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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砰!他扣响了扳机。灰熊胸前的毛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长矛轻轻拨了一下,分开后又马上回到了原位。林克又开了一枪,他努力保持镇静,继而接着瞄准目标。然后,林克退掉弹壳,开了第三枪。只见这头灰熊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当它想要再次进攻时,嘴里发出一声怒吼。但是此刻的灰熊已再也无法进攻了,它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后就轰然倒在了地上。

突然,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灰熊从洞中跳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朝呆在空地的林克狂奔过去。只见它高高地昂起头,张开血盆大口,颈上的毛也炸开似地直立着。奇里一个箭步冲到空地上,这样,一旦战斗开始,它就能有足够的空间躲闪或进行攻击了。此时,林克举起步枪,瞄准灰熊。

林克有些愧疚地走到这头倒下的野兽旁,它的举动让林克别无选择。如果不杀死它,它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对付林克。林克意识到,这头灰熊很可能早就看见他了,只是假装在此挖洞,好让林克以为它没有看见。后来,它见林克并没有再往前走,才冲了上去。

一天下午,林克翻过一座长满树木的小山,来到一块空地上。只见不远处,一头中等身材的灰熊正忙着挖洞呢。林克停下来看了看,对这头灰熊的举动很感兴趣。那灰熊用两只前掌刨土,两只后掌处扬起一片尘土。等洞挖大了,它的头连同身体前半部就都看不见了。

林克盯着这头灰熊,它皮毛下隆起的一个异样大包引起了林克的注意。他跪下来,在灰熊身上摸到了一块木头,木头的一端十分坚硬。林克划开熊皮,发现那断掉的木头竟是一支箭!这个发现让他惊诧不已。林克用刀子小心地将嵌在灰熊侧腹里的箭杆挖了出来。那箭杆足有六英寸长,这让林克更加惊愕了。

林克只顾着赶路,几乎没有察觉到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不知不觉间,这荒野的面貌竟彻底发生了改变。那地上的涓涓细流已经变成了湍急的小溪,因而到处都是这汩汩流水。这里没有什么沼泽,树木虽比别处少些,却愈加粗壮,而且多是松树和冷杉,云杉较少。

箭杆是用黄桦树的树枝做的,削得很粗糙,前头竟然还有一颗敲打得同样粗糙的子弹壳!林克把它放在手上转来转去,此时,这出荒野剧的所有恐怖情节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里。三年前,当海·麦克林兄弟离开马斯兰小镇,并宣称要去卡里布山一探究竟时,随身携带的正是一把步枪。他们肯定是把步枪弄丢了,或者是用完了所携带的子弹,身逢绝境时才做了如此简易的一支箭来对付这头灰熊。想到这里,林克不禁打了个冷战。海·麦克林兄弟以及汤姆·多西的尸骨极有可能就躺在那阴森恐怖的卡里布山里。

这片荒野是灰熊的地盘,和其他了解灰熊的人一样,林克也对这些体型笨重的灰熊心怀敬畏。它们总是能在瞬间决定要干的事情。林克每天至少要遇到灰熊两次,有一天居然在一个小时之内遇到了三次。每次看到灰熊懒洋洋地挡在他要走的路上时,林克就会停下脚步,并且也让奇里停下来,等灰熊离开后再通过。

往西北方向再走几英里,就能看见天空中有一抹白色,看起来有些不真实。那抹白色可能是朵云,但除那儿之外,天空万里无云。林克看得有些入迷了。其实,那是一座山峰,就在神秘的卡里布山里。他将目光移开后又移了回去,好像这山峰只是他的幻觉,并随时可能消失。然而,它却依旧矗立在那里,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直插云霄。这时,林克的脊梁骨传来了阵阵凉意。海·麦克林兄弟一定也见过这番景象!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林克或在泥泞不堪、危险重重的沼泽里小心行走;或在无法通行的桤木丛中披荆斩棘、开辟道路;或在遇到河流时想尽办法安全渡过。林克就这样沿着自己先前根据指南针设定的方向前进。一开始,他为了保险起见,不仅从甘德河带来了必备物品,还在一路上不断地进行补充。眼下在这里获得补给品显然容易得多。甘德河一带已经成了饥饿之地,可古斯河以西的这片土地却物产丰富。驯鹿见了林克,哼了哼鼻子便静悄悄地走进那片神秘的桤木丛中;麋鹿迈着笨重的步伐在丛林里来回穿行;松鼠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黑熊为了找到虫子或松鼠而挖挖这儿、戳戳那儿;河里则到处都是鱼。奇里在这里几乎可以自由地选择野味,尽管它每天要干很多的活,但还是长胖了。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林克还是步步小心,枪不离手。

