很长的海岸线。师里的七条汽艇和许多小帆船定期往返于棉兰老海和岛上最大的河流阿古桑河之间。师里的一辆柴油卡车和四辆燃烧酒精的卡车可以在大多数公路上行驶。肖夫纳认为,在这一地区的众多湖泊中,有一个可以用做水上飞机的理想基地。

“是的,他们健壮;但我们海军陆战队更健壮。”

“除了达沃省以外,在所有其他的省,”肖夫纳在他的巡视过程中记录道,“日本人都被迫待在一小片有防御工事的区域,且处于我们部队的包围之中。”敌人在达沃的部队人数超过一万,而肖夫纳作战区内的游击队人数不足一千。不过,不像肖夫纳手下的游击队,日本皇军都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由五千农民和村民组成的110师四个团藏有两千只小口径武器,而且大多数枪支的状况很差。游击队不断骚扰大城市里驻防的敌人,他们则致力于维持所控制区域内的和平和秩序。

“海军陆战队总是更强。”

肖夫纳作为一名游击队员的生活开端良好。麦克利希中校提拔他为副参谋长,担任110师的作战指挥官。肖夫纳少校坐一种叫做“板卡”的小船,或乘独木舟,或骑马,或者乘坐一种燃烧酒精的小汽车,就这样跑遍了110师的辖区,即棉兰老岛北部的四个省,见到了缺编的四个兵力不足的团的首领。几乎每天他都要参加一个派对、节日庆祝或者舞会。菲律宾人和富有的种植园主们给美国军人们提供了住宿、信息以及丰盛的食物。肖夫纳在他的日记里对每一餐的菜肴都作了非常详细的描述。

“是的,先生。”

命令是1943年7月22日下达的,要他到布里斯班乘船回美国本土。还有时间进行最后一次狂欢,马尼拉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假日班车。他开始在基地大口地喝酒。喝了大量的啤酒后,约翰开始出丑了,他把帽子歪带着,装做拿破仑。他的朋友理查德帮他把领带系好,这样他才得以经过门岗走进城去。C连和D连的朋友想为他做些什么,于是他们专门为巴斯隆请了一次假。他们集资给他买了块表。集资的总额很可观,有200美元——大部分都是他的兄弟摩根打扑克赢的钱。没有时间去买手表了,于是摩根把钱给了他,让他买一张回美国本土的单程票。马尼拉于7月25日离开昆士兰首府布里斯班回国了。让他很高兴的是,他的好兄弟一等兵斯蒂芬·赫尔斯托沃斯基也与他同行;斯蒂芬在撤离瓜岛之前曾在他的排里待过。

“这饰带是国会荣誉勋章的勋带吗?”市长向上抬手,用手指摸着饰带。

巴斯隆无法阻止关于新泽西州拉里坦兴奋场面的消息传播开来。他应该知道在摄影师又让他拍摄一些照片时,情况有些不对头。一个摄影师要他穿上他那脏兮兮的蓝工作服,戴上头盔拍照。当他站在那里,用手指着照相机方向的时候,陆战1师的新任指挥官鲁佩图斯将军和他的副官穿着崭新的军装,冷冷地看着他。马尼拉最后被告知,他的故事在其家乡所产生的骚动已引起了美国财政部的注意。财政部通过卖战争券来筹集资金,用于战争开支。为了让人们购买战争券,财政部开始请名人进行战争券促销宣传。好莱坞的明星们吸引了大量的观众,但是他们也需要某些现役军人来宣传。约翰·巴斯隆将要加入到他们的行列,进行一系列被称为“战争券促销运动”的集会。

“是的。”市长的手又一次放下了,好像那饰带很烫手似的,他的目光转向了那些记者。他与他的顾问和媒体团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之后,他决定发表一个简短的演讲。摄像机都对准了他的脸。约翰的服役表现远远超过了责任的要求,他开始讲道,认真地在想如何得出结论——美国人购买战争券要“远远地超过……”,在还没确定好怎么说时,他喊了句“哎,停!”。他重新开始演讲,这次很流畅,郑重地劝说听众要“大大超过我们真正购买能力地购买战争券。我们要丧失一些东西。我们必须作出些牺牲……”。这样似乎很好,于是他决定再对约翰进行采访。拉瓜尔迪亚等着,约翰也等着,摄像机的镜头向后作了调整。

不过,哥哥寄来的一张照片彻底破坏了他在V-12项目中的学习。爱德华寄来一张他站在自己指挥的那辆坦克前面的照片。这提醒了尤金:爱德华在作战,而自己则没有。这也让尤金想起了父母对他的期望。斯莱奇医生和斯莱奇夫人从小儿子的信中隐约地发现他对V-12项目的抱怨,他们很担心。在父母的逼问下,他承认自己“有过很好的机会”,但他又坚持说,“我现在是一名陆战队员了,但仍要坐在学校里学习,这很令人心烦。我们都这样认为的。因此,不要担心。这里的每一个陆战队员要是能到帕里斯岛都会非常高兴。不过,直到现在,我们仍在做分给我们的任务。”

“中士,能告诉我们你是如何获得这枚勋章的?你肯定把他们都消灭了!”

哈里森宿舍楼里的人都非常自豪自己是陆战队员。不过,当教授的知识无法满足尤金的需求时,他就去寻找内战遗址进行考察。他带一个朋友一起去了斯通山的一个战场。另一个周末,尤金参观了集绘画与音乐为一体的亚特兰大环形油画馆,设计绝妙,把人仿佛带回到1864年7月22日——亚特兰大之战中意义重大的一天。他很喜欢。

“是的,先生,”约翰看着天花板回答道,“我身在一支优秀的队伍里。每个人都很优秀。我只是碰巧在那个阵地上。任何人在我的位置上也都会那么做。”

福特的摄影机捕捉到陆战队员们正在掩体中用0.50口径的机枪向头顶上的敌机射击。炸弹的爆炸以及爆炸所造成的破坏都以彩色的形式出现在屏幕上,解说员说敌人的飞机故意把医院和教堂都炸毁了。航母上还有其他照相机。很多海军飞行员穿着咔叽布军装,外面套着黄色救生衣,戴着头盔,向观众微笑着。解说员指出装饰吉米·撒奇飞机的是“七个肉丸子”或者说是日本帝国的战旗。影片向观众展现了一架“无畏”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从飞行甲板上起飞,红色的俯冲副翼微微地展开,接着一架敌机哀嚎着从天空中坠落。纪录片临近结尾时,摄像机穿过中途岛上浓浓的黑烟,拍摄到机场上到处都是敌机的碎片。声道里传来“我的祖国,这是为了你”的合唱——“让自由唱响……”。到美国国旗在浓烟上高高飘扬,合唱也唱响了最后一个词“阿门”。

“你讲话的方式就是一名陆战队员,呵呵。中士,令尊来自何方啊?”

他喜欢有关海军陆战队的每件事物,而且还想更多地掌握。他喜欢课后的操练,要求给予额外的作业,迫使自己胜过他人。尽管已不是“小男孩”了,尤金很听别人的话,尤其是那些有权威的人,很快就养成了“有经验的”老陆战队员的一些习惯。海军陆战队的故事让他着了迷。他寻找各种关于威克岛保卫战的故事。他观看了中途岛战役的纪录片,该片由好莱坞著名导演约翰·福特拍摄。当日军攻打中途岛时,福特的摄影师正好在岛上。

“我父亲来自那不勒斯。”

尤金的同学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逃脱V-12项目管辖的方法。在周末,他们凑钱租了一间宾馆,在那里举行一个大派对,喝得酩酊大醉,后来也许还发生了风流韵事。尤金没有参与这些事情。他看了大量的书:他常一边看书,一边大口咀嚼自制的巧克力或者他妈妈每隔几天就邮寄过来的其他好吃的东西。他也每隔几天给父母写封信。对一个18岁的男孩来说,通常更容易向妈妈吐露自己的心声,而不是直接向爸爸诉说。斯莱奇常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妈妈。妈妈耐心而慈祥地回复。她还为尤金订阅了一份他非常喜欢阅读的莫比尔报纸,他们经常聊各自的生活以及各自所在地区的情况。尤金的信中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提出一些要求,通常是要些点心,也常常要一些他无法买到或者买不起的东西:一打干净的毛巾或让她帮忙冲洗胶卷。

“我父亲来自福贾。而我们都是美国人!”他们握了握手,脸上都露出真诚的笑容。市长的助手叫喊着什么。拉瓜尔迪亚猛地放开约翰的手,走开了。摄影机都聚焦到约翰的脸上。走出屏幕的拉瓜尔迪亚又叫他“告诉我们你是如何获得这枚勋章的”。约翰逐字逐句地重复了一遍刚才所说的话。他们把刚才交流父亲来自哪里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摄影机录下约翰很认真的讲话,之后,采访就结束了。他们相互对话,或者说面对对方说话,但不是交流性谈话。市长演了他的角色,演的过程中也教会马尼拉·约翰如何演自己的角色。正确的讯息已经为纽约人民准备好了。

尤金对他能享受的自由活动时间很惊讶,甚至有点失望。他想好好利用假日,就穿上运动装,走到亚特兰大市区。尽管发现这里很冷,但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城市。它那安详而缓慢的生活节奏和社会秩序不像莫比尔那样被成群的工人所搅乱;在莫比尔的大街上、商店和餐馆里到处都是成群的工人。他找到一个售卖赫尔希巧克力棒的地方——很多店都不卖这种名牌巧克力,后来几乎每天都去那儿一趟。

第二天的报纸也演了它们的角色。纽约的一家报纸在星期天的版面上刊登了约翰的一幅大照片,标题写着“杀死38名日本佬的杀手……”。这些报道还拿约翰在采访时的不自在开涮——闪光灯的闪烁让他直跳,跳得次数比杀死的日军人数还多——同时让读者相信,他对自己的成就相当谦虚。马尼拉·约翰每次都称赞他的朋友,因此,听众认为“他们是了不起的一伙人”。在听他解释了自己如何得到“马尼拉”这个绰号的时候,记者们把他的解释归纳为他是谦虚团队的一分子。他们无法从他那里得到的内容,就从纳什·菲利普斯那里获得。《纽约时报》星期天版解释了他两昼夜“独自杀死了38个日本佬”。这样,马尼拉·约翰·巴斯隆“就对消灭日军一个团贡献突出”。使用“贡献”这一词包含了A连的贡献——他们顶住了敌人的正面攻击;还有C连、B连和D连其他陆战队员的贡献,他们中的一些人做了马尼拉所做的一切;还有164步兵团战士们的贡献,他们在关键的时刻赶了过来;还有陆战11团的贡献,他们的炮弹像雨点一样落在铁丝网的另一侧;还有塞西尔和比利·乔他们俩,他们坚守阵地——被包围了、受伤了,但仍英勇战斗——坚持了足够长的时间,马尼拉·约翰才能到达那儿救他们。

穿便装上学让斯莱奇很恼怒。他在马里恩军事学院上学穿制服。尤金对他的海军陆战队服装一件一件地到来也很忧烦,部分是因为他和朋友们经常被问起为什么还不签约去打仗。这些问题就像鞭炮一样把他气炸了。任何问过他的人都非常清楚,尤金把那些想置身战争之外的人看做“懦夫”。一套军装便可解决这个问题。他在给母亲的信中这样写道:“我厌烦像海军陆战队一样训练却穿一身便服。”

9月开始时跟8月份结束时的情况一样。西德尼所在的团离开板球场去训练。部队在离墨尔本20英里一个叫做丹德农的村镇周围的田野里露营。训练非常正规地开始了:野外科目和徒步负重行军穿插着检查以及其他形式的训练。西德尼几乎没有机会去品尝墨尔本的快乐了。在帐篷里住还意味着他们会更多地暴露于冬日的寒冷、雨水和强风。一天下午,中士捏着西德尼的后颈,把他弄到一个作业队里。一辆载满陆战队员的卡车驶进了丹德农镇,他们要去从火车上卸煤,再把煤装到卡车上,留给陆战1师烧炉子用。铁路调车场的街对面有一家酒吧。中士先让手下都答应安静下来,然后从每个人那里收集了两个先令。他带着西德尼一起到大街的对面去。

一个星期之后,新学期开始了。起床号在早晨5点40分把学员们叫醒。他们在一名海军上士的带领下做健美体操。接着,他们就像佐治亚理工学院的学生那样正常上课。从上午7点50分到下午4点50分,汽笛声每一个小时响一下,表示一节课的结束、下一节课的开始。V-12项目让学生修的课程有物理学和其他自然科学的课程。斯莱奇抱怨为什么必须学物理和生物,不过,他喜欢课表上的经济学。在一天的课程结束后,他们要在阅兵场——玫瑰碗运动场上进行操练。运动场与他们的宿舍在校园中正好是对角。每周一到周五,军事作息规定的宵禁时间为晚上7点半,哈里森宿舍楼熄灯时间为晚上11点半。

酒吧里坐着一个非常漂亮的金发女人,面前放着一品脱的啤酒。她完全敞着胸,因为在给孩子喂奶。西德尼认为她有着天生的姿色。她向二人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中士为每个人点了两夸脱的瓶装墨尔本苦啤酒。酒吧老板备酒时,那位妇女指着婴儿告诉他们“这混蛋小美国佬的爸爸”是昆西号巡洋舰上的一名美国水兵。西德尼的头脑中立刻出现这样的事实:一年前,日军在瓜岛海域击沉了昆西号。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那两个裸露的乳房让他心猿意马。这位年轻的妈妈开始谈论美国水兵,断言他们“不是好东西”。令她大为惊讶的是,她面前的两个美国人完全同意她的观点。西德尼的中士补充道:“大多数美国水兵都是从美国监狱里招募的,因而不得不派陆战队员到舰上看守他们,让他们听从命令。”

然而,各种配备有点滞后。负责海军后备军官训练营军械库的军官们忙得不可开交,忙着处理斯莱奇他们年级——V-12项目的一年级班的各种事务。他们要负责大约1000名由海军选送过来的学员和300名陆战队员的生活起居,还要给他们配备传统后备军官训练营或后备军官训练计划的设备。在拥挤的校园中安排这些事情需要一段时间。

中士要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和地址之后离开了酒吧,许诺以后会回来看她。西德尼扛着一麻袋瓶装啤酒随中士往回走。任务小组完成卸煤、装煤任务后,情绪高昂地返回营地,一边喝啤酒一边唱着“祝福他们所有人”、“这场战争结束时我们还要参军”。不过,执事看见西德尼喝醉了。于是,关于“堕落”的长篇说教开始了。

第二天,尤金差一点就被赶出了V-12项目。医生检查他之后,认为他的体重偏轻。斯莱奇坚持说他刚刚生病才好,很快就会恢复体重。体检的医生让他通过了检查。尤金对自己能灵活处理问题感到很高兴,于是就开始多吃。他想符合标准。“不要以为海军陆战队降低了要求,”他给母亲这样写道,“如果你看着医生的时候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样子,那你就得走人了。”想到要穿上属于“世界上最优良装备”的军装时,他就突发奇想,在信纸上印上一个海军陆战队的标识,在下面再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这样的信纸给他的朋友西德尼·菲利普斯写信。

9月6日,星期一,巴斯隆在海军陆战队公共关系部收到了给他的正式命令,详细规定了他的战争券促销行程。马尼拉·约翰会加入“空中马达第5航班”,要在9月8日离开纽约。9日要到纽瓦克举行第一场宣传会,后面每天到一个城市举行宣传活动,一共是十天的行程。“第5航班”的最后一站是巴斯隆的家乡。1943年9月19日,星期天,“第5航班”的明星们开始到达了:女演员弗吉尼亚·格雷、男演员约翰·加菲尔德和吉恩·洛克哈特,还有其他一些来自部队的人员。他们在曼哈顿的国会大厦剧院进行了一场演出。他们还参与了面向全国播放的广播节目《向祖国报告》,这个节目曾播过罗斯福总统的一次演讲。每个人都没忘记说一句“第三届战争券促销运动”的口号:支持进攻。引起公众注意的一句话是马尼拉·约翰所说的:“我戴的国会荣誉勋章,每一个组成部分都属于那些默默无名的兄弟们。”

海军陆战队特遣队的指挥官霍姆斯上尉通知斯莱奇说,他是二等兵,不是一等兵,并把他分配到哈里森宿舍楼居住。哈里森楼坐落在校园的东南角,毗邻海军军事教学楼,对他来说,这栋楼很有吸引力,因为楼内住的都是陆战队员。尤金喜欢所发的“海军被褥”,他将用它来铺自己的床铺;喜欢领衣服之前测量他的身高、体型。不过,他听到的关于课程的第一个传言就使得他在想,能否让父亲给他在海军陆战队的朋友打个电话,“让朋友无话可说”。尤金来理工学院不是学工程的。

在他们到达纽瓦克之前,广告宣传就打出“空中马达之战争老兵”的标语。广告宣传还列举了他们的活动计划以及“战争英雄”和演艺人员的名字,他们“从天而降来到你面前!”。这些广告宣传大都刊登在报纸上。不过,有一架海军的小飞机盘旋在纽瓦克上空,抛下了很多“宣传炸弹”。约翰和其他人在上午10点半的时候到达了纽瓦克。第一张照片展示的“空中马达”阵容就是以飞机为背景的,因为飞行本身就充满了魅力,飞机本身也是运动的一部分。

7月1日,一等兵尤金·斯莱奇乘火车离开了莫比尔去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向设立在佐治亚理工学院的海军训练营的陆战队指挥官报到。尤金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了,他的热情却是无限的。佐治亚理工学院校园里优雅的拱形砖石建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使在大夏天,通道和走廊上都挤满了学生,因为院采取三学期课程设置,以加快学生修完课程的进度,这样便可缓解国家人力资源短缺的问题。

从机场到市区就像一次大游行:一个乐队在前面开道,救火车和军队陪护着他们,他们都坐在敞篷汽车上。在到集会地之前,拥挤的人群一直遮挡着视线。在舞台上,格雷和加菲尔德受到了大量的关注。格雷的发型和礼服很显眼,而加菲尔德的话也抢尽了风头——他说他“以前不健壮”。这两个明星放飞了三只信鸽,标志着仪式的开始。每只信鸽飞向“轴心国”的一个国家;三个轴心国中威胁最小的一个——意大利已在几天前投降了。[6]信鸽携带着这样的讯息:“为了胜利——一个轴心国已倒下了,另外两个在衰退。”吉恩·洛克哈特也加入他们当中,对“演出的真正明星”——“五位英雄”进行了采访。每个人都讲完了之后,宣传队的成员回旅店稍作休息,然后去胜利剧院参加重要人物招待会,之后放映了一部新电影《幸运先生》。意大利的投降大大增加了宣传运动的乐观和热情。据财政部代表估计,此次他们在新泽西州纽瓦克募集的资金将会超过120万。

迈克未曾想到,他的评论对机长的能力构成了质疑。坎贝尔发火了。他从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毕业。他的血管里流着的血也是海军蓝。迈克是个新手,不过是90天的昙花而已。坎贝尔从他的书架上抽出一本手册,递给了迈克,“给我找一下哪里有你说的梯降飞行”。迈克不用看那书也知道书中的内容,于是语无伦次地说:“哦,他们在战争期间没有更改教材,没有人再根据此书进行训练了,你讲的战术没有多少价值了。”“战术在发展,有用处的你就把它捡起来使用。但是,没有人会重印这样的战术书了。”对战术书的贬损也许让坎贝尔想起了像迈克这样的飞行员给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的毕业生所起的外号:“中专男孩”。迈克上尉最后又重申了他的经验。坎贝尔非常固执。最终,轰炸2中队按梯升队形飞行。

第二天上午,他们动身去泽西市,之后又去了纽黑文市、普罗维登斯、曼彻斯特、伍斯特、奥尔巴尼、锡拉丘兹、罗彻斯特,9月18日去了斯克兰顿。他们的行程中增加了参观市政厅、与“重要市民”一起参加特殊的宴会。这些活动都有相似的名称:“百万美元午宴”或“百万美元战争券英雄首演”。约翰·加菲尔德每次公开露面都介绍巴斯隆,冲他微笑、握手,就好像他们从未见过面那样。加菲尔德告诉观众:“不要让任何人在你面前说意大利裔人不会打仗。如果有战斗的对象,他们会以一敌三。我们军队中有好几千个意大利裔人,这是我们都知道的。”这位演员也许是受了财政部的指示。财政部已决定通过强调美国军队的多样性,使得战争券促销宣传成为美国大熔炉的标志。

梯升飞行和梯降飞行都与飞行中队如何在“零式”战机的攻击中自我保护有关。中队呈“V”形飞行,可使得所有飞机上的机枪都能处于掩护其他飞机的最佳位置。飞机的相对位置也与如何保持紧凑的队形有关。自战争开始以来,战斗飞行员们已经懂得:如果呈梯升飞行,领先的飞机就会位于他们的下方。当事情变得棘手时,迈克解释道,“处于领先飞机之上,就无法知道自己的位置”。相反,如果在前面一架飞机的下方飞行,“你就始终会看到它。因此,那就是我们以前所用的方法”。

民族统一思想对各移民团体都有很大的影响。在“空中马达”的众多观众里,有很多人从世界各地来到美国,追求美好的生活。他们发现,与离开的那个国家相比,他们更喜欢这里;但是又发现存在着限制他们发展的障碍:他们的宗教和种族。美国财政部确保所有种族在购买战争券以示效忠国家方面是平等的。104按照财政部的说法,通向名誉和财富的道路向每个忠诚的美国人都是开放的。战争券每张要18.75美元,不过,每个人都可花几分钱购买邮票,向拥有一张战争券而努力。十年后,每张战争券的本息为25美元。战争券代表着对美国生活方式的保卫。报道“第三届战争券促销运动”的报纸已注意到,尽管马尼拉·约翰是其中唯一一个皮肤比牛奶白稍微黑一点的人,但这些英雄们分别代表着各个军种和“许多种族”。

