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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其次,我们要从已知的事实中推测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首先,我们必须把他在伦敦的所作所为——这是他整个计划的一部分,与他在紧急之中采取的孤注一掷的行为区分开来。

对于第一点,他显然是想去加拉茨,然后寄一张提货单到瓦尔纳来蒙我们,免得我们发现他要从英国逃跑的真正计划。其实他最强烈的、也是唯一的目的就是逃跑。他写给希尔德斯海姆的信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在信里他要求对方一定要赶在日出前取走箱子。还有他对彼得罗夫·斯金斯基的指令也可以证明这一点。虽然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但是肯定会有一些信笺或消息,所以斯金斯基才会去找希尔德斯海姆。

第一个问题就是要弄清楚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如此我们就有可能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

总之,到目前为止他的计划是成功的。本来“凯瑟琳皇后号”的航行速度引起了船长的怀疑,但他的迷信和自以为是却在无形中帮了伯爵一把。在伯爵的控制之下,轮船顺风顺水地抵达了加拉茨。伯爵的诡计再一次得逞了。然后希尔德斯海姆拿走了箱子,随后转交给了斯金斯基。斯金斯基拿到箱子后,我们的线索便中断了。现在,我们只知道那只箱子在水上,而且它还避过了海关的检查。

根据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知道他还在水上。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他的具体位置。

现在我们来分析下一个问题:伯爵在加拉茨上岸之后都干了些什么。

3.坐船——这是最安全的方式,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又是最危险的。在水上航行的时候,除了晚上以外他无力进行抵抗。他只能在那个时候召唤大雾、冰雹还有风雪来助阵。如果船出事的话,他还会被海水吞没,那样他就真的要遇难了。他只能指望船可以靠岸,但在上岸后他依然无法自由活动的话,那么他还是无法脱离险境。

箱子在日落之前已经交给了斯金斯基,而在日出时分,伯爵就可以变成人形走出来。说到这里我不禁要问,为什么他要让斯金斯基去帮他?哈克曾在他的日记里提到,说这个人是专门和从事码头生意的斯洛伐克人打交道的。而当听到这个人的死讯时,那些人都一口咬定是斯洛伐克人杀了他。这说明斯金斯基和斯洛伐克人并不是一路人,而伯爵需要的正是一个被周围人孤立的人选。

2.坐火车——这样的话,他的箱子就没人来照看了,而且火车还有可能晚点,这是最致命的。因为他的敌人随时可能会追上他。当然,他也许会在晚上逃跑,不过想想看,就算是他长了翅膀,但当他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时,他又能往哪儿藏呢?这当然不是他所希望的,他不愿意冒这个险。

我的推测是:在伦敦时,伯爵决定通过水路返回城堡,他认为这是一条最安全也是最隐蔽的通道。他当初是被吉普赛人带出城堡的,随后那些货物被转交给了斯洛伐克人,再由他们把箱子运到瓦尔纳,最后在瓦尔纳用船运到了伦敦。在这个过程中,伯爵结识了能够提供这项服务的人。所以当箱子被运上加拉茨之后,在日出前或日落后,伯爵便从箱子里出来,与斯金斯基会面,并吩咐他用马车把这只箱子拉到河边,再运上船。等这些都搞定之后,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他便选择了杀人灭口。

(3)要抓他的人也可能会跟着他,这是最令他害怕的。为了防止泄露行踪,他甚至放弃了自己的战利品——我!

我已经看过了地图,发现最适合斯洛伐克人行船的两条河分别是普鲁特河还有锡雷特河。我读过我的催眠记录,我曾听见过牛叫声、流水声,还有木头的摩擦声,所以,装箱子的船一定是个敞篷船,它是用手摇桨或是螺旋桨驱动的,可以看出船离岸边很近。还有,它应该是逆流而上的,如果是顺流而下的话,不可能出现这种声音。

(2)海关人员或是税务人员可能会对箱子进行检查。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这两条河,这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仅就这两条河而言,普鲁特河更便于航行,但是沿锡雷特河向北有一条比斯特里察河的支流汇入,这条支流直通博尔戈关口。毋庸置疑,如果伯爵要回到他的城堡的话,这条支流便是最近的路线。