那天晚上,林克就露宿在一个有一道缓坡的山脊上,不远处还有一个冒着泉水的泉眼。为了多留些自己带来的食物,他设下一些兔子套。林克本来可以割些灰熊肉带着的,但是熊肉,尤其是灰熊肉,通常都有很多筋,十分难嚼,而且没有什么味道。只有在没有别的食物可以吃时,他才会选择吃熊肉。

林克把袋子一个个地提上岸,又把木筏分解掉,将它们两根两根地拖上来,放在离岸边较远的地方。这样一来,河水就不会把木头冲走了。说不定他回来的时候还得走这条路呢。把木头留在这里,到时他就不用再砍新的了。林克给奇里架上袋子,自己也扛起一个,朝下游那棵作为记号的白桦树走去。

林克拾来一些柴火。因为这里海拔较高,所以也更冷。过了一会儿,林克从五个兔子套里取出所捕获的三只雪兔,并将另外两个没有弹簧的兔子套收了回来。奇里则跑到别处捕猎去了,不过,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由此可见,这里的猎物非常丰富。

“谢谢你。”他说道,“你真及时。”

天刚蒙蒙亮,林克就又动身了。他在正午时来到一个树木稀疏的山脊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远处那座白雪覆盖的山峰。从此处望去,它的轮廓更加分明了。山峰下面是一片环抱着高山的森林,这片森林一直延伸到半山腰。除此以外,林克能看清楚的就是高处那光秃秃的草地,以及草地旁边的冰川了。那些冰川或松松垮垮地附在危石之上,或填满了道道沟壑。暴露在风中的石头三三两两地躺在雪地里。两座一模一样的山峰耸立在一条小路两旁,林克把它们当成记号,然后就取道直奔这两座山峰。

林克的脚刚一碰到浅滩就立马跳了上来。他手里始终握着绳子的一头,所以便将木筏拽了上来。奇里抖抖身上的水,摇摇晃晃地走到林克身边,林克则一边笑,一边挠着这只大狗的耳朵。

奇里此时突然竖起耳朵朝山坡下望去,林克也顺着它的视线往下看。只见一条小溪从山谷中流出,流到一片开阔的草地上。正当林克看着眼前的景象时,两头笨拙的灰熊从森林中走了出来,并在草地上乱戳一气。最后,它们又漫不经心地沿着蜿蜒的小溪往上游走去了。林克继续沿着山坡向下走,突然发现有三头雄麋鹿在小山的一侧休息。看到林克后,它们转身跑开了,跑的时候,身上那圆滚滚的肌肉还像波纹般起伏着。不过,它们的动作让一群正迎风走着的驯鹿停下来看了几眼。

林克赶忙解开鞋带,准备跳进水里去拖木筏。这个临时凑合的渡河工具,因卷入了一股强劲的水流中而朝下游越漂越快。奇里游上前来,好奇地看着主人所做的一切。林克无计可施,只好伸直胳膊,有多远跳多远了,他还抓住了奇里那湿漉漉的尾巴。奇里也被吓了一跳,拼命地朝对岸游去。木筏则在它身后迅速地漂向了下游。

林克左思右想,始终想不明白这些动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若是在甘德河一带,雄麋鹿见到人根本就不会跑走,但驯鹿会无一例外地选择逃跑。这个地方要比甘德河一带原始得多,也没有什么人来打猎,动物们应该没那么胆小才对。过了一会儿,风向变了,这些驯鹿扬起身后白色的尾巴,体态优雅地走了。这时,林克若有所思地噘起了嘴。

林克调整了一下撑杆,好让木筏在水流中保持直线行进。这一路上,他用眼睛来仔细地判断水流方向。林克一边看着水里游着的奇里,一边思索着怎么样才能安全渡过。过了一会儿,林克渐渐松弛下来。河里的水流虽然较快,但还不算凶猛。他将撑杆深深地插进水里,然后压低身子,防止木筏前进时把他甩下去。可是木筏前进了,撑杆却插在了水中的泥里。就在这时,木筏开始朝着那翻滚着白沫的下游漂去。