在中队里有这么两位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倒让轰炸2中队的指挥官难以应付了。当坎贝尔准备把全中队人集中起来,进行整体练习时,他给两个组长的指示是:全队要呈梯升队形飞行。这就是说,坎贝尔飞机后面的每一架飞机都沿一侧飞行,且后面的飞机要比前面的一架高几英尺。通常不作声的迈克上尉对飞行次序提出了自己的担心。他的疑问会让他的队长大为吃惊,因为他最近就是要求按梯升队形进行飞行。迈克说:“我刚从舰队上回来,我们以前飞的都是梯降队形。他们现在都不飞梯升队形了……他们飞的是梯降。”侦察6中队在中途岛之战中就是呈梯降队形飞行的。

报纸常常把更多的笔墨用于描写好莱坞的明星们,而不是这些英雄们。明星阵容总是在更换——比如,在奥尔巴尼,埃迪·布拉肯和玛莎·斯科特担任宣传会的主角;在纽黑文,乐队指挥、作曲家格伦·米勒作为特邀嘉宾出现在宣传会上。每当报道战争英雄时,新闻稿中通常刊登一幅马尼拉·约翰的照片。照片之上是“杀日本佬的英雄向您致意”这样的标题,下面是几行字,比如这样的语句:“疯狂扫射日本鬼子”、“屠杀了2000个日本佬”。其他老兵受到的关注更少。来自美国海军的一等兵埃尔默·康沃尔“告诉我们他在只有15天干粮的情况下乘坐救生艇漂流了36天,结果瘦掉了50磅”。其他人的故事大同小异:他们战胜不幸,在被击落或被击中后幸存下来。不过,只有马尼拉·约翰是面对面打败敌人的。

谈到战斗时,迈克特别强调了两项技能。他教他们如何节省汽油——通过把引擎内油料混合器倾斜来节油、通过调节速度来节油,等等。不应当在困难情形下节省油料。在迈克看来,这只是一种生活方式。在他们出海到大西洋上进行飞行训练时,迈克还要求他们辨认水面上的波涛。一名优秀的飞行员能够根据水面上的波涛来判断风向和风力。确切地估测飞行线路上的风力作用就使得飞行员有可能找到飞回甲板的路线。向年轻的飞行员灌输惨痛的经验教训,正是海军让迈克和比尔要做的事情。比尔也许畅谈了他在战斗中的经历,迈克则想让他的学员注意波涛的辨认以及如何节省油料。

巴斯隆喜欢逗海军的老兵,说“水兵们真能说海上的故事……其中一些可怕的奇闻怪谈让我都想买战争券了”。如果一天工作结束时大家在酒吧里喝酒,约翰会在他们喝多之前就离开。由于“空中马达”住在城中最好的酒店,通常都有一群人出现在那里,希望能见一见好莱坞的明星们。不过,并非所有来访者都是来看明星的。与约翰在一起服役的人曾托他捎信回来,他把信都放在酒店前台的箱子里。在海外服役的人,其母亲或女友会来这里问一问她的儿子或男友的消息。托马斯·“小鸡”·麦卡利斯特的母亲挤过人群来见约翰——她儿子曾与他在一起服役。“小鸡”的绰号来自他那张娃娃脸,关于他的情况,约翰对他妈妈说:“他再也不是你的小宝宝了。”唯一一种责备约翰的来访者是“那种强留他在吧台说话的家伙,他会问:‘当兵的,你戴的饰有白星星的蓝色丝带是什么东东啊?’”

轰炸2中队的少尉们抓住每一次机会在与怀尔德伍德相邻的白色沙滩上进行陡升。这使得沙滩上的女人们感到很紧张。就像一位飞行员指出的那样,“没有别的,就像是在展示半裸的体态美”。年轻的飞行员们对能够让镇长愤怒地给他们的头头坎贝尔打电话抱怨感到骄傲。如果说他们有什么忧烦的话,那就是担心战争会在他们参战之前就结束了。

“哦,那是对表现好的人的一种奖励。”约翰回答道,但他试图不去计较“当兵的”这一刺耳的说法,以示友好。不过,似乎在每个城市都会遇到一件令人厌烦的事。如果那个家伙是中年人,他会开始给你“大吹特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事情。如果他相当年轻,他会趴在你肩上开始大哭,诉说他如何想参军,但总是因为膝盖囊肿或者腺样增殖症或其他问题而被拒绝”。

他们的组长认为,自己的训练逻辑是“从最低级的学起,逐步发展”。当6月30日训练计划真正开始时,新飞行员们发现他们得先练习队形,然后再练习翻转、失速以及其他展示一个飞行员控制飞机能力的动作。他们全心投入,因为他们喜爱飞行。他的学员想直接越过导航这样的课程,练习诸如俯冲轰炸、射击和在航母上着陆等战术动作。

“空中马达”在星期六晚上飞回纽约市。在这个人海浩瀚的大城市里,约翰有机会安静地吃个晚餐。他还不是很出名,不会被人一下子认出来。一位老妇人对这个整个晚上都孤零零一个人在酒店餐厅里就餐的陆战队员产生了恻隐之心,于是请他吃晚饭。约翰一次也没向她提及战争券促销宣传之旅、勋章和瓜岛。而她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年轻人,一位很好的伙伴。

迈克这一组的人都刚从飞行学院毕业。这些少尉们充满了年轻的海军航空兵所具有的气息。不管在空中,还是在新泽西州怀尔德伍德的女人的怀中,他们都尽情地享受生活。飞行员也接受地面理论教育。这些少尉认为有必要抹去他们的沟通环节,多进行体能训练“以保持体型,好进行夜间消遣活动”。但是他们大声抱怨那些枯燥的教学片,比如《OS2U中的IBP》和《识别》。

星期天上午8点钟,一辆汽车来接马尼拉去一个地方,那里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都认识他,都熟知他的故事。陪同他一同前往的男女演员都不是十分出名:弗吉尼亚·奥布赖恩、路易丝·奥布里顿和罗伯特·佩奇。他们沿着29号公路以每小时70英里的速度疾驶,前面有警车开道,驱逐路上的车辆到路边规避。萨默塞特大街和31号公路交界的红绿灯标志着进入拉里坦地界,市长彼得·门卡罗尼和区委员会主席威廉·斯莱特里在那里欢迎他们的到来。

已在中途岛战役中获得海军十字勋章的迈克肯定成为中队里很多少尉崇拜的对象。中队的指挥官有迈克的档案,也许会看到雷·戴维斯给他写的推荐信:迈克应该指挥一个属于自己的中队。要是迈克军衔再高些,没人会对此事置之不理。迈克也敬重哈罗德对任务的奉献精神以及他注入中队的团队精神,不过那不是他的处事方式。迈克与任何分配给他的人都能一起工作。

进入拉里坦市区,他们老远就从聚集的人群之间看到了他们的第一站——圣安教堂。约翰那天的行程安排已经公之于众,因此,那些不能与他一起进行大弥撒的人就在教堂外面等候着。马尼拉·约翰在教堂里看到了父母,那是他们一直带约翰来做礼拜的教堂。约翰邀请了他的朋友、曾与他一起在瓜岛战斗过的史蒂夫·赫尔斯托沃斯基与他一道参加大弥撒。巴斯隆要求神父为“他这个瓜岛上的兄弟”做弥撒。在格雷厄姆神父的布道中,他断言约翰的“一生将会是美国年轻人的领路人。上帝让他大难不死,是让他做些大事情”。后来,记者们想知道教堂里的事情。约翰说他为所有的军人祈祷,特别是为一名陆战队员祷告,“一个曾和他在战壕里嬉戏打闹,但是没有回来的人”。他没有说出那位战友的名字。他们离开去参加一个与“显要人物”,即“约翰·巴斯隆日”筹委会成员们的见面会,约翰让史蒂夫留在自己的身边。会后,他们去吃午饭。

哈罗德·比尔既合群又胸怀壮志,开始仔细地挑选他手下的人。他挑选那些有能力而且有进取心的人。他炸沉过东京快车,但哈罗德还想炸沉一艘航母,以求能获得一枚海军十字勋章。他把僚机驾驶员的选择也看做生死攸关的一件事。迈克注意到,哈罗德的人在某种意义上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当新飞行员调入中队时,他不会立刻要。他告诉他的飞行员,好的俯冲轰炸机不是把炸弹投下去。好的俯冲轰炸机应能把炸弹带到离敌舰1500英尺的地方,然后把炸弹都“射进”日本皇军的舰船。坎贝尔指挥官,人送绰号“多愁善感”,很喜欢哈罗德·比尔所做的一切。但是,比尔可不愿意在一个刚接受完飞行训练却没参加过战斗的队长手下效劳。

约翰的饭桌上坐着史蒂夫、他的父母以及教堂的两个神父。他有好消息要告诉妈妈。在完成明天开始的“海军激励之旅”后,他会有一个月的休假。午饭后,他们驱车到萨默维尔,那里的游行下午1点钟开始。

一天都还没有过去,海军就要求14中队重新调整,与轰炸15中队合并在一起,组成轰炸2中队。两个中队都还没有时间搞自己的标识,因此重组进行得很顺利。坎贝尔将他的作战指挥官提升为执行官,把作战指挥官的位置给了哈罗德·比尔,任命迈克作他的机械指挥官。迈克要求担任此项工作,因为他已担任过作战指挥官,想有个担任机械指挥的经历。他与SB2C飞机斗争的经验也对他干好这项工作有所帮助。迈克和哈罗德·比尔各自分管一组,并且各自配备了最新式的“无畏”。

在一辆敞篷车上,史蒂夫坐在前排的座位上,他的父母坐在后排座位上,而马尼拉·约翰则坐在车后面,这样每个人都可以看见他。车两侧是一组女陆战队员,她们在长长的游行队伍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12组行进队伍散布在各种市民组织和军队组织的队伍之中。许多意大利裔美国人社团在齐步行进。当马尼拉·约翰的汽车在三万人的人群中走了两英里的时候,一架海军小型飞机飞到游行队伍的上空。他总是挥着手,微笑着,间或打个飞吻。萨默维尔和拉里坦两个城市都为此盛大节日装饰一新。一家店面“挂着一幅巴斯隆的照片,与此对应的是日本的一座38个墓碑的坟场和一架机枪的特写照片”。另外一家店并排挂了两张肖像照:一张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的照片和一张马尼拉·约翰·巴斯隆的照片。

轰炸14中队不仅在理论上,而且在事实上都开始存在了。指挥官坎贝尔几周前就到这里了。自他到此之后,飞行员们零星地前来报到。迈克注意到,他的队长还没参加过实战呢。不过,海军给新中队配备了另外一名有经验的老兵,哈罗德·比尔中尉。迈克认识哈罗德·比尔。哈罗德在飞行培训时比他晚一两期。他们曾在攻占瓜岛的战役打响的第二天一起飞行过,当时,迈克参加了哈罗德侦察中队的飞行任务。有几个星期,哈罗德还成了一名仙人掌空军。当企业号在8月24日被炸沉时,比尔的飞行大队就被迫离开航母,登上了瓜岛。在东所罗门群岛海战之后,该飞行大队就再也没飞回到航母上。8月底9月初,在与东京快车战斗的重要日子里,比尔就乘船离开,并在迈克之前于10月到达了仙人掌。

当约翰的车驶进多丽丝·杜克公园场地时,很多人早已聚集到那里了,这里离拉里坦市区只有一河之隔。他和史蒂夫及其父母穿过人群来到检阅台。检阅台上坐着很多嘉宾,其中有一位是来自芒腾维尔,66岁的约翰·M.瑞利,他曾在美西战争中获得过国会荣誉勋章。美国对西班牙的胜利使得美国可以继续对菲律宾群岛进行统治,因此也包括对约翰所深爱的城市——马尼拉的统治。著名幽默大师、一家全国广播节目的主持人哈里·赫什菲尔德担任仪式的主持者。一拿到麦克风,他就能使节目滔滔不绝地进行下去。所有发言者都称赞马尼拉·约翰·巴斯隆的英雄行为,并认为他是所有美国人的楷模。在谈话的间隔,演艺人员会登台献艺,活跃气氛:喜剧演员丹尼·托马斯在一个间歇中表演了节目;被誉为“不坐凳子弹奏黑人摇滚舞曲的钢琴家”的莫里斯·罗科在另外一个间歇时段也表演了节目。

1943年6月底,迈克上尉乘坐火车沿着海岸走了几百英里,到达格兰德河镇,这儿是新泽西州的最南端,离略微大一些的怀尔德伍德镇不远。他坐了辆公共汽车,经过一个散发着鱼腥味的加工厂来到了基地。怀尔德伍德海航基地坐落在两边为沙滩的一条长而湿软的地峡之上,看起来很像海军基地的一部分。跑道边是一条条通向停机场的滑行路段。巨大的圆顶停机棚两边都没有什么办公室。他现在很熟悉这里的惯例,在把自己的包丢在单身军官宿舍后,就到他的新中队指挥官格拉夫顿·坎贝尔那里报到。

女演员路易丝·奥布里顿走上乐队指挥台时,在坐着的巴斯隆面前停了下来,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她转身向台上走去,可是人群强烈的反应、记者和摄像师们的热情邀请,使得她又转身回来,双手拉着约翰的胳膊,用力地拉他起来。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用手向人群示意“观看仔细了”,然后去吻他的双唇。约翰不想吻她。她的吻其实和拉瓜尔迪亚市长的握手都一样,作秀而已。巴斯隆拒绝了她,微微转过头来,满脸羞臊地笑着。她吻到了他嘴唇旁边的地方,于是人群哈哈大笑起来。在完成这一“军事行动”后,奥布里顿小姐轻叹道:“啊,我总是想亲吻一位英雄。”中士无言以对。记者们认为这位女演员“抢风头”;他们认为,在那之前,约翰一直“表现很好”,在游行队伍中穿行以及在典礼上的表现“都体现出他面对日本佬时所具有的勇气”,但却“对香吻感到恐惧”。另外一名记者还指出,“许多在场的少女都很嫉妒”。

雷·戴维斯少校在指挥侦察中队方面比其他军官的资格都老,他本来可以选择留在新的轰炸6中队。可是,他选择了上岸,以组建一个新中队。就迈克的情况而言,其他中队在军衔上高于他的飞行员都选择留在舰上,可他却弃舰上岸了。比尔·皮特曼和其他几个轰炸6中队的老兵选择跟雷上岸。他们猜想头儿会带他们进入新的飞行中队。雷、迈克和比尔对这意料之外的转折大笑不已。轰炸6中队已被“抛向了风中”。迈克被调到位于怀尔德伍德美国海航基地的轰炸14中队。

最后,整个活动的组织者乔治·奥盖尔法官走上了演讲台。他转过头,向站在右边的约翰打招呼。观众开始站了起来欢呼。前排的摄影师也站起来,闪光灯开始闪烁起来。人们很难看清奥盖尔,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当法官“代表拉里坦善良的人们”把5张1000美元的战争券赠送给约翰时,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当法官说这些战争券代表着“他们对你无尽的热爱”时,约翰那自然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不过,马尼拉在现场直播时也算是训练有素的人,他停了停,让摄影师能拍摄一张他接受战争券的照片。

当约克城号航母返回诺福克时,轰炸6中队把他们的SB2C换成了值得信赖的“无畏”。航母上飞行中队的其他大调整是海军部要求的。海军决定增加每艘航母上战斗机的数量。美国再也不能像1942年那样在一年内损失那么多的航母;更多的战斗机意味着在敌机到来时能有更多的保护。为了腾出地方给更多的“悍妇”,约克城号航母上的侦察中队被取消了。这种重新调整是基于这样的认识,即轰炸和侦察中队的区分只在理论上存在,在实践中却不存在。约克城号航母上的新轰炸中队规模比原来的要大些,但在体积上并未翻倍。一些飞行员被调到其他飞行中队,之后,新航母就启程向太平洋进发。

当这位焦点人物走到麦克风前,人群欢呼起来。巴斯隆向他们潇洒地笑了笑,人群中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们中的一个人,一个裁缝的儿子,成了一个富有的人,一个有许多名人朋友的名人。他们不知道的是,巴斯隆很少把勋章挂在脖子上,这种场合是少而又少的一次;因此,他们能够看见真正的勋章,而不是平时挂在胸前的绶带。“泽西1号英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眼睛向远处望去。在向法官和“拉里坦善良的人们”致谢之后,他说道:“说真的,这对我来说就像个梦。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忘记了口袋里装着事先写好的提示,于是就溜回到更为舒适的地方站着,让人们知道“我那些在前线的兄弟们”感谢人民“支持进攻、购买战争券”。他原先打算要说的话是:“这枚国会荣誉勋章,每一个在瓜岛英勇作战的海军陆战队员都有份。”想起这些,他介绍朋友史蒂夫道:“一个战壕里战斗的兄弟,与我一起并肩战斗,现在是从医院请病假来这里的。”史蒂夫走上前来,站在他身边。约翰最后说道:“衷心感谢你们所有人!”

家乡正在发生的事让他很不高兴;尽管他和朋友理查德·格里尔在7月4日放假时约了两个女友到被称做“澳大利亚阿尔卑斯山”的旅游胜地玩雪,也没去除心头的不悦。返回后,他又给父母写了封信,对他们提出的各种请求,他只能抱歉地说了句善意的谎言,告诉他们自从授勋以来他一直“很忙”。至于为何获得勋章,他写信时解释道:“我做了其他任何一个处于我的位置上的海军陆战队员都会做的事。”他继续写道:“我肯定想回家看看,但这里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把我的勋章寄回家,你们好好保管它吧。”他在信的最后写道:“告诉爸爸准备点酒等我回家喝。”不过,马尼拉·约翰并未告诉父母全部事实。就在几天前,他已被提升为枪炮中士了。他的朋友米切尔·佩奇中士已被提升为军官了,巴斯隆中士肯定也为自己可能要成为军官而感到兴奋。如果能被提升为军官,那就是他以前不敢想象的一种成功了。不过,另一种力量已经在起作用。他想把新勋章寄回家给父母保管的愿望没有实现。

他的母亲多拉来到麦克风前。约翰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头,轻声地建议她该如何说。她挣扎着要说些什么,不过,最后两个人都放弃了。约翰走到她身边,对着麦克风说道:“正像巴斯隆家的人——害羞。”人们喜欢这样的人。他的父亲走向前。萨尔瓦托雷的发言很简短,他用母语意大利语以一种威严的方式演讲。尽管他知道观众中有许多人会说意大利语,但他的目的就是要说给那些不会说意大利语的人听听。

6月底的时候,他收到了父母的回信。父母告诉他,自从6月24日他获得授勋的消息一传开,很多朋友、祝福者、记者和摄影师都蜂拥到他们家。马尼拉的父母还在信封内夹带了许多其他人要求转发的信。很多信提出要他的照片,父母就用他的照片制成明信片送给了他们。其中还有很多信是那些儿子曾在瓜岛服役过的母亲写来的,她们希望能得到一点关于自己儿子的消息。马尼拉的父母还给他邮寄了几份《拉里坦河新闻报》,报上提到家乡计划为他举行一个盛大的回乡欢迎会,还要奖励他5000美金,因为,就像其中一篇头版头条新闻报道的那样,约翰“曾把日本一个团的兵力阻延了三天”。一幅海报一般大小的约翰·巴斯隆的照片悬挂在曼哈顿的第5大街上。《轰动》杂志的一位编辑,托尼·菲尔德曾对他父母说,要终身买断马尼拉·约翰故事刊登权、电影拍摄权,但这需要约翰和海军陆战队的同意。

活动以一首原创歌曲告终:这是一首由凯瑟琳·麦斯梯斯女士演唱的《马尼拉·约翰》。当她开始唱时,约翰有点半信半疑。重复的副乐“马-尼-拉-约翰,马-尼-拉-约翰,自-由-之子;/英勇-之举赢得了荣誉,解放了你的兄-弟”回荡在人群之中。巴斯隆一家回到了自己家里,这是离公园不远、位于市中心的一栋联式房屋。全家人为“他们英雄儿子的许多朋友”召开了一场家庭招待会。他们家的草坪上站满了人,还有很多人站在外面的大街上。摄影师拍下了马尼拉·约翰站在屋外,一边与前来祝愿的人握手一边紧张地看着镜头的画面。有人要求他亲吻母亲。他很高兴地应允了,亲了母亲一下,又亲了父亲一下,然后又各亲了他们一下。

在授勋仪式举行之后的两个礼拜,即6月12日,马尼拉强制自己给父母写了一封信。他把自己的驻地描绘为“我能够享受生活的某个地方”,这样,父母就不会担心他了。“我的身体特棒,过得非常开心——因为那天我被授予国会荣誉勋章。告诉父亲他的儿子依然很强壮。告诉所有的老师们,谢谢他们在学校为我们所作的祈祷。”他又问了家中的情况,然后署了名。他还在信封里放了一张在授勋仪式上拍的照片,就是他戴着勋章与戴着海军十字勋章的比利·乔·克朗普顿站在一起的那一张。

第二天上午,报纸刊发了“巴斯隆日”战争券销售总额:130万美元。马尼拉又回去工作了。《生活》杂志的一名摄影师拍摄到他在剃须,确信一张照片拍到了他两边的文身。《行列》杂志的一名记者与《生活》杂志的记者们一起,分别深挖细刨他的一些故事。他们在“巴斯隆日”之前就来到了拉里坦,而且还会在这里待上一个礼拜。吃完早饭,马尼拉·约翰开始“海军激励之旅”的工作。这个活动开始时并不是每天都有事情要做,所以他参观了拉里坦周边城市里的一些工厂。