(1)到处都是人,人们都有好奇心,如果有人起了疑心,他们会猜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种想法会毁了他。

米娜·哈克的日记——续

1.走马路——一路上会遇到很多困难,尤其是离开城市的时候。

当我读完上面的推理后,乔纳森走过来与我相拥,还给了我一个吻,其他人则过来与我握手。范海辛教授说道:“亲爱的米娜女士,你再次成为了我们的老师,你的眼睛看到了被我们忽略的东西,现在我们总算是回到了正轨,这一次我们也许会成功。我们的敌人现在孤立无援,如果我们能够赶在白天追上他,那么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他虽然先我们一步出发,但却无法走得更快,因为他不敢离开箱子,以免引起别人的疑惑,如果这些人把他扔进河里,那他就一命呜呼了。他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会这么做。朋友们,现在让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吧。”

二、那么他会以什么方式被带走呢?用排除法来进行分析可能会得到一些启示:是走马路、坐火车还是坐船?

“我去弄一艘蒸汽船追他。”戈德明勋爵说。

一、他一定是被什么人带回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显然他有能力按照自己的意愿变成人、狼、蝙蝠或者其他样子赶回去。但问题在于,他必然会担心自己在无助的时候被发现。也就是说从日出到日落的这段时间内,他只能藏在箱子里。

“还有我,我骑马沿着河岸追他,看着他不让他上岸。”莫里斯先生说。

现状分析:德古拉伯爵面临的问题——回到他自己的领地

“好极了!”教授说,“这两个主意都不错,但我们不能单枪匹马地行动,等着我们的将是一场硬仗。那些斯洛伐克人很壮,脾气还很暴,他们的武器就够我们受的了。”

米娜·哈克的备忘录(写在她的日记里)

听到这里大家都笑了,因为随身装备着武器的他们简直就是一个个小型军械库。

现在,我敢肯定自己是对的。我已经得出了新的结论,应该让大家聚在一起,向他们宣布我的新发现。至于这个结论到底是否正确,还得由他们来判断,我们的每一分钟都很珍贵。

莫里斯先生说道:“我已经带了几支温切斯特步枪,它们在人堆里用起来很顺手,还能对付狼群呢。不知道你们是否记得,伯爵还有其他的的防御手段,哈克夫人曾说过他可以用我们听不懂的话发号施令,所以我们得进行充分准备。”

我相信,在上帝的指引下,我一定会有惊人的发现。嗯,我要拿一份地图,仔细地查一下……

西沃德医生说:“我想我最好和昆西一起去,我们已经习惯在一起打猎,只要我们两个能够紧密配合,再加上全副武装,不论什么情况都能应付。亚瑟,你也不要单独行动,要是和斯洛伐克人打起来可就糟了,虽然他们不太可能带枪,但是也容不得你有丝毫的闪失。在伯爵掉脑袋之前,我们千万不要懈怠,直到他彻底不能复生时我们才可以放松。”

我已经问过范海辛教授,他把所有没被我看过的文件全都给了我。我还没抽出时间看呢……趁着他们休息,我应该抓紧时间好好地看一遍,说不定会发现新的线索。我应该像教授那样,不带任何偏见地分析这些事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乔纳森,而乔纳森却在凝视着我。我知道,我的爱人正承受着内心的挣扎。当然,他希望和我在一起,但是船上的任务很可能会摧毁那个……那个……吸血鬼(为什么我在写这个词时会犹豫?)。

一切都弄好了。我可怜的、亲爱的乔纳森,现在的他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啊!他躺在沙发上,整个身体瘫软得像一滩泥,呼吸弱得如同停止了一般。他眉头紧锁,脸也因为过度的痛苦而扭曲。可怜的人啊,也许他在想着什么吧,我能看出他的脸因为焦虑过度而多出了许多皱纹。唉!如果能让我为他分担一些痛苦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陷入到了沉默中,这时范海辛教授发话了:“乔纳森,这次派你去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你年轻、勇敢、善战。面对这样的艰巨任务,谁能坚持到底,谁也许就会取得胜利。二是因为消灭他是你的权利,他给你还有你的爱人带来了太多的痛苦与伤悲。不要担心米娜女士,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照顾她。我老了,腿脚也不太听话了,我既不能骑着马跋涉千里,也没有力气进行搏斗。但我还可以做其他的事,以另一种方式参加战斗。如果需要的话,我也会像年轻人一样不畏牺牲。

