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们,请允许我为你们的健康与幸福干杯吧,为你们二人致以我最真心的祝福。在你们的孩提时代,我便认识你们了,从此之后我便怀着关爱与自豪,关注着你们的成长与成熟。现在,我期待你们能以此为家。我膝下无子,形单影只,甚至连一只宠物都没有。所以,在我的遗嘱里,我将我的所有都留给了你们。”亲爱的露西,当乔纳森与这位老人家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时,我不禁泪流满面。这真是一个无比温馨的夜晚。
好长时间没联系了。但我知道,等你了解我的所有计划安排后,你会体谅我的全部过错的。我和我丈夫已经平安归来了,当我们抵达埃克塞特时,已有马车在那里等候我们了,而坐在里面的正是霍金斯先生,要知道他的痛风刚刚发作过,但他却依然坚持过来。随后,他把我们带到了他的住处,为我们安排的房间又宽敞又舒适,他还陪我们共进了晚餐。餐后,他对我们讲:
所以我们就在这个漂亮的老房子里面住下了。现在,我可以从卧室和客厅里看到附近教堂里的榆树,它们的枝干粗壮挺拔,依傍着教堂上饱经沧桑的黄石头墙,勾勒出高大傲然的树影。我还可以在头顶上听见乌鸦的叫声,它们叽叽呱呱地叫着,一整天都停不下来。当然,耳边的人声也是很嘈杂的。不用说你也猜得到,我现在很忙碌,家务活似乎总也干不完。霍金斯先生和乔纳森也闲不下来,哦,乔纳森现在已经是先生的合伙人了。霍金斯先生还计划着把所有的客户都介绍给他。
我最亲爱的露西:
你母亲还好吗?我盼着能挤出一两天的时间去城里看看你,可是亲爱的,我现在还做不到,手头上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让我难以抽身。乔纳森依然需要有人照顾,虽然他长胖了一些,但由于病痛的长期折磨,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即便是现在,他还会时不时地从梦中惊醒,然后全身颤抖,必须在我的安抚下才能平静下来。不过我仍要感谢上帝,随着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他的这种状况正日益减少,我相信终有那么一天,他会完全康复的。以上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了,现在让我来问问你的情况吧。你们打算何时结婚呢?地点定下来了吗?谁来担任司仪?你穿什么样的婚纱呢?婚礼打算公开还是私下进行?亲爱的,请告诉我吧,请告诉我你的一切。凡是你感兴趣的事情,对我都是无比重要的。乔纳森让我向你转达他“真心的敬意”,不过我觉得既然他已是“霍金斯和哈克公司”年轻的合伙人了,这样还显得远远不够。因为你是爱我的,他也是爱我的,而我也毫无保留地爱着你,所以我还不如把他的“爱”献给你。再见了,亲爱的露西,愿上帝保佑你!
9月17日
米娜·哈克
米娜·哈克致露西·韦斯特拉的信(未拆封)
帕特里克·汉尼西致约翰·西沃德的报告
现在已经快到1点了,范海辛教授和亚瑟依然陪在露西身边。我打算在15分钟后去换他们的班,然后他们就可以休息到早上6点了。我是用她的留声机录下这些声音的。我真的担心她撑不过这个晚上,因为她遭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怎么能让这个苦命的人承受得起呢?上帝啊,请赐予我们力量吧!
