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河谷上游望去,远处浮现的是尼雅河片段与引水渠片段。那里地势比我们站的地方高许多,因此只能望见那两处水流的片段。引水渠在那边被纳入了暗渠,尼雅河则从河谷中倾斜下来,在距离源头12公里处——即在距离我们所站地点数公里的下游钻入了地下。据说,当它再次钻出地面时已经是大马扎附近了。如此说来,前几天去大马扎的时候,尼雅河的河流就曾忽然出现过,当时我还觉得那种出现方式太突然,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尼雅河是在那一带停止了漫长的伏流,忽然现身地上的缘故。
这些断崖并非岩石,而是戈壁层,即戈壁泥土的堆积。不过,据说下部依然是石质的。对面台地的斜坡上点点分布着一些小穴,是采砂金的洞穴。
因而,此前路过的桥畔的尼雅河,其实只是河流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在地下流淌呢。不过,发洪水时,由于水无法全部钻入地下,部分河水也会在地上流淌的。这宽阔的河床,估计就是为容纳这些多余的水而备下的吧。
午餐结束后去看不远处的尼雅河河谷。站在断崖上窥望崖下。尼雅河的蓝色水流就在前山裂隙的谷底。至于断崖的高度,根据最近的调查,对岸与这边都是128米。即,尼雅河的滔滔河水就在128米的下面流淌。这里所能看到的尼雅河是伏流前的尼雅河,因此河水滔滔,水光有如宝石般美丽。
归途中,我看到了来水渠喝水的黄羊在戈壁滩奔驰的场面。据说黄羊是山羊的一种,这一带野生黄羊很多。
休息地附近的戈壁上也布满了拳头大的石头。我找了块想做足底按摩石。因为这里能带回去的就只有石头了。
回到招待所后,来自沙漠摄制组的电报早已送达:正午抵达遗址,祝一路平安。
维吾尔向导当了真,一本正经地连说“不行,不行”。
虽说摄制组抵达遗址的时间也比原计划晚了一天,不过悬在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电文简洁明了。“祝一路平安”则是对我们三人旅途的问候。傍晚入浴,神清气爽。
——又高又冷,不行的。
夜晚,我一面喝着白兰地,一面记录着白天在尼雅河上游从维吾尔人那儿听来的伏流传说: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从前,昆仑山区曾久旱无雨,因此尼雅河也干了,尼雅城里一滴水都没有了。城里的人全都干渴难耐。一名男青年便晃晃悠悠地去昆仑山找水。正在四处找水时,他忽然在山里遇到一个拄杖的仙人。仙人说:既然你想要水,那我就把这拐杖送给你吧。你拄着拐杖下山。但是你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回头。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你和城里的人就都不会再受干渴之苦了。说完,仙人就把拐杖送给了年轻人。年轻人依仙人所说,拄杖下山。他从山上下来,滴水全无的尼雅河滩干巴巴地横在眼前。年轻人拄着杖,沿着河滩往下走。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阵猛兽的咆哮声。可是年轻人并未回头。他拄着杖,沿依然干涸的河滩继续往下走。过了一会儿,身后又传来一阵滔滔的水流声。水!年轻人不禁回头一看。结果,已流到身后的尼雅河水顿时消失,伏流到了地下。
——好啊。要去就骑马去。再在游牧民的聚落里住上一晚。
也就是说,尼雅河就是这样伏流的。真是一个极具当地特色、可悲又残酷的传说。
郭先生问道。
五月十三日,七点起床。我似乎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已不再感冒。最近这段时间,中午的温度有30度左右,可由于气候干燥,日子还是较容易过的。为防感冒,此前我整天都穿得很厚,可昨天竟第一次换上了夏装。晚上则是长袖衬衫,毛线衣加外套。
——去吗?
