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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天竺收徒传神功 兄弟齐闹钉耙会

行者看毕,仍递与那怪。那怪径往东南上去了。

行者便讨他帖儿看看。那怪见自家人,即揭开取出,递与行者。行者展开看时,见写的是“门下孙黄狮顿首百拜”,请的是祖翁九灵元圣老大人。

他三人便赶着猪羊来到虎口洞门。那些小妖都来迎接,捉猪的捉猪,捉羊的捉羊,一齐捆倒。

那怪道:“我往竹节山去请老大王明早赴会。”

行者三人进于洞内,到二层厂厅之上,只见正中间桌上,高高地供养着一柄九齿钉钯,真个是光彩映目;东山头靠着一条金箍棒,西山头靠着一条降妖杖。

不多时,进了山凹里,又遇见一个青脸儿小妖,胁下挟着一个彩漆的请书匣儿。行者道:“你往哪去?”

那怪王随后跟着道:“客人,那中间放光亮的就是钉钯。你看便看,只是出去千万莫与人说。”沙僧点头称谢了。

好大圣,拿了银子,解了他牌儿,返跨步回至州城。行者教殿下寻几个猪羊。自己变做古怪刁钻,让八戒变作刁钻古怪,沙僧则打扮得像个贩猪羊的客人。一起儿赶着猪羊,上大路,径奔山来。

那八戒鲁莽,见了钉钯,跑上去,拿下来,现了本相,丢开解数,望妖精劈脸就筑。这行者、沙僧也奔至两山头各拿器械,现了原身。三弟兄一齐乱打,慌得那怪王急抽身闪过,取一柄四明铲,支住他三般兵器,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弄虚头,骗我宝贝!”

行者心中暗喜,现了本相,使个定身法,把两个狼头精定住。将他们扳翻倒,揭衣搜捡,果然有银子,又各挂着一个粉漆牌儿,一个上写着“刁钻古怪”,一个上写着“古怪刁钻”。

行者骂道:“我们乃东土圣僧唐三藏的徒弟。我们的宝贝被你这贼毛团偷来,倒说我弄虚头骗你宝贝!”

这个道:“我们拿这二十两银子买猪羊去,到时落他二三两银子,却不是好?”

那妖精就举铲来敌。这一场,直杀至日头西,妖邪力软难相抵,便向东南上乘风逃走。

那妖叫道:“我大王昨夜里得了三般兵器,明朝开宴庆‘钉钯会’哩。我们都有受用。”

三人径至洞口,把那百十个若大若小的妖精,尽皆打死。又取干柴放起火来,把一个巢穴霎时烧得干净。

好猴王,唿哨一声,形影不见。早跨到豹头山上。忽听得山背后有人言语,急回头视之,乃两个狼头妖怪,朗朗地说着话,向西北上走。行者摇身变做个蝴蝶儿,翩翩翻翻,径自赶上,听他说话。

却说那妖精向东南方奔到竹节山九曲盘桓洞。洞中的九灵元圣是他的祖翁。这妖精见了老妖,倒身下拜,将自己盗宝、孙悟空三人夺回兵器的经过俱述一遍。

行者笑道:“等老孙寻访去来。”

老妖闻言,默想片时,笑道:“那毛脸雷公嘴者,叫做孙行者。这个人五百年前曾大闹天宫,十万天兵也不曾拿得住。你怎么惹他?也罢,等我和你去,把那厮连玉华王子都擒来替你出气!”

王子道:“州城之北,有一座豹头山。山中有一座虎口洞。民众都言洞内有妖怪。”

那妖精听说,即叩头而谢。

行者问道:“你这州城四面,可有什么山林妖怪?”

当时老妖点妖兵,各执锋利器械,黄狮引领,各纵狂风,来到玉华县城外。

正嚷处,只见老王子出来,问及前事,也大惊失色。

行者师兄弟三人,半云半雾,出城迎敌。见那伙妖精都是些杂毛狮子:黄狮精在前引领,中间却是一个九头狮子。

八戒道:“定是这伙铁匠偷了!”那铁匠慌得磕头发誓。

好八戒,举钯上阵。两个才交手,那猱狮精抡一根铁蒺藜,雪狮精使一条三棱简,径来奔打。这壁厢,沙和尚急掣降妖杖,近前相助。又见那狻猊精、白泽精与抟象、伏狸二精,一拥齐上。孙大圣使金箍棒架住群精。七个狮子精,七般兵器,围战三僧。

次日天明,小王子闻报篷下不见了三般兵器,心惊胆战,急忙去问师父。

战经半日,不觉天晚。八戒力不能敌,被那雪狮、猱狮二精打倒在地,揪耳拖尾,扛将去见那九头狮子。

却说这兵器宝贝放在厂院中,放出万道霞光。离城有七十里远近有豹头山,山中有个虎口洞。洞中一个妖精,夜间忽见霞光瑞气,即驾云头近前观看,乃是这三般兵器放光。妖精又喜又爱,弄起威风,将三般兵器,一股收之,径转本洞。