9月20日
等亚瑟到的时候,已经快晚上6点了。此刻,落日的余晖从窗栏间洒入,让人感觉暖洋洋的,红色的霞光也让露西的脸庞多了一分血色。但亚瑟看见她后,依然哽咽难言,这让我们纷纷陷入到了沉默中。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露西一直在沉睡与昏迷间徘徊,而且中间的间隔越来越短了,这让我们的谈话也随之时断时续。不过亚瑟的到来还是让她获得了精神上的力量,这不仅让她的体力有所恢复,而且在和他交流时也比之前要高兴了许多。亚瑟也在竭力地抑制内心的悲伤,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陪她说话。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亲爱的先生:
天亮之后,光线透进屋内,它的照耀让露西看上去更憔悴了,她甚至连转过头来的力气都没有,吃的那些营养品也似乎毫无作用。从她的睡眠过程中,范海辛教授和我都发现了她在醒着与睡着之间的不同:她在睡着时的样子更有力量一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凶悍,呼吸也更平缓。那时她的嘴巴微微张着,露出了萎缩而且毫无血色的牙龈,这把她的牙齿映衬得更为锋利,看上去也更长。而在她醒来的时候,她的眼神则温柔起来,让她的面部表情为之一变。这才是她平常的样子,尽管已是病入膏肓,但这才是她自己。到了下午,她说想和亚瑟见一面,于是我们发电报告诉了他,接着昆西就奔赴车站接亚瑟去了。
按照您的意愿,我附上了由本人所负责的工作的情况报告。提起伦菲尔德这个病人,我有很多要说的。他再一次突然发作,险些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事情已经得到了妥善处理,并未有何恶劣影响,这个结局堪称是不幸中的万幸。今天下午,有两个男人驾着一辆货运马车造访了我们隔壁的那个空房子——您一定记得,伦菲尔德曾两次跑到那个房子的门口。这两个男人看起来都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他们把马车停在了大门口,然后向门卫打听路该怎么走。
整整一夜她都没睡好,总是断断续续的。她依然害怕自己睡着,而且每醒一次就显得更加虚弱。教授和我轮流照顾她,不敢把她独自留在房里,哪怕只是片刻。还有昆西·莫里斯,虽然他未曾吐露过自己有何意图,但我知道他整晚都在绕着房子四周巡查。
当时我刚吃完晚饭,正抽着烟从书房的窗户向外看。只见其中一人朝我们的房子走来,当他经过伦菲尔德的窗前时,里面传来了病人的谩骂声,而且用的是最肮脏最恶毒的字眼。但那个男人依然保持着风度,只是回敬道:“闭嘴,你这个满口粗话的乞丐!”然后病人开始指控他,说这个男人要对他进行抢劫与谋杀,还宣称自己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这时我打开窗子,冲那个男人示意不要搭理他。而当他仔细看了看房子四周后,似乎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便释然了。于是他对我说道:“愿上帝保佑你,先生。我是不会在意疯子说的话的。但我真的同情你和这里的工作者,你们居然要和这群野兽般的家伙住在一起。”
9月19日
说完后,他彬彬有礼地向我问路,于是我把那所空房子的大门方位告诉了他。接着,在病人喋喋不休的恐吓与诅咒声中,这个男人离开了。我打算下去看看病人究竟为何会如此暴躁,他在平时一向规规矩矩的,除了犯病的时候很少这样。但令我惊讶的是,他在我面前表现得既冷静又友好。我试图让他解释下刚刚的行为,结果他却一脸茫然地反问我“是什么意思”。对此,我只能理解为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但遗憾的是,事实证明他不过是再一次地耍滑头而已。因为还没用上半个小时,他便再次开始了咒骂,而且还从自己的病房里破窗而出,沿着街道跑了出去。我怕他会惹是生非,便立即叫上几名看护人随我一起追了过去。但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刚才的那辆货运马车又沿路开了过来,上面装着一些大木箱子。车上的那两个人正擦着汗,脸涨得通红,好像刚刚干完什么重体力活。而还没等我做出什么反应,病人就朝马车冲了过去,把其中一人拽下了马车,并抓住那人的头往地上撞。好在我及时地拦住了他,要不然那个男人可能就当场毙命了。这时另一个男人跳下车,用手里的鞭子柄狠狠地砸他的头,但他却毫不理会,反而一把抓住了这个男人,并和我们三个拼命较劲,把我们像小猫一样推来推去。你知道的,我的体重可不轻,而这两个男人的身材也很魁梧。刚开始他还只是一声不吭地和我们打斗,但等我们把他制服,看护人要把紧身背心套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开始大喊大叫:“我一定会打败他们!我不会让他们劫持我!让他们连我的半根毫毛都伤不到!我为我自己的上帝与主人而战!”他一直在嚷嚷这些语无伦次的胡话,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回房里,并把他关进了禁闭室。看护人哈代的手指都因此被折断了,不过在我的妥善处理下,他现在安然无恙了。