迈克对SB2C轰炸机很气愤。他渐渐地认为,SB2C这个缩写代表着它的社会地位:二等狗娘养的[3]。被飞行队长严厉责备的时候,迈克什么话也没有说。队长非常生气地指出,克拉克认为他这一周并未工作,而是在酒吧里鬼混。不过,克拉克也不能老揪住迈克不放。轰炸中队和侦察中队的“花嘴”还暴露出其他重大缺陷。6月12日,有几架“花嘴”在着陆时尾部的挂钩挂住钢索后却又脱钩了,导致飞机撞到铁丝网屏障上——这是最后一道屏障,会损坏飞机,威胁机乘人员的安全。还有两架出现机械故障,在航母附近坠毁。克拉克上校以其率直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愤怒:“把这些鬼东西踢下舰去。我不想在我的航母上再看到这种飞机!”6月12日,他草率地取消了各种飞行任务。他的航母向特立尼达岛驶去。那天晚上,所有令人厌恶的SB2C飞机由吊车运送到机场里存放起来。约克城号航母开始高速驶向诺福克。

在车间或咖啡店里,他见到了许多工人,告诉工人们他们为陆军部制造的衣服、装备和武器确保了战场上的胜利。还有人嘱咐巴斯隆,让他感谢他们加班加点地工作。在“巴斯隆日”购买了50万美元战争券的约翰斯——曼维尔公司生产机枪手操作发烫机枪时所戴的石棉手套。石棉厂制作了一个广告,拍了一张马尼拉拿着石棉手套的照片。“若不是这些石棉手套,”标题写着,“我的手和胳膊至今都还是水泡。”在吃午餐的时候,马尼拉·约翰被介绍给了公司的大厨——“菲律宾人菲尔”阿巴里昂托斯,他也是个移民。

在与这一工艺斗争了几天之后,克拉克上校命令把“花嘴”从他的航母上弄走。雷·戴维斯叫迈克等人驾驶有问题的飞机登岸,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在特立尼达岛的一个机场,迈克和他的小组花了一周的时间对机翼固定装置胡乱修补,直到最后可以顺利地进行固定。他们设计的一种测试方案是,在SB2C轰炸机的周围停三架飞机,然后利用螺旋桨产生一种强气流。这个办法很有效。机翼就像受到冲击一样,快速耷拉下来。于是,他们穿越海湾,飞回到航母上。“我们第一次处于发射位置时,机翼没有向下固定住。”

马尼拉发现新工作和原来的工作一样让他为难。被树立为美国年轻人的典型让他很不自在。作为战斗士兵的代表就意味着不再是一名战斗士兵。回到家里时,许多记者正等着要问他很多问题。他在吃母亲做的通心粉时,《生活》杂志的摄影师拍了张照片。

用迈克的话来说,SB2C型轰炸机“结果证明是彻底的失败。我们无法让它们离开甲板。我们呈发射角度爬升时,它的机翼会下降,但却无法固定住。因此,我们不得不滑行……至航母的另一侧”。下一架飞机也许能够固定住,可是再下一架以及后面的一架就不能固定了;因此,整个起飞顺序一团糟:牵引车和升降机要把失灵的飞机调走。“它们中的大多数从未把机翼固定住。”机翼能折叠被认为是“花嘴”比“无畏”先进的一个方面,因为这可以使定位放置更为紧凑。不过,当你看到四五个人爬到机翼上压低机翼以便固定时,就不会再相信它的发展前景了。

9月伊始,对尤金来说是个好兆头。佐治亚理工学院的海军陆战队特遣队来了一位新的指挥官,唐纳德·帕扎特上尉。在检阅仪式上,二等兵斯莱奇认出了帕扎特军服上的标识。战役纪念丝带和服役勋章别在他左侧胸口上,军衔章黏贴在他领口上。陆战1师的臂章缝在他的右肩上,向大家展示了一个西方世界都知晓的名字:瓜达尔卡纳尔岛。帕扎特所给的正是尤金想要的东西——更严格的纪律和更高的期望。这位老兵把他的学员“看做男子汉,而不是小男生”;如果他们中有一个人不达标,就会立刻遭到训斥。

当航母进入帕里亚湾——特立尼达岛和委内瑞拉海岸之间的水域之后,飞行真正开始了。海湾的两头入口都被潜艇网封锁住了,使得美国的航母——约克城号只是几艘埃塞克斯级航母中的一艘——能集中精力为初次战斗作准备,致力于最大限度地测试舰上的系统和人员。迈克在5月28日的飞行是他三个星期以来的首飞,本以为这标志着该中队开始为此次出征作最后的准备。然而,这却是轰炸6中队走向灭亡的开始。

9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斯莱奇向帕扎特上尉提及,他的好朋友西德尼·菲利普斯也是一名陆战队员。当然,西德尼给他写的信中都略去了地址;不过,西德尼最近给他妹妹凯瑟琳寄来了一块写有日本字的金属盘。西德尼说这是他从一架歪倒的“零式”战斗机上撬下来的。帕扎特上尉说,他对二等兵西德尼·菲利普斯很熟悉。西德尼在陆战1团2营H连服役,帕扎特在瓜岛战役期间指挥该连。在“咦,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的惊叹之后,尤金强烈希望能更多地了解西德尼的情况。帕扎特很可能告诉了他有关西德尼所在的迫击炮4班的一些情况。听了这些故事后,尤金突然意识到:西德尼是此次伟大胜利的一部分,第一次让日本皇军尝到了苦头,这是海军陆战队取得的一次胜利。尤金刚买了一个皮的文件夹,准备送给西德尼作为圣诞节礼物,现在又决定稍后给他写封信。

乔回答说,上校的定位“比您的定位向舰首方向节省了八英尺”。于是,汉克·沃伦上尉面向“黑猩猩”克拉克道:“上校,要是您让我单独留下来给飞行甲板进行定位放置的话,我保证永远都不会跑到舰桥那里。”在一阵紧张之后,上校那厚厚的宽嘴唇绽放出了一丝微笑。“我答应你。”类似这种让黑猩猩放弃原来主张的事对航母上的人来说是件趣事,即使对迈克也一样,他好几天都没飞了,而且在未来几天也不用到驾驶室去。

那天下午,帕扎特贴出了那些考试不合格被淘汰的人员名单,这些人要去帕里斯岛的新兵训练营接受军训。名单上没有二等兵尤金·斯莱奇。尤金瞪着眼睛看着名单,心里很是矛盾。那天晚上,他给母亲写信告诉她自己还有可能因为物理学而被淘汰。“我不愿因为不合格而离开这里,”他接着写道,“不过,那样的话我会很高兴去接受新兵训练。”他想像西德尼·菲利普斯那样,“进入轰轰烈烈的战斗之中”。于是,他向母亲敞开了心扉。“在经过帕里斯岛的训练之后,我就会真正地拥有自信。有理由相信我那时会有自信。那时,我会成为一名男子汉,而在这里混日子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们节约了多少空间?”汉克又问道。

母亲不想看到儿子变成炮灰,于是巧妙地回避儿子内心想成为一个男子汉的强烈渴望。她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不说,而是跟儿子谈他对父母的许诺。斯莱奇医生和斯莱奇夫人兑现了他们这边的承诺。一周之后,尤金写给她的信这样开头:“已收到你们前几天的信,非常感谢。我为我所说的话感到羞耻,这里表示歉意。没人能像我一样拥有这么好的父母。”尽管他又提到想离开V-12项目的愿望,但只是一笔带过,很快就接着谈其他事情。西德尼的妹妹来看望他。他们花了很长时间相互交换关于西德尼及其朋友的消息。凯瑟琳最后宣布,她哥哥给尤金写的信比“写给其他人的都要多”。由于10月底是学期间隙,尤金在这封信和下一封信中对妈妈来亚特兰大看望他作了安排。在带她参观了佐治亚理工学院之后,两个人计划回莫比尔。“我每时每刻都想回去。”他给妈妈这样写道。

“大约比您慢了两分钟,汉克。”乔回答道。

马尼拉·约翰的人生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就像成千上万的同胞一样,他出生在一个经济不宽裕的大家庭里,成为一位移民的儿子。很显然,他曾努力寻找自己的成功所在,而且根据已取得的成功来看,他那不成功的开始呈现出一丝温暖的光芒。一个男孩在八年级之后就辍学、之后又辞掉多份工作的故事最后有了个美好的结局。在“巴斯隆日”还未到来之前,许多记者就开始发掘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一个粗暴的小孩在田野里被公牛追得直跑;一个面带微笑、可爱的年轻人开着干洗房卡车。他们采访了他的弟弟、他以前的雇主和学校老师。他的妈妈多拉回忆起约翰第一次屁股挨打时的情景:“他偷了苹果,于是我结结实实给他一顿揍。”邻居说了很多例子,说约翰甚至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得很勇敢。这些事例都被写成新闻,在新泽西东部城市以及其他地方被印成了报纸。

“乔,”汉克·沃伦问他的助手,“这次用了多长时间?”

在“巴斯隆日”游行之后的那一周,《生活》杂志的记者和一些新闻媒体的外派人员想从约翰本人那儿挖掘更多的故事。问及他做高尔夫球童的那段经历时,他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关联。约翰告诉他们,他那时曾为几个很富有、很有影响力的日本商人拎过包。马尼拉回忆道:“那几个日本佬在球场总是带个照相机拍来拍去的,那里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周围的工厂、铁路和运河。他们从来都礼貌地微笑着,为其他速度更快的球手让路。”那时,他觉得他们的举止很怪,现在看来,那是奸诈。

所有飞机都停放在舰尾,朝着舰首起飞,因此,甲板定位放置决定了不同类型飞机(战斗机、轰炸机或者鱼雷机)的起飞顺序。不过,其他两个因素也很重要。“定位放置”所省下的每一英尺、“重新给飞行甲板定位放置”所节省的每一分钟,都使得约克城号航母在临战时战斗力更强、杀伤力更大。几天后,克拉克从舰岛的坡顶上走下来,大声喊叫,让飞行甲板上的人再重新做一遍。他那圆圆的肩膀、大腹便便的大肚皮,都与他麻利的动作相矛盾。得到他所要的效果之后,上校转身向飞行甲板上的一位军官亨利·“汉克”·沃伦上尉说道:“沃伦先生,这就是给飞行甲板进行定位放置的方法。”

甚至在1930年代中期,他就“嗅到即将到来一场战争”,于是便参加了陆军。随着服役时间的推移,他觉得“对我来说陆军生活不够艰苦”。记者和摄影师们仔细观看了他在陆军服役期间的文身。“作为第一次征召入伍服役的纪念,他有两处很大、很细腻、笔触很丰富的文身,每个胳膊上一处。”一名记者后来这样写道。“右上臂上用蓝、红墨汁调制的颜色细腻地刻着一位西部荒原成熟少女的头和肩。左臂上,以同样大胆的笔触,文的是一把剑插入一个人的心脏,整个文身四周点缀着星星和花朵,还有一条丝带写着‘蒙羞前的死亡’。”

约克城号在那天晚些时候就向南出发,驶向特立尼达岛,由两艘驱逐舰和一艘潜艇护航,因为德国潜艇还没有清除干净,还常在东海岸水域活动。几天后,开始出现了麻烦:克拉克上校下到飞行甲板上,气得直跺脚。不像其他大多数高级海军军官,克拉克早年曾在航母的飞行甲板上待过很长时间。他认为他的飞行甲板没有进行正确地“停泊定位”;换言之,他的飞机没有有效地停放。于是他大喊大叫,指导牵引车按他的要求对飞机进行定位停放。接下来的几天里,飞行甲板上的军官们按照上校的要求,忙得不亦乐乎。约克城号航母上有两台小牵引车负责推飞机——这是一个创新——并用于核查克拉克飞行甲板上的定位放置。

对约翰的采访消除了他的家人一开始提供的一个不实说法。在6月份的时候,巴斯隆一家人曾告诉记者马尼拉·约翰“获得过好几次陆军拳击冠军”。当记者问他详细情况时,约翰说他曾在“金手套”项目中作为一名中等重量级拳击手参赛,不过他不是“很成功”。这一话题就此搁下,不再谈论了。后来,当一名记者问他将如何使用5000美元的战争券时,他回答道:“如果一位意中人出现了,我就会买一栋有十个房间的房屋,而且会让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婴儿住着。”

迈克所在的新航母约克城号开始试航时就很热闹。5月21日上午,几艘拖船推动着这艘大军舰离开了码头,船上所有人员都集中在飞行甲板上。号手开始吹与仪式有关的信号,这时,一位军官突然拿起麦克风大叫道:“日你奶奶的,笨蛋!你究竟在干啥?”接着又责骂了号手一会儿,飞行甲板上的每个人都大笑起来。大声叫骂的这位军官是约克城号航母的指挥官J.J.克拉克上校。这一幕证实了大家对“黑猩猩”克拉克的传言:他要求完美,对任何不够完美的水手都悲叹不已。

当然了,记者们最后都要谈及10月24日晚上的战斗。约翰不会夸大其词。有时,他承认自己当时吓坏了,比如当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搬运子弹带的时候就有无法克制的恐惧。可是,有时他又坚持说:“我没有被吓着——也没有时间去恐惧。此外,我还要担心手下的兄弟们。如果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就无法去担心其他人了。”他清楚地说,“第二天日本佬就撤退了,”而没有直接声明他参加的这次战斗并不像先前报道的那样持续了三天。

在5月17日的授勋仪式结束之前,大胸普勒中校向巴斯隆敬了个礼。在仪式的所有喧闹中,对马尼拉来说意义最深的,就是看着这名老兵快速地把五指举到眉梢。

作家詹姆斯·戈尔登对他进行了长达四天的采访,让他“谈谈自己和他的英雄事迹”。在催问下,约翰说道:“您看啊,戈尔登,请忘掉我的作用吧。颁给我的勋章,那天晚上在瓜岛上的每一个美国士兵都有一份。”这样直言不讳的断言并未让作家停止追问,放弃获得更多的故事内容。戈尔登猜想,约翰毕竟是作了什么杰出的贡献,才能够获得这枚荣誉勋章。最后,戈尔登认为约翰“只不过……太谦虚了”。马尼拉·约翰直到后来读了由罗斯福签名的荣誉勋章嘉奖令,才知道他是因为做了什么而获得这枚勋章的。戈尔登说服约翰拿出了他那旧的蓝色军服,穿上它并把勋章挂在脖子上照了张相。当戈尔登的文章刊发出来时,它只不过像其他文章一样重复着同一个故事,把马尼拉·约翰描写成“一个大块头海军陆战队员”。

在记者的请求下,约翰排中授勋的人聚集到一架0.30口径勃朗宁水冷机枪旁。约翰拿着他的荣誉勋章,比利·乔·克朗普顿展示着他的海军十字勋章,塞西尔·埃文斯则展示着他的银星勋章。约翰的勋章放置在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粉蓝色的丝带点缀有白色的星星,上面挂着一个星形大奖章。大奖章里插入了一幅奇怪的图片:一个拿着盾牌的女人猛力地推着一个握着几条蛇的男子。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插入的图片,这时照相机闪光灯闪了起来。

《生活》杂志和《行列》杂志的大型采访结束了,与当地工业界的各种会晤也结束了,约翰准备到其他地方的工厂去进行他的“海军激励之旅”。在出发之前,他给摩根·格里尔以及D连的朋友们发去了一份短笺,告诉他们在华盛顿的一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个下士走进他的房间问,“巴斯隆中士,你今天早上会起床吗?”约翰知道兄弟们会对这个下士的做法狂笑不已。马尼拉还让妹妹玛丽给格里尔的家人写封信,告诉一些他们儿子理查德的近况。他还没忘记自己在澳大利亚对吉尔的许诺。9月27日,他又回到位于曼哈顿的海军办公室,向海军设备巡检员报告。

约翰对另外一个记者说,D连是“世界上最他妈优秀的连队”。记者立刻意识到“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因为该连“声称是获得勋章最多的连”。除了约翰的勋章外,D连还获得三枚海军十字勋章、四枚银星勋章和十一个嘉奖。所有海军十字勋章都授予了像克朗普顿这样的一等兵。J.P.摩根中士获得了威廉·哈尔西上将签署的嘉奖令。罗杰斯上尉,D连的指挥官,获得了一枚银星勋章。陆战7团获得了范德格里夫特将军的嘉奖:他们师获得了总统集体嘉奖一次。

9月27日,本森中尉命令81毫米迫击炮排收起装备。他们要在晚上登舰。迫击炮4班的人没有一个感到惊讶的,他们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星期。不过,陆战1师在下一次的军事行动中要听麦克阿瑟将军的调遣,这一消息却宛如晴天霹雳。本森刚宣布完这条命令,紧接着就是各种嘲笑声和吼叫声。工作帽发下来了。西德尼把他的工作帽扔掉了,然后登上了卡车。下午5点30分,陆战1团2营就到达了位于墨尔本市区的皇后码头。他们的装备直到夜里11点才到。西德尼和执事当然要参加作业队,一直干到凌晨。第二天,他们要把更多的设备搬运到舰上——一艘叫做“自由舰”的海军新型运输舰。等到傍晚所有人都闲下来的时候,才传来了好消息。瓜岛之战的老兵们很清楚未来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因此想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放纵一下。执事在他的日记里写道:“今晚每个人都喝醉了”。执事去看望了他所有的女友,后来又去了格兰费里看望了雪莉以及她的家人。西德尼没有去。他在几周前就向雪莉一家道过别了。

不过,马尼拉回到他的排里之后,表情就轻松多了。当摄像师拍照时,记者就问各种问题,获得他们所要的细节。他们也阅读了嘉奖令。每个人又把各自家乡的地址告诉了他们。那位撰写二等兵塞西尔·埃文斯所获银星勋章的记者,大量引用了巴斯隆的话,因为巴斯隆非常高兴能为朋友证明其在战斗中的勇气。“埃文斯是多么好的兄弟啊。他只有19岁,有一头卷发,总是光着脚跑来跑去。我们把他叫做‘甲板上的坏男孩’。”

在第二天早上的检查中,本森中尉和军士长都被发现醉酒未醒。紧接着是一阵阵的大喊大叫。于是几份军事法庭的简要判决发了出来。到傍晚的时候,他们挑出了自己的判决,然后登上了军舰。在码头上,很多人聚集在那里,“挥手、叫喊着、挥舞着旗帜”,很混乱。当地警察和澳大利亚宪兵被调出来劝阻他们。在甲板上,陆战队员们把剩余的避孕套吹上气,让它们飘到岸上。西德尼想,冲了气的避孕套也许会飘得很远。军舰起锚了,那天夜里就在墨尔本大港外的水面待了一夜。接下来的一周,他们沿着大堡礁航行,一个营上了礁石暂作休息,他们大骂自由舰,责怪给养太差,并“道格长、道格短”地叫骂。1团2营的人猜想他们可能是在前往拉包尔或布干维尔岛。拉包尔距瓜岛600英里;布干维尔岛离它更近些。由此可见,在迫击炮4班上次穿越太平洋离开这里之后的十个月,没有多大进展。想到将来六个月要深陷丛林,一群陆战队员在执事的床铺上玩起了扑克牌,赌金高达100英镑。

海军陆战队的官方记者和摄影师四处奔走,捕捉镜头。他们把四个因瓜岛战役而获得荣誉勋章的人排成一列:佩奇和巴斯隆紧挨着阿彻·范德格里夫特将军和迈克·埃德森站立,拍了一张叫做“荣誉勋章接受者”[2]的照片。埃德森没有随身携带自己的勋章,于是就从佩奇那借了条丝带。摄影师拍了张他们握手的照片,并对马尼拉脖子上挂的勋章进行了特写,照相机从地面向上、从他伸展开的双臂中间拍摄。他们给巴斯隆拍了个肖像照,巴斯隆的脖子上挂着蓝白相间的丝带,神情严肃。

最终看来,“海军激励之旅”非常不显眼,很枯燥,就是偶尔有个采访什么的。记者们也许弄得马尼拉筋疲力尽,因为他的决心在逐渐消失。10月15日,纽约的记者朱莉娅·麦卡锡试图解开其中的一些谜团。她问道:“难道你没有亲自杀死38个日军士兵,还是我们听错了?”在巴斯隆回答之前,她又接着问另外一个问题:马尼拉真的因为自己战壕边的死尸太多而把机枪换了个位置?约翰点了点头,所有这些都是真的。麦卡锡接着问关于他曾收到过的一份授衔令的传言。约翰“承认收到过,接着又否认了说他曾拒绝一次被提拔为少尉的机会这一报道”。他的否认也许是想保护自己,否则人们会批评他拒绝晋升的机会。“我最喜欢的头衔是‘中士’,”他解释道,“当然,我也喜欢能晋升为军官。”

在授勋仪式上,米切尔·佩奇少尉第一个被授予荣誉勋章。范德格里夫特读了约翰·巴斯隆的嘉奖令:“因为他非凡的英雄气概……远超出了责任义务的范围”,然后把勋章挂到他的脖子上。范德格里夫特告诉约翰,能以美国总统的名义“给他授勋真是太高兴了”。

“激励之旅”中间有许多闲暇,因此,约翰经常回到华盛顿。他开始与海军大楼里的一位女陆战队员约会。10月19日,当整个活动结束的时候,他有一个月的休假,因此,他又回到拉里坦三居室的家,在这个两户合住的房子里,他的父母养育了十个孩子。不过,他的哥哥和姐姐们大都搬出去住了。马尼拉和他的弟弟——还是个小男孩的唐同住一室。两个妹妹住另外一间。

当7团的人集合完毕,普勒中校带领着约翰、米切尔·佩奇和其他几个人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旗手,扛着美国星条旗和海军陆战队队旗。普勒挺着鸡胸大步走着,他在获得三枚海军十字勋章后又获得了一颗金星勋章。他很自豪,因为他现在能认出陆战7团中的很多人。比利·乔·克朗普顿戴有一枚海军十字勋章。塞西尔·埃文斯胸前有一颗银星勋章。J.P.摩根和其他几个人也获得了银星奖章,不过他们未必是和巴斯隆参加同一场战斗而获得的。