他们已是疲惫不堪,情绪低落。见此情形,我决定先让他们休息一会儿,我也趁此机会调整一下思绪。我感谢发明打字机的人,如果我是用钢笔来写的话,已不知此时的思绪飞到哪里去了。

“现在我来谈谈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亚瑟和乔纳森乘小汽船沿河而行,同时约翰和昆西守卫河岸,这时由我带着米娜女士直捣敌人的老巢!这时候那只老狐狸还躲在箱子里,没办法逃到岸上,而且他也不敢打开箱子,否则那些斯洛伐克人不把他丢进水里才怪。而我们就沿着乔纳森曾经走过的路线——从比斯特里察穿过博尔戈关口,然后直达德古拉城堡。米娜女士的催眠应该能帮到我们,在日出之前,我们就会接近那个与他决一死战的地方。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我们前进的路,即便前方是一片漆黑,荆棘满地。在这之前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要对许多地方进行净化,这样才能把吸血鬼彻底消灭。”

10月30日 傍晚

说到这里,乔纳森激动地打断道:“教授,您的意思是说,在她这样虚弱的状态下,要带着她进入魔鬼设下的死亡陷阱里吗?绝对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行!”

米娜·哈克的日记

他激动得甚至有些语塞,足足有一分钟没吭声,然后接着说道:“您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您亲眼见过最邪恶的魔鬼巢穴吗?在那里,月光下的光斑会不停旋转,凝结成恶魔的样子。您又尝过吸血鬼把嘴贴在您脖子上的滋味吗?”

我们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旅馆看米娜。当聚在一起时,我们所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要帮助米娜重新找回信心,所以我们准备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米娜。虽然这样会有风险,但也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机会。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从对米娜的誓约中解脱出来。

说到这儿,他转身看着我,双眼紧紧地盯着我的额头,绝望而悲哀地喊着:“哦,上帝啊!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忍受这般恐惧?”说完,他痛苦地瘫在沙发里。

回来之后,我们还是得不到任何确凿的结论。不过我们一致认为那个箱子还在通过水路向别的地方转移,而转移到哪个地方就有待于我们的调查了。

这时教授讲话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安慰我们说:“哦,我的朋友,我这么做正是因为想把米娜夫人从恐惧中解放出来。上帝保证,我不会带她进去的,那里有血腥的事需要我来做,我是不会让她看见的。我们这几个男人,除了乔纳森,都知道如果要让那个地方纯净的话,应该做些什么。我们正身处可怕的境地,如果这次让伯爵凭着强壮和狡猾逃掉的话,他也许会选择再睡上一百年,到时候我们最爱的那个人……”教授一把拉过我的手,继续说道,“就会成为他的木偶,成为你——乔纳森眼里的吸血鬼之一。你亲眼见过她们贪婪的嘴唇,你也亲耳听过她们争夺食物时发出的尖笑。你在战栗,请原谅我让你痛苦了,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你必须要面对它。我的朋友,难道我没有为值得我付出生命的人而努力吗?如果真的有人要走入虎穴的话,那个人就会是我。”

就在我们交谈的过程中,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有人在圣彼得教堂的墓地里发现了斯金斯基的尸体,他的喉咙好像被一个猛兽给撕开了。正和我们说话的那些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向出事地点跑了过去。我们还听到了女人的尖叫:“都是斯洛伐克人干的!”为了避免被牵扯进去或被带到警局调查,我们急忙离开了。

“您随意吧,”乔纳森抽泣得全身都在颤抖,“把我们的命运交给上帝吧!”