我们都明白,她已然是想到了她的母亲已经病逝,于是我们尽力去安慰她,尽管这份怜悯与同情能令她悲哀的情绪稍稍好转,但她依然情绪低落,精神萎靡。她无力地低声哭泣了好一阵,直到我们向她承诺,从现在开始,我们将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时,她才安心了一点。将近黄昏时,她睡着了,但就在此时却发生了非常奇怪的事情——还在熟睡中的她竟然从胸口拿出那些纸,并将它们撕成了两半。范海辛教授走过去把那些碎纸片从她手里拿了出来,但她仍然在机械地重复着撕纸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她手里仍攥着那些纸似的。最后,她居然举起双手,将掌心摊开,做出了抛洒纸屑的动作。范海辛教授看上去相当诧异,紧锁着眉头,陷入到无声的沉思中。
随后,那两个车夫开始高声叫嚷,要我们进行赔偿,还声称要到法庭上讨个公道。不过,他们的威胁里还带着一种尴尬的开脱,给他们两个壮汉为何连一个疯子都打不过找个台阶下。他们解释道,如果不是因为刚刚搬完那些沉箱子而耗尽了体力,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此外,他们还说之所以没打过别人,是因为他们还饿着肚子,他们的工作经常要风尘仆仆地长途颠簸,使他们的生活陷入困境。我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表达自己内心的郁闷,于是我便请他们每人喝了一杯酒。烈酒下肚之后,加上收了我给他们每人的一镑金币,他们的态度立即缓和了许多,还信誓旦旦地宣称,他们宁愿再次碰见一个比这更暴躁的疯子,只要同时还能遇到我这样的大好人。
等到露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令我感到惊异的是,她居然取出了那张范海辛教授让我读过的笔记纸,看来细心的教授早已把它放回了原处,免得让她在醒来后发觉。当露西发现范海辛教授和我时,她欣喜若狂,然后她环视了一圈房子的四周,弄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后,不由得哆嗦起来,用可怜的、瘦削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接着便失声痛哭起来。
为了不时之需,我留下了他们的名字和住址。他们是:杰克·斯莫雷特,家住沃尔沃斯,乔治国王大街的达丁公寓;托马斯·斯奈林,家住贝斯纳格林,盖得巷,彼得法利胡同。这二人皆受雇于哈里斯父子搬运公司。
昆西伸出手,对我说道:“算我一个!你和那个荷兰人有什么安排就尽管说,所有的吩咐我都会照做!”
这里发生的一切特殊情况,我会随时向您汇报。若是有重大事情的话,我还会给您发电报。
我摇头说道:“这便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为了这个,范海辛教授几乎都要疯了,而我更是束手无策。就算是随意乱猜,我也没办法说出来。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看似微不足道的事,却把我们好好照看露西的计划弄得一团糟。但这些都不会再重演了,从现在起,不论会变得更好还是更遭,我们都会守在她的身边。”
相信我,尊敬的先生。
“十天了?西沃德,这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被我们共同爱着的、令人爱怜的美人,她的体内已经输入了四个强壮男人的血。她的身躯怎么能负担起这么多的血?”然后他凑过身来,低声问道:“那她的血呢,是被什么东西取走的?”
您忠实的
“十天左右。”
帕特里克
“那这事持续多久了?”
米娜·哈克致露西的信(未拆封)
“是的。”
9月18日
他的这番话显露出了内心的焦虑。本来,他所爱的女人承受着的灾难就让他备感折磨,而对此事的不清不楚更加深了他的痛苦。此刻他的内心一定在滴着血,将他的坚强与理性消耗殆尽,但他依然坚守着身为男人的尊严,所以并未被完全击垮。我犹豫了一下,因为我觉得我不该泄密,而且教授已经叮嘱过。不过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也推测到了这么多,那么我也没有理由对他隐瞒什么了,于是我以同样的话回答了他:
亲爱的露西:
“我觉得亚瑟也是如此。四天前我见了他一面,当时就觉得他萎靡不振。以前,就是我在潘帕斯草原①养母马的时候,我总喜欢在晚上带着它出去吃草。一天晚上,一种被当地人称作是吸血鬼的大蝙蝠攻击了它,结果它的喉管被咬开了,这让它失血过多,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看着躺在地上的它我毫无办法,只能用一颗子弹结束了它的生命。自这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有什么东西能令一个生物的身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垮掉。约翰,如果我的要求不会让你违背诺言的话,请你告诉我,亚瑟是不是第一个为她献血的人,是不是这样?”