到10月中旬,关于他的故事报道全部出版了。他的妈妈收集了一大本剪贴簿,尽管约翰可能从未读过这些内容。历时长久的采访并没有在很大程度上改变新闻覆盖率。巴斯隆家在10月份收到很多仰慕者的邮件。早期几篇文章在夏天刊发后,只有少数几个人给约翰以及他的家人写信。可是,《生活》杂志和全国性广播节目播发了带照片的文章后,就有大量的邮件寄给他们。有母亲们写来恭贺他父母的信。有像他一样在海外服役的人的父母给他写来恭喜的信。他们发来了各种剪报,想知道巴斯隆是否在南太平洋地区见过自己的孩子。有小孩写信来要他的亲笔签名。老姑娘们也不想落后,他在促销宣传路上遇到的女人们写信来问活动进展得如何。很多女人把她们的照片寄给约翰,并向他作了自我介绍。还有不少女人绞尽脑汁,不知如何给一位素不相识的英雄写信。每个人都知道现在有很多信让他目不暇接,但是,正如一封信所说:“我正双手交叉,希望你能回复此信,尽管这封信写得不丰满、不生动。”

约翰·巴斯隆中士服役多年,对检阅、评价和视察的形式和惯例非常熟悉。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与他的机枪排站在一起,而是与少数几个即将收到重要勋章的人站在一起。马尼拉·约翰认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米切尔·佩奇曾在瓜岛担任机枪班中士班长,兵龄比约翰还要长,他们彼此非常熟悉。他也将获得荣誉勋章,因为在马塔尼考河战役中表现得很英勇。普勒中校大步走上前,每个人立刻立正、敬礼。他看着佩奇,说道:“佩奇中士,你是这儿资格最老的,哎呀,你现在已是少尉了。”佩奇在离岛前夕被提升为少尉,他的军衔在衣领上可以看出来。大胸笑了笑,“对我来说,你永远是一名中士。你知道,陆战队的主体是士官。”他转过来对约翰说,“巴斯隆中士,你紧挨着佩奇前进”。接着他又向其他人走去。

约翰喜欢读妈妈给他保留的这些信。有些与他在一起当兵的朋友写信来向他道贺。他们说非常自豪自己曾与他在一起当兵。当然了,作为老战友,他们也常逗他。其中一个人说道:“唯一让我感到烦恼的是你那时不得不待在海军陆战队。”每个人——他的老朋友、朋友的朋友、以前的邻居、老师、陌生的女人们、仰慕者们——都要求他回信或回个电话,好让他们知道信已收到。他们知道他现在是多么地忙,但还是恳求前来拜访。他们还给他家里打电话,给他的兄弟打电话,还托他的堂兄弟们给他捎话。

不过,马尼拉与陆战队的关系在那以后发生了变化,他在5月7日收到了由美军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切斯特·尼米兹海军上将签发的国会荣誉勋章嘉奖令。他对此知之甚少——他的指挥官应该早点告诉他,这是美国对英勇作战最高的奖赏。他更没意识到这会如何改变他的命运。两周后,在7团的检阅场上,举行了一场授勋仪式,1师前任指挥范德格里夫特将军、1师新任指挥官鲁佩图斯将军前来参加了授勋仪式。5月是南半球冬天的开始,因此,天气开始变得很冷。由于仍然没有A级海军陆战队制服,队员们只好穿粗毛料的艾森豪威尔夹克,把1师的臂章缝在肩头上。

在这些邮件中间,还有一份电影工业战争活动委员会寄过来的、用光滑的纸印刷的小册子,总结了他们在“第三届战争券促销宣传运动”中所取得的成就。由马尼拉·约翰、约翰·加菲尔德、弗吉尼亚·格雷等演艺人士担任主角的“空中马达第5航班”卖掉了超过3600万美元的战争券。其他几次的销售纪录更高。“第3航班”的销售额最高,为9400万美元。

马尼拉·约翰在澳大利亚一直玩得很开心。尽管没怎么张扬,但他确实常常在发薪水的时候拿出一部分钱偿还前一个月欠下的债。他的好哥们摩根在3月份曾引起过一阵轰动,他当时服役期满,不想再延长服役了。摩根把所有的钱都兑现了,共452美元;7团的一些人认为他会把这钱花在大吃大喝上。摩根经常手头拮据,常给妻子卡蒂汇他玩扑克牌所赢的钱,这在团里是出了名的。不过,他的铁哥们知道,摩根父母的生活很艰难。父亲在一次矿难中瘫痪了,母亲不得不整日护理。摩根也许是想回家帮忙而提出退伍的吧。但是,他作为一个中士的稳定收入也能养家糊口,因此他第二天就提出要延长服役。

10月底,约翰去马萨诸塞州皮茨菲尔德市看望他的朋友斯蒂芬·赫尔斯托沃斯基。史蒂夫[7]知道,约翰此行的真正原因是要见见自己的妹妹海伦。自从在瓜岛上收到海伦的信后,巴斯隆就迷上了她。回到美国本土后,他曾多次向媒体热情地谈到她,以至于媒体报道说他会娶海伦·赫尔斯托沃斯基。他在那儿待了几天,带着海伦与史蒂夫及其女友一起玩耍。他们相处融洽,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正式起来。不过,他无法在那儿待得太久。11月初,他登上了去拉里坦的火车。那儿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5月10日,麦科伊少校和麦尔尼克少校离开其他队员去米萨米斯,到温德尔·费尔蒂希上校领导下的第10军区司令部去。棉兰老岛上所有的游击队,包括麦克利希的师,都要向费尔蒂希汇报情况。麦科伊和麦尔尼克希望能再向澳大利亚发电报,并希望对方能提供交通工具离开棉兰老岛。在二人离开之后,艾德·迪埃斯也出发去找他们。迈克利希中校请求他们帮他指挥。他提拔了逃亡小组的每个人,并安排了职务。肖夫纳成为美国陆军第110师奥斯汀·肖夫纳少校。他着手组织棉兰老岛的游击队与入侵者进行战斗。

尤金·斯莱奇在V-12项目学期间隙的休假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好。他提前三天回到了佐治亚理工学院。不管对家人说了什么样的理由,他的内心还是紧张,原因在于他有个秘密不想让家人知道。他的物理和生物都没有及格,英语和经济学只得了个C。就帕扎特上尉所言,二等兵斯莱奇在智力上“低于平均水平”,“不爱好学习”,他也不具备“军官的必要素质”。学院的校长接纳了帕扎特的建议:斯莱奇应重新分配专业。1943年10月31日,斯莱奇和他的44个同伴一道被交由詹姆斯·霍尔特下士指挥,霍尔特要把他们送到圣迭戈的海军陆战队基地进行“新兵训练和一般勤务训练”。

第二天,麦克利希带他们骑马去很远的欣奥奥格城。那里的电台不能用,所以他们接着骑马去阿纳坎的一个游击队哨所。他们从那儿发了两份电报。一份发给美军驻澳大利亚总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另一份发给海军陆战队澳大利亚司令部。与司令部进行联系是个令他们万分高兴的时刻。没有立刻收到回复。晚上,在一座有电灯的房子里吃完美味的晚餐,肖夫纳回忆了一些事情。这一天是5月6日,也是科雷希多岛投降一周年的日子。他和其他几个人对宴请他们的主人表示了感谢。第二天,当地的华人社区给美国人捐了些衣服;这倒也很及时,因为有很多派对和节日庆祝等着他们呢。肖夫纳和队友参加了一个华人的派对,之后又去参加一个王后加冕的庆祝舞会。肖夫纳觉得自己穿着一条干净的工装裤去参加一个女士穿着礼服、男士穿着白色礼服的正式舞会,真的很好笑!

第二天,新兵们就上路出发了。他们到圣迭戈所乘坐的火车在莫比尔停了几个小时,然后再向西南驶去。尤金不想给父母打电话。他害怕他们的反应;他想在到了海军陆战队新兵训练营、完成一天的训练之后再给他们写封信,那时也正好是他20岁的生日。信中解释道,他并非因为考试不及格而被送到这里,而是帕扎特上尉在看他的档案时,觉得斯莱奇没有准备好第二学期必修的工程课,因为他以前没学过相关课程。“在最后时刻”,斯莱奇被“重新分配了”。尽管尤金要求仍留在V-12项目内学习,但上尉还是把他送到新兵训练营来了。“因此,您也知道,”尤金在给父母的第一封信结尾处这样写道,“我觉得来这儿并不坏啊。”他描述了火车穿越乡村时的快乐心情。亚利桑那州的山景尤其漂亮,所以他建议战争结束后全家人去那里旅游。

棉兰老岛北海岸的城市,如武端、布埃纳维斯塔,都有游击队的大部队力量存在,但是也驻防了很多日本皇家陆军部队。不能再像荒野山村那样无忧无虑,要提高警惕了。5月5日,他们来到麦地那,被人引去见欧内斯特·麦克利希中校,麦克利希在二战前曾是美军中的一名军官,现在是棉兰老岛游击队第10军区110师的指挥官。麦克利希中校带他们到省长帕纳兹——“菲律宾椰子国王”的家中吃晚饭。他们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桌子上的银器、桌布、餐巾和膳食都和美国的一样。由11个人组成的管弦乐队给他们演奏小夜曲。晚宴结束后,麦克利希递给肖夫纳一根雪茄。

11月中旬,运输舰进入“日本潜艇和重型轰炸机”的作战半径以内,所以陆战1师的各个营就分散开来。一些部队驻扎在新几内亚岛的最东端。西德尼所在的1团2营驻扎在古迪纳夫岛上,该岛是新几内亚岛东端附近的群岛之一,由麦克阿瑟将军牢牢地掌控着。大家看了古迪纳夫岛之后,大部分人都认为1师“又得了个大恩惠”!西德尼看见“一座美丽的岛屿,上面的山峦直插天际”。他们在一座山的山脚下搭建帐篷,炎热的天气使人虚弱无力,所以每隔几分钟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下午,他们都会奔向一条清澈冰凉的山涧小溪。由于在一个机场和一条小河的附近驻扎,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只不过这次岛上没有敌人,只有“古客”[8]——陆战队员对所有不是白人的人的称呼。

“我们是第一批走这条小径的白人。”肖夫纳这样猜想。在无法看清的山林小径上长途跋涉之后,他们又划了几天独木舟。几个美国人吃力地前行,很快就没了力气,可是菲律宾人把所有食品背在肩上爬坡,却很轻松。他们遇到的“头发浓密的”人,带着长矛、盾牌、弓和有毒的箭也走得很轻松。在这些大山的另一侧,他们与这些向导中的大部分人分手道别,登上了小船,开始沿着阿古桑河向北海岸漂流而去。

等待麦克阿瑟的命令的时候,1团2营的陆战队员徒步行军穿越一个丛林,丛林里散布着几个小村落。从外观上看,这些小村落很不错。一天下午,部队在进行十分钟的休息时,西德尼发现附近有些甘蔗。他走了过去,砍了几根,分发给所有来自南方的伙计。一阵快乐的咀嚼声引起了当地人的注意,于是他们“教这些美国佬剥掉甘蔗的皮,把甘蔗切成可嚼的小段,于是不久,包括军官在内的全排人都嚼起了甘蔗。北方佬认为我们很聪明”。

“你想让我们俩被打死吗?”西德尼责问道。“我知道哪个水兵会打架,哪个不会。”泰克斯回答道。他满头大汗地走在大街上。西德尼“很快就让泰克斯一个人走在前面。为什么要在这漫长的战争期间为不必要的小冲突打架呢?”

在古迪纳夫岛上的训练还包括一节对坦克登陆艇的介绍课。坦克登陆艇实质上是一种大型的希金斯艇,吃水很浅,所以它自己便可直接上岸。

迫击炮排下午通常没有什么事情,还有长周末可以休息。执事和西德尼常去奥斯本家喝茶。不过,一天下午西德尼碰见了班里的一个新兵——泰克斯。他们乘坐有轨电车到市中心火车站街对面的大型酒吧“扬-杰克逊”。该酒吧宣传说,店内有一个名叫克洛艾的年轻女人的裸体画。在欣赏克洛艾画像的同时,西德尼喝了一品脱的啤酒。泰克斯则喝了三杯兑过水的苏格兰威士忌。两个人沿着街道走到另一家酒吧。西德尼呷了一杯啤酒,泰克斯则又喝了三杯。他们走出酒吧来到大街上。这时,六个美国水兵正穿过大街向他们走过来。“泰克斯伸开双臂,叫他们原地停住,回到大街的另一边去,因为街这边属于我们。”泰克斯威胁要与他们好好干一架。惊恐万分的西德尼赶紧来劝架。水兵们最后决定不跟他打架。

船首前侧高高的大门敞开后,一个活动坡道伸出,向下搭在地面上,这样,卡车、吉普车、几百号人和装备就可以倾泻而出。该师新配备的谢尔曼坦克比原来的斯图亚特坦克大多了,载有75毫米的主炮,蔚为壮观。10月24日,登陆训练在新几内亚的巴布亚湾举行。一直到下午,这些登陆训练都是按照既定计划进行的;下午的时候,1团2营开着谢尔曼坦克到达了一个小村庄。在西德尼看来,当地人“几乎是白色的,女人们只穿着用草编织的裙子。他们都过来面带微笑、呆呆地看着我们,我们也很高兴地盯着他们看,这时,指挥官让我们以比上岸时更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岛”。深交、友善在这里不会得到许可。当坦克登陆艇驶离的时候,西德尼听见有人在说,“岛上肯定有许多传教士在传教”。当1团2营回到古迪纳夫岛登陆时,“像往常一样,H连得卸载舰上的装备”。

当西德尼出院回到连里报道时,发现他们营都离开驻地去演练了。几天后,1团2营返回驻地,当迫击炮4班的战友们看到他时,开玩笑说,很失望地看到他居然还活着。西德尼笑了笑。执事和威廉说他们进行了长途行军、队形操练以及射击练习,于是西德尼很高兴自己没有参加这次演习。不过,携带辎重徒步行进成为每天早晨操练的必修课,本森中尉带领他的迫击炮排要绕着板球场附近一个漂亮的公园——菲茨罗伊公园走上好几圈。

尽管离前线很近,可能会遭到空袭,H连在露营地还是保持着正常的纪律。有时,他们在小河里享受清凉的时间太长,回营时晚了十分钟,枪炮中士就会罚他们不吃午饭。上校视察他们的帐篷,看到垃圾堆里有一个食堂里的杯子,这个排于是就受到了处分。不过,这些小过失并未妨碍执事晋升为一名中士。提升之后,执事被调到60毫米迫击炮排。不过,81毫米迫击炮与60毫米迫击炮练习的射程相同,所以,执事和西德尼暂时还经常见面。除了射程以外,迫击炮4班确定方位角的速度最快、最准确,以最少几发炮弹便可击中目标。在离开古迪纳夫岛之前,他们看到新火箭筒和爆破筒的展示。西德尼看得都着了迷,有时他看得忘记了没完没了的验枪,忘记了成堆的红蚂蚁,忘记了徒步行走时可能会把他淹死的洪水。

当然,新约克城号体积更大。尽管没有萨拉托加号那么大,但约克城的飞行甲板要比企业号航母长18英尺左右。更长的飞机跑道让迈克乐坏了,他在起飞时总是比大多数人要“更皱眉头”些。轰炸6中队被编入第5飞行大队。大队有36架“悍妇”。一个侦察中队飞的也是SB2C飞机,这样,大队共有“野兽”也是36架,还有18架海军所使用的“复仇者”鱼雷攻击机。二战中最受尊敬的战斗机飞行员之一,吉米·弗拉特利担任该航母上飞行大队的指挥官。新航母在切萨皮克海湾往返行驶,准备试航;吉米的各个中队则开始练习如何在新航母上着陆。

迈克上尉手下好几个新飞行员操作失误,导致飞机猛落或者滑进纳拉甘西特湾。他们进行了一次在航母着陆的反弹练习,练习是在一个画有航母轮廓的跑道上进行的,要求着陆点精确、着陆时机恰到好处。着陆信号官站在航母轮廓内一个角落,挥舞着大信号杆指挥轰炸2中队的“无畏”着陆。他们要先让机尾着地,并试图让机尾碰到飞行甲板上制动索所在地点,然后加足马力立刻又飞上天空,调整到理想位置后再重复着陆动作。在另外几天里,他们对附近大西洋海域内敌人的护航舰队进行模拟轰炸,或者练习与科德角半岛上行进的陆军部队进行协同攻击。“养蛇场”之夜早已结束了。由于附近有大城市,任何军官只要拿着为期两天的短期休假证就可以去波士顿或者纽约,可以找个很好的地方痛喝一顿,或者与美女攀谈。

当新飞行员在切萨皮克海湾一艘小“吉普”型航母上练习合格,成为航母飞行员之后,轰炸6中队于5月5日把他们的SB2C轰炸机降落到新的舰队航母约克城号上。约克城号两周前才受命。她的名字让人联想到中途岛海战中损失的那艘航母以及美国海军初建时一些军舰的名字。飞行员们看到航母的走廊上到处是工人和各种工匠,在安装各种设备和装备。

没人想过这种狂热的生活,迈克以一个老兵的冷静来看待这些胡闹。“我现在没有被击中。因此,一切很好。”那个秋天,他的飞行时间已达到1000小时,于是队长建议要提升他,并描写了他那“安静、平静而快乐的性情和坚强的性格”。迈克的经验对“中队其他飞行员非常有帮助”。迈克现在已是一名老练的美国海军上尉了,也已变成一名资深的海军飞行员。

他们在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停了下来,让柯蒂斯-莱特飞机厂的技术人员对飞机进行检测。迈克因为引擎问题晚到了三天。当机厂工程师把编号为00080的飞机检测好交付给他后,迈克就出发去追赶中队,但是由于汽油不足又耽搁了两天。4月22日,他在诺福克海航基地降落,比中队其他人晚了很多;这里是海军大型综合基地的一部分。轰炸6中队的新飞行员们已经开始享受迈克在一年前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在去航母舰队进行着陆前,先在切萨皮克海湾的一艘航母上练习着陆。

琼与他保持着联系。她打算与一个朋友一道来看望他,但是在最后时刻没能成行。不过,11月下旬,轰炸2中队接到命令,准备飞抵美国西海岸。这群狼们开始收到时间更长的休假证。一天晚上,琼在电话里说:“你为何不花个周末来这里看我呢?”迈克答应了。几天后,他登上了火车。在车厢走道里,他看见了他们中队的一个同事里奇。迈克坐下来,开始与他聊天。“你去哪儿?”里奇回答说他去费城。迈克又问:“你到费城什么地方?”里奇说去日尔曼敦。迈克说道:“哎呀,我也去那里。你去看望谁呀?”

轰炸6中队的飞行员对SB2C轰炸机的好感并未增加。飞机制造商曾经给新轰炸机起个“花嘴”的绰号。但是,飞行员们更喜欢叫它“野兽”。它在平行飞行和着陆时需要集中注意力,因为底舱受空气摩擦而摇晃不定。作为4月份健康报告的一部分,雷·戴维斯(现在是一名海军少校了)要迈克中尉说说他所喜欢的岗位。迈克说他更喜欢成为太平洋航母上的一名战斗机飞行员。他想离开埃尔森特罗这个位于穷乡僻壤的训练基地,然后去飞海军最新的战斗机“悍妇”,该机型已获得不少吹捧。戴维斯和美国海军都表示不能把一个熟练的轰炸机飞行员放走。4月中旬,轰炸6中队缩短了训练课程,驾驶着飞机向东飞去。

“琼·米勒。”

劳瑞塔队长给他们安排了向导和供长途吃的食物。4月21日,他们出发,向北进行长途跋涉。

“谁?!”

4月17日,菲律宾警察部队队长克拉罗·劳瑞塔来了。他证实在棉兰老岛的北海岸有一支规模很大的游击队伍——他的治安队就是该游击队的一部分;不过他拒绝证实是否存在与澳大利亚联系的电台。逃亡队员专心致志地听着,想获得更多关于游击队的信息:他们的行踪、领导人、目标以及到达那里的路程情况。长途跋涉去北海岸的话,要穿过一个由阿塔斯和郝奴波斯部落控制的偏远地区。“开了个碰头会后,所有的人都决定改变原计划,去北棉兰老岛游击队的司令部”。

“琼·米勒。”里奇重复道。迈克稳了稳神,过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问道:“琼长什么样子?”

在接受隆加奥格村村民的物资补给后,美国人开始登上去大卫·卡旁嘎甘医生家的路,他是从达沃撤离到后方的人,可以负责美国人与游击队之间的联系。沿路每停一处,他们都受到村民的欢迎,村民用音乐和好吃的来招待他们,并让他们睡自己家的床。这种放松而快乐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卡旁嘎甘医生家。他们在医生家等了几天。一天晚上,10到12个非常漂亮的姑娘来邀请他们跳舞。美国人走进一个火把广场的舞会,先观看当地人表演,然后作为回敬唱了一首歌。肖夫纳发现自己“被要求跳田纳西跺脚舞”。

“哦,她很高,长发披肩,头发染成红褐色。她很健美。”这听起来再吻合不过了。

菲律宾水牛肉做成的牛排非常好咽。菲律宾水牛就像印度水牛一样,能提供许多美味的牛肉。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每几个小时就吃一顿饭,然后就休息,洗澡。在肖夫纳的日记里,他对每顿饭中神话般的菜肴都进行了描写。所有的村民都憎恨日本人,喜欢美国人。肖夫纳遇到过一个男孩,他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被日本人剁掉了,以防他以后扣扳机。在“大男孩”的小屋里,他们开心地喝了图巴酒,这是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尝酒。“大男孩”告诉他们,他会安排让他们去见见他的上级。他还告诉他们,在棉兰老岛上有一个电台负责与澳大利亚联系。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开始讨论要根据这一喜人的消息来改变原来的计划。他们也许能把那个电台搞来。这个消息让肖夫纳太高兴了,他放松了好几天。躺在小屋里,听着雨滴敲打屋顶的声音,他心里很平静。他睡得很沉。

“哦,很好啊,哎呀,再见了,里奇。”迈克找了个理由换了个座位。下了火车,“我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电话亭给琼打电话,琼接了我的电话。我说,‘我在费城北站,你这个周末是等我来看你的吗?!’