虽说驯鹿的反应非常迟钝,但他当时离这些驯鹿已经很近了,按理说这群家伙应该能够辨认出他是人类。几乎所有的动物都是综合运用视觉、听觉、嗅觉来预知危险的,可为什么雄麋鹿能够立即逃跑,而小一些的驯鹿却只是好奇地站在那里,直到闻到了他的气味呢?林克的脊梁骨不禁感到了一阵寒意,他知道为什么了。

奇里退回到岸上,摇着尾巴,一脸狐疑地看着林克。林克则气呼呼地瞪着奇里,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他拿起撑杆,解开绳子,准备渡过水潭去。那只笨狗要是不愿意坐就让它自己游过去吧!林克刚一出发,奇里就跳进了水里。它来来回回地绕着木筏嬉水,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这里差不多是一块未曾开垦过的土地啊!很少有人涉足这里,以至于那些驯鹿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林克会威胁到它们的安全。之所以后来会逃跑,是因为奇里的缘故。那些驯鹿闻到了这只狗的气味,而这气味又像极了狼,这是它们被吓到的主要原因。但是因为这片荒野太幽深偏僻了,所以动物才没有见过人类,自然也就不会害怕人类了。

“过来,你这个大笨蛋!”林克生气地说。

它们还从来没有被人类猎杀过。数百年来,一群群鸟兽在地上行走时留下的脚印已深深地印在地上了,于是在这片荒野中纵横交错着成百上千条小路。要是离人类居住的地方近一些,这些小路会是相当不错的马道。林克选择了一条与他前进方向相符的小路,这条小路十分好走,林克也因此走得更快了。他现在基本上遇不到沼泽了,就连那些茂密的灌木丛也很少见到了。

这只大狗听到后走了下来,还伸出一只爪子在木筏上试了试。当林克伸手去拽它的时候,它又跳了回去。奇里当然不怕水,它凭自己的本事就能应付得来。可是它毕竟没有坐过任何人造船只,所以现在连尝试的意愿都没有。

不过,这片荒野上的树木还是很多,林克只能选择在森林中扎营。因为这里树木太过茂盛,所以即便是正午时分,阳光也照不到地上。他生起一堆篝火,火光照在周围那些粗壮的树干上。有一次,一头灰熊从山坡上下来了,但闻到烟味后,被吓得嗷嗷乱叫,头也不回地逃走了。想到这里,林克连忙往火上加了一把柴火。

“奇里!”他大喊一声。

他这一夜睡得可不怎么样,中间醒过好几次。他总能看见奇里坐在火光能照到的地方外,一副警惕的样子。在林克看来,嗅觉敏锐的野生动物凭着自己的鼻子,就可以发现其他动物,也可以判断出它们的意图。他曾亲眼目睹过这样的场景:当一群吃得饱饱的狼在几头正在吃草的北美驯鹿身后乱闻时,这些北美驯鹿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然而,同样是这群北美驯鹿,一旦闻到有正在猎食的狼群逼近时,就会惊慌逃走。林克想不明白它们是如何判断出狼群是否要猎食的,不过这些北美驯鹿的确是这样做的。此刻,林克从奇里的举动中推断出,虽然没有什么东西敢靠近篝火,但在这片黑漆漆的森林中,他们这两个擅闯进来的家伙一定勾起了一些动物的好奇心。

林克检查了一下他做的木筏。在河里漂了一整夜后,它仍然浮在水面上,而且没有被河水浸湿。接着,他仔细地看了看袋子,用一卷长长的钓鱼线将所有遇水以后可能沉下去的东西系在一块干松木上。这块漂在水上的干松木还可以充当一个浮标,万一有东西被冲进了河里,他也能及时发现并找回来。不管什么东西,即便现在能漂浮在水面上,可一旦遇到急流,就别想再捞回来了。林克一边想,一边上了木筏。

天一亮,林克就带着奇里上路了。因为这森林实在是太茂密了,所以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林克只能依靠奇里来预防潜在的危险。不过,尽管这只大狗两次竖起毛来,可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林克起来又点起一堆火,把昨晚的鱼热了一下。当奇里有所期待地站起来时,林克给了它一小块鱼肉。一般情况下,用于驮货的狗只能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才能吃东西。如果喂得太早的话,它们很容易在路上犯困。不过话又说回来,奇里在路上是从不缺食物的。如果它觉得林克给的东西不够吃,就会自己去捕猎。