就在不久前,我们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霍金斯先生突然病逝了,也许有人会觉得这并不会让我们伤心,但我们确实为此而难受,感觉就像是失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而这位老人的离去对我真的有如晴天霹雳,乔纳森亦陷入到了极度的悲痛之中,因为这位可敬的老人终其一生都在给予他无私的帮助,现在又待其如子,还给他留下了像我们这样的贫寒人士做梦都不敢想的财产。不过他的悲伤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他说现在责任都落在了他的肩上,这让他深感焦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我一直尝试着让他想开点,总觉得我的鼓励能够帮助他恢复自信,现在他却在沉重的打击下难以自拔。他本是一个善良真诚、品质高尚的男子汉,而且在我们的这位父亲的帮助下,更是在几年的时间里就从一名小职员晋升为公司主管。但是现在,他的力量之源似乎消失了,他原本的优秀品质也因此而受损。亲爱的,请你原谅我,也许我的烦恼会让快乐的你而感到心忧,但是露西,我不得不找个人来倾诉这些,在乔纳森面前我一直让自己摆出一副坚强而乐观的样子,而且在这边根本找不到让我能够吐露心声的人,这让我身心俱疲。虽然我有些害怕去伦敦,但是后天却不得不去,因为霍金斯先生在遗嘱里表达了自己想同父亲葬在一起的希望。而他没什么亲戚朋友,所以整个葬礼就得由乔纳森来负责。我会尽量抽时间去看你的,亲爱的,哪怕是短短的几分钟也好。请原谅我的打扰,为你送上我所有的祝福。
“是的。”
爱你的
于是他接着说:“我猜你和范海辛教授已经做过我今天做的事了,对吗?”
米娜·哈克
“确实。”我回答道。
西沃德医生的日记
登记的过程很顺利,我还和当地的殡仪员约好晚上来量制棺材。回来的时候,昆西正等着我,我对他讲等我看一眼露西后,回头就来找他。我上楼来到露西的房间时,她还在睡着,而教授也仍在她身边坐着,看上去从未离开过。他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看得出来,他既想让她尽快醒来,同时也担心操之过急,于是我便下楼去见昆西。我们来到了早餐室,这里的窗帘并未放下来,所以看上去不像其他房间那么阴沉,能令人愉快一些。现在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昆西对我说:“约翰·西沃德,我从来不想把自己卷入我无权过问的事情里,但这件事实在是非比寻常。你知道,我也爱这个女孩,也想娶她——虽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但我仍会情不自禁地惦记着她。她到底出了什么事?看得出来,那个荷兰人是个不错的老先生,他在餐厅说的话我听见了,当时你们需要再次输血,而你和他却都已为此精疲力尽。我很清楚,这是属于你们医生的私下交谈,但我并非是想探听你们的私事,只是眼下情况特殊,而且不论是什么事,现在我也算局中人了吧,不是吗?”
9月20日
走到客厅的时候,我看见了昆西·莫里斯,他正打算发一封电报,告诉亚瑟说韦斯特拉夫人已经病逝,而露西的病情已有所好转,我和范海辛教授正在照看她。我告诉他我要去哪,他便让我别再耽误时间了,但就在我出门的时候,他又道:“约翰,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能单独和你谈点事吗?”我对他点了点头,接着就离开了。
恐怕我只有依靠毅力与强行振作,才敢走入今晚的病房。此时我痛苦的内心仿佛已成了无底洞,充满了无尽的消沉,世间的一切在我眼里都变得毫无趣味,即便是生命本身。哪怕死神的使者现在扑着翅膀来召唤我,我也无所谓——最近他那双残忍的翅膀就没有停止过扑打,露西的母亲、亚瑟的父亲接二连三地被他带走,现在又轮到了……我还是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吧……
“好主意!我的朋友,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如果说露西因她遭受的一切困难而感到悲哀的话,那么她至少还拥有这些爱她的朋友,能让她感到些许安慰。一个,两个,三个,都为了她而慷慨地献出了自己的鲜血,另外还有一个老家伙。约翰,我可不是瞎子,你为她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比以前更爱你了!好了,你快去吧!”
