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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元宵观灯被妖掳 四星合捉犀牛怪

行者依言。他三个遂纵起祥云,出城而去。

沙僧在旁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嚷得他措手不及,好救师父。少迟,恐有失也。”

顷刻至青龙山玄英洞口,按落云头。行者道:“待我进去看看师父生死如何,再好与他争持。”

行者将此去经过俱述一遍。

好大圣,念声咒语,叫“变!”即变做个萤火虫,从石门缝隙中飞入。转过厅房,闻得啼泣之声,乃是唐僧锁在后房檐柱上哭哩。

那八戒、沙僧一齐出接道:“哥哥,师父下落如何?”

行者展开翅,飞近师前,忍不住,叫声:“师父,我来了!”唐僧闻言大喜。行者使个解锁法,用手一抹,那门锁便开了。领着师父往前正走,忽撞着几个巡夜的小妖。行者不容分说,掣出棒晃一晃,棒起处,打死两个。其余的丢了器械,跑去报告大王。

那辟尘大王将旗摇了一摇,那伙牛头怪簇拥上前,把行者围在中间,各抡兵器,乱打将来。行者见事不谐,呼啦地纵起筋斗云,败阵而走,驾云回至慈云寺内。

那三怪听见,一骨碌爬将起来,只教:“拿住!拿住!”唬得个唐僧手软脚软。行者也顾不得师父,一路棒,打出门去。那妖王把唐僧捉住,依然使铁索锁了。叫小的们把前后门紧紧关闭。

行者大怒,赶近前,抡铁棒就打。那三个老妖,举三般兵器,急架相迎。这一场好杀:棒起致令神鬼怕,斧来刀砍乱飞腾。

八戒、沙僧正举着钯杖等待,见行者出来道:“哥哥,如何了?”

三个妖披挂整齐,都到门外,见了悟空喝道:“你是那闹天宫的孙悟空?真个是‘闻名不曾见面,见面羞杀天神’!你原来是这等个猢狲儿,敢说大话!”

行者将里面情形告知。

遂点了一群山牛精、水牛精、黄牛精,各持兵器,走出门,掌了号头,摇旗擂鼓。

那呆子卖弄神通,举钯尽力筑去,把那石门筑得粉碎。

三个妖王听说,个个心惊道:“小的们,且把唐僧将铁链锁在后面,待拿他三个徒弟来凑吃。”

三个妖王遂取披挂率小妖出门,二话不说,便就开战。这里行者抵住钺斧,八戒敌住大刀,沙僧迎住大棍。三僧三怪,打斗多时,不见输赢。

唐僧道:“正是。第二个姓猪,名悟能八戒,乃天蓬大元帅转世。第三个姓沙,名悟净和尚,乃卷帘大将临凡。”

那辟寒大王喊一声,叫:“小的们上来!”众精各执兵刃齐来,早把个八戒绊倒在地。被几个水牛精,揪揪扯扯,拖入洞里捆了。沙僧也被群精一拥而来,捉去捆了。

群妖闻得此名,吃了一惊道:“这个齐天大圣,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

行者见情况不妙,急纵筋斗云,脱身而去。至西天门外,忽遇太白金星、四大灵官等神。行者便将师父遇难之事俱述一遍。

唐僧战兢兢磕头道:“贫僧人称唐三藏,是东土大唐驾下差往西天拜佛祖取经的。我有三个徒弟,大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金星道:“那是三个犀牛之精。若要拿他,只是四木禽星见面就伏。你去奏闻玉帝,便见分晓。”

众妖一拥上前,把唐僧推至座前,三个妖精,异口同声道:“你是哪方来的和尚?一行共有几众,都叫什么名字?”

行者拱拱手称谢,径入天门里去。

三个老妖闻得守门的牛精报声“祸事”,个个心惊道:“才拿了这厮,还不曾问他个姓名来历。小的们,带过来审他一审。”

不一时,至灵霄宝殿。玉帝闻奏,即差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随大圣下界降妖。

行者闻言,喝退四功曹,转过山崖,找到玄英洞。行者不敢擅入,立定步,叫声:“妖怪,快送我师父出来!”

回至青龙山玄英洞,行者上前索战。那伙精各执枪刀,摇旗擂鼓,走出洞来,三个妖王,调小妖,跑个圈子阵,把行者圈在核心。

功曹道:“你师父宽了禅性,在金平府慈云寺贪欢,所以乐极生悲,今被妖邪捕获。吾等知大圣连夜追寻,恐大圣不识山林,特来传报。此山名青龙山,内有玄英洞。洞中有三个妖精:大的个名辟寒大王,第二个号辟暑大王,第三个号辟尘大王,这妖精在此有千年了。他自幼爱食酥合香油。到此假装佛相,哄了金平府官员人等,设立金灯,他年年到正月半,变佛像收油;今年见你师父,他认得是圣僧之身,连你师父都摄在洞内,正准备割剐你师父的肉吃哩。你快去救援吧。”

那壁厢四木禽星一个个各执兵刃道:“孽畜,休动手!”

行者道:“你们不在暗中保护我师父,都往哪里去?”