随后我们到处寻找斯金斯基,但一直没有找到他。他的邻居似乎不太关注他,只告诉我们说两天前他就搬家了,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他的房东也证实了这一点,他说有个邮差把斯金斯基的钥匙还有到期的房租交给了他,而且房租还是以英镑结算的。这已经是昨晚10点到11点之间发生的事了,看来我们又陷入到了僵局之中。

晚些时候

我们在希尔德斯海姆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他,他长着山羊般的鼻子,头戴一顶土耳其帽,有点像在亚达菲剧院里看到的犹太人角色。我们给了他一些钱,他很快就把情况告诉了我们。虽然他说得很简单,但这里面的信息却是相当重要:他接到了德·威利先生从伦敦寄来的信,让他尽量赶在日出之前到停靠在加拉茨的“凯瑟琳皇后号”上取一只箱子——之所以要赶在日出前,是为了要避开海关的检查。然后再把这只箱子转交给一个叫彼得罗夫·斯金斯基的人,这个人经常与从事码头生意的斯洛伐克人打交道。作为酬劳,他得到了一张英国银行的支票,可以在多瑙河国际银行兑换成黄金。后来那个斯金斯基来找他的时候,被直接带到了码头,并带走了箱子,他还因此省却了搬来搬去的麻烦。他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这些勇敢的男士行动起来的样子真让人振奋。他们如此热切,如此真诚,女人们该怎样去帮助她们心爱的男人呢?我不禁想到了金钱的力量!如果它被运用得当的话,那真是无所不能;而当它被邪恶所利用的时候,又会带来怎样的灾难啊!我很庆幸戈德明勋爵与莫里斯先生的富有,也对他们愿意慷慨相助心存感激,如果没了他们,那我们的冒险根本无从谈起,至少不会这样迅速,也无法装备如此精良的武装。从我们开始准备,到现在一切妥当,只不过花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现在,戈德明勋爵和乔纳森得到了一艘装备齐全的小汽船,马上就要出发了;西沃德医生和莫里斯先生准备了六匹骏马,随时待命。各种必需的地图和器械我们也都一一准备了。

“马上就告诉你!”说着,船长走进了船舱,随后拿出一张单据,上面写着“伊曼努尔·希尔德斯海姆”,地址是布尔根街16号。我们见船长只了解这么多,便在道谢之后与他告辞了。

范海辛教授和我将乘坐11点40分的火车赶往维雷斯蒂,然后再乘马车到博尔戈关口。我们带上了一大笔钱,准备在路上购买马车和马。我们将自己驾驶马车,因为那里没有可以信得过的人。教授懂得多种语言,所以一路上不会有什么交流上的问题。

“那么,取走箱子的人是谁呢?”范海辛教授急切地问。

我们都已是全副武装,甚至连我也带上了一支左轮手枪。若是我装备不全的话,乔纳森就会不高兴。唉,但是有一件装备我却不能像他们一样随身携带,因为我额头上的红疤不允许。可敬的范海辛教授安慰我说,我目前所带的装备已经足够对付路上遇到的狼了。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刚才甚至还飘过了一阵细雪,似乎是不祥的预兆。

“后来我发现那些罗马尼亚人居然把那个箱子抬到了甲板上,还准备把它扔进河里。箱子上的标签写着‘经由瓦尔纳运抵加拉茨’,于是我决定干脆先把它就这么放在甲板上吧,等到港之后,就可以直接把它卸下去了。但是那天晚上的能见度很差,我们只好就地抛锚把船停下。等到第二天早上,大概在日出前的一个小时,提货人来了。这个人衣着很得体,礼貌地把提货单递给了我。单子是从伦敦寄出的,提货人写的是德古拉伯爵。当时我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终于可以甩掉这个鬼东西了!我在想,如果真有什么恶魔对我的船做了手脚,那问题一定就出在这个箱子上!”

稍后

面对教授略带讽刺的奉承,船长有些不高兴,他继续说道:“当船驶过博斯普鲁斯海峡时,那些人发起了牢骚,有几个罗马尼亚人走了过来,要我把那个怪老头塞进他的大箱子里,再把他扔下海。我之前看到过他们和那个家伙的冲突,他们用异样的目光盯着那家伙,还伸出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并说这是一种抵御恶魔魔眼的手势!我觉得这些外国佬的迷信行为简直是太荒谬了!于是我想都没想就把他们打发走了。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团雾向我们飘过来,我隐隐地觉得那些人确实有些道理,但我无法确定这是否与那个大箱子有关。这团雾纠缠了我们整整五天,看来这一路上我们是摆脱不了它了,也只好顺风而行了。假如真有个恶魔打算带我们去哪里的话,那就随他便吧,如果不是的话就更好了。我们一直没闲着,周围的情况尽在掌握之中。就这样,我们一路上都很顺利,直到两天前,当早晨的阳光穿透浓雾时,我们发现船已经到达了加拉茨。那些罗马尼亚人简直是疯了,要求我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个箱子扔进河里。我气坏了,拿起一根竹竿向他们抡过去,他们中的一个人用手抱着头下了甲板。我这样做就是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可不管什么魔眼不魔眼的,货主的财物必须要交给我,而不能交给多瑙河,这可关系到他们的信任。