今天白天散步时,我第一次尝试着换了件半袖衬衫。乌鲁木齐的户外和室内都很冷,容易感冒。而来到这边后,由于无法适应白天的炎热和夜间的寒冷,感冒反反复复,时好时坏。无论汉族人还是维吾尔族人,大家都穿得很厚,没有人露胳膊。等到七八月份的时候,在那些温度有时会接近40度的地方,你若不在那儿住住,是无法知道当地人如何应对天气状况的。
再次乘上吉普车,继续这戈壁之旅。然后在离桥36公里处大休,用午餐。地点是戈壁滩中央。跟预想中差不多,这里能亲眼看到昆仑山脉。虽然感觉上终于到了昆仑脚下,可据说,由此到真正的昆仑山脚,徒步或骑马仍需一天的行程。并且,在此过程中还要经过几处游牧民的小聚落。
尽管我也知道这里物资匮乏,但无法掌握确切情况。今天早晨,郭先生跟负责伙食的师傅交涉,让他为即将归来的摄制组每人准备一个鸡蛋,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师傅说就算把全城搜个遍,也凑不齐60个鸡蛋。听他这么一说,我这才切身感受到物质的匮乏。
据说,我所站立的戈壁一带海拔有2400米,尼雅的海拔则是1000米,因此,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爬得很高。
午刻时,摄制组的第四份电报传来:酷热五十度,今天半夜逃离。
我下了吉普车,从容眺望昆仑山脉。前山重重,呈波状曼延开来,形成一派雄壮的景观。在无数前山波涛的对面,昆仑山脉则展示着长长的山脊线,威严地矗立在那里。
根据这份电报,我们决定推迟明早向且末出发的行动。尽管电文很短,却让人感到一种殊死的决心。我忽然不安起来。若说不安,令人不安的因素也着实太多。因为尼雅遗址所在地原本就不是寻常地方。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曾记述说:
“切克尔”在维吾尔语中是高峰之意。的确,在这一带所能望见的昆仑山脉中,这座雪山显得格外高大挺拔。即使是在同一条南道上,尽管从叶尔羌(莎车镇)附近能清晰地看到昆仑,从这边却看不到。除非挨近这儿,否则是见不到昆仑的。
——从此(尼雅城)东行入大流沙,沙则流漫,聚散随风,人行无迹,遂多迷路,四远茫茫,莫知所指,是以往来聚遗骸以记之。乏水草,多热风,风起则人畜惛迷,因以成病。时闻歌啸,或闻号哭,视听之间,恍然不知所至,是以屡有丧亡。
十点四十分,即离开尼雅的招待所约一小时后,虽然多少有些朦胧,可昆仑山脉的影子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了前方。左边有一座雪山清晰地浮出来。大概是座6000米级的山。山顶附近全盖着雪。这座雪山虽无名字,可据说维吾尔人都称其为切克尔峰。
下午在招待所的院子里散步。一踏入院子,鞋上立刻沾满了沙土。和田也是座沙城,可这边似乎尤甚。院落很大,整个院子都铺了厚厚一层沙子。每次去院角的厕所,鞋和裤脚都会被弄得白花花的。准确说来,不是铺了一层沙,而全部都是沙子。沙子堆得很厚,挖多少尺都挖不到底。所以,无论招待所的院子还是城里的路,上面全撒满了碎石子,虽然多少会有些抑尘作用,可一旦刮风就完全失去了效果。