村民们像欢迎朋友一样欢迎他们的到来。菲律宾人的慷慨令逃亡人员万分感激。大量的水果、肉、鸡蛋等食品欣然献出,也被千恩万谢地接受了。“大男孩”带他们到村子里的礼拜堂去住。其他一些村民把饲养在那里的斗鸡搬出去。晚上,菲律宾人为美国人举行了一个宴会。逃亡人员逐渐了解到,“大男孩”是棉兰老岛游击队的一名军士,曾好几次从敌人那儿逃脱。日本天皇悬赏要他的人头。这些美国人已经历过他的艰辛;现在,他们从他身上看到了菲律宾人典型的性格:易于相处,热情,和善。村民把当地的美味珍馐“巴鲁”[1]拿来招待客人。要做巴鲁,村民就得把一个鸡蛋放在母鸡身下孵化20天,然后拿出来用水煮熟。这时,鸡蛋里的小鸡已快成形了,胚胎里的羽毛和喙已清晰可见。当地人一口咬掉小鸡的喙,会发出“爆米花一样的爆裂声”,然后快速地吃下去。美国人非常懂得不能怠慢给予他们的殊荣。肖夫纳咬了一口,咧嘴一笑,说“很好吃”。

“‘是的呀,你为什么这么说呀?’

美国大兵们告诉游击队长,他们在铁路边看到两个携带武装的菲律宾人。队长回答说,这两个人是为他效劳的,他们曾对被当成日本皇家陆军的人开过火。“不过,弹药不好,步枪打不了。”他没有解释为什么火药不行。游击队长最后接受了他们的身份,并向他们作了自我介绍:他叫卡西亚诺·德胡安,这个村的村长兼当地的游击队长。在与他简短的交谈中,逃亡人员给卡西亚诺起了个绰号“大男孩”。不一会儿,游击队员像对待同胞一样,带领着逃亡人员走回隆加奥格村。

“‘好吧,我与里奇刚从火车上下来,他说他要去看望一个叫琼·米勒的姑娘。’

除了几把砍刀,他们没有任何武器。他们举起了手臂投降。一声哨响,50个全副武装的人从丛林里走了出来。菲律宾游击队员搜查他们身上看有没有武器。“我们告诉他们我们是美国人。”敌意并未消除。不过,贝尼尼奥和维多利亚诺用母语跟他们解释,形势立刻发生了变化。游击队员们开始相信肖夫纳他们不是什么间谍。不过,被告知逃亡小组如何到达这里之后,游击队长很惊讶,他们居然能在沼泽地里存活下来。当地人没有人曾穿过那里,那里有很多鳄鱼。

“‘哦’,她说道,‘我认识她,她……住在下一个街区。’”从语气中可以看出她松了口气。琼继续解释说,人们经常把她和另外一个琼弄混了。她费了不少口舌才说服了迈克。他刚才还想上车回去呢。不过,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当这个周末结束的时候,他们相互道别,二人都明白他这次是去前线打仗的。某种程度上,事实就在那儿摆着;不过,迈克上尉不愿去想战争以后的事。对于不可控的未来,他不愿多想。琼已经意识到,迈克不在身边时,她不可能期望恬静的迈克能给他写多少信。

这两个人以前可能是游击队员,但也可能做过敌人的向导。逃亡小组认为必须立刻向隆加奥格村进发。他们得与游击队取得联系。铁路线是唯一的通道。拿起还没煮熟的食物,他们出发了。他们徒步走了十公里,在下午3点左右到达了隆加奥格村。村民们把他们引到一个指定地点,然后就走开了。一个人用外语大叫一声,他们全趴到了地上。有人对接下来的叫声进行了回应,后来一个声音清楚地喊道:“你们被包围了!投降吧!”

1943年10月24日,轰炸2中队接到命令,要求他们驾驶飞机飞到加州的阿拉梅达。出发前,整个中队在他们的吉祥物——“晕头转向”的海狼前照了张合影。迈克给琼打了电话道别。31日,他和新来的后座炮手、一等飞行机械师查理·哈特一起,飞越美国,向太平洋飞去。

第二天早上,他们没吃早饭就出发了;他们采取巡逻队形,两个小组沿着铁路交替前进。沿着铁路走了四英里,他们来到一个交战之地,铁轨上扔着空弹夹、香烟头、硬面饼,还有已干了的血迹。又走了500多码,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子前。鸡、狗和其他家畜到处乱跑、乱叫,居民却一逃而空。一些聂帕榈作顶、竹子为墙的茅屋已在一两天前被点火烧掉了。在设置好警卫后,逃亡小组进入一间小屋,在沙坑里做饭。没过多久,一个警卫回来了,向大家报告说他刚才听到金属撞击声,他迅速转身,发现在铁道边的灌木丛里有两个带着武器的菲律宾人。在被发现后,这两个菲律宾人向隆加奥格方向飞奔而去。

一等兵尤金·斯莱奇在家信中从不掩饰他在新兵训练营的喜悦心情。每件事看起来都很完美。新兵训练营的建筑带有西班牙风格,屋顶是陶瓷琉璃瓦,拱形的小径把天井隔得错落有致,这些都新颖奇特,充满魅力。主要的建筑都被漆成了迷彩色。那天晚上,斯莱奇和其他63个人即时加入的新兵984排在训练教官的面前集合站好。“在我的资料簿上你们都很好,”训练教官开始说道,“因为你们是完全志愿参军的一个排。”训练教官受到打断、停了一会儿,因为另一个排里立正站着的一个新兵不停地说“是的,长官”。在把一个铁桶扣到这个新兵的头上后,训练教官说他很惊讶地发现他的新兵排“体形很好”。他向他们承诺984排“会比征召入伍的那些排待遇更好”,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胆量在没有被征召的情况下就报名参军了”。因为受到表扬,984排的人脸上都放出光芒,不过他们还是有点担心扣在铁桶底下的人,他的头虽被扣住,却仍一遍又一遍地说“是的,长官”。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让他们决定了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不能待在那里不动,因为口粮只剩下很少几份。他们也不能涉水回到丛林里,不管往哪个方向都不行。右边的那条路则通往达沃。尽管疲惫不堪、惊恐万分,他们最后还是达成了共识。陆战队员建议采取战术队形前进:由每组五人组成的两个小组交替前进。当一组人沿着铁路往前走时,另外一组在丛林里潜伏,这样很安全。制定好第二天早上的行动方案后,他们开始准备一个睡觉的地方,离地面要有一定高度,因为森林的地面上有许多无声的食肉动物。

虽然又遭降级,由二等兵降为“新兵”,但这一点也没让尤金感到烦恼。他自己已准备好“获得大量的勇气”。在正式面试中,尤金没有提及他在高中曾是乐队成员、在马里恩曾上过网球课;相反,他说自己的体育爱好是拳击和足球。斯莱奇来这里不是想在乐队里摆弄音乐的,他想在新兵训练营结束之后能进入航海学校,航海学校培养那些在海军战舰和航母上供职的陆战队员。

第二天早上,逃亡小组带着一副好心情上路出发了,因为他们看到了能从沼泽地走出去的希望。中午的时候,水开始退去。大约两点钟,他们涉水上岸。又过了一个小时,他们找到了通向隆加奥格村的铁路线。接受过步兵训练的陆战队员接过了指挥权。一个侦察小组沿着铁路向隆加奥格村进行侦察,在发现铁路的地方设了一个观察哨;其余的人后退五百码,等着消息。天黑的时候,侦察小组步行三英里返回来了。他们发现几座废弃的小屋,这表明近来敌人的大部队到此来过。逃亡小组的人不知道敌人现在是在铁路北端的地方,还是已经返回了达沃。他们一边讨论,一边对携带的食物给养进行了盘点。尽管每个人都按每日的配额——一罐12盎司的沙丁鱼或咸牛肉——进食,但他们原先没料到会迷路。食物不够。

他所在的排搬入离基地边界很近的一些帐篷里,紧挨着生产B-24轰炸机的工厂。每过几分钟都有一架四引擎大飞机从生产线上下来,从头顶上咆哮而过。帐篷漏水,因此,984排在床铺上都盖了雨布挡雨。潮湿的床铺与艰苦的训练很快就让尤金开始经常感冒和发烧。尽管平时对个人着装和卫生很挑剔,他还是喜欢这里。他把自己交给了海军陆战队,为他看中的一切而忙碌着。他在马里恩军事学院以及从帕扎特上尉那里学到的知识对他适应新兵训练营的复杂地形很有帮助,在这里,任何失误都会立即遭到惩罚。他为那些没有这些准备的人感到难过。

傍晚时分,成群的蚊子更为猖狂。蚊帐提供了足够的保护,让疲惫的人得到一些休息。天黑以后,一种“奇怪的声音”把他们吵醒了,“是土著人打信号鼓的声音”。嘣-嘚-嘚-嘣,嘣-嘚-嘚-嘣。他们曾听说土著人的丛林电报,但在受困于沼泽地的人听来,有种更加不祥的感觉。有时他们还听见有东西在黑暗中移动着。有人就问向导,“他们在说什么?”肖夫纳插嘴道,“他们在说嘣-嘚-嘚-嘣,人头拿来!人头拿来!”他的话逗得大家一阵咯咯地轻笑,紧张的情绪得到一定的缓解。在夜间,又有几个床铺倒塌了。“我们不是什么好木匠。”肖夫纳说道。

984排里那些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人在适应这里的训练时很痛苦,不过,尤金的问题是如何与父母解释。由于突然离开所造成的延误,他还没收到父母的回信。他在信中淡化了新兵训练营的艰苦。大约一千名V-12项目中的学生“像我一样被欺骗了”。他们中的每个人都认为这种军官培养计划存在问题。不过,尤金·斯莱奇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在最初的一封信中,他再次解释自己是因为在工程学方面缺少训练而被退学,因此在信末这样总结道:“因您和父亲的缘故,我会很遗憾,我曾是个失败者。不过,我也有一种慰藉,那就是,如果考试都及格了,那我就得待在这里了。因此,您看,这其实并不是一种失败。”由于与父母感情很深,这又让他漫不经心地承认自己是因为考试不及格而被退学,不过,他还说了些近似贿赂的话:“如果孤注一掷地学习,我会在战后获得历史或商务方面的学位。”

早晨,每个人吃了六盎司的咸牛肉,然后背上包裹出发了。走了不到半英里,他们陷入了齐屁股深的沼泽中。泥浆的黏性非常大。他们所走的灌木丛也没有一块干的地方供他们坐下来休息。走了没几个小时,麦科伊和他的朋友麦尔尼克已是精疲力竭。肖夫纳把他们的包裹一起扛在自己的肩上。麦科伊说,肖夫纳是个“患难时值得信赖的朋友”。到了下午3点钟,麦科伊和麦尔尼克说他们一步也走不动了。菲律宾人发现了一棵倒下来的大树,于是他们就在树上安营。他们又制作床铺,这次敢在野地里生火做米饭、烧茶水了。肖夫纳看着队员吃了热的食物、喝了热的饮料后又恢复了精神。他们开始争论起来,是沿路返回去找那条通向隆加奥格村的铁路呢,还是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麦尔尼克想回头,他不是想去寻找铁路,而是回去向卫兵自首。他认为这是“活下来的唯一机会”。肖夫纳斩钉截铁地纠正了这一错误想法。解决了这个问题后,逃亡小组要决定往哪个方向走。敌人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大约下午5点半的时候,肖夫纳和其他人“听见了步枪、机枪和迫击炮的声音,同时看见了几处大的火光,我们判定那是聂帕榈茅屋被点燃了。我们知道这是日本佬搜索队放的火,而且认定他们就在我们没有找到的铁路上。我们用罗盘确定了火光的方位,决定第二天早上往那个方向走。从枪炮声判断,日本佬离这里大约两英里远。”

11月16日,尤金的邮箱里收到了意义重大的回信。斯莱奇医生和斯莱奇夫人说已获悉他的调动。他立刻写了封回信,开头这样写道:“我今天收到两封你们的来信,收到家信就像得到输血一样令人畅快。你不知道,在获悉你们认为我到这里并非我之过错后,我如释重负。”他分担了他们的失望。他知道,他的突然离开曾让他们惊恐不已。他也深知,他在莫比尔火车站没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很吃惊。当时不允许使用电话,这让他很难过。不过,现在他们理解了这一点,他就问心无愧了。他很巧妙地放下这个话题,写他作为新兵的生活情况以及队列训练的严格性。在列举完想要的糖果种类后,尤金说他不想让他们把那套蓝色军礼服寄过来;他喜欢妈妈给他挑选的那款新手表。由于他的金表暂时被锁起来了,“一块美国产的防震、防水的手表就可以了。不需要买太贵的”。

他们艰难地穿过丛林,越过沼泽地,趟过几条小溪和几条深水河,一直走到下午6点钟。不过,疲惫不堪并未让他们屈服。他们还得搭设睡觉的平台,要离地一段距离,不让那些在他们脚踝边游来游去的致命的双头水蛭近身。两个菲律宾人教他们如何砍长的木竿、藤条和宽树叶,再把它们编织起来,制成简易床。他们吃了点食物,接着就睡觉了。大雨声把他们吵醒了。成群的蚊子嗡嗡地也吵得他们睡不着。有几个铺位塌了,睡在上面的人掉到了漆黑的水洼里。

像往常一样,他问了问家人的近况,并咨询了他的马“蟋蟀”和狗“迪肯”的身体情况。他知道父亲已外出到乡下,去猎取鸭子和松鼠,尤金非常怀念与他一起打猎的日子。这一周最主要的新闻就是喜剧电影明星鲍勃·霍普来到基地举行了一场表演。新兵不允许观看表演,不过霍普后来走出来,到户外的舞台上表演。鲍勃带了喜剧演员杰里·科隆纳以及几位漂亮的女演员和歌手。他们表演了简缩版的喜剧。霍普向外看着所有的年轻人,注意到他们的头发剪得太短了,“他们可能是从头皮里面剪的吧”。

贝尼尼奥和维多利亚诺匆匆赶了过来。原来卫兵搜查了他们的营舍,让他们立正站在那儿不动。逃亡小组于是背上了包裹,自由的感觉太振奋人心了。“我们头一个小时实际上是在丛林中飞越。”肖夫纳说道,不过奔跑没有持续多久。向导找不到去隆加奥格村的小路,于是又回头来找。一场暴雨倾盆而下,使得他们更难找到那条小路了,不过也使得他们更难被发现。在又耽搁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决定“用罗盘向东北方向走。这样走会走到隆加奥格村,或者会走到通达隆加奥格村的日军铁路”。贝尼尼奥和维多利亚诺在前引路,用砍刀砍出一条小路来。逃亡队员背着两个菲律宾人的设备。

尽管正式休假要到11月底结束,马尼拉·约翰还是间断地做些公共关系方面的事情。11月9日,他和弟弟卡洛和安杰洛去曼哈顿录制了一个广播节目。三兄弟按照写好的剧本朗读。主要内容是马尼拉·约翰谈论那天晚上“杀死所有日本佬”的经过。他先说道,“我们一直开枪扫射,直到把他们打败”,弟弟卡洛接着说,“你和战友就在你们掩体的前面杀死了38个日本佬”。间接地提到塞西尔和比利·乔就意味着这是一种小胜利,就像让播音员把巴斯隆名字后面的e正确地发出来那样容易。这档广播节目利用观众对他事迹的兴趣作为背景,让约翰大力赞扬了所有为战争而努力的人,“他们给我们提供了打仗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恐惧使他们注意力高度集中,迫切地感觉到要做些什么。小组开始考虑在他们周围区域进行巡逻,以备不测。又过了半个小时,肖夫纳不得不承认,“在离日本佬兵营300码区域内手无寸铁地等下去,比处于敌人重炮火力网下还要危险。”

卡洛开始总结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离家去海外服役的那个星期天。还记得吗?我们所有小孩子都到了妈妈家,在吃完饭后,你站起来就走了……”安杰洛这时插话,“这时,你所说的就是‘再见了,伙计们——在漫画中再见’。”三个人于是就像剧本上写的那样“哈哈哈”地笑起来,他们掩饰了三年前那个紧张的夜晚,约翰告知父母他已辞掉工作、加入了陆战队。萨尔和多拉很不高兴。安杰洛继续说道,“那事确实发生过,请相信我。将来有一天,我的孩子读这个漫画,那上面就有你的大名:约翰·巴斯隆中士,一位英雄”。约翰说,“是的,那是肯定的”,他们一阵大笑,节目也到此结束。

半小时过去了。“如果他们把我们出卖了,每人就会获得一万比索,还会成为日本鬼子统治下的菲律宾英雄。”尽管出卖这一想法并不足以解释他们所耽搁的时间,还是有人这么说了出来。讨论中有人提出立刻离开,不要贝尼尼奥和维多利亚诺了。肖夫纳说道:“不,我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也不知道要往哪儿走。我们得要个向导什么的。”

第二天是海军陆战队的创立纪念日,这也会给他带来欢笑。作为对他的陆战队颂扬的一部分,约翰恳求年轻女人到海军陆战队里参军。他收到很多封来自海军陆战队妇女预备役里某个叫卡罗琳·奥晓维克下士的信,她问他什么时候回华盛顿,这样他们可以继续约会;因此,很明显,他丝毫不反对女人参军。一旦接到命令,他就会赶往华盛顿的司令部,否则,他就住在拉里坦。

第二天早晨8点没到,两个劳动小组就向战俘营的大门走去。肖夫纳向贝尼尼奥和维多利亚诺打了个手势。四人耕地小组和六人咖啡豆采摘小组在门口的卫兵哨所接受检查。麦科伊给他的小组下达了一个“向左看”的口令,然后给卫兵干净利落地敬了个礼。他们沿着指定的路线向前走,一直走到人们再也看不到他们为止。8点半,两组人员在会合点——丛林边一个大蚁丘边聚齐。他们兴奋地“挖掘出汽油桶,拿出了各种设备,卷起包裹,准备离开”。可直到现在,贝尼尼奥和维多利亚诺在哪儿呢?数分钟过去了。卫兵采用的是游动哨和警戒塔里的固定哨两种警戒方式。在星期天早上,他们行动肯定很慢,但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在养育他的家中待的时间长了,就渐渐地感觉不舒服起来。他喜欢那里的人。在拉里坦,不管走到哪里,每个人都认识马尼拉·约翰。朋友和家人都知道他在休长假,他们认为海军陆战队最后会给他一份轻松的工作,开始新的生活。每当被问到对公共事件的看法时,他总会说:“我觉得我是一个斗牛士。”每个人听了都会笑一笑。约翰没有对此展开说明。事实上,未来对他来说还不是很明朗。高级军官喜欢他做一些公共关系事务,于是延长他的假期,好让他多做些这方面的事情。当军官们跟他说未来的去向时,他的主要选择有二:到纽约市的海军陆战队基地当教官;或者回到华盛顿,到海军大院警卫连服役。这两种工作都意味着要更多地在公众场合露面,更为经常地穿军礼服,更多的时间是在办公桌前伏案工作或者与军官们同处一室,而外出与步兵接触的时间就少了。他开始深夜里去散很长时间的步。体力活动让他安静下来,进行思索。他在床头柜上放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他的密友和家人以前都看到过他的这些迹象——几年以前,他在辞职以前就曾长时间散步。不过,约翰不断加深的困苦让朋友和家人大惑不解。马尼拉·约翰受够了。他们的观点使得他不想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他告诉妹妹玛丽说:“我得自己下定决心。”

那天晚上逃亡小组相互间所发的誓言比任何个人誓言都要重。每个人“发誓,如果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生病了……那会威胁小组整体的行动,那么他就会被丢下。换句话说,我们的规则是要作为一个整体成功;如果某人出现了问题,那是他的命运不济了”。出于正当理由,他们没有发誓“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多巴维奇和其他几个人曾在巴丹半岛的“死亡3月”中得以幸存。他们记得有三个人在甲万那端营门外被打得血肉模糊、难以辨认,这一幕时常萦绕在他们的心头。意志坚强的人总会成功的。肖夫纳偷偷地在身上藏了一把生锈的剃刀,他宁愿割腕而死也不愿再被俘获。

11月中旬,邮递员给约翰带来了D连写来的一封短信。他们已传阅了他的信。“你还没忘记兄弟们”,他们这样肯定地说道,而且还用了他们在墨尔本听到的话,“祝你好运,美国大兵”。在揶揄了这位“勋章小子”、说他“有很多女人”之后,朋友们想告诉一点他们的近况:“所有的休假已经结束,你可以猜想这意味着什么了。”这不用怎么猜想。D连已回到了战场。

4月3日,星期六的晚上,逃亡小组聚集到一起。他们漫不经心地、在不引起他人怀疑的情况下逐步地聚集到同一个劳动任务组。霍金斯和多巴维奇又回到了耕地小组,耕地小组和咖啡豆采摘小组全是要逃亡的人。他们都知道会合点,又重新讨论了如何给菲律宾人贝尼尼奥和维多利亚诺信号,他们俩将从教堂那儿观察他们行动。最后一个很令人担心的问题出现了:他们的逃跑会导致日本人伤害其他战俘。在经历一年多的痛苦和折磨之后,一想到可能对朋友造成伤害,他们就很难过。他们尽最大努力与其他人分开做事情。只有逃亡小组的人在这两个工作场所劳动。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的计划。不过,最最紧要的是他们逃亡的目的。他们逃亡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生存,而是要告诉世人日本帝国所犯的暴行。