我鼓足了勇气才忍心与我的爱人道别。我们也许将就此天各一方。振作起来,米娜!教授正看着你呢!他的目光是一种提醒。我现在绝对不能掉眼泪,除非上帝允许我喜极而泣。

船长的思维真是直接,也很狡猾,此外他还有一颗商业头脑。不过他话里的迷信还是引起了教授的兴趣,他说:“哦,我的朋友,那个恶魔可比人们想象的聪明多了,不过他这次倒真是遇到劲敌了!”

乔纳森·哈克的日记

“兄弟!”他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很害怕,还以为遇见了什么倒霉事,很担心会为此付出代价。从伦敦到黑海的这段路上,一直有一股风吹着我们向前行进,就像是一个恶魔为了耍什么诡计而往船帆上吹气一样,让人觉得不吉利。那时我们真的很茫然,附近没有其他船只,也没有可以停泊的港口,而且还起了大雾,更奇怪的是这团雾一直跟随着我们的船移动。后来等大雾散去后,我们向远方眺望,居然看见了一张恶魔的脸!在我们通过直布罗陀海峡时,甚至没办法发出通讯信号,所以在我们来到达达尼尔海峡之前,一直无法同外界取得联系。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打算降帆逆行,等雾散了再走。不过我转念一想,如果这个恶魔的用意就是想让我们尽快进入黑海的话,那我们做什么都没用。而且那时的情况只会让我们的航行时间缩短,并不会造成船主的损失,对我们也没什么害处,也许那个恶魔还会因为我们的顺从而对我们表示友好呢。”

10月30日 晚

上午9点,范海辛教授、西沃德医生还有我一起拜访了麦斯尔斯·麦肯吉和斯坦科夫公司,即伦敦海普古德公司的代理商。他们刚刚接到伦敦方面发来的电报,电报要求他们全力协助我们的调查。他们非常和善,待人热情,马上就答应带我们上船。那艘船已经在港口抛锚了,在那里,我们见到了船长多纳尔森,他向我们讲述了一路上的经历,他说这是他一生中最为顺利的一次航行。

我借着汽船上火炉倾泻出的光亮写下这篇日记。戈德明勋爵正在添火,他对汽船非常了解,因为他在数年之前就有了自己的私人汽船,分别在泰晤士河还有诺福克湖区。我们经过一番讨论,一致认为米娜是正确的。如果伯爵要选择从水路逃回城堡的话,那么从锡雷特河出发再进入支流的这条路线将是他的最佳选择。大约在北纬47度的某个地方,也许就是伯爵由河流和喀尔巴阡山脉之间穿越国境的入口。我们并不担心晚上的航速过快,因为这里的水足够深,河面也足够宽广,非常适合汽船航行——即便在黑天。戈德明勋爵叫我去休息一下,他说自己一个人守着就够了。但是我怎么睡得着啊——我的爱人正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危险,而且还要到那可怕的地方去……

10月30日

但我坚信我们的命运被握在上帝的手中,这将是我唯一不变的慰藉。怀着这种信念,也许死亡就比活着更容易,死也不过是一种摆脱重担与烦恼的手段罢了。

乔纳森·哈克的日记

莫里斯先生和西沃德医生早早就骑马出发了,他们会沿着河的右岸策马飞奔,那里的地势很高,可以对河面一览无余,这样既可以防着伯爵上岸,也可以避免走冤枉路。开始的时候,他们叫了两个人跟在他们后面,牵着没人骑的那四匹马,这样就不会因为招摇而引起别人的好奇。但他们很快就把那两个人打发走了,并亲自照顾所有的马。有了这六匹马,我们就可以保证所有人都有马骑了,这样我们能够全力前行。我在其中的一个马鞍上装了一个可以移动的鞍头,这对米娜很有用——如果她用得上的话。