走着走着,树木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矮了。林克和奇里稳步走上山。一路上,从雪堆和冰川上吹过来的寒风冰冷刺骨。林克赶紧把夹克上的扣子系紧。最后,他终于走出了这片森林,来到了海拔比森林高的地方。

这时,在外面火光能够照到的范围里闪过一个黑影。原来是奇里,它走到林克身边,将头搭在林克的膝盖上。它已经自己打完猎,吃得饱饱的了,所以对林克给它留的鱼闻也不闻,蜷起身子就睡着了。寒冷悄悄地在黑夜中蔓延开来。林克将头探出睡袋,看了一会儿满天闪烁的繁星。当他再一次去看那些星星时,发现星光暗淡,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时,林克停下了脚步。只见一只大公羊顶着一对弯曲的羊角,站在前方不到四十英尺远的地方出神地望着林克。它的身后是几十只体型小些的公羊、母羊,以及一些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除了这只大公羊外,其他的羊都对林克毫不在意,这简直让他难以相信。山羊这种野生动物生性机警、视觉敏锐,即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也觉得只要能偷偷靠近山羊就算是他的幸运了。然而,眼前竟然有一大群山羊!连人走到它们中间也不是问题。能解释这种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如果这些山羊以前见过人,那肯定也见得不多,所以它们还没有意识到危险。

一阵阵窸窣声时不时地从灌木丛里传来,这说明有其他动物在。林克将身子向后一仰,把双手叠在一起当枕头,心满意足地躺在那儿。这一晚,林克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他能判断出听到的每一种声音是由什么动物发出来的。他觉得猎人和赌徒一样愚蠢。整个冬天,他在甘德河一带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但如果他能向西北方向走五十英里的话,就不愁打不到猎物了。这下林克可长记性了。猎物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它们只是迁到别处罢了。只要一个人愿意去寻找,而不是坐等好运气降临在自己头上,那么他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林克朝一只小点儿的公羊开了一枪。那只公羊应声倒下,而站在它旁边的母羊只是好奇地盯着它。林克吃惊地摇了摇头。连巨大的枪声都没有惊吓到这些山羊。抓住它们只能算是一种屠杀,而绝非是捕猎。但是他现在需要肉,最好现在就能架起来烤。

天色已晚,看来今天是不能过河了,林克只好留在这里露宿。他铺开睡袋,捡了些细柴点火,又往里加了些粗树枝,这样一来,整夜都有火了。他从口袋里翻出一卷钓鱼线,把它系在了一根削好的树枝上,并在渔钩上挂了一块鹿肉做诱饵,投进了水潭里。渔钩刚碰到水,就有东西上钩了。林克一边用力拽着树枝,一边咧着嘴笑。这片肥沃而陌生的土地,几乎没有人踏足过。不管上钩的是什么东西,都比他记忆中的任何一条鱼要大,要有力气。尽管这根树枝十分结实,但想把这条大鱼拽上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当林克看见那是一条鲑鱼时,他高兴得吹了个口哨。确切地说,它是一条雄鲑鱼,也叫玛红点鲑,在甘德河里很难找到这种鱼。林克弯下身,抠住鱼鳃,将它扔到了岸上。这么大的一条鱼足够他和奇里吃早、晚两顿的了。林克随即把钓来的鱼烤熟吃了。而奇里早就溜走了,它又到灌木丛中追猎物去了。

林克抬头向山上望去,上面是茫茫的雪地,真不知要多久才能穿过那里。毫无疑问,到了雪地他就找不到柴火了,因为那么高的地方是不可能有树的。林克把那只小公羊处理干净后,生起一把火,羊肉被烤得咝咝作响。油脂滴到柴火上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火焰不一会儿就升高了。林克慢慢地转动着这些羊肉,好让每一面都能被烤到。今晚他得在这里过夜了。这么多的肉够他烤一阵子了。

林克向后退了几步,审视着自己的成果,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忘了带一把大钉子来。大钉子可比绳子好用多了,做起事情来也快得多。对一个浪迹荒野的人来说,他可以在不需要木筏时把大钉子取走,留着在遇到下一条河流时继续用。而现在只能用绳子了。林克站在木筏上,发现木筏只是沉了一点儿。他又上岸砍了一根长长的撑杆,并把它放在了岸上。

清晨,林克将烤好的羊肉分装到自己和奇里的袋子里,然后就朝山上出发了。远远望去,山峰格外的高。如今往下看,他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山脚在东边向远方延伸,远处是他一路走来时穿过的云杉丛和沼泽地。之前被他当作记号的那两座山峰依然在前方远远地耸立着。在那两座山峰之外又是怎样的世界呢?