我接替范海辛教授的班看护露西。我们还想让亚瑟也去休息一会儿,起初他拒绝了,但我随后告诉他,等到白天我们还需要他来帮忙,到时候我们不能都因疲劳过度而垮掉,否则的话露西就会很危险了,他才同意离开。
“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死亡证明的事。假如我们处理不善的话,很有可能招致相关部门来验尸,那样的话,这些纸条就不得不呈交上去,上面的内容也会公之于众。但我可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肯定会要了露西的命。而你和我,还有韦斯特拉夫人的医生都知道她患有心脏病,所以我们可以证明说她是因心脏病突发而猝死的。但我们必须马上填好死亡证明,之后由我送给登记员,然后再安排丧葬人员。”
范海辛教授非常友好,“来吧,小伙子,”他说,“请随我来,你现在的身体非常疲惫,而内心的情绪又很低落,你承受着怎样的重负我们都了解。所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那样会让你感觉到恐慌与焦虑。到客厅里吧,那里有温暖的壁炉,两张沙发。你我各睡一张,如此我们还可以互相安慰,这样哪怕是不说话的时候,哪怕是睡着的时候,都可以让对方好受些。”亚瑟跟着他离开了房间,临走之前还回了一下头,恋恋不舍地注视着露西。露西现在的脸色已经比枕套还要惨白,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我环视了一下卧室,看看一切是否正常。我发现教授已经在这个屋子里放了大蒜,就像在其他房间所做的一样。窗户周围放满了大蒜,露西的脖子上挂着范海辛教授为她戴上的丝巾,上面也是用大蒜的花朵编织成的花环,散发出了强烈的香气。
我读了一遍,然后站在原地看了看教授。短暂的沉默后,我问他:“上帝啊,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会不会是疯了?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事?”一头雾水的我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范海辛教授伸手取过纸条,说道:“不要再为此事多费心思了,暂且将它搁在一边吧。等到合适的时机,你就会明白一切的,但现在还不行。哦,对了,你现在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这一席话把我给点醒了,我才回想起找他的目的。
露西发出了鼾声,但很轻微。她的脸色从未像现在这般糟糕过,她的嘴唇轻启,可以看到牙龈已经完全变白了。而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牙齿显得比早上更长更锋利了,尤其是犬齿更为夸张。
我为昆西倒了一杯葡萄酒,喝完之后他便躺下休息了。在吩咐厨子准备一顿丰盛早餐后,我猛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我回到了她现在待的房间。当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的时候,看见范海辛教授手里正捏着一两张笔记纸——显然已被他读过了,所以他正坐在那里,用手撑着额头苦苦思索。最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兴奋的神情,仿佛找到了谜底。他把纸递给我,并简单地说了句:“这是我们将露西抬到澡盆时,从她的胸口掉出来的。”
我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不久后,她开始动了起来,看上去很不安。这时,从窗户外面传来了沉闷的扑打声,我轻轻地走过去,从窗帘边上的缝隙向外窥视。窗外的世界月明星稀,而这声音的来源竟然是一只大蝙蝠,它正盘旋在窗前,呼扇着翅膀,不时地扑打着窗户。尽管光线很暗,但它应该还是被灯光吸引过来的。等我回到座位的时候,发现露西躺着的位置有所挪动,她还把脖子上的花环扯了下来。我把它们尽可能地放回原处,然后坐下观察她的动静。
于是,我们再一次进行了让人痛苦的输血手术。对于其中细节,我是没有什么心情去回忆和描述了。而露西此次的身体状况比之前几次都要糟糕,看得出她一定是遭受了巨大的惊吓,所以尽管有大量的血液流进了她的身体里,但依然没有起到以往那样的作用,她看上去并无起色。她与死神之间的搏斗真令人感到惊心动魄,不过她的心肺功能还是有所恢复。和以前一样,范海辛教授在她皮下注射了吗啡,效果也很明显,她渐渐摆脱了晕厥状态,进入了熟睡之中。然后,我陪莫里斯下了楼,并派一个女仆付了马车夫的钱,教授则守着露西。
没用多久,她醒了过来。依照范海辛教授事先的嘱咐,我给她喂了一些吃的。但她不仅吃得很少,还相当不情愿,似乎丢掉了对生命的本能渴望。不过我吃惊地发现,醒过来的她反而把那些大蒜花按得更紧了,这真令人好奇——当她打着鼾沉睡时,会把花环从自己身上拿开;当她恢复意识后,却又把花牢牢地按在身上。我没看错,因为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一直在睡与醒之间徘徊,这两个动作也随之不断地重复。
“当一个女人身陷绝境之时,对于她来说,一个勇敢男人的鲜血就是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而你便是一个完美的男子汉。为了实现阴谋,恶魔会使出浑身解数与我们作对,但上帝总会在关键时刻,将我们最需要的男子送到我们身边。”
6点钟的时候,范海辛教授过来接我的班,而亚瑟还在打着盹,体贴的教授并未叫醒他。当教授看到露西的脸庞时,我听见了他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然后他低声对我说:“快去把窗帘拉开,我需要阳光!”接着他弯下腰为露西检查,脸几乎要碰到露西了。他仔细地观察着,随后又把露西脖子上的花环和丝巾都摘了下来。但就在此时,他突然往后退了一下,同时发出惊叹:“天哪!”他发出这声音时,让人感觉他的脖子像是被别人掐住了一样。于是我也好奇地凑了过去,但等我看清露西的时候,顿觉一股寒气穿透了全身。