戈德明勋爵回来了,他说领事不在,副领事生病了,所以现在领事馆的日常工作由一位职员代劳。这位职员很热情,说他会尽量帮助我们。

这场冒险很疯狂,汽船在黑暗中全速前进,江面上升起的寒气逼面而来。在黑夜中还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们似乎踏上了一条未知的路途,一头扎进了漆黑恐怖的世界里。戈德明勋爵正在关炉膛的门……

稍后

10月31日

莫里斯先生将我带到了旅馆,我们已经通过电报预定好了房间。由于他不会外语,所以他现在成了唯一的闲人。其他人都很忙,按照在瓦尔纳的计划,大家兵分两路各自行事:戈德明勋爵去联系副领事,因为他的头衔可以确保他得到要员的接见;乔纳森和两位医生赶往轮船代理处,调查“凯瑟琳皇后号”抵达之后的情况。

船依然在全速前进。天已经亮了,戈德明勋爵在睡觉,我在放哨。清晨的气温实在是太低了,幸亏火炉散发着热量,不然尽管我们已经裹上了厚厚的毛皮大衣,也会被冻透的。迄今为止,我们只碰到过几艘敞篷船,还没有发现我们要找的那种在甲板上放着箱子或是包裹的船。每当我们把手电照在那些船上时,那些人就会惊慌失措,纷纷跪下来祈祷。

10月30日

11月1日 傍晚

米娜·哈克的日记

整整一天,我们什么都没发现,大家没有找到任何要找的东西。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比斯特里察河,如果前面的猜测是错误的话,那我们已经没什么机会了。我们把碰到的每一艘船都检查过了,不论大小无一例外。今天一大早,有条船上的船员把我们当成了政府的人,所以对我们的态度特别谦恭。我们发现这样可以顺利地解决很多问题,所以当船到达锡雷特河与比斯特里察支流的交汇处时,我们弄到了一面罗马尼亚的国旗,于是我们把它高高地挂了起来。这一招非常管用,我们后来的检查过程因此未遇到任何阻拦,船上的人非常尊敬我们,堪称有问必答。一些斯洛伐克人告诉我们,他们看到一艘大船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向前开了过去,而且船上的水手非常多,能有正常情况的两倍。他们是在到达两河交汇处之前看到这艘船的,所以他们看不出船到底是沿着锡雷特主河道航行的,还是拐进了比斯特里察支流。我们在两河交汇处并未打听到这艘船,所以它肯定是在晚上经过那里的。

这时,火车的汽笛响了,我们就要到加拉茨了。焦虑与渴望让我们每个人心急如焚。

我觉得很困,也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吧,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了。戈德明勋爵坚持由他来站岗,他对我和米娜真是太好了,愿上帝保佑他!

“哦,米娜女士,”教授悲伤地回答,“如果需要用什么来证明我对你的爱与尊重的话,那我刚才的举动就是最好的例子,我都是为了你好,所以语气才会变得那么焦急。也许我的语气会让人不舒服,但那是因为我在命令一位让我引以为傲的人!”

11月2日 清晨

她睁开了双眼,用温和但却漫不经心的语调对我们说道:“教授,为什么您要让我做力所不及的事?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当她看到我们脸上震惊的表情时,颇为不悦地说:“我到底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半睡半醒地躺在这里,听到您说着‘继续!快说!我命令你!’您的语气真是滑稽,就好像我是个坏孩子一样。”

天已经大亮了,体贴的戈德明勋爵并未叫醒我,他说这是一种罪过,因为我睡得很安详,好像在梦中忘记了一切烦恼。但我觉得自己睡了这么久,却让他守了整整一个晚上,真是自私。他说得没错,今天早上我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饱满。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我有足够的精力完成所有的必要工作,比如操纵发动机、掌舵或者守望等等,我感觉自己的体力和精力全都恢复过来了。