林克脱去长靴和袜子,跳进了水里。冰冷刺骨的河水让他浑身发抖。林克先用绳子将漂浮的两根木头的一头捆好,之后又一根接一根地往里加,直到做成一个大木筏。接着,他又将绳子交叉,去捆木筏的另一头。做好后,林克将木筏系到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好让它漂浮在水里。

林克和奇里来到了一个十分险峻的峭壁下,那峭壁一直向上伸展,牢牢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林克不得不顺着布满碎石的山坡向上攀爬。可是到了上面后,他又遇到了另一个峭壁,没办法,他只能沿着岩脊走到尽头。当他低头向山下望去时,感到头晕目眩的,所以他别无选择,只能原路返回,另辟蹊径了。

这时,河对岸的森林狼又在窝里嚎叫了,像是在警告着什么似的。奇里从森林中跑出来,径直来到林克的身边。

林克沿着来时走过的路往回走,当晚就在他之前绕过的那个峭壁下过夜。这片荒野非常贫瘠,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和稀疏的野草散布在雪中。在这里生火是不可能的事。林克留恋地望着那片走过的森林。如果下山后再回来,只会浪费宝贵的时间,他希望能早点儿重新出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然要在这里度过一个寒冷的夜晚,但至少没有什么危险。不大可能有动物会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它们一般都呆在下面捕食。

林克擦去眉毛上的汗水,直起腰来往后一站。他砍的这棵树早就死了,但还没有腐烂,所以整个树干依旧坚硬结实。林克从口袋中拿出一块磨刀石打磨斧刃,然后又在自己的胳膊上试了试。当斧刃能够剃下汗毛时,就说明这把斧子已经足够锋利了。他又继续砍了一会儿,直到这棵树轰然倒下,那些大大小小的树枝也随之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林克砍去稍大的树枝,接着又做了一个木头楔子,然后将斧子纵向劈进树干里。等劈出一条裂缝后,他将木头楔子使劲塞了进去,并用斧子的背面不断地把木头楔子往下砸。慢慢地,树干裂开了。林克往裂缝里塞进更多的木头楔子,直到树干完全裂成两半。他把这两块木头砍成一样长度的几根,并将它们搬到了水潭边。

林克解开袋子,喂了喂奇里,自己也吃了些羊肉,接着就爬进睡袋里了。这时,天下起了小雪,可睡袋里却十分暖和,林克就这样睡着了。也不知是夜里什么时候,他被奇里那愤怒的狂叫声吵醒了。

林克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一把斧头,对着一棵枯死的松树砍了起来,奇里则到森林里闲逛去了。不管什么时候,林克让它干什么,它都愿意。但是奇里也明白,林克给它卸下袋子,或取下挽具,就是为了给它自由。而精力充沛的奇里总想着去弄清楚周围的一切。

林克赶忙坐起来去摸步枪。此时雪已经停了,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看见了离他几英尺远的奇里。这只大狗依旧对着黑夜狂吠不止。一块石头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当石头在雪里突然停下时,声音也止住了。林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把石头碰下去的,可是什么也看不见。他从睡袋里爬出来站好,手里紧握着步枪,随时做好开枪的准备。就在这时,又有一块石头掉了下去。林克一动不动地站在雪地里。他本以为没有动物会来这里,但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林克卸下奇里背上的袋子,把它随手挂在了一棵树上。驮东西的任务让奇里饿得饥肠辘辘,要是有机会,它准能把自己袋子里的那些肉吃得一干二净。重获自由的奇里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中。它往前游了一半,接着又顺利地游了回来。林克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情景,因为这是估测水流速度的一种方法。不过,奇里并没有被这湍急的水流困住。

奇里的叫声渐渐停了下来。

这时,河对岸传来了一匹森林狼的嚎叫声。紧接着又多了一匹,没过多久,又有两匹森林狼加入了它们。奇里竖起耳朵,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据它判断,河对岸有一个狼窝,而且在这些嚎叫的狼中有两匹是去年刚出生的幼崽。它们要和父母在一起呆到秋天,然后才能去寻找自己的小窝。这只大狗满不在乎地把目光移开了,它才不怕什么狼呢。