在肖夫纳的日记里,关于他在棉兰老岛上的游击生活的记载,更多的是关注节日,而不是交战。他和他的上级军官们想进行一些侦察和侦探工作以外的军事活动。菲律宾人希望他们的游击队能攻击敌人。不过,澳大利亚的麦克阿瑟司令部明确要求游击部队不能袭击日本的军事目标。派往棉兰老岛的潜艇带来了一些轻武器和弹药,但是没有什么大型武器,而且带来的轻武器数量也很少。肖夫纳和他的下级军官们倾向于谴责澳大利亚,但他们的问题不仅仅是装备问题,组织和训练上也存在问题。各个游击队的领导者们在方法、目标以及指挥系统方面经常争吵不已。就连维持向澳大利亚的无线电汇报往往都很困难。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肖夫纳花了些时间作宣传,让菲律宾人保持忠诚。他坚持让游击队员走到哪里宣讲到哪里。他的工作涉及政治、经济和宗教。这也有好处。“每件事都纠缠在一起”,肖夫纳在一个星期五这样写道,他决定“休息一天,星期一重新开始”。

3月30日,也就是第二次计划出发日的前几天,一个医务兵在栅栏边太不小心了。他把一副餐盒从栅栏上扔给栅栏外的一个朋友。警戒塔的卫兵向他开了三枪;第一枪就把这个医务兵打死了。战俘们小心翼翼地聚集到一起,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遇害者离栅栏不是很近,但离警戒塔却很近。日本战俘营的官员说,这个医务兵试图逃跑。这些生命被警戒塔里的卫兵圈定的战俘们,想问清楚为什么卫兵认为一个人会在大白天不带食物和装备的情况下逃跑。不过,犯人的义愤也只能到此为止。

当位于澳大利亚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命令温德尔·弗梯格上校把他和迈克·多巴维奇、杰克·霍金斯送回去的时候,肖夫纳的游击队领导者的生活就此结束了。其他四个逃亡者将会分批返回。11月1日,肖夫纳辞去了他所担任的副参谋长职务。他开始在黎刹村等候回家的潜艇。他在那里等了很长时间。13天过后他才听到确切的消息。又过了两天,快到“登陆日”时,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出现了问题。

3月29日,在像往常一样出早操时,西德尼开始感觉不舒服。他去看军医。军医看了一下,就让他上了卡车,和另外几个人一起被送到了医院。医院诊断的结果是黄疸病。医生给他开的处方是,多卧床休息,多喝水果汁。几天后,执事带着雪莉来医院探望,但是医院不让他们进去。不让探望西德尼并未使执事很烦恼。有时,他无法不想念雪莉。她亲昵地称呼他为“韦斯”,取自执事名字中间的“韦斯利”。

烧酒精的卡车没有酒精了。那辆自行车瘪胎了。到约定地点的大部分路程,肖夫纳都是步行,直到后来发现了一辆自行车“可以征用”。在码头,他发现了杰克·霍金斯、迈克·多巴维奇和几个菲律宾游击队员在那里等船。弗梯格上校也到了码头,比预定的时间要晚,因为他的马失控了。他们周围几英里都有游击队的岗哨,这样可以预防日军的袭击。也许盼望回家的心情太迫切了,多巴维奇提前很长时间就向潜艇发出清晰的信号,招致他的朋友一阵埋怨,直到下午5点25分的时候,美国潜艇独角鲸号露出了水面。肖夫纳与弗梯格打赌输了,于是给了他一个菲律宾比索。

一天早上起床号响过,H连在操场上列队集合,此时一个陆战队员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他不但没穿军装,而且还迟到了;他肩上抗着一大堆被褥。队列里发出了几声哼哼的笑声。当他经过队列向体育馆看台那儿的铺位走时,人们认出他是罗伯特·莱基。罗伯特,绰号“幸运儿”,睡在体育馆外面的公园里。西德尼和战友们猜想“幸运儿”可能不是一个人睡在公园里,所以笑声就变成了“奚落的狂笑”。在1师,“公园的散步处”已成为老生常谈的话题。当“幸运儿”跑到他的铺位去穿军装时,全营的人对他的公然违纪发出了唏嘘声,就像为他而唱的小夜曲。

卸载潜艇上的物资虽然速度很快,但也花了四个小时。很多游击队员搬运着成箱的药物、弹药以及肖夫纳所鄙视的火柴。这三个逃亡的美国人向弗梯格道别,向许多曾经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他们的菲律宾朋友道别。当独角鲸号从码头上起锚时,乐队演奏了《上帝保佑美国》。第二天早晨,肖夫纳在日记里写道:潜艇“穿过苏里高海峡进入太平洋……一切都很顺利”。

西德尼没有把所有的钱都挥霍掉,而是在一收到薪水后就把大部分钱汇回家。在军人服务社花50美分买的一纸箱的烟,到酒吧里就能换取宴请酒吧所有人喝上一杯的酒钱,因此,他身上不需要带多少现金。西德尼叫父亲不要把他的钱用在买战争券上,而应该到银行开个账户存起来。西德尼还问了他的排长本森中尉,他们每个人都填的表——填写着老乔治·埃利奥特号沉没时所丢失的个人物品,后来有什么说法没有。本森回答说,政府已“核实并发现劳力士表厂从未生产过那么多手表”。这叫骗子被骗。不过,与澳大利亚人在一起的日子太美好了,无须忧烦。

尽管他还不太适应潜艇上柔软的床铺,但那熟悉的食物和热咖啡却最受欢迎不过了。潜艇艇长海军少校帕森斯也来自肖夫纳的故乡谢尔比维尔,而且他母亲未出嫁时的少女名也是肖夫纳。他们需要赶时间。潜艇在浮出水面时全速行进。有两次,他们发现了飞机。第二次发现的是两架敌机,只有四英里远,它们以又低又快的速度向潜艇飞过来。艇长大声叫喊着下达命令,独角鲸的船首快速下沉,在下潜150英尺后又急速转了个弯。炸弹的声音听不见了。艇长告诉他们,他要带他们去达尔文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会在11月22日到达那里。一架飞机将会在那里把他们接到布里斯班麦克阿瑟的司令部。肖夫纳借了一本关于瓜岛上的陆战队员的书,以消磨时光[9]。当独角鲸穿过赤道线的时候,肖夫纳和他的朋友们非常高兴,他们已成为“老水手”了。

她的规定没有减弱他们对这姐妹俩以及奥斯本家的热情。西德尼和执事也会与其他朋友一起外出,但他们俩一个礼拜总会抽几个晚上坐车到格兰费里那座小屋去。即使姐妹俩都工作,奥斯本家也很拮据。雪莉的父亲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他在战壕里吸了敌人施放的芥子气,最后牺牲了。因此,奥斯本家太了解烈属之家的情况了;不过,他们没有把谈话弄得很忧伤。执事和西德尼总会带些食品杂货来,做顿大餐。一天晚上,他们带奥斯本全家人去看电影《乱世佳人》。妈妈和奶奶似乎看不懂,于是西德尼尽力向她们解释电影的故事情节。“我想,我是白费口舌了;她们根本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斯莱奇的快乐心情不久就消失了。就在感恩节来临之前,他收到了父母寄来的信。他们已收到了佐治亚理工学院V-12项目寄给他们的一封信,信上说他们的儿子因为考试不及格已被调走。父母指责他撒了谎。他感到很糟糕,但现在已是覆水难收。他于是进行了一场“战役”,让他们相信他既没有撒谎,也没有考试不及格。解释的话越写越多,越写越长。关于他们收到的V-12项目寄来的信,他是这样解释的:尤金讲述了他在新兵训练营的一个朋友的故事,这个“男孩”在亚特兰大就通过了所有课程,但他还是请求调到这里来。这个男孩的父母也收到一封信,说他们的儿子考试不及格。尽管这个不知名的男孩很“疯狂”,而斯莱奇本人又“一直想成为一名军官”,但这个故事却可以证明“不管任何人因任何原因离开V-12项目,他的父母都会收到同样的信”。

他们到一个优雅的餐厅吃了晚饭,然后去看了一场电影。不管走到哪里,西德尼总会感到其他陆战队员妒忌的眼睛盯着他看。一个澳大利亚老兵大叫道:“带她走吧,她已过了18岁!”这个四人小组晚上最后的活动是去圣·基尔达的游乐场玩耍。约会结束,两对情人乘车到格兰费里的一座小屋前,多萝西和雪莉与妈妈、奶奶一起住在这里。她妈妈找了时机向西德尼·菲利普斯和约翰·塔特姆宣读了有关女儿贞操的“军规”。雪莉·奥斯本才16岁。

尽管他们继续通信,谈论其他事情,糖果包裹也一如既往地寄过来,但斯莱奇医生和斯莱奇夫人仍然不相信他的解释。他们的小儿子给他们施加了更大的压力。“我也许并未给斯莱奇家增过光,”他说道,“但我从未向您和老爸撒过谎。我并未就我离开理工学院向你们撒过谎。如果真的没考及格,我向您保证我会承认的……”尤金又向他们施加了压力。“我想你们也知道,在再次回家之前我要面对很多危险。我会像任何一个斯莱奇家人那样去面对,我不会不要斯莱奇家的名分。但是,请相信我,我告诉你们的绝对都是事实。”

这事在一个月以前就开始了,当时执事坚持要西德尼去赴一个由第三方安排的约会。“为什么?”他问道。执事说,他遇到这个女孩并去了她家,向她母亲提出了约会的事。她母亲同意了,但前提是她女儿多萝西要在妹妹雪莉的陪同下一起赴约。于是姐妹俩一起去了。“你该跟我一同去,”执事恳求道,“她很漂亮,我见过她。”西德尼最后答应去看看。两个朋友来到市区,见到了多萝西和她的妹妹雪莉。雪莉面带微笑,向前走了一步,在西德尼看来,她有点像女演员伊丽莎白·泰勒。

与此同时,新兵训练营的痛苦生活开始发生变化。984排在11月底轮换到步枪射击场驻训。每天早晨5点钟,仍然是那位训练教官把他们叫醒。斯莱奇所住的小屋里共有19个人,其他每个人都会抽烟,然后开始咳嗽。斯莱奇认为他们很疯狂。吸烟的副作用很明显。吃完早饭后,训练教官把他们交给了步枪射击场的教官。这些陆战队员主要教新兵以直立的姿势进行射击。尤金在很小的时候就对武器兴趣浓厚,所以能全盘接受上课内容。当问及他使用过的枪支中口径最大是多少时,斯莱奇骄傲地描述了他那0.54口径的前装枪。他消化吸收了所教内容的每一个细节,想在全排射击考核时获得最高的射击纪录——“专家水平”。获得那么高的射击分数有助于他争取到去航海学校进行培训的机会,这可是他任职志愿的第一选择。

斯莱奇与父母,尤其是妈妈之间的关系太亲密了,所以每周的家信不能仅被看做最后通牒。斯莱奇家是个很团结的家庭。他盼望能花些时间在复活节短假期间看望父母,那时他们能一起欣赏杜鹃花开,聆听画眉歌唱。尤金说,他向父母提到了哥哥爱德华的一封信,信中爱德华说自己已得到了提升。也许是爱德华成功的报喜信点燃了他的烈火雄心。尤金“早就渴望能加入行伍之中”,扬名立万。他想让他父亲把他的V-12学习课程改为非化学类课程。“我知道父亲会认为我是个傻瓜,但我不在乎。”他憎恨理科,并宣称自己不擅长学习理科。“在我的生命中,我第一次请求你和爸爸能理解我是经过思考才作这个决定的,并希望你会帮助我而不是逼迫我学习不喜欢的东西。”

用M1步枪进行射击训练让他回忆起与父亲一起打猎的美好时光。他想告诉父亲他的射击训练,这样父亲就会“理解陆战队员为何是世界上最好的步枪手”。夜晚,他听同屋的人在谈论他们的父母,他知道自己和哥哥爱德华是多么幸运。尤金写信告诉父母,他的室友们如何讨论第一次假要去哪里休。“我说我会回家,尽可能地待在家里。我们有一个最最漂亮的家,最好最幸福的家。我们确实有很多要感谢的,我对你们也确实很感激。”他谈到在退役后会去上大学。不过,他从来都没忘记要求父母接受他的解释:他为何离开V-12项目。放下这个话题可就不那么好了。

想到自己已志愿参军,还是学员的斯莱奇满意了一段时间,他在学校里也取得了稳定的进步。不过,在3月下旬,他收到一个朋友的信,这个朋友曾在V-12项目中学习化学,并被委任为军官。该朋友现在是某技术部门的一名军官,在实验室工作。想到要成为海军陆战队里的一名化学家,斯莱奇感到不舒服。“由于对火器的热爱和兴趣,”他在给妈妈的信中写道,“我如果被分配到某个实验室里工作、永远不能参战,那就太可恶了。”他宣称,他很快就会退学,参军做个等级最低的兵。

一艘护卫舰领着潜艇穿过雷区进入达尔文港。海军陆战队的一名中校在岸上迎接肖夫纳、霍金斯和多巴维奇,并把他们带到一个没有任何标志的房屋中。中校一边给他们分发红十字会小包裹,一边告诉他们第二天会乘坐飞机到布里斯班的一家医院去。他还命令他们不要向任何人泄露行踪。在肖夫纳看来,达尔文的部队过着非常舒适的生活,“我不相信他们是在打仗”。布里斯班的那家医院条件也非常好。11月24日,肖夫纳起得很晚,两年来他第一次洗上热水澡、剃了胡须,而且午饭能有冰激凌吃。医生们开始对他们进行各项体检。他的任务是去领新军装、理发、清理牙齿,并写一份关于日本战俘营的报告。他还同所有来他房间的人玩扑克。他拿的牌不好,输掉了17美金。

这个惩罚使得他们出发的时间不得不推迟。如果田地边那些藏匿的设备不被发现,倒也没什么关系。逃亡组一个星期来每时每刻都担心藏匿点被发现。“我们很恐惧。”

月底的时候,医院让他和霍金斯、多巴维奇出院。他们接到返回美国的命令,并可享受海军运输机的三等座。过了几天,肖夫纳向C.A.威洛比准将递交了一系列报告,威洛比是美国西南太平洋司令部的情报官。在所记日记的基础上,肖夫纳叙述了从1942年5月6日到1943年4月4日在日军战俘营里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还记述了他们的逃亡历程,撰写了一份文献,标题为“在菲律宾群岛上与第10军区的游击队共同战斗的日子:1943年5月11日至11月15日”。

星期六那天是27号,滂沱大雨下了起来。肖夫纳告诉那些赶牛的工友就在工棚里歇着,因为没法干活。卫兵队长霍苏姆——一个喜欢扇犯人嘴巴的人正好来检查。犯人这时是应该干活的。他便把这组人召集起来列队站好,挨个扇耳光。卫队长接着打开他们的包,里面只应带中午吃的米饭。肖夫纳知道其中一个人包里带了些小设备,而自己的小行囊里则带着“一瓶逃亡时要用的奎宁”。霍苏姆向包里看了看,看见了那瓶药。不过,他要找的是水果和蔬菜那样禁带的食物。这个家伙脑子一根筋,被大家称做“扇人王子”,他又打了肖夫纳一拳,然后继续检查其他小组去了。肖夫纳说他“刚刚屏气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纪录”。霍苏姆中尉确实发现一组干活的人带有偷来的食物。作为惩罚,他命令所有的人第二天(即星期天)到稻田里去干活。

作为逃亡小分队的指挥官,肖夫纳认为准备一份报告是他的职责。他们十个人都迫切希望世人能知道日军所犯下的暴行,一份及时的军事报告将为公布真相提供蓝本。在肖夫纳看来,公布真相会促使人们修改相关法律,并激励美国人对日本采取军事行动。由于肖夫纳是唯一一个记日记的人,他可以写很多别人无法描写的细节。报告的最后一部分——“给菲律宾群岛的建议”,表现出了他那顽强的意志力和充沛的精力。

3月14日,逃亡小组在没有拿补给品和设备的情况下进行了逃亡演练,以确定会合的时间。如果在逃亡时被抓住,他们希望卫兵们会认为他们要偷食物,打他们一顿,然后关禁闭,但不会杀了他们。他们把3月28日——星期天设定为出发日,然后便等待着,期盼这一周快点过去。几天后,霍金斯、多巴维奇和肖夫纳在洋葱地里锄草。负责这项工作的美国军官发现多巴维奇在偷洋葱。他开始骂多巴维奇。一场争吵开始了。霍金斯也加入进来,在肖夫纳知道此事之前,霍金斯就用拳头打了一名高级军官。高级军官很生气,便把此事向战俘营的美国指挥官报告了;指挥官把霍金斯和多巴维奇赶出了洋葱地。逃亡小组的另一个成员,山姆·格拉西奥说服了负责人,代替霍金斯到肖夫纳耕地的地方干活;这两个人用推车把他们的设备一件一件地运送到藏匿点。麦科伊无法对霍金斯和多巴维奇发太大的火,因为他自己的人也在大白天偷鸡;他不得不去和战俘营的美军指挥官和好,而后者也力求和解,以降低自己营区内的死亡人数。

肖夫纳三页纸的备忘录详细地列举了美国可以加强游击队力量的各种手段,以及如何利用游击队为占领菲律宾铺平道路。这其中包括派大量的军官到游击队各个层级担任指挥官。他还建议派一个将军到那里进行指挥。这个将军的军衔“如果必要的话也可以是暂时的”,但他坚持强调要有“经验”,他说他心里已有适合此项工作的人选。他自己的经验表明,“菲律宾士兵在美国军官的领导下都是好战士”。不过,“要把一般的菲律宾人当做小孩子来看待”。美国人还需要明白的是“要有耐心,因为东方人的行为方式让人捉摸不透”。这个任务所需要的装备都按照优先顺序罗列成一个长长的目录。他坚持认为“子弹是最好的宣传工具”。目录上所列的大多数都是破坏性设备、弹药和枪炮,尽管他也列了些药物、衣物以及包括油印机在内的各种通讯设备。最后一页列出了一些杂项,如雨衣、纽扣和手电筒等。

有关棉兰老岛的信息收集到了一起:被指派到海边弄盐巴的人获得了一些信息;棉兰老岛上被俘获的美国兵也提供了些信息;逃亡组请的菲律宾向导给出了许多建议;而购买到的地图则给他们提供了大体的参考。在丛林里的一个会合点集中之后,逃亡组就出发去大约十五英里之外的村庄——隆加奥格。有传言说这个小村庄有游击队活动。离开隆加奥格后,他们将翻过几座山到东海岸的小村庄卡特埃尔,“据说那里有一些小船”。

他的备忘录主要是让菲律宾人信任美国并形成一支能够孤立敌人的部队,不过肖夫纳也在他的行动计划里谈到了战俘们所面临的困境。维他命药丸应“立即”送到战俘营去,因为其中的一些会发到战俘的手中,而他们特别需要这样的药。这项工作必须在日军把所有战俘转移到日本帝国势力范围内的台湾岛之前进行。在甲万那端,曾有人多次谈到这种转移的可能性。读者也许能推测出,他那针对棉兰老岛上游击队的计划,其中的一个结果就是解救那些战俘,而不仅仅是救济他们。

他们购买需要储藏的东西,然后偷偷地放在干活的大车上运到藏匿点。逃亡小组还用钱从菲律宾人经营的黑市那儿买了些关键的设备:钉子、锤子、螺丝刀、一小卷电线、一个罗盘、一把大砍刀、一张棉兰老岛的公路图和几副野外望远镜。在监禁地的车间里,一个人还制作出一口烧饭的锅。最紧要的设备,六分仪,由逃亡组里的机械工造了出来,比麦科伊期望的还要好。

在离开澳洲返回美国前,这三名陆战队员去了西南太平洋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的办公室。将军已从麦科伊少校和他的朋友那里了解到战俘们的困境。这几名陆战队员证实了麦科伊所说的。肖夫纳还透露说,他还保存有一份名单,列举了所有他认为已经背叛祖国的战俘。麦克阿瑟含糊地回答说,要确保返回的战俘因为他们的服役而受到相应的承认。不过,讨论的话题逐渐偏离了战争。麦克阿瑟的妻子,简·费尔克洛斯·麦克阿瑟是肖夫纳的一位远房亲戚。接下来就有点出乎意料了。将军为他和霍金斯、多巴维奇授予了卓越服役十字勋章。当将军把美国陆军表彰英勇的最高奖章别到肖夫纳身上时,说道:“在我漫长而杰出的职业生涯里,我所授勋的人中没人能比你更应该获得这枚奖章了。”落款日期为12月6日的嘉奖令,不是颁给那个曾在科雷希多岛保卫战中被俘的上尉,也不是颁给那位游击队中校,而是颁给美国海军陆战队奥斯汀·肖夫纳少校。他已得到了正式的晋升。奥斯汀·肖夫纳少校受到嘉奖,“是因为他在菲律宾群岛行动中非凡的英勇表现”,嘉奖令还描述了他从战俘营中逃跑、主动在游击队中任职等情况,并表扬他提供了“关于如何防卫科雷希多岛以及如何对待日军手中的我军战俘问题的具有重大军事价值的情报”。