行者这边拔一把毫毛,嚼碎喷将去,叫声:“变!”即变做百十个小行者,围围绕绕,将那白泽、狻猊、抟象、伏狸并金毛狮怪围裹在中。打斗到晚,拿住狻猊、白泽。

王子遂宣召铁匠,就于王府内前院支炉铸造。请行者三人将金箍棒、九齿钯、降妖杖,都取出放在篷厂之间,看样造作。

次日天明。老怪即唤黄狮精定计道:“你们今日用心拿那行者、沙僧,等我暗自飞空上城,拿他那师父并那老王父子。”

八戒道:“好!我们的器械,一则你们使不得,二则我们要护法降魔,正该另造。”

黄狮领计,便引猱狮、雪狮、抟象、伏狸各执兵器到城边,滚风酿雾地索战。

次日,三个王子道:“意欲命工匠依师神器式样,减削斤两,打造一般。”

行者与沙僧跳出城头迎战。那老怪驾着黑云,径直腾至城楼上,张开口,把三藏与老王父子一顿噙出,发声喊叫道:“我先去也!”

三个小王子闻言,满心欢喜。行者暗暗念动真言,诵动咒语,将仙气吹入他三人心腹之中,传与口诀,各授得万千之膂力。那三个小王子精神抖擞,一个个骨壮筋强:大王子就拿得金箍棒,二王子就抡得九齿钯,三王子就举得降妖杖。师徒四众就在筵前各传各授:学棍的演棍,学钯的演钯,学杖的演杖。

行者闻得城上人喊嚷,情知中了他计,他忙把臂膊上毫毛,尽皆拔下,入口嚼烂喷出,变作千百个小行者,一拥攻上。当时拖倒猱狮,活捉了雪狮,拿住了抟象狮,扛翻了伏狸狮,将黄狮打死,烘烘地嚷到州城之下。

行者笑道:“我先传你们些神力。”

那王妃哭哭啼啼,对行者礼拜道:“神师啊,我殿下父子并你师父,性命休矣!”

那王子听言,个个顶礼不尽,虔心求授。

大圣对王妃作礼道:“贤后莫愁。待明日我兄弟二人去那山中,捉住老妖,还你四个王子。”

行者去耳朵里取出金箍棒,道:“这棒名如意号金箍,重该一万三千五百斤。”

至次日,大圣领沙僧驾起祥云,不多时,到于竹节山头九曲盘桓洞前。

沙僧笑道:“我的宝杖也是五千零四十八斤。”

那老妖闻报,大开了洞门,也不答话,把头摇一摇,左右八个头,一齐张开口,就把行者、沙僧衔于洞内。教小妖把他二人着实捆了。

八戒笑道:“我的钯连柄五千零四十八斤。”

老妖道:“小的们,选荆条柳棍来,且打这猴头一顿,与我黄狮孙报冤仇!”

大王子见了,叫道:“兄弟,莫费力了。师父的兵器,俱是神兵,不知有多少重哩!”

那三个小妖,各执柳棍,专打行者。行者本是熬炼过的身体,那些柳棍儿,只好与他拂痒,他哪里做声。直打到天晚,打折的柳棍也不计其数。

八戒闻言,欣然取出钉钯,抛在地下。沙僧将宝杖抛出,倚在墙边。二王子与三王子跳起去便拿,就如蜻蜓撼石柱,一个个挣得红头赤脸,莫想拿动半分毫。

三个小妖拿柳棍又打行者脑盖,就像敲梆子一般,剔剔托,托托剔,紧几下,慢几下。夜将深了,小妖们却都盹睡。

行者呵呵笑着应允,王子大喜。那三个小王子拜问道:“尊师之兵器,还借出与弟子们看看。”

行者就使个遁法,将身一小,脱了绳索,耳朵内取出棒来,朝着三个小妖轻轻一棍,就打做三个肉饼;然后解开沙僧。八戒捆急了,忍不住大声叫道:“哥哥!我的手脚都捆肿了,倒不来先救我!”