范海辛教授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他的手,注视着他的双眼,开口说道:
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想我来得正是时候,你只管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
足足5分钟,范海辛教授就站在那里一直注视着露西,面色极为凝重,随后他转过身,冷静地对我说道:
霍姆伍德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死去。但请你听好,她是在清醒状态下死去还是在睡梦中死去会有很大的区别。快去把可怜的亚瑟叫醒吧,让他过来看她最后一眼。他会相信我们的,这也是我们对他的承诺。”
连续三日无西沃德消息,令我焦虑异常,但苦于父亲病重,无法脱身。请来信告知露西状况,切勿耽搁。
我走进餐厅叫醒了亚瑟。他醒来后一度神情恍惚,直到他看见从百叶窗透过来的阳光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了,于是害怕起来。为了让他放心,我告诉他露西仍在睡梦中,但接着我便以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对他说,范海辛教授和我都在担心露西,恐怕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顿时用双手捂住了脸,一下子从沙发跪到了地上,埋着头不停地祷告着,极度的悲痛让他的肩膀也开始颤抖起来。大概一分钟后,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来吧,”我说,“老朋友,请鼓起你的勇气,这是你对她最好的祭奠方式,也能让她放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封电报递给我:
当我们走进露西的房间时,一向办事周全的范海辛教授已经把屋里收拾好了,看得出他已尽量让一切看上去没那么让人哀伤。他甚至已为露西梳好了头发,让它们在枕头上铺成了能够焕发出活力的波浪状。这时露西睁开双眼看见了亚瑟,于是她温柔地轻声说道:“噢,亚瑟!我的爱人,真高兴看到你来了!”
“我想是亚瑟吧。”
亚瑟走上前去,想去吻她,但却被范海辛教授喝止住了。“不要,”他低声说道,“现在不要这样,先握住她的手吧,这会给她更大的安慰。”
“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握着他的手,我激动得大声叫着。
于是他便握住了露西的手,并跪在她身边。此刻的露西看上去容光焕发,柔和的光线洒在她的脸庞上,令她的双眸有如天使一般美丽。但在这之后,她便渐渐合上了双眼,再一次睡了过去。她的胸脯轻缓地起伏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疲惫的孩子在呼吸。
对此,范海辛教授一开始还显得有些惊讶与生气,但当他听到我高声喊“莫里斯”的时候,他立即笑逐颜开,然后冲到莫里斯面前,张开了双臂。
但没过多久,我在夜里注意到的情况,再次发生在了露西身上。她开始发出了鼾声,嘴唇也张开了,露出了萎缩苍白的牙龈还有那长长的尖牙。随后,还处在半睡半醒间的她,就像是梦游一样,居然睁开了双眼,但目光呆滞而僵硬。同时,她以一种我从未听见过的妩媚腔调说:“亚瑟,噢,我的爱人,看到你来我真是高兴死了,快过来吻我吧!”
这个声音是从房间另一侧的沙发上传来的,这番话语的腔调让我顿觉轻松与愉悦,因为这是昆西·莫里斯的声音。
这声音简直令人发麻。亚瑟迫不及待地弯下腰要去吻她,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范海辛教授和我纷纷从被那个声音所惊呆的状态中醒悟过来,教授猛地把他拉住,用双手抓住他的脖子,将他奋力地向后一拽,几乎要把他拉到了屋子的另外一边,力量之大让我难以相信这是他所为。“为了你的命请你不要这么做!”他说道,“为了你和她的灵魂,也请你不要这么做!”说完他便横在了亚瑟和露西之间,就像是一头准备破釜沉舟的狮子。
“那么,你们觉得我怎么样啊?”
被推到后面的亚瑟一时间手足无措,被弄得哑口无言的他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对范海辛教授怒目相向。但显然他随即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与愤怒,因为他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处境与问题所在,于是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无声地等待着。
“我必须要和你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一边下楼,一边对我说。当我们走到大厅的时候,他打开了餐厅的门,在我们进去之后又轻声地关上了它。百叶窗已经被拉开了,而窗帘却被放了下来,这是英国的一种传统礼节,每当家里有人去世的时候,下层妇女都会严格遵守,以此来表示哀悼。房间因此而显得昏暗,但光线也足够了。范海辛教授严峻的表情稍稍缓解了一些,看上去像是在沉思。显然,他在为什么事情而苦思。但没用我等多久,他开口讲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还能向谁寻求帮助?我们必须要为她再输一次血,而且要尽快。这个可怜的姑娘真的是命悬一线了,但你和我都已是筋疲力竭,至于那些女仆,即便她们有这个勇气,我也是信不过的。我们该如何才能找到这样一个人呢——一个愿意为露西献血的人?”