犯人永远不知道下一天会是什么样的命运。按照先前的步骤,战俘营的指挥官决定给所有美国军官付工钱。3月初,奥斯汀·肖夫纳签署了狱方递给他的一些表格,有些表格上列有他根本都没收到过的衣服和口粮;他接受了20比索。战俘营的官员还宣布,在日本的一家银行开设了一个账户,剩余的钱已经替他和其他军官们存到那个户头里了。卫兵们开了一个小服务社,出售苏打水、花生、炸香蕉和烟草叶。肖夫纳非常不高兴地谈论道:“供应量太少,不足需求的十分之一。”

在肖夫纳、霍金斯和多巴维奇离开麦克阿瑟将军后,这位新少校说出了自己的厌恶之情。在那些忍受着他的失败所造成的后果的人面前,麦克阿瑟居然敢说什么“他杰出的职业生涯”。后来,肖夫纳取消将军精心营造的权力光环,一语双关地讽刺说,在会晤过程中他觉得麦克阿瑟是“上帝,而我自己则是那位只有右手的天使。过了48小时之后我才能有肮脏的想法”。12月9日,PBY运输机载着三位英雄离开布里斯班,中间在努美阿、埃法特岛等地方停留,后来于12月14日在夏威夷着陆。

穿越国土飞行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困难些。他们要找对路线,要遵守空中交通管制,还要遵循既定的飞行计划。交通管制和各种报告对轰炸6中队的飞行员来说有点烦,他们已习惯在太平洋上空飞行,那里的“航线是自由的,可以随时徜徉飞行到你想去的地方”。

12月6日,马尼拉·约翰到曼哈顿的海军战争券办公室报到,准备进行“珍珠港日”的战争券宣传活动。在珍珠港被袭纪念日,他到北部偏远小镇新温莎参加一个战争券宣传集会。每卖掉一张战争券,他都在一份事先印制好的传单上签上名,送给购买战争券的人。传单的正面解释了购买战争券为何重要,并对捐赠者表示感谢。背面引用了约翰勋章的嘉奖令内容。同时,嘉奖令还描述了他如何“抱着一挺机枪连续作战,三天三夜没有睡觉,没有休息,也没有吃东西”,以及他如何“用手枪杀死掩体附近的38个日本佬”。他签过名的传单至少正确地把他说成“唯一活着的、佩戴着令人羡慕的国会荣誉勋章的海军陆战队员”。那天很冷,在乘坐吉普车驱车一天感谢那些购买战争券的人之后,他回到市内,参加一个由全国制造业协会举办的盛大的庆祝会,地点在纽约最大的酒店之一沃尔多夫——阿斯托里亚酒店。

工程师们制造的SB2C就是要在性能上超过“无畏”。更大的发动机和四叶螺旋桨使得其最高时速达到286英里/小时。为了提高速度和机动性,2C型轰炸机把几千磅重的炸弹置放在机体内的弹舱中飞行。3月5日,迈克终于摆脱了公司代表的说教,坐进了驾驶舱。他按照中队要求驾驶新飞机飞了大约一个小时。他认识到:“我是偏爱SBD(‘无畏’)的,我不喜欢2C。我想,它没什么缺点,但飞起来不像一架飞机,倒像一块砖头。”接下来的几天里,中队又进行了几次熟悉飞行;然后,迈克就驾驶着编号为00080的“花嘴”飞出了飞机厂。

作为美国最有影响力的工业协会之一,全国制造业协会举办了一场盛会——有4000人参加的“第二届战时国会”。发言人的讲话都被录音,然后在全国性广播上播放。通用汽车公司主席告诉听众,通用公司准备投资五亿美元用于“战后美国”建设。尽管要到新年之后才开始任职,范德格里夫特将军已经被看做海军陆战队司令官。他说,战胜日本将“需要最好的团队精神”。约翰在主席台上紧挨着另一名中士威廉·唐斯坐着,唐斯在德国斯图加特空战中失去了一条腿。两个人都作了简短的发言,感谢主办单位。

3月1日,轰炸6中队到海军飞机检验员那里报到,之后检验员让他们去海军飞机交付处。他们花了几天时间在那里接受新飞机操作培训,厂家的一个代表给他们授课,同时还向他们保证,操作指南是根据设计制作的。

为了能让马尼拉·约翰参加全国制造业协会举办的盛会,海军陆战队再次延长了他的假期,延长至12月26日。因此,他回到拉里坦,在家里休了20天的额外假。那段时间里,他收到很多信,其中一封是他的朋友理查德·格里尔写来的。格里尔先向他叙说了D连的最新情况——他现在已是某排的中士了,军衔上得到了提升,他“可以用手扇别人嘴巴了”。他们养的宠物狗“运动员”还在D连。J.P.摩根也向他表示问候,不过没有单独写信给他。这些兄弟们又到了太平洋附近,又可以在一条小河里洗澡。他们看见很多“绒毛很细的糊涂虫”,或者说看见很多土著人,主要是男的,有时也有女的。“年轻的女子肤色很黑,头发蓬松,胸脯挺拔;而老妇女则松软下垂,奶子都垂到了腰部。”

2月底,轰炸6中队接到命令,要到位于俄亥俄州哥伦布市的柯蒂斯-莱特飞机制造公司,向海军飞机检验员报到。该中队要挑选新飞机,然后送交给位于加利福尼亚的海航基地。轰炸6中队的飞行员们从教练员那里得知,这种新飞机是柯蒂斯-莱特SB2C俯冲轰炸机,被称为“花嘴”。驻扎在圣迭戈的一批飞行员已经接收过一些这种飞机,迈克听说这些家伙“在俯冲时把飞机的机尾都收起来了”。这和迈克对于飞机的概念不同。几天后,他们登上一架运输机,踏上去哥伦布市的两天之旅。

格里尔说,即使他们远在穷乡僻壤,也看到了一份新闻报导,说约翰很快就会娶史蒂夫的妹妹海伦·赫尔斯托沃斯基为妻。除了要求知道“内幕”之外,格里尔还逗他。就像所有好的玩笑一样,一些真话和一些谎言混在一起:“你除了在美国要有一个老婆之外,我们认为你在马尼拉还有一个老婆和几个孩子要照料。还有诺拉的音讯吗?还有18个月前你爬上一棵椰子树所追求的那个漂亮女孩呢?我想摩根曾在佐治亚的教堂里把你拖出来过一次吧。兄弟,你已经有几次幸免于难了,但是这次却是真的,你——”格里尔在信的最后说他们都想收到他的来信。格里尔很了解他的朋友约翰,所以在给他写完信后,又嘱咐马尼拉“如果你不想写的话,就找个人代你写吧”。

很明显,其他团整个下午都嫉妒1团的黄金位置。竞争和谩骂就不足为奇了。不过,澳大利亚的部队也开始制造一些麻烦。海军陆战队认为他们的愤怒是出于嫉妒——陆战队穿着更好的军服,有很多钱、很多时间,还被澳大利亚人称做澳大利亚的救世主。1师到达一个很多年轻人都已应招入伍的城市,有的就算没去各兵种服役,也去战争动员机构效劳了。这种种情形凑起来,使得西德尼和马尼拉以及他们的朋友处于有利地位。他们开始利用这种有利地位——不过在走单的时候还是非常小心的。

在旧金山以北的圣罗莎海航基地度过的几个月,与在罗得岛州匡塞特角半岛的海航基地进行训练的几个月很相似。轰炸2中队的海军飞行员们不仅在技艺上获得了提高,而且在信心上得到了更大的提高。他们在谈到所飞的“无畏”时常带有一种蔑视的语气。他们还担心,怕参加不了战争。迈克上尉又一次获得了奖励,这也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迈克接到海军部的命令,他因为在企业号服役的表现而被授予总统集体嘉奖,企业号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年里几乎参加了每一次大的航母战”。

2月22日,陆战7团整团进入市区。它与陆战1团、陆战5团以及1师的炮兵团——陆战11团会合一处。当微风吹拂美国国旗,把它展开的时候,西德尼的眼睛湿润了;战友“大声地说,风怎么把你眼睛灼伤了”时,他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在中午12点钟,1师在成千上万的人群中间走了六英里。海军陆战队的乐队演奏陆战队之歌《永远忠诚》和《星条旗永不落》,以及《海军陆战队赞歌》。澳大利亚乐队随队伍行进。他们演奏的一首欢快旋律《跳华尔兹的玛蒂尔达》引起了美国大兵的注意。这给列队行进的检阅又增加了极大的乐趣。“那条绿色长龙在墨尔本的大街小巷穿行”,西德尼感到体内有股强烈的力量。看到“离家几千英里之外的每个人都步调一致、昂首挺胸地走着”,西德尼的朋友不禁咕哝起来,“山姆大叔的国家机器在炫耀”。

大家都注意到了,其他美国航母没有一个因为在1943年的行动中表现出色而获此殊荣。而且年底就要到了,到现在还没有大的航母战。看一下地图便可以发现,美国控制着吉尔伯特群岛和所罗门群岛。巨大的海域点缀着几百个小岛,在这些岛屿与东京之间是宽广的海洋。一天下午,这群狼们发现他们正要去那儿尽自己的一份力量。12月中旬,他们匆匆忙忙地准备好“无畏”轰炸机,向阿拉梅达飞去。他们没有立即启程,而是住在码头附近的一个兵营里。由于这儿离旧金山非常近,而且他们也不是能闲坐无事的人,大部分狼都在酒后闹事,结果整个中队都受到了处分。这样的警告对于他们的头目来说没什么影响。他们知道山姆大叔准备了一份工作,等着他们去做呢。圣诞节到来的几天前,一台吊车开始把他们的飞机往一艘小型航母上装,这种航母被称为“吉普”航母。轰炸2中队的飞行员走上航母。“陆战队员们手持冲锋枪站在船坞上,”这些少尉们不无讽刺地说道,“就好像是要防止危险的罪犯在紧急关头逃跑。”航母从金门大桥下驶过,向珍珠港驶去,轰炸2中队挤到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度过了1943年的圣诞节。

师里开始恢复秩序和纪律了。大多数早晨都有检查和讲评。每个人都发了一个臂章,戴在权且穿着的军装上。南十字星座形的银星点缀着蓝色的底子。竖着写的“Guadalcanal”(瓜岛)中间有个红色的数字“1”。该师因为此次战斗而获得总统集体嘉奖,这个岛名已成为该师的标记了。老水手轮换回国去训练新部队。有些人有一个星期的上岸短假,到城里玩耍。不过,大多数人只有下午和晚上的休息。但这些时间已足够让马尼拉·约翰花掉第一个月的100美元。

肖夫纳和他的朋友乘坐运输机飞越太平洋,三等座很舒服。12月14日,他们在珍珠港着陆。去华盛顿的路上,他们在田纳西州的查塔努加换乘飞机。肖夫纳走进机场。“在宾夕法尼亚中央航空公司柜台后面,肖夫纳看见了他心爱的人,凯瑟琳·金。”他们在田纳西大学上学的时候就开始约会了。肖夫纳排入候机队伍。杰克·霍金斯看着他向凯瑟琳走过去。凯瑟琳看到了他,差点昏了过去。她所认识的那个男人已失去了不少活力,深黑的皮肤上蚀刻着一道道的皱纹。他的一些牙齿也脱落了。肖夫纳最后有音信是一年以前的事,他寄来一张明信片,告诉家人他成了一名战俘。他从天而降地来到这里,而且还要去赶飞机。他曾接到命令,让他不要揭露自己所受的苦难。肖夫纳获准说一说那些好消息:在他和其他人到海军作战指挥官那里报到后,可以休假。他很快就会再见到凯瑟琳。

墨尔本年轻的姑娘们可让队员们着了迷。姑娘们向走在大街上的大兵搭讪,要求与他们约会。这让瓜岛之战的英雄们合不拢嘴。这等好事在国内可没有过;不过,这时的约会常常是到女孩家中,与其家人共进晚宴。然后与一群新朋友出去看电影,逛游乐中心,诸如此类的活动。对很多人来说,一旦克服了逻辑上的问题,这种奇遇就会变成情爱关系。妇女是不允许进酒吧的,甚至连进娱乐室也被认为是败坏风俗。酒吧在下午6点就关门歇业了。这就造就了“6点痛饮”现象,在被引领出门前,男人们把杯中所剩的酒一饮而尽。不过,美国兵很快就知道了,一些大酒店的酒吧和饭店提供饮酒服务的时间更长,比酒吧关门的时间要迟得多。把他们约会的对象叫到这些场所来也更容易些。在晚饭和喝酒之后到哪里去玩又是一个问题。普遍的做法是到市内一个公园里散步。

着陆后,一辆汽车开进机场来接他们,并把他们拉到威拉德酒店。在酒店的主餐厅里,肖夫纳少校觉得不适应,“因为他的面色比酒店所接纳的客人肤色要黑些”。不过,至少一些顾客可能也认出来——如果不是根据他佩戴的卓越服役十字勋章、银星勋章、紫心勋章或者一排排各种战役的纪念勋带,那么就是根据他的军装和军衔——他是一名从太平洋战场上回来的老兵。这三名陆战队员获准休息几日。在完成一些书面工作后,肖夫纳得到了报酬,他决定给自己买双新鞋子。他不得不向营业员承认,他从未听说过配给卡。没有配给卡,他无法买鞋子。就是像这样的小事情让他觉得,他的过渡阶段将不会那么容易。

卡车把他们运送到火车站,在那里,陆战7团的士兵们乘坐去墨尔本的火车。马尼拉·约翰和他的战友们无须买火车票。钱花在酒、女人和唱歌之外的其他方面被认为是一种浪费,“花在唱歌上的钱,”理查德·格里尔补充道,“完全是一种浪费”。巴斯隆找到一个他喜欢的酒吧,叫做“巴巴多斯岛”。这里的老板是位有意大利血统的人,给了他一些自由活动的余地。“约翰会来些一鸣惊人的举动。他会走进酒吧,把一盎司的波旁酒、一盎司的苏格兰威士忌、一盎司的朗姆酒以及他能找到的任何一盎司的酒水掺在一起,制作成一杯八盎司酒。”这会产生他所要的效果。“早晨喝了它,到吃晚饭的时候还醉意朦胧,两只手连屁股都摸不着。”不过,在人行道上蹒跚而行的陆战队员并不都是醉鬼。那些认为已逃脱疟疾魔掌的人当中不断有人得疟疾。墨尔本新建的医院里住满了陆战队员。

与大人物的会晤是在12月22日,这三位朋友去拜见即将上任的海军陆战队司令官范德格里夫特将军。他手下的军官们与将军一道欢迎了他们,到了最后,每个逃亡者分别与将军单独会谈了一会儿。除了赞誉之外,将军建议肖夫纳与好莱坞电影制片厂合作,把这个伟大的故事拍成电影。它肯定具备了大片所具有的各种元素。奥斯汀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有天早晨在甲万那端1号战俘营”,肖夫纳回答道,他觉得对日本的战争就像一场足球比赛。他渴望“回到比赛场,去赢得比赛……这种愿望是他行动的动力”。将军批准了他的请求。在会晤结束时,范德格里夫特将军和他的部下告诉这三个人,他们可以休假两个月。范德格里夫特说,就在会晤的此时此刻,他们的家人已接到他们要回家的通知。当他们在2月底休假结束时,肖夫纳少校和多巴维奇上尉要到弗吉尼亚州匡提科市的海军陆战队高级参谋军官指挥学校报到。杰克·霍金斯将会去加利福尼亚的好莱坞,与传奇的电影制片人柴纳克一道,把他们的经历拍成一部电影。

他们深切感受了澳大利亚人欢迎陆战1师的热情。澳大利亚曾被日军飞机轰炸过,停泊在港湾里的军舰遭到日军潜艇的攻击,几万澳大利亚人还在日本的战俘营里。日军对太平洋地区的征服热潮似乎就是针对澳大利亚人的。澳大利亚为其生存而战,并作为大英帝国的一部分为帝国的生存而战。报纸告诉人们,美国海军刚刚取得一个重大的胜利。走在大街上,西德尼看到很多成年人向他走过来说“祝你好运,美国佬,你们救了澳大利亚”。接着便邀请他去他们家吃饭或度周末。西德尼试图解释他并不是“美国佬”。

不过,他们暂时要继续保守秘密,不能说甲万那端、死亡3月和他们逃亡的经历。要告诉国人真相的强烈愿望一直支撑着他们。现在,回到家里了,他们却被命令不能谈论。没人告诉肖夫纳其中的原因,他不得不紧闭其口。华盛顿的显要人物都知道这件事。他猜想,这与罗斯福总统要先打德国的决定有关。罗斯福想让美国人先集中精力打德国,而不是日本。不管是何原因,奥斯汀·肖夫纳的1943年没有高调结束,而是很沮丧地画上了句号。

一有机会,陆战队员就会上街去。他们是带着极大的渴望到达墨尔本的:渴望牛奶,渴望牛排,渴望啤酒和威士忌,渴望女人,渴望冰激凌,渴望一切他们缺失的东西。由于难以听懂商人们的口音,西德尼费了些时间才搞明白这里的新货币体系:便士、先令、英镑,还有一个难以理解的货币单位叫两先令。不过,一品脱啤酒只要六个便士,加煎鸡蛋的一份牛排大约需要两个先令,在市内坐轨道车到任何地方也只要六个便士。口袋里的十五英镑既不要付房租,也不用买食物,西德尼觉得自己花起来就像个大款。

12月23日,他与两个曾经生死与共的同伴道了别,登上了去纳什维尔的飞机。父母到机场接他,然后开车带他到谢尔比维尔。狭窄的柏油路要驱车四个小时才能走完,因此他有足够的时间告诉他们“他敢说的一些事”。与家人分享战争经历是融合进几代人传统的一个时刻。他们家所在的那片土地就是因为一个叫肖夫纳的人在美国独立战争中表现杰出而奖赏给他的。奥斯汀的祖父曾在美国内战中内森·贝德福德·福里斯特率领的骑兵中服役。汽车快到家的时候超越了一辆油罐车,油罐车的驾驶员是奥斯汀高中橄榄球队的一名队友。他们相互挥手致意。汽车驶入行车道。奥斯汀到家了,妈妈开始张罗晚餐。在私人车道上,开来了那辆油罐车,后面还跟着许多朋友的车。回老家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深夜,第二天父母双方的亲戚们都来看望,接着又热闹了一番。

在澳大利亚的第二天,西德尼和其他几个一等兵收到发放的15英镑,折合大约48美元。他已在瓜岛服役六个月没拿工资,海军陆战队已欠他快400美元了,所以这点钱不算多。还发了新军装,不过,由于海军服装短缺,给他发了件陆军的夹克。他的水手袋丢在了惠灵顿,该给他寄送过来了吧。本森中尉已让他的连队所有人填写了政府发的表格,列出他们丢失在乔治·埃利奥特号军舰上的物品。山姆大叔会赔偿他们所有的个人损失。

很快,派对就显得太多了些。他在敌人手中所受的一切苦难是这几个礼拜的热水澡无法洗掉的,不是一套干净的军礼服所能包扎得了的,也不是父母温暖的拥抱所能治愈的。当了几个月的游击队员对他有很大帮助,但是,1943年圣诞节前夕,奥斯汀的家人有时看到他“在心理和生理上都跌落到一种崩溃状态”。

在墨尔本板球场第一天早上的点名,1团2营H连就有很多人没有参加。二级军士长看了看,队列里只有三十来人,远远少于花名册上的两百来号人。不过,他每叫一个人的名字,总有人应到。他决定念几个已埋葬在瓜岛的人的名字。瞧瞧,他们还是应到。在这个可爱的早晨,二级军士长麦格拉思并没有介意。他也喝多了。

最后,尤金·斯莱奇的父母说他们相信他:他在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下被踢出了V-12项目。现在,他所担心的就是天气,因为每天都在下雨,这妨碍了他们排的射击训练,而最后的射击考核又在临近。接着,一名营地医生决定,由于984排的一个人得了脊膜炎,因此要把他们排里的所有人隔离三天。尤金这三天靠阅读莫比尔报纸和给朋友以及家人写信来打发时间。“根据报纸所说,”他开玩笑说,“我在这儿要比在到处都是工人的莫比尔更安全些。当我们所有人都回家的时候,我真的希望那些人都永远地离开了莫比尔市。”报纸上还刊登了海军陆战队攻占吉尔伯特群岛中的塔拉瓦岛的报道。海军陆战队在三天内的伤亡比瓜岛战役中六个月的伤亡还要大,在新兵训练营,没人能向他解释这一令人烦恼的事实,只好说“明显出了什么差错”。

在他们劳作的田地远处,是一片丛林覆盖的沼泽地。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往达沃去的大路。日本皇家陆军认为,好几英里的密丛林和深深的沼泽地在营地的三个方向上形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越狱小组的人虽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再找个向导吧,就会超出美国人之间的信任圈。但必须要找个向导。肖夫纳在会讲西班牙语的霍金斯的帮助下,负责挑选向导。他开始尽可能多地找那些因为民事犯罪而被监禁的菲律宾人了解情况。最后,他终于找到两个能带路的人,不过他们俩都犯了谋杀罪。他们是贝尼尼奥·克鲁斯和维多利亚诺·朱马郎。贝尼尼奥告诉他们他被判定为谋杀罪,但他那是一时冲动。他杀死了夺走他心爱女人的人。他说他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维多利亚诺则声明他是无辜的。肖夫纳先不露风声,不慌不忙地核实他们对这一区域的了解程度,之后再跟他们谈正题。

隔离结束后,984排要进行射击考核,成绩要记录到档案里,并会影响到他们各自的前程。尤金340发打中300发,比“专家水平”还差一点。他很失望,被定为二等军事熟练水平,但过了很长时间才知道,在这一类被海军陆战队看得比其他方面都重要的射击中,他的射击成绩高于平均水平。984排离开了射击训练场,回到小屋营地进行最后几个星期的训练。军士们给他们上了一课,讲解日军是如何使用军刀的。斯莱奇“认为那绝对是最最可笑的事。那还是内战时期,人们拿着军刀奔向敌人”。最后几天的训练,新兵们轻松多了。斯莱奇自到达这里来之后第一次获准领受圣餐,他花掉最后一个子儿给家人订购了圣诞礼物。