老王闻言,便率三个王子来拜见唐僧师徒,说明拜师之意。

这呆子一声喊,惊醒了老妖。行者听见老妖动静,顾不得沙僧等众,使铁棒打破几重门走了。

那三个小王子,急回宫里,告奏老王道:“那取经僧的三个丑徒弟个个有神通。做儿的欲要拜他为师,学他手段,保护我邦。”

孙大圣出了那九曲盘桓洞,跨祥云,径转玉华州。但见那城头金头揭谛、六甲六丁神将,押着一尊土地,跪在面前道:“大圣,这竹节山土地知那妖精的根由。”

弟兄三个即展神通,都在那半空中,一齐扬威耀武。唬得那三个小王子,跪在尘埃。满城老少念佛磕头,拈香礼拜。

那土地战兢兢叩头道:“那九曲盘桓洞原是六狮之窝。那六个狮子,自得老妖至此,就都拜为祖翁。祖翁乃是个九头狮子,号为九灵元圣。若得他灭,须去到东极妙岩宫,请他主人公来擒也。”

沙僧也轮着杖,起在空中,双手使开降妖杖,只见那锐气氤氲,金光缥缈。

行者闻言,即纵筋斗云,连夜前行。不多时,到妙岩宫前,将九头狮子为妖作乱一事如实道来。

八戒忍不住手脚,驾起风头,丢开钯,使开满身解数,只听得呼呼风响。

太乙救苦天尊闻言,即令仙将到狮子房唤出狮奴来问。那狮奴熟睡,被众将推摇方醒,揪至中厅来见。

行者也从耳朵里取出金箍棒来,唿哨一声,起在半空,把金箍棒丢开个撒花盖顶,左旋右转。起初时人与棒似锦上添花,次后来不见人,只见一天棒滚。

天尊道:“你快说为何不谨,走了九头狮子?”

八戒嘻嘻笑道:“你那钯只好与我这钯做孙子罢了!”即揭衣,腰间取出钯来,晃一晃,金光万道;丢了解数,有瑞气千条;把个王子唬得手软筋麻,不敢舞弄。

狮奴道:“我前日在大千甘露殿中见一瓶酒,便偷去吃了,不觉沉醉睡着,失于拴锁,是以走了。”

二王子掣开步,双手舞钯,便要打八戒。

天尊道:“那酒是太上老君送的,唤做‘轮回琼液’。你吃了该醉三日不醒。天宫里一日,在凡世就是一年。那狮兽下降已二三年矣。”

八戒丢了碗道:“小殿下,各拿兵器怎么?莫是要与我们打哩?”

天尊遂与大圣、狮奴,踏云径至竹节山。行者掣棒跳近洞口,轮铁棒,往里打进,口中不住地喊骂。

小王子道:“你便还像个人,那三个丑的,断然是怪!”

那老妖心中大怒。喝一声:“赶战!”摇摇头,便张口来衔。

唬得三藏面容失色,丢下饭碗,躬着身道:“贫僧乃唐朝来取经者。人也,非怪也。”

行者回头跳出,妖精赶到外边。天尊念声咒语,喝道:“元圣儿,我来了!”那妖认得是主人,不敢展挣,四只脚伏之于地,只是磕头。旁边跑过狮奴儿,一把揪住项毛,用拳着项上打够百十,口里骂道:“你这畜生,如何偷走,教我受罪!”

好王子,大的个拿一条齐眉棍,第二个抡一把九齿钯,第三个使一根乌油黑棒子,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出王府。不分好歹,闯将进去,喝道:“你们是人是怪,快早说来,饶你性命!”

那狮兽合口无言,不敢摇动。天尊骑了,喝声教走。他就纵身驾起彩云,径转妙岩宫去。

那三个小王子个个好武好强,便就伸拳掳袖道:“莫敢是那山里走来的妖精,假装人像;待我们拿兵器出去看来!”

大圣望空称谢了。入洞中,解了众人。八戒就取了若干枯柴,前后堆上,放起火来,把一个九曲盘桓洞,烧做个乌焦破瓦窑!

王子道:“适才有东土大唐差来拜佛取经的一个和尚,三个徒弟个个丑似妖魔,心中不觉惊骇。”

不多时,到了州城,当有妃后官员,都来接见了。摆上斋筵,共坐享之。

悟空等人闻宣而至。那王子举目见他等丑恶,不由心中害怕。退殿进宫,宫中有三个小王子,见他面容改色,即问缘由。

次日,行者又叫屠子来,把那六个活狮子杀了,剁作一二两重的肉块,差校尉散给州城内外军民人等,各吃一些。一则尝尝滋味,二则压压惊恐。

县中城主,乃天竺皇帝之宗室,封为玉华王。此王甚贤,专敬僧道。见关文上有各国印信手押,就欣然将宝印了,押了花字。又派人去请三位徒弟,进府同斋。

铁匠也造成了三般兵器。行者叫请三位王子出来,各人执兵器,一一传授。不数日,那三个王子尽皆操演精熟,较之初时自家弄的武艺,真天渊也!

四众入城门内,三藏命徒弟都去待客馆里安置,自己则拿了关文,径去城主王府,将关文献上。

那王子大开筵宴,谢了师教。唐僧师徒收拾了行装起程。只见那城里城外,家家户外焚香火,处处门前献彩灯,送至许远方回。

光景如梭,又值深秋之候。但见红叶纷飞,橘绿橙黄。四众行够多时,来到天竺国下郡玉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