范海辛教授和我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露西。此时她的脸庞开始抽搐,嘴里那些尖锐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了一起。随后,她的双眼又合上了,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范海辛教授叫来一个女仆,嘱咐她在我们回来之前,要一直守着露西,一步也不能离开。随后他便示意我从房间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再次轻轻地睁开了双眼,此时眼里的目光已恢复了柔和与清澈。她伸出自己苍白瘦削的手,握住了范海辛教授那只古铜色的大手,然后拉到她嘴边,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您是我真正的朋友,”她的语气已是极度虚弱,“您是我真正的朋友,也是他的!请您务必要好好保护他,也请您让我得到安息。”
于是我们把露西抬到了一个早已收拾妥当的房间,然后将她放到了床上,又在她的脖子上抹了几滴白兰地。我注意到范海辛教授绕着她的脖子,将一条丝绸手帕系在了上面。她依然昏睡不醒,看上去情况依然不太乐观,也许还要更糟糕一些。
“我发誓!”教授郑重地回答道。他在她的身边跪了下来,同时举起自己的一只手,就像是在宣誓一般。随后他转身看了看亚瑟,说道:“来吧,小伙子,握着她的手,吻她的额头吧,但只能吻一次。”
片刻之后,我们一致发现——热水开始起作用了,露西微弱的心跳声能被从听诊器中听到,她的肺也逐渐恢复了呼吸。范海辛教授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喜悦。我们将把她从浴盆中抬了出来,又用一张烘得暖乎乎的床单给她擦干了身子,这时教授对我说道:“我们的第一步旗开得胜,下面我们要乘胜追击!”
他们的眼神交会在了一起,久久地凝视着彼此,直到永别那一刻的到来。露西的眼睛再一次地闭上了。始终在旁边密切注视的范海辛教授拉住了亚瑟的手臂,将他拉到了一旁。
在我与教授的合作经历中,从未见过他如此专心甚至堪称是疯狂地工作过。我知道,我们正在进行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而教授也肯定是这样想的。趁着休息间隙,我向他吐露了自己的想法,但他却非常严肃认真地回答我说:“假使一切只能如现在这样,那么我们便就此罢手吧,让她平静地消逝,因为她现在并未表现出任何好转的迹象。”话音落下,他更专心地继续着他的工作,比刚才更加卖力。
露西的呼吸声曾一度变为了鼾声,但不久便戛然而止。
我毫不犹豫地照做了,没费太大周折便把三个女仆唤醒了,但第四个是个年轻姑娘,药对她的影响明显比其他三个要强,我只好把她抱到了沙发上,让她继续睡下去。醒来的三个女仆起初都有些神情恍惚,而当她们清醒之后,又都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但我可等不了听她们说什么了,直接严肃地告诉她们,已有一位活着的人离我们而去,这已经很糟糕了,如果再耽误时间的话,她们的露西小姐也肯定会没命。话音刚落,她们便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就哭哭啼啼地跑去烧水了。还好,厨房的火尚未完全熄灭,热水也还有一些。准备好热水后,我们把露西抬了出来,放在了澡盆里。就在我们忙着为她擦热四肢的时候,大厅里传来了敲门声。一个正在忙活着的女仆匆匆地披了件衣服就跑过去开门。回来后,她小声地告诉我们,敲门的是一位先生,他声称自己带来了霍姆伍德先生的消息。我嘱咐女仆先让他等候一下,我们现在谁都没工夫招待。随后我们把全部精力都用来做事情了,几乎把这个来访的人忘得一干二净。
“一起都结束了,”范海辛教授叹息道,“她死了。”
我冲到楼下,拿了一瓶白兰地,把它仔细地闻了闻,又尝了一下,免得这瓶酒和桌子上的那瓶葡萄酒一样也被下药了。女仆们仍然喘着气,可能是因为药效快过了的缘故,她们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我没时间看个究竟,而是马上飞奔回来,把酒给了范海辛教授。就像以前那样,他用手蘸了一点白兰地,然后把它涂抹到露西的嘴唇、牙龈、手腕和掌心上,对我叹息道:“我目前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去把那些仆人叫醒吧,拿湿毛巾拍拍她们的脸,使点劲,她们醒来后,你要马上吩咐她们生火烧水。看看这个可怜的姑娘吧,她的身体几乎和她母亲一样冰凉了。我们必须先把她的身子暖和起来,再做别的。”
我搀扶着亚瑟,将他带到了客厅。瘫坐在沙发上的他再次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开始伤心地抽泣。他哭得无比悲哀,我根本不忍心再看下去。
该如何描述眼前的这一幕呢?床上躺着两个女人——露西和她的母亲,后者的身上盖着白色床单,从破碎的窗户吹进来的风把床单的一角吹了起来,露出了一张惨白扭曲的脸,上面还留着受到惊吓的表情。躺在一旁的是露西,她的脸更加惨白和扭曲,原本挂在脖子上的花环,现在被放到了她母亲的胸口上,所以她的脖子现在裸露了出来,上面有两个我们以前就曾注意过的小伤口,但现在已经发白了,溃烂得很严重。教授沉默不语地俯下身倾听,头几乎要挨上露西的胸口了。但他很快便转过头来,冲我喊道:“快!快!还不算晚!快把白兰地拿过来!”