2月底的时候,肖夫纳、霍金斯和多巴维奇用印度公牛耕种甜瓜地。他们和其他几个队友用公牛拉着犁耕地。使用牲畜耕地的那些战俘需要在其他人都休息的星期天去牲口棚,把牲畜牵到新牧场放牧。这让耕地的人能走出营地的大门。麦科伊和他手下的人在咖啡豆采摘地劳动,根据战俘营指挥官的命令,这儿星期天也要干活。这里监控的人极少,他们很容易躲过监控,把装满食物的锡皮罐藏到各处,肖夫纳最喜欢的藏匿点是大的蚁丘下面。

随着圣诞节的临近,他收到许多精心挑选、包装精美的圣诞礼物。984排在新兵训练营的训练于12月24日正式结束。除了射击被定为二等军事熟练水平以外,尤金在“服从命令”和“严肃性”方面都得到了满分五分;在其他如“军事效能”和“情报意识”方面得了几个四分。他已经戴上了鹰、地球和锚的徽章。他把徽章别在衣领上,表明自己不再是学员,而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他已被提升为一等兵。他将在圣诞节那天出发到附近的一个训练基地——埃利奥特营。

他们没有过多地考虑如何利用太平洋某个地方的小船进行逃跑,而是集中考虑一些细节问题。麦科伊少校军衔最高,因此担任了指挥;这个指挥官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肖夫纳的认可,因为麦科伊尊重肖夫纳所做的一切工作和计划。形势也不允许麦科伊支配每项事务。肖夫纳参与了每一步的筹划。他们拟定所需要的设备和工具,详细地罗列了监禁地所能获得的食物的种类和数量;在监禁地,大多数人没有足够的食物,许多人没有“任何鞋袜”。除了一把斧子、一根绳子和防护暴风雨的帐篷或柏油帆布外,麦科伊强调要一个导航用的六分仪。如果逃狱成功但却不能离开达沃岛,他们就采集水果的种子和蔬菜。

12月中旬,西德尼·菲利普斯所在的连有机会研究一下接下来的任务,他们仔细研究新不列颠岛的三维实体地形图。敌人在拉包尔屯有重兵的军事基地就坐落在这个细长如镰刀状的岛屿的一端。美军飞机要对该基地逐渐进行破坏的报告下发到他们手中已有两个月了。陆战1师将在新不列颠岛的另一端、离新几内亚岛很近的格洛斯特岬快速登岸。先遣行动已经开始了。在过去的两周里,1师已交互前进,到达了新几内亚岛的北部海岸。每一次停顿都涉及到从军舰上卸载物资、安寨扎营,然后再拔营起寨、把物资装载到军舰上。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新几内亚岛的北端,几乎触及格洛斯特岬的地方,空袭警报就不再是假警报了。敌人的轰炸机不时地出现在头顶上空。

当肖夫纳最后直接向他提出越狱时,麦科伊少校告诉他,自己与另外三个人已经开始计划如何逃跑了。他不能丢下他们三人。这一新问题使谈话没法继续下去了。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那一组人当中。每一组人都得考虑一下,两组人加在一起——十个人,人数是不是太多了?而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们知道不管他们中的哪一组先行动都会破坏另外一组的逃跑机会,他们还能分头行动吗?最后,他们即使不考虑对方人员的技术水平,也得考虑他们的决心和身体状况。自投降以来的几个月里,很多人对这一计划都踌躇不决;而且,在这么大范围内讨论给大家带来了极度的不安。要考虑这些因素,所以很难在短时间内作出决定。不过,最后他们决定还是一起逃跑。

12月快要过去的时候,西德尼所在的1团2营才知道并不是整个师都在格洛斯特岬登岸。他们营与一些增援部队组成一个登陆队(1团2营登陆队),将在离主攻地点八英里的陶阿里村附近的沙滩夺取一个滩头阵地。之后,2营会封堵岛上的一条主干道,让主阵地上的敌人既无法得到补给,也无法从那里撤退逃跑。最后一次跃进让2营和1团的其他部队到达了芬什港,再前进就要进入战斗了。不久前,芬什港还在敌人手中。那里的战场让西德尼和执事很感兴趣,因为到处都扔着武器、弹药和装备。从港口里开出来的都是伤痕累累的战舰,受伤的士兵们也正向后方转移。

肖夫纳去寻找一个领航员。他面无表情地、悄悄地观察并估量着这些海军军官。就大多数海军军官而言,疾病和营养不良使得他们不适合走上艰苦的逃亡之旅。他向海军少校梅尔文·麦科伊走去。谈话之间,肖夫纳趁机问他能否把一艘船从棉兰老岛引航到澳大利亚去。麦科伊意识到这种讨论意味着什么。他想知道这个计划是如何开始策划的。麦科伊是在比利比德监狱遇到肖夫纳的,在甲万那端与他一起玩过扑克牌,并且还注意到他把钱给其他战俘,好让他们买食物。他知道奥斯汀·肖夫纳具有成功的力量和勇气。于是麦科伊回答道,他曾经是美国海军学院的一名数学尖子。他能推算出一个在大洋中进行导航的公式。

12月23日,军士们命令迫击炮4班上交他们的咔叽布军装、多余的衣物以及他们想保存的所有个人物品。他们可以随身携带的装备仅包括新的丛林吊床。西德尼喜欢他的吊床。一块防水的油布和一顶蚊帐覆盖着吊床上睡觉的空间。美军最后终于琢磨出如何给部队官兵提供能离开潮湿而泥泞的地面睡觉的简便方法。那天晚上,在进行圣诞节仪式之后,他们被告知陆军航空兵的100架四引擎轰炸机“解放者”轰炸了格洛斯特岬。

只是,使用奎宁倒令肖夫纳很担心。他们那个想要越狱的团队不像其他战俘那样可以尽情享受所发的罐装食物。就像药物一样,罐装食物得留着逃跑期间用。战俘营的指挥官削减了新鲜蔬菜的供给,这使得储蓄食物变得更加困难了。所有的战俘都要在田野里干活,来弥补食物供应的不足。就肖夫纳的病情来说,这种药物很管用,把疟疾治愈了。他仍然可以进行杂役性劳动。

圣诞节前夕,1团2营显得很忙乱,他们在作最后的准备。每个人都领了弹药、盐巴、净化水的药丸、阿的平以及一些陆军应急口粮。红十字会给的圣诞包裹也都分发到个人手上。“司令部警卫连,”执事在观察分发过程之后说,“像往常一样领了最好的物资。”晚上,老詹姆斯·马斯特斯中校给他的登陆营作战前动员。马斯特斯刚从美国本土调过来,是名新手。据说,他的一个兄弟在威克岛战役中牺牲了。马斯特斯命令手下“无论何时,只要可能,就杀死这些狗崽子”。他让西德尼·菲利普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我立刻喜欢上了这个人,他像我们其他人一样憎恨日本人。”西德尼的一个朋友喜欢把他们的营称做“马斯特斯的狗崽子”。

尽管由甲万那端转移到达沃的战俘们生活环境得到很大的改善,在1943年的3月份,还是有几乎一半的战俘没有干活的气力。不干活的话,诸如登革热、脚气、热带溃疡、痢疾等疾病更加难以痊愈。罐装食物和提供的药物很快就消耗光了。尽管卫兵看守得更紧了,那些能干活的战俘还是能偷一些食物吃。偷日本天皇的食物,若被发现,立刻就会受到惩罚,拳打脚踢,一顿棒捶。可是,还得要偷。

那天夜里,空袭警报拉响了好几次。凌晨4点警报再次响起,还有半个小时,圣诞节早晨的起床号就要吹响了。吃完饭后,他们开始整理内务。军士们检查他们的包裹。下午2点20分,H连走上了步兵登陆艇LCI 30的舷门。不像他们训练时使用的坦克登陆艇,步兵登陆艇看起来就像一艘普通的船只,只不过船头两侧各有一段梯子能放到齐水面的位置。西德尼的登陆艇在下午3点钟的时候就驶离港口,向新不列颠岛进发,后面跟着另外4艘步兵登陆艇、12艘坦克登陆艇和14艘装有2营登陆人员与装备的机械化登陆艇。两艘护卫舰为这个船队护航,他们借助黑暗的掩护穿过了丹皮尔海峡。

除了这样骇人听闻的慷慨,战俘营的指挥官还允许战俘给家人寄发一张明信片。这是个告诉家人他们还活着的机会,哪怕在小小明信片的表格上填写几个字,也会给家人带去希望。提供的奎宁派上了用场,因为肖夫纳第一次得了疟疾。他服了药,希望不用去医院住院。去医院就意味着特权的丧失,就意味着不能对杂役性劳动场所进行侦察。他就可能失去逃跑的机会。

约翰·巴斯隆的压力一直在增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他返回岗位的日子到来的时候,即12月26日,对他前途的讨论变得尖锐起来。家人和朋友可以看出他对眼下的情形感到不适。他们曾听说他拒绝过一次晋升少尉的机会。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这种不安。他的未来很光明。5000美元的战争券意味着他能够置办一所不错的宅子,并可买一辆汽车。至于战争,他已经尽了自己的义务。“该轮到其他人上阵了。”约翰应该接受一份轻松而舒适的工作,享受他那来之不易的成功,而且要离家人近一些。

2月1日,肖夫纳觉得这是“监狱生活中最快乐的一天”。他收到了几封家信。一封邮戳为1942年6月的家书上说家中一切都好,这让他非常欣喜。这比一周前卫兵分发的红十字会包裹更让他开心,尽管红十字会的包裹里装有诸如巧克力、香烟和甜饼干等好东西,还有罐装的肉、沙丁鱼,甚至洗漱用品等生活必需品。除了这些好东西外,还有一些衣物和少量的奎宁和磺胺药。每个战俘都收到两个盒子,不过有些盒子里的东西被卫兵偷走了。每个营房里都提供有几份马尼拉报纸。此外,卫兵给每个人15罐肉和蔬菜。监狱官也要确保每个人都有毯子、蚊帐、饭盒和餐具。

除了约翰之外,所有这些对任何人都讲得通。他也在考虑要与一个合适的女孩一起安定下来,甚至想到最后要成家立业。可是,他也知道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里要留给他的工作岗位意味着什么。这里的工作意味着要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整理各种报告,进行归档处理。约翰曾因某种原因在八年级的时候就辍学了。海军陆战队知道他无法胜任管理工作,但似乎对此视而不见。为高级军官和重大活动提供礼仪场合的警卫要遵守礼节和严格的军事礼仪。干净的着装和军人的举止风度从来都不是约翰的强项;但在华盛顿,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在办公楼外,不少认识他的人向他敬礼,那是对他A级军装上所挂的各种奖章,尤其是挂在最上面那个点缀有几颗白星的、细细的蓝色勋带表示敬意。在拉里坦,马尼拉·约翰是个有名的英雄,也是意大利裔人社区的荣耀。“约翰·巴斯隆日”筹委会想集资建一个约翰·巴斯隆公共图书馆。不过,约翰认为自己是“一个职业陆战队员”。他想回到对他有意义的生活中去。

2月伊始,雷·戴维斯开始进行每月一次的视察检阅。中队人员集中在机库外的飞行跑道上。雷走到他的朋友迈克跟前,给他佩戴上一枚海军十字勋章,这是海军能够授予的最高级别英勇勋章,仅次于国会荣誉勋章。金色的十字勋章悬挂在中间为白色的细条带、两边为海军蓝的勋带上。根据迈克的描述,就像给那些参加中途岛之战的人授勋时所讲的褒奖词一样,雷这样说道:“他英勇坚定,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对我们部队所取得的胜利至关重要,这也是美国海军最崇高的传统。”雷把勋章别到迈克的军服上,后退一步,然后向他敬礼。

他无法说出那些想法。就在圣诞节前,他告诉妈妈他想延长服役期限。“我不想去华盛顿,不过我要去那里待一两天,好说出我的想法。”他不想做办公室工作。他的哥哥们,卡洛和安杰洛都试图说服他放弃自己的想法。“约翰,别回去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为何还要回去?”安杰洛问道。约翰也曾有机会成为一名机枪教官。他擅长使用机枪,而且这个工作也很安全。约翰认为教官工作性质也差不多:什么时候财政部或者海军陆战队需要一个英雄的时候,他就得响应号召,随叫随到。他告诉家人,他“厌倦了去充当一件展览品”。对于那些热衷于荣誉勋章及其意义的人,他愿意把它交给展览委员会,把它放在当地图书馆进行展览陈列,只要这样能有所裨益。对他的家人来说,这样的想法几乎是要遭天谴的。

1月下旬,飞行训练缓慢地进行。一开始的训练是要确保新飞行员们在飞行时能够保持一个好的队形。作为飞行军官,迈克要确保老飞行员给新手教授一点诸如射击、俯冲轰炸等知识。他还要花些时间坐在教练机的后座上,指导学员练习“按指示飞行”或者进行一些从机舱外面无法看到的操作。“要确保他们飞行时不会撞到我们自己人”,并听懂其他航空指令。“我真切地记得当时没怎么费劲就把他们带入飞行中队。”迈克和他的朋友们希望新手们能像他当初第一次登机时一样,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迈克、雷、比尔和其他人之间的友谊与信任不会轻易地扩展到更大的圈子。

作出要返回前线作战部队的决定很艰难——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而是因为家人、朋友期望的不一样。约翰·巴斯隆中士圣诞节后的一个星期天离开了拉里坦。在接下来的那周里,范德格里夫特将军一有空,巴斯隆就去见他。范德格里夫特本人也因为在瓜岛战役中的表现而获得了一枚荣誉勋章,所以总是想挤出时间来接见那些在瓜岛与他一起战斗过的人。他非常高兴地听约翰说:“那儿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我想参加最后的战斗。”范德格里夫特将军向约翰保证,他“将会是第一批登陆到达东京的人”。

他们安慰他说,根据他们以及其他人所获得的勋章,迈克很快就会获得一枚海军十字勋章。海军的基本原则是很清楚的:“每一个飞过四次的飞行员”获得一枚海军十字勋章。尽管“一些没飞四次的人也获得了海军十字勋章”,那要看他们是否参与了6月4日第一场战斗的两次飞行任务或第二场战斗中的两次飞行任务。“任何只飞最后两次任务的飞行员都没得到海军十字勋章。他们也许获得了一枚卓越飞行十字勋章。”几天后,轰炸机6中队收到了他们的新飞机——最新式的“无畏”战机,并新分配了14个海军少尉。迈克两个多月来第一次飞行是在1月中旬,他所在的飞行中队要飞到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南部城市埃尔森特罗新建的海航基地。这儿位于圣迭戈的腹地,离墨西哥边境也不远,第6轰炸中队的新家位于沙漠之中。

【注解】

海军中尉迈克在圣迭戈再次遇见了雷·戴维斯和驻扎在新西兰北岛第6轰炸中队的其他几个人,他们的假期在1月初就结束了。比尔·皮特曼已痊愈,也来报到了。在单身军官住所安顿下来后,这些飞行员们了解到,自他们回国以来太平洋战场上没有大的变化。迈克听说了参与中途岛之战的人获得授勋的事。其他飞行中队的飞行员已经被授予了海军十字勋章,并因为他们的参战而获得卓越飞行十字勋章。不像轰炸6中队,这些飞行员没有驻扎在瓜岛,因此能够去参加授勋。雷和比尔是在他们回到圣迭戈后才收到这些勋章的。

[1] balut,即我国南京等地所吃的旺鸡蛋。——译注

火车载着他们沿着墨尔本市的边沿向南驶去,墨尔本在他们车窗前倏倏而过。火车沿着海湾向南抵达小村莫宁顿。等候在那里的卡车把他们拉到不远处的玛撒山。一排排八人居住的帐篷搭建在几幢锡皮顶盖、半永久性的建筑物的周围。营地的远僻使得士兵们在晚上私自离营外出更为困难。麻烦出现在第二天。约翰的好兄弟J.P.摩根在1月14日上午9点半擅离职守,一直到下午4点半“被美军宪兵抓住为止”。不过,马尼拉·约翰擅离职守却没有被抓住。

[2] 在二战期间所有官方和非官方的描述里,都说“荣誉勋章的赢得者”。自战争开始以来,所有戴勋章的人一致努力,把它改为“荣誉勋章的接受者”。他们认为,国会荣誉勋章并非在比赛中赢得的奖项。

陆战1师在瓜岛战役中最后登陆的一个团——陆战7团,也是最后离开该岛的。在隆加角度过圣诞节后,普勒的7团于元月5日登舰,直接驶向墨尔本。该舰于元月13日到岸。巴斯隆机枪排的陆战队员用水手袋装着他们所收养的狗“运动员”一同登陆。当他们走下活动梯时,澳大利亚的移民官注意到露着脑袋的“运动员”。“那只狗不能带上岸来。”机枪手们停了下来,非常生气,握紧了武器。“只有地狱它不能去。”一个陆战队员回敬道。移民官把脸转了过去,决定不再纠缠此事;于是,舰上的人继续离舰登岸。

[3] 迈克戏称SB2C是Son of Bitch Second Class的缩写。——译注

在体育馆里,一个盛大的宴会正等着他们。在露天看台有遮盖的地方,座椅已拆除,铺设了许多钢架行军床。军人服务社出售牛奶、可口可乐、香烟以及其他消遣商品;不过,天一黑,穿着污迹斑斑、褴褛不堪的陆战队员就开始渐渐地离开体育馆。瘦弱不堪却执意要趁机游览的老兵们,步行大约一英里的路程来到了市中心。尽管街灯和霓虹灯招牌已调得很暗,陆战队员们还是能看见这里的人们穿着干净的衣服,活得很好。他们看到了秩序、和平、文明。对他们来说,澳大利亚人就像欢迎老朋友那样欢迎他们,通常会兴高采烈地说上一句“祝你好运,美国人”。西德尼感觉“异常高兴和欣喜”。

[4] 山姆为塞缪尔的昵称。——译注

1943年1月中旬的一个晴朗的夏天,军舰穿过一条狭窄的水道,驶入一个很大的港湾,最后停泊在码头上。西德尼的炮班被告知要把迫击炮留在舰上,其他人会来把炮搬下船。他们知道计划发生了变化。下舰斜梯把他们引到一个电车上。电车载着他们穿过市区来到一个车站,在那里有几辆卡车把他们拉到不远处的墨尔本板球场——一个体育馆。“妇女和女孩们沿路排列着,挥舞着手臂,不停地飞吻。”西德尼和他班里的战友“立刻意识到我们是在天堂”。

[5] 萨尔是萨尔瓦托雷的简称;多拉是西奥多拉的简称。——译注

元旦前夕分发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啤酒,基地剧院里连续放映了两部影片,上校也同时宣布他们很快就会出发去澳大利亚。夜半时分,轻武器的交火迎来了1943年,同时也印证了这样的事实:瓜岛老兵到任何地方去都会携带满荷的枪,并戴头盔。几天后,他们登上了另外一艘运输舰,开赴澳大利亚。像以往一样,他们到达布里斯班海岸后等了几天才上岸。陆战5团已经登岸,到一个营地休整。有传言说,5团不喜欢这个营地,并向上级发出了抱怨。负责指挥驻澳大利亚美军的麦克阿瑟将军对此作出了答复,说无法获得交通工具来运送他们到别的地方去。不过,过了很久,哈尔西上将才调剂到运输舰。西德尼所在的舰船起锚出发了,海军陆战队第1师向南航行,去墨尔本。一路上,热带的酷热渐渐地消退。

[6] 轴心国的主导国,即阿道夫·希特勒的德国决定阻止同盟国占领意大利,因此,那里的战争还会继续下去。

在桑托岛港口登上美国军舰约翰逊号,西德尼的炮班吃了顿标准的舰灶餐。红十字会给每个人发了一个纸盒。西德尼打开自己的盒子,发现“里面的内容千篇一律,除了针线盒,其他的一无用处”。如果去得及时的话,舰上的军人服务社会有可口可乐卖。总之,在所有人的记忆里,这是个“最枯燥乏味、物资匮乏的圣诞节”。当然,军官们的圣诞晚宴要丰盛些,有一只火鸡。陆战队1团2营的官兵们登陆后,便搬进在椰子树下搭建的帐篷营地,营地到处是苍蝇。执事发现了一个由美国陆军黑兵部队所开的军人服务社,卖糖果和香烟。西德尼拿了些“日本佬纪念品”去一些舰艇上进行交易。他还去了摇摇晃晃地停泊在赛贡海峡的企业号,不过,他发现企业号比檀香山号要吝啬得多,在那里他吃了很多免费的冰激凌。

[7] 斯蒂芬的昵称。——译注

美国在瓜岛之战中取得的胜利使其领导者们认识到,这是一场既漫长又牺牲惨重的战争。尽管华盛顿并不清楚此次战役对敌人陆军和海军的摧毁程度,但它知道这次危机算是过去了。战争的第一个年头结束时,美国依然保持着与澳大利亚联系的畅通,而且中途岛之战挫伤了日本航母舰队进攻的锐气,这使美国不再那么紧张了。

[8] gook这一英文词为美国俚语,表示对韩国人、日本人和菲律宾人的蔑称。这里音译,为海军陆战队对非白人的总称。——译注

1942年圣诞节——1943年圣诞节

[9] 由约翰·赫西所著、1943年2月出版的《进入山谷》(Into the Valley),详细介绍了马塔尼考河第三次战斗的情况,在此次战斗中,大胸·普勒带领的陆战7团(以巴斯隆所在的C连为先锋)第一次打了个漂亮的胜仗。理查德·特里加斯基斯的《瓜岛日记》也在1943年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