那三个妖王看他四星,害怕道:“不好了!小的们,各顾性命走耶!”只听得呼呼吼吼,喘喘呵呵,众小妖都现了本身:原来是那山牛精、水牛精、黄牛精,满山乱跑。那三个妖王,也现了本相,放下手来,变成四只蹄子,就如铁炮一般,径往东北上跑。

刚说完,见灯光昏暗,“呼”的一声,把唐僧抱起,驾风而去。好大圣,急纵筋斗云,起在半空,闻着那腥风之气,往东北上径赶。赶至天晓,见有一座险峻大山。大圣在山崖上,正自找寻路径,忽见年、月、日、时四值功曹赶来施礼。

这大圣率井木犴、角木蛟紧追急赶,略不放松。斗木獬、奎木狼把些牛精打死的、活捉的,尽皆收净。又到玄英洞里解了唐僧、八戒、沙僧。

行者急忙扯起道:“师父,不是好人,必定是妖邪也。”

奎木狼对八戒沙僧道:“你们先保护你师回寺安歇,待吾等还去迎敌。”

少时,风中果现出三位佛身,近灯来了。慌得那唐僧跑上桥顶,倒身下拜。

斗木獬、奎木狼二星官驾云去赶妖怪,直追到西洋大海。远望见孙大圣在海上吆喝,他两个按落云头道:“大圣,妖怪哪里去了?”

唐僧道:“我弟子原是拜佛的人,果有诸佛降临,就此拜拜,多少是好。”众僧叫了他几次他都不肯走。

行者恨道:“那三个妖魔,被我赶到此间,他就钻下海去了。你两个既来,且在岸边把截,等老孙再去来。”

正说处,只听得半空中呼呼风响,那些和尚立不住脚道:“老师父,回去吧。风来了,是佛爷降祥,到此看灯也。”

好大圣,捻着诀,辟开水径,直入波涛深处。只见那三个妖魔在水底下与井木犴、角木蛟舍死忘生苦斗哩。他跳近前喊道:“老孙来也!”那妖精听得行者叫喊,拨转头往海心里飞跑。

众僧道:“自古及今,皆是这等传说。只要油干了,大家都说是佛祖收了灯,自然五谷丰登;若有一年不干,就要年成荒旱,风雨不调。”

西海中有个探海的夜叉,远见犀牛分开水势,孙大圣与二天星在后面追赶,即赴水晶宫慌慌张张报与龙王。老龙王敖顺听言,即唤太子摩昂速点水兵助悟空降妖。

八戒在旁笑道:“想是佛爷连油都收去了。”

顷刻间,虾兵蟹将各执枪刀,一齐呐喊,腾出水晶宫外,挡住犀牛精。犀牛精慌得失了群,各各逃生,四散奔走。

众僧道:“此油不是寻常之油,乃是酥合香油。这三缸油共一千五百斤,共该银五万余两。每年由二百四十家灯油大户出这笔钱。只点过今夜,见佛爷现了身,明夜油也没了,灯就昏了。”

老龙王领兵围住辟尘精,一拥上前,将他扳翻在地,用铁钩子穿了鼻,攒蹄捆倒。

唐僧回问众僧道:“此灯是什么油?怎么这等异香扑鼻?”

又见井木犴现原身,按住辟寒精,将其颈项咬断了。那辟暑精被摩昂率龟鳖鼋鼍,撒开簸箕阵围住。那怪只教:“饶命,饶命!”井木犴走近前,一把揪住耳朵,夺了他的刀,捉到行者面前。

来到金灯桥上,唐僧与众僧近前看处,原来是三盏金灯。那灯有缸来大,其油喷香。

行者教割下辟寒精的两只角带上,又教角木蛟牵着辟尘精,井木犴牵着辟暑精,一起驾云雾,径转金平府。八戒发起性来,掣出戒刀,将辟尘精头一刀砍下,又一刀把辟暑精头也砍下。随即取锯子锯下四只角来。

唐僧欣然从之,同行者三人及本寺多僧进城看灯。只见那六街三市灯亮,满城中箫鼓喧哗,彻夜里笙歌不断。乱哄哄的,无数人烟。

孙大圣就教:“四位星官,将此四只犀角,拿上界去,进贡玉帝,回缴圣旨。”把自己带来的二只:“留一只在府堂镇库,以作向后免征灯油之证;我们带一只去,献灵山佛祖。”

住了两日后,正是十五元宵。众僧道:“老师父,今晚正节,进城里看看金灯如何?”

四星大喜。即时拜别大圣,忽驾彩云回奏而去。

唐僧无奈,遂俱住下。

府县官,留住他师徒四众,大排素宴。一壁厢贴出告示,晓谕军民人等;一壁厢叫屠子宰剥犀牛之皮,把肉分给官员人等;又一壁厢起建四星降妖之庙,为唐僧四众建立生祠,以为报谢。

少时,摆上斋来。斋罢,唐僧要行,却被众僧款留道:“今日乃正月十三,老师宽住一二日,过了元宵,耍耍去不妨。”

师徒们被那二百四十家灯油大户,这家酬,那家请,住经个月,犹不得起身。

众僧道:“我这里乃天竺国外郡,金平府是也。”

长老便吩咐徒弟:“明天瞒着那些大户人家,天不明就走吧;恐只管贪乐,误了取经。”

唐僧问道:“贵处是何地名?”

次日五更早起,师徒四人寂寂悄悄开了山门,找路而去。

话表唐僧师徒四众离了玉华城,一路平稳。去有五六日程途,又见一座城池。及至东关厢,见那两边茶坊酒肆喧哗,米市油房热闹。走过几条巷口,忽见有一座山门,门上有“慈云寺”三字。四众一齐而入。寺内和尚闻听是大唐来的高僧,个个欢喜,都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