“继续,继续!快说!我命令你!”教授烦躁地呵斥着,但他眼里马上就流露出了绝望,因为此刻的太阳已经跃出了地平线,连哈克夫人苍白的脸都被映红了。

米娜和教授现在在哪里呢?他们大概会在星期三中午到达维雷斯蒂,然后也许还得花上一些时间去购买马车和马匹。要是他们现在已经出发,并且以全速前进的话,那他们应该就要赶到博尔戈关口了。愿上帝为他们指引方向!我不敢去设想会发生什么,只盼着船能再开快些,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发动机已经在突突发颤了,它的马力已经到达了极限。西沃德医生和莫里斯先生现在怎样了呢?沿途似乎有无数条小溪从山上流下来汇入这条大河中,但是它们都非常浅,所以他们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幸好现在的积雪还并未开始融化,否则就麻烦了。我希望在抵达下一个河流之前能够看到他们,如果那个时候还没有追上伯爵的话,我们就有必要在一起讨论下对策了。

而她的回答也相当急促:“周围一片漆黑,我听见了湍急的水流声,而在我耳朵的水平方向,还有木头的撞击声。远处传来了牛叫声,还有另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说到这里她停住了,脸色愈发苍白。

西沃德医生的日记

马上就要到加拉茨了,等会儿可能就没多少机会记日记了。大家都在急切地等待着日出,由于已经预料到在催眠过程中可能遇到很多困难,教授特意把进行催眠的时间提前了。然而不到日出的那一刻,任何办法都起不到作用,她还是迟迟不能进入状态。就在日出结束前的一分钟,她才开始进入状态,教授险些没了提问的时间。

11月2日

10月30日 早上7点

在路上已经走了三天了,还是没什么进展。即便有的话,我也没时间把它记下来,现在的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我们只在马需要休息的时候才会休息一会儿。不过我们都还撑得住,过去的冒险经历在此时发挥出了作用。我们必须坚持下去,直到我们发现那艘汽船后才会稍稍松一口气。

她的话越来越让人搞不懂:“周围好像出事了,我能感觉到它像一阵冷风从身边吹过,我能听到远处混乱的声响,那里好像有人在用奇怪的嗓音说话。有湍急的水流冲击声,还有狼群的嚎叫声。”她突然停住了,打了个寒战,随后出现了类似抽搐的反应,最后像痉挛一样不停地摇晃。她没再说什么,即便教授严肃地逼问,她也没有张口。后来,当她从精神恍惚中醒来时,感觉又冷又疲,衰弱到了极点。她已经记不得任何事了,只是问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当我们告诉她后,她陷入到了沉思中,久久不语。

11月3日

日落时分终于过去了,幸运的是火车按点出发了。如果我们还在吵闹的车站的话就糟了,因为对米娜的催眠一定要在安静的环境里进行。这次的催眠比早上那次还要艰难,我为她捏了一把汗。我担心在这紧要关头,她阅读伯爵思维的能力反而会衰退。看上去她已经在叙述的过程中加入了一些主观想象的成分,而以前她只会简单地进行描述。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我们很可能被误导。如果这只是因为伯爵对她的控制在失效的话,那倒也算是一件令人欣慰的好事,但恐怕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在两河交汇处打听到汽船已经向比斯特里察开过去了。我祈祷气温不要这么低,现在好像要下雪了。如果雪太大的话,我们就没办法走下去了。除非我们能找到一只雪橇,就像俄国人那样。

稍后

11月4日

带着因期待而产生的焦虑,我们向加拉茨进发。我们本该在凌晨两三点钟到的,但在经过布加勒斯特的时候,火车却被耽误了三个钟头,这样我们就没办法在天亮之前赶到那里了。不过我们也可以借此向哈克夫人进行两次催眠,没准还能得到新的信息。

今天,我们听说汽船在强行冲过急流时发生了一些事故,被困住了,但斯洛伐克人的船却没有出事,他们凭着绳索和丰富的掌舵经验通过了急流。有些船在几个小时前才刚刚通过。

今天一大早,我们忐忑不安地等待她的答案。这次的催眠时间格外漫长,等她进入状态的时候天都要亮了。我们一度陷入绝望,教授已经精疲力竭。终于,在最后的关头,她有了反应:“一片漆黑,我听到了浪花拍打的声音,声音来自我的水平方向。此外我还能听到木头间的摩擦声。”她停了下来,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跃出了地平线,看来我们只能等到今天晚上再说了。