等我回到房间时,范海辛教授依然在守着可怜的露西,他的脸色更为凝重了。而露西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看上去像是死神让她重新焕发出一部分美丽的光彩:她的眉头舒展开来,脸颊也恢复了自然的状态,甚至连嘴唇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毫无血色。让人觉得她的血液不再需要心脏的动力支持便可以流遍全身,从而缓解死亡给人带来的残害。
我和教授对视了一下,随后他对我说:“等一会儿我们再来管她们吧。”于是我们立即上楼来到了露西的卧室,并在门外侧耳听了一下,但里面并没有任何声音。我们用已经开始颤抖的手,慢慢地打开了房门。
当她入梦时,我们以为她已长眠;现在她真的逝去了,我们却认为她只是在沉睡。②
于是我们绕到了屋子后面,这里有一扇通向厨房的窗户。教授从他的手提箱里取出了一把做手术用的锯子,并把它递给了我,同时指了指窗子上的铁栏杆。我立即开始锯这些铁条,很快地就弄断了三根。接着,我们又用一把细长的尖刀拨开了窗闩,窗户就这样被打开了。我先帮着教授爬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进了屋。我们一一地查看了所有房间,厨房和隔壁仆人的房间里都没人。但透过百叶窗,我们在饭厅里发现了四个女仆,她们都躺在了地板上。不用去问她们是否还活着,因为她们发出了粗重的呼吸声,而房间里弥漫着的药味更是说明了这一切。
我站在范海辛教授的身边,接他的话说道:“可怜的姑娘啊,她终于安详地逝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尽可能地简单地回答他说,今天早上我才接到他的电报,然后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而这房子里的人一直没有回应我的喊声。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脱下帽子严肃地对我说:“恐怕我们已经来晚了,上帝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过他马上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继续说道:“来吧!即便没有能进去的入口,我们也得制造出一个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争取时间。”
教授转过身来,以严肃的神情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还没有。一切才刚刚开始!”
“你怎么在这里,不会是刚到吧?她呢?现在还好么?我们是不是太晚了?你没接到我的电报吗?”
当我请求他解释一下时,他却摇头回答道:“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慢慢来吧。”
不幸的是,我并未找到什么入口。每一道门都被锁死,每一扇窗户都被关得紧紧的。我沮丧地回到了门口,束手无策。但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是从院子旁的小路传过来的。声音停在了门口,之后我便看见了范海辛教授,他正沿着街道向这儿跑来。见到我后,他气喘吁吁地说:
注释
我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西林汉姆,天色未暗时便已到达。之后我把马车停在了门口,独自从院子旁的小路走了进去。我担心惊扰到露西和她母亲,便轻轻敲敲门,轻柔地点了一下门铃并希望开门的只是一个被我叫醒了的仆人。但过了很久仍没有动静,于是我又敲敲门、按按铃,但依然没人回应。我不由得在心里责怪着这些懒惰的仆人,都快10点了,她们怎么还在睡大觉?我不耐烦地继续按着门铃,但就是没人回答。一种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这死一般的沉寂是不是预示着我们可怕的宿命?我面对的会不会是一间躺满了死人的屋子?一切会不会太迟了?我清楚地知道,如果露西再次陷入可怕的昏迷中的话,那么耽误几分钟甚至是几秒钟,都有可能给她带来生命危险。所以我围着房子的四周转了又转,只想看看是否还有别的入口。
①潘帕斯草原(Pampas),位于南美洲南部的亚热带大草原,面积约76万平方千米。
9月18日
②该句引自英国诗人托马斯·胡德(Thomas Hood,1799—1845)所著《死之床》(The Death Bed)一诗。
西沃德医生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