等白天再次到来时,林克看见雪地上有灰熊留下的脚印,离他睡觉的地方不到二十英尺。林克不禁打了个冷战。如果那头灰熊向他发起攻击,他肯定毫无还手之力,好在灰熊离开了。显然,它只是在去卡里布山的路上途经这里。灰熊此举倒是给林克指了一条路。

从瀑布脚下往下游走一百英尺左右,就有个相对平静些的水潭,它是由高处落下的水流在河底冲刷出来的。林克小心谨慎地察看着这个水潭。水潭很深,有四十码那么宽,它的尽头翻滚着白花花的河水。不管一个人的身手多么矫健,一旦落入那水花四溅的河流里,就别想生还了。但是林克认为,只要他远离那片白花花的河水,就能够到达对岸。

于是,他顺着灰熊的脚印往上爬,爬上了峭壁旁边的岩脊。奇里在前面满不在乎地一路小跑着,稍有不慎,迎接它的将是从万丈悬崖上坠落的厄运。

林克觉得在这条河的某处一定存在一个浅滩或水潭。在绕行了一个小时之后,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那样的地方就在不远处了。潺潺的流水声传入林克的耳朵里,就像远处吹来的一阵清风。二十分钟后,他来到一道瀑布下,只见水流从三十英尺高的岩壁上飞流而下。林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道宽阔的水幕。这时,水雾从脚下缓缓升起,像一朵朵云彩,飘进了云杉丛。

到了中午,他们终于到达了山峰的顶端。这里积雪很厚,所以灰熊留下的足迹清晰可见。林克顺着灰熊走出来的小路加紧赶路,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走进森林,或者至少到有柴火可以烧的地方。

林克此时感到无比激动。人们除了知道这条在北面与甘德河交汇的河流叫古斯河以外,对它一无所知。林克曾多次和印第安人及一些猎人谈论过这条河,但他们都是知之甚少,河对岸的荒野更是无人涉足。毫无疑问,地上仅有的足迹一定是那些猎物留下来的。他现在只能沿着既定的路线走下去,而且要想尽一切方法到达河对岸。

然而,林克太不走运了,先是乌云蔽日,后是狂风大作,不久又飘起了漫天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几乎连一旁的奇里都看不清了。

这条河的水流很急,显然是从一个陡峭的斜坡流下来的。汹涌的河水拍打着两岸,中间则是奔腾不息的流水。林克是没有办法从这里过河的。他想找个水流稍缓一点儿的浅滩或平静些的水潭,希望水在那里缓一缓再往下游流,可是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林克把河对岸的一棵有些倾斜的白桦树当作记号,因为这棵树的外形比较特别。它的树干倾向河面,所以低处的一些树枝被河面上的冰块撞断冲走了。林克在心里默默记下这棵树周边的地形,以及那头雄麋鹿向左边走去时留下的脚印。在他确定自己回到这里时能够认出这棵树,并能根据指南针找到方向后,才动身往上游走去。

过了一会儿,林克意识到奇里转过身,面向远处,望着一堆层层叠叠的岩石。等林克停下脚步后,奇里便朝那堆岩石走去,林克不放心,紧随其后。他看见在那堆白雪覆盖着的岩石下面,有一个漆黑的山洞,然后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暴风雪实在太大了,林克根本无法继续赶路,而这个山洞至少还可以为他挡风遮雪。他捡起一块小石头往山洞里扔去,里面什么回应也没有。于是他走进山洞,划着了一根火柴。

如果林克估计得没错,走的方向也正确的话,卡里布山应该就隐藏在前方那片茂密的森林中。但是现在,他必须改变一下方向,穿过身旁的这条河。作为一个有着丰富河边生活经验的人,林克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就在那闪烁的火光中,林克看见了一个阴森森的头骨。

三天后,林克来到一条向北流淌的小河旁,这儿离甘德河大约有十五英里远。这条河的两边是垂直的河岸,里面的河水泛着白色的泡沫。林克站在那儿,用指南针确认了一遍他为自己设定的路线。奇里则驮着袋子,有所期待地静静站在一旁,眼睛看着河对岸走过的一头长着鹿茸的雄麋鹿。

注释

翻山越岭

英寸:英美制长度单位,1英寸等于1英尺的1/12,合2.54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