最后,在当地人的帮助下,他们又得以通过了急流,再次向前方进发了。不过有位农民对我说,当汽船再次驶入平稳水面的时候,经常出现熄火的情况。我们必须得尽快向前赶了,没准他们正急需帮助。

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我们只能耐心地等待天亮,也许到时我们可以从哈克夫人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

米娜·哈克的日记

除了让她开心之外,我们别无它法,所以纷纷点头默许。于是她匆匆离开去取茶。这时教授说:“看吧,朋友们,伯爵要上岸了。他已经从箱子里出来,只等船靠岸了。也许他晚上还会躲在什么地方,但如果没有人把他带上岸,或者轮船不靠岸的话,他是无法下船的。他只能在夜里自由地变换形态,跳上岸或是飞上岸——他在惠特比就是这么干的。如果在天亮之前他一直无法上岸,那么只要没人把箱子抬到岸上,他是没办法逃跑的。即便是他藏在箱子里被人抬上岸,也躲不过海关人员的检查。所以,我可以自信地说,如果那个箱子没有在今天晚上,或是明天天亮之前被搬上岸的话,那么他就不得不再等上一天。这样我们就能够及时地追上那个箱子了,而彼时他必定乖乖地躲在箱子里,因为他害怕自己被别人发现。”

10月31日

她突然坐下,睁开了眼睛,温柔地问道:“有人想喝茶吗?你们准是累坏了!”

我们于中午到达了维雷斯蒂。教授告诉我,他今天早上已经几乎无法对我进行催眠了,整个过程中我只说了一句话:“黑漆漆的一片,什么动静也没有。”他现在去买马车和马匹去了,还说要设法弄到更多的马匹,这样就可以在路上换乘了,免得让那些跑累的马得不到休息。我们还剩下70英里的路程。这个国家非常美丽,也充满着情趣。假如我们是在另一种情形下,能够静下心来欣赏眼前的美景该有多好啊。如果乔纳森和我能够在这里一起驾车游玩的话,那就更美妙了。我们可以歇下脚步,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体验体验他们的生活。这里热情好客的人们将会永远占据我们的心田与记忆。但是,唉!

这时她停住了,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起双臂,掌心朝上,像是在举重。我和教授心领神会地相互看了一眼,昆西眉头微翘,密切地注视着她。而哈克先生的手再一次按在了那把大弯刀的刀柄上,大家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明白她能够说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但是我们觉得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之后

“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们一动不动,没有海浪拍打的声音,只有水流缓缓流过缆绳的声音。我还能听到有人在说话,感觉忽远忽近,还有船桨在桨夹里的转动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一声枪响,回音飘荡在很远的地方。我头顶上有沉重的脚步声,绳子和锁链被拉得很长。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有一束光亮,我能感觉到微风迎面而来。”

范海辛教授已经回来了,他买好了车辆和马匹。我们得弄点吃的,然后在一个小时内出发。女房东给我们拿来了一大篮子吃的,看起来都够一支军队饱餐一顿了。教授酬谢了她,然后低声对我说,我们可能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都找不到吃的了。他还买了很多东西,有毛皮大衣、围脖和各种保暖衣物。如此看来,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挨冻了。

这段日记写于从瓦尔纳开往加拉茨的火车上。昨天天黑之前,大家碰了个头,每个人都在尽力完成自己的任务。现在,我们已经从计划、努力还有机会等方面,为整个旅程以及在加拉茨的任务做好了准备。到了日落时分,我们再一次为哈克夫人进行了催眠。与平时相比,这一次范海辛教授花费了更长的时间,付出了更艰辛的努力,才让她逐渐进入了催眠状态。通常她都是在教授的暗示之下才说话的,但这次教授只能直接提问了,而且问得很坚决,不这样的话,也许我们就得不到任何消息了。终于,她做出了回应。

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对于以后的事我不敢想象,就让上帝来决定一切吧,只有他知道会发生什么。至于我,我将用自己悲伤、谦卑的灵魂祈祷,望上帝眷顾我亲爱的丈夫,我希望不论发生什么,乔纳森都会明白,我对他的爱与忠诚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我的心会陪伴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10月29日

注释

西沃德医生的日记

亚达菲剧院(Adelphi Theatre),位于伦敦西区。伦敦西区是英语世界两大戏剧中心之一(另一为百老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