戈壁上依然布满了大石头,戈壁滩一直延伸到昆仑山脉山脚一带。石头大概全是从昆仑山上冲下来的。昆仑在沙尘中朦朦胧胧,仍不见真身。不觉间,尼雅河的河道也远去了。我们不时越过一些干河道。这处戈壁里也没有一个行人。
据称,这里最好的季节是十月,水果多,昆仑山也能望得见。当地人把十月称为“黄金季节”。我这次要造访的且末也一样,气候基本一样,只有春风不同,据说且末的春风会更大些。
戈壁之旅在继续。路不时上坡下坡。不久,容纳尼雅河流的断崖从左边远处或近处露出来。断崖脚下浮出蓝色的水流。对侧的断崖便是从刚才桥那边延伸过来的断层,可不觉间这边也形成了断崖。水很少,但很蓝。
等摄制组电报等到傍晚,结果未接到任何消息。上一封电报说今天半夜逃离遗址,因此顺利的话明天中午就能到达大马扎。由于返程时间比原计划提前,因此,估计大马扎那边也未做好任何迎接准备。并且也难保没有疲劳人员和病号。
取道向南后,车子又拐了两三次,之后便笔直驶向昆仑山脉方向。一条水渠浮出来。我们沿着水渠,若即若离,一路向南。
郭先生顿时忙碌起来,又是跟地区委员会的人商量,又是外出,又是打电话,经过一番忙碌后,最终由两辆卡车、四辆吉普、11人编成一队,定于明早四点向大马扎出发。
过了桥,我们在说不清是河岸还是河畔的地带行驶了一阵子,不久往南,朝昆仑山脉方向拐去。戈壁上布满了大石头。
——咱们跟大马扎还真有缘分哪。
车子与一匹驮被子的骆驼擦身而过。路转着大弯缓缓下沉。不经意间,我们忽然来到尼雅河的桥边。由于尼雅河东岸被巨大的断层镶了边,所以,我们一路走来的戈壁滩比尼雅河以西的戈壁滩要高一层。这里距尼雅城有5.3公里。
郭先生笑着说。是挺有缘分的。
五分钟后车进入戈壁滩。目之所及全是一无所有的大戈壁。今天,我们是从前几天进尼雅城时的路逆向往西的,即前往和田方向。路上一辆汽车都未遇见。放眼望去,原野上只是点点散落着貌似骆驼草的野草。这种草叫麻黄。听维吾尔向导说,骆驼草在沙漠里能活,在戈壁中不活。
——可千万不要再在同一个地方打转转了。
九点三十分,出发。我们很快来到郊外。土屋农舍点点。
——这次肯定没事了。到那边时天已经亮了。
五月十二日,晴朗。今天想沿尼雅河上溯50公里,到尼雅河上游去看看。方向与前些天去的大马扎正相反。虽然这次的旅程中一直没遇见昆仑山脉,可今天,就算多少有点沙尘蒙蒙,大概也能从尼雅河上游地区亲眼望见昆仑山脉吧。这次是两辆吉普车,由三名当地人为我们做向导。
——希望不要再陷进去了。
傍晚,沙漠的摄制组发来电报:“在沙漠里转了一天,未能发现遗址。在不知名处野营。目前正派小分队寻找遗址中。”沙漠果然不是寻常地方。明明距大马扎才30公里,可花了整整两天仍未到达。晚饭后,我与郭先生、吉川二人心里怀有一丝担忧,在招待所宽阔的大院里散步。
——千万别。
由于不下雨,人们完全没有防雨观念。因此,即使盖房子也全是扁平屋顶,将芦草编起来,上面糊上泥巴即可。倘若遇到稍大点的雨,恐怕连一会儿也撑不住。说是叫造房子,其实极简单。首先用干枯红柳搭一个方形箱子,柱子用木头,其他全用红柳。然后用泥巴从内侧加固一下红柳箱,用此法来造墙。墙很厚,不用土坯。据说,因为造土坯要使用水,因此这里不造土坯。
——一起去吧。
早餐中上了好几种撒满砂糖的点心,饭菜的大半也都是点心。莫非这里的人们喜欢甜食?否则就是需要甜食吧。客房里的小桌上也放着盛满方糖的盘子,还有满盘的糖果和葡萄干。真是让他们费心了,可这些我也不敢碰。
——你饶了我吧!
可是,这些饭菜无论蔬菜还是肉类,全部是撒了砂糖的甜食,让人很难全部吃完。吉川前去交涉,要他们不要再撒砂糖,可就算交涉仍无济于事。盘子里的饭菜不见少,两名姑娘就会神情悲伤,因此我只有逼自己多吃点。可除了馕以外,其他的实在是难以入口。
经过一番对话后,大家商定留下吉川跟我在这儿待命。
因而,这里物资匮乏,蔬菜也很少,餐桌上甚至有罐头蔬菜。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食堂负责伙食的人仍为我们东奔西走,用珍贵的食材努力为我们做好吃的。心里真过意不去。
五月十四日,四点起床,送走赴大马扎的郭先生一行后,我再次钻进被窝。然后七点醒来。今天阴天。其实并非阴天,而是沙尘迷蒙。虽然有负责房间的姑娘打扫走廊,可走廊里依然堆了许多沙子。先前不知道,原来细沙一直在不断地落。
来食堂的只有吉川跟我两个人。毕竟一年的降水量只有29毫米,可以说几乎没雨。这里既是全世界离海洋最远的地带之一,也是降雨最少的地带之一。可是,毕竟山区会下雨,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得到水,因此人类才得以生存。
从房间的窗户里望去,高大的钻天杨被风吹得摇来晃去。虽然在房间里听不到,可只要迈出房间一步,风刮钻天杨树叶的声音便会传入耳朵。飒飒的声音,听着有种说不出的爽。
这两名负责食堂的姑娘都来自同一所高中。据说汉族人的高中维吾尔人没关系是进不去的,看来这名维族姑娘的家庭背景有些特殊。
每次我将衬衫往房间一放,姑娘就立刻帮我洗了。洗过的衣物一般只需一两小时便干了,可由于会沾上沙尘,也不好说是不是真变干净了。
另一名汉族姑娘却坚决不用头巾,说是自己若往身上缠头巾,就变成维族姑娘了。
上午和下午都在院子里散步。后门的杏树下总有个五六岁的男孩与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在玩耍。男孩赤着脚,半裸着身子,头上歪戴一顶鸭舌帽。二人不时抬头望望树上结的杏子。就算是得不到,只是抬头望望便露出一副满足的样子,十分可爱。
回到招待所。工作人员都不错。个个亲切、热情,有奉献精神。食堂里有两名姑娘,一个是汉族,十八岁,另一个是维吾尔族,十九岁。其中维族姑娘爱用头巾绑着头发,要么就是将头巾缠在脖子上。可今天早上,她居然哪里都没缠头巾,真是难得一见。我询问缘由,结果她回答说今天太热了,是个特例。她还说,若在家这么做,是要挨父母责骂的。
下午,我午睡了一小时。睁眼时,听到了鸡叫和布谷鸟的叫声。
基本上说,这座城市的维吾尔人都很热情。只要瞧他们一眼,他们立刻就会露出笑脸;倘若架起相机,女人们甚至还会重新系一下头巾。从宽广的大街望望胡同,泥造的土屋整齐地列在窄道两旁。
我下了床,再次在院子里散步。院里除了散步似乎再无其他消遣方式。招待所正面入口旁开垦了一大块地,可全是沙地,也未浇水。听说那里种了些蔬菜黄瓜之类,不过乍一看完全就是块不毛之地。在缺水这点上,钻天杨也不例外,可钻天杨却亭亭玉立,茁壮生长,纵然无水也不在乎。沙枣、杏树也一样,生在沙中却枝繁叶茂。
可是,等超过五六岁以后,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就几乎都赤脚了。赤脚踩在盖着细沙的路上,带起阵阵沙尘。少女们还说得过去,男孩则是半裸,汗衫脏得不能再脏,裤子也一样,有的甚至已破成碎片。可是,孩子们全不在乎,倘若正眼瞧他们一眼,跟到天涯海角似乎都乐意。
今天是来尼雅后第七天,我的手很粗糙,彻底没了油味。也不知是干燥所致还是沙尘所致,反正总想洗手。
女人们大都怀抱着孩子,另外还要再领上一两个。听说中国政府并不限制少数民族生育,也不知是否是这个缘故,总之,年轻的女人们总会带着一大群孩子。吉川向一位年轻的母亲询问年龄,结果对方才18岁。这是一位美丽的母亲,她16岁便结婚,现在已有两个孩子。不光是这位母亲,我们在城中遇见的年轻女人全都容貌艳丽,打扮时尚。她们的包头巾、上衣、毛衣、裙子,分别是用红、蓝、白等颜色做成,还戴着耳饰。所带的幼儿也打扮得很漂亮。
傍晚,在院子一角,我用吉川的相机,跟两名食堂的姑娘和两名负责房间的姑娘各合了张影。据说,这四名姑娘都在县文化局上班,这次是专为接待我们才被调到了这边。原来如此。听她们一说,还真是这样。姑娘们都十分热情。似乎总在某处守望着我们。每当我拿着洗脸盆来到外面,便总会有人跑过来。真的是无微不至。还有一点,因为我们是她们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日本人。她们对日本的知识,只是从偶尔过来的日本电影中获得的。不过,仍几乎一无所知。她们对日本的确切了解,估计也只有东京是世界性大城市之类吧。
我们踏上归途。蓦然回首时,我才发觉情况不妙。原来有一大群男人、女人,还有孩子早已挤满宽阔马路,尾随在我俩身后。虽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可如此一来,刚才集市一带就空无一人了。不过,他们的移动却秩序井然,决不会抢到我们前面。只是紧紧地跟在身后。偶尔有个别孩子想抢到前面时,总会被为我们护卫的大个男子给赶回去。
今天一整天我都在等待摄制组或郭宝祥的电报,结果任何消息都未等到。这边的邮局随时都能接收信号,他们说并未收到任何信息。
不过,摊主们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盘腿坐在路上,有的闲聊,有的拉胡琴,还有的在思考。悠悠岁月从他们身边流逝。
有可能在今天半夜或明早回来,因此,入夜后我早早睡下。
路旁有十来名男女正在摆摊。他们在路上各铺一块小地毯,将商品摆放在上面。商品数量并不多,多为种子、玻璃颈饰、帽子、点心。真是一处可爱的集市。我将这些地摊一一转了个遍,结果没5分钟就逛完了。虽然偶尔也会有人凑到摊点上,不过商品却很少会动。或许,他们一天连一件都卖不掉吧。
五月十五日,六点起床。今天一大早就很冷,风很大。到处让沙尘搅得灰蒙蒙的。昨天凌晨四点赶赴大马扎的郭先生一行11人,由于只带了一天的伙食,大家决定再派辆吉普去接济他们一下。这一次是由吉川来安排的,可把他忙坏了。
招待所附近行人稀少,十分闲散,我们走了约十分钟后来到一处十字路口。从这一带起周围才多少热闹起来,有了些城市的样子。我们继续前行。
十一点,摄制组与郭先生的吉普以及卡车都开进了招待所的大门。招待所顿时大变样,瞬间挤满了人。虽然大家很疲劳,却都很健康。据说从大马扎至此的90公里用了整整17个小时。吉普车跟卡车中途又陷了进去,全都趴了窝。
我们从招待所前的大街往城中心走去。尼雅(民丰)县的人口有2万3000(1980年调查),其中4000人是汉族,其余全部是维吾尔族。当然,这些人口中还包含着散布在从沙漠到昆仑山脉脚下的几个聚落(人民公社),因此,若只论城中居民,大概能占一半左右。
晚上,大家迎来了久违的聚餐。晚餐很热闹。中方摄制组也参加了。郭先生、吉川还有我,明天我们三人终于可以向且末出发了。我觉得郭先生肯定很累,延迟一天也可以,结果郭先生却说:
下午与吉川在城里散步。气温三十五六度。傍晚则会降到十五六度,感觉颇冷,不过午间却很舒服。由于空气干燥爽快,并不怎么热。当地人无论中午还是傍晚都穿得鼓鼓的。看来还是这种穿法好。天热时的确想穿得单薄些,可如此一来又容易感冒。
——要是这样的话,说不定这边又会出麻烦,动不了身呢。我的事情您就不用担心了。明天吉普和卡车说不定还会在某地方趴窝呢。一旦趴窝我就现场休息。
我们这边——中国中央电视台的郭宝祥、NHK的吉川研和我,虽然只是个三人团,可也是紧锣密鼓,我们决定,先在这边逗留三天左右,等接到沙漠中的摄制组进展顺利的报告后,不等他们回来便于十四日前后动身,赶往东方315公里外的古聚落——汉代且末国的故地且末。
由于往大马扎往返了两个来回,郭先生像变了个人一样,多了种彪悍。不过,他说得没错,倘若连这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这样的旅行肯定行不通。总之,连结且末、若羌、米兰的南道之旅,明日即将开启。
五月十一日,晴朗。昨天一整天几乎都是在床上过的,因此今天已完全休息过来。前天的大马扎之行,恍如梦中。昨天傍晚收到NHK摄制组发来的电报,电报说“在距尼雅遗址三个半小时的地点野营”。看来,那60头骆驼的驼队今天上午便能到达目标所指的遗址了。
为了明天的启程,最好是早点入睡,可明知如此,我最终还是把田川纯三请到了房间,询问尼雅遗址的情况,一直谈到深夜。后来,田川回去时,说了句“那就祝你一路平安”。祝我们旅途平安,这是继发电报后的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