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教授抱起了那个孩子,然后说道:“走吧,朋友们!在明天来临之前,我们是没什么事要做了。而明天中午,这里将会有葬礼,所以我们都要在那个时候赶到这里。追悼死者的亲朋好友大概会在2点之前离开墓地,随后教堂司事会把门锁起来,而我们要继续留在这里。在那之后,我们需要完成一些任务,但和今晚的不太一样。至于这个孩子,他并没受什么伤,等到明晚就该没事了。等会儿我们把他放在警察的必经之地——和那天一样,这样他就可以平安到家了。”
我与昆西一同把他搀扶起来。这时我听见教授把灯笼放在地面,并熄灭它的摩擦声,看到他走到了墓室的门口,把塞在门缝里的圣物全都取了出来。就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在教授后退的一刹那,那个拥有着和我们一样真实躯体的女人,猛地从门的缝隙里钻了进去,接着便消失了。要知道,这缝隙简直连一块刀片都插不进去。不过,当教授面不改色地把那些圣物再次塞进门缝时,我们才恍然大悟,顿觉如释重负。
随后,教授走到亚瑟身旁,对他讲道:“朋友,你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考验,不过当你在以后回首刚才发生的一切时,你会明白这是你必须要迈出的一步。小伙子,你现在还处在苦海里,但是上帝会保佑你的,等到明天此时,你将会脱离苦海,畅饮甘甜的蜜汁。所以请不要过度悲伤,只有这样,我才不至于要祈求你的原谅。”
“放手去做吧,朋友,尽管去吧!不要再让恐怖继续下去了。”说完,他发出了痛彻心肺的呻吟。
亚瑟、昆西随我一起回了家。一路上,我们试图安慰彼此。我们把那个孩子放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顿觉筋疲力竭,等到家以后没多久便都睡着了。
最后,教授向亚瑟的问话打破了沉默:“告诉我,朋友,我可以继续我的计划吗?”
9月29日 夜
这一幕足足持续了半分钟,令我们觉得无比漫长。露西就这样站在高举的十字架与被圣物封闭的墓室之间。
将近中午12点的时候,我们三人——亚瑟、昆西·莫里斯还有我——一起去找教授。奇怪的是,我们三个居然不约而同地穿上了黑衣服。当然,亚瑟这样穿是因为他处在悲痛之中,而我们两个则是出自本能。大概在1点左右,我们到达了墓地,随后在四周转了转,并躲开了巡视的工作人员。当掘墓人干完活离开之后,司事认为人都已经走光了,便锁上了墓地的大门。于是,偌大一个墓地,此时只有我们几个了。范海辛教授并未带上上次那个小黑包,而是拿来了一个长长的皮包。这个包看上去很像是一个板球袋,似乎很沉。
但就在她离墓室的入口只有一步之遥时,她猛地停住了,仿佛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制服了。随后她转过身来,她的脸庞因月光与灯光的照耀而清晰可见,但这张脸已经不会影响到范海辛教授的决心了。我还从未见过如此邪恶的面孔,也再也不想见到如此恶毒的目光。她的脸庞,曾经是多么漂亮,现在却面色铁青;她的双眼,原来是多么美丽,此刻却放出炼狱之火。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简直就像是美杜莎的扭曲的毒蛇。还有本来可爱的嘴唇,现在却像一只血盆大口,和希腊人、日本人做的面具没什么两样。如果可以用一张脸象征死亡,如果可以用眼神致人于死地,此时此刻,我们都亲眼看到了。
当附近路上的脚步声都消失以后,我们静悄悄地随教授向墓室走去。他先是打开了墓室的门,当我们进入到里面后,他关上了门。紧接着,他从包里拿出了灯,将它点亮,之后又掏出两支蜡烛,也点燃了,用蜡油把它们固定在了旁边的棺材上,这样我们便有了充足的光亮进行工作了。当教授再一次地掀开露西的棺材盖时,大家纷纷向里面看——此时的亚瑟如一棵狂风中的白杨般不住地颤抖——那具尸体正在里面躺着。尽管遗体仍然带着一份死亡时的美丽,但我心里已无半点爱怜了,有的只是对霸占露西躯体、却不曾拥有她灵魂的邪恶东西的痛恨。我甚至发现连亚瑟的脸色也渐渐地变得冷酷。过了一会儿,他向范海辛教授提问:“这真的是露西的遗体吗?还是说,它不过是披着露西身体的恶魔?”
至于亚瑟,他现在就像是中了巫蛊一样,把捂着自己脸庞的双手缓缓地移开了,随后便不加防备地展开双臂,这时露西向他冲了过来。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范海辛教授迎了上去,手里高举着那枚黄金小十字架,站在了两人中间。她猛地退缩了,顿时满脸怒气,随后迅速地从教授身边跑掉,像是要跑到墓室里面。
“这是她的遗体,不过现在还算不上。等会儿你就能看到真正的她了,和过去的露西一样。”
她的语调里充斥着一种邪恶的诱惑,听上去像是玻璃杯被敲打时发出的清脆声响。虽然她的话并不是冲我说的,但此时我的脑子里也仍旧回荡着她的声音,嗡嗡作响。
躺在那里的她,看上去像是那些天正在做恶梦的露西。她的牙齿已经变成了突出的獠牙,嘴唇上沾着血污,脸上毫无生气可言,表情麻木而僵硬,这简直是对露西的美丽和纯洁的无情嘲弄。范海辛教授一如往常,泰然自若地把各种工具从包里取出。他首先拿出了一块烙铁和其他焊料,随后是一盏小油灯,并把它放在了墓室的角落里。油灯冒着蓝色的火苗,烧得很旺。接着他又掏出一些手术刀,把它们放在了手边,最后,他拿出了一个厚约2.5到3英寸、长约3英尺的圆木桩。木桩的一头已经被火烧焦过,所以变得很坚硬,而且还被削得很锋利。随木桩一起被拿出来的还有一只大铁锤,是那种家用的碎煤用的锤子。对我而言,一个医生针对任何工作而做出的准备都是令人振奋的,但对于亚瑟和昆西来说就不一样了,这只能让他们惊慌失措。不过他们依然鼓足了勇气,保持着平静。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范海辛教授说道:
他的举动并未改变露西向前的步伐,反而让她以一种魅惑的语气说:“过来啊,亚瑟。脱离他们吧,到我这里来,我的怀抱正等待着你,来吧,和我一起同眠,和我一起生活。过来吧,我的丈夫,过来!”
“在我们开始之前,我想告诉你们,我们所做的一切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前辈们对于亡灵的研究经验,还不足以解决当下的问题。一旦有人成为亡灵,他就等于中了邪恶的诅咒。虽然他们不会死亡,但他们必须一代又一代,不停地获取新鲜的血液,并增添世上的丑恶。正是这个原因,那些被亡灵弄死的受害者,自己也将变成亡灵,然后再去残害其他人。也就是说,亡灵的圈子将会越扩越大,称得上是疯狂的繁衍。亚瑟,我的朋友,要是你在露西临死之前吻了她的话,要是你在昨晚和她拥抱了的话,那么等你死后,你就将变成东欧人嘴里的“诺斯费拉图吸血鬼②”。接着,你还会不停地制造更多的亡灵,让恐怖占领我们这里。这个姑娘的不幸遭遇,只能算是一个开始。好在那些孩子被她吸走的血不算很多,因此情况还不算太坏。但如果让她继续存在的话,那她就只能接着去吸孩子的血,这样她便可以一步步地控制这些孩子,使他们听自己的话,最后也都变成亡灵。不过一旦她真的死去,一切就将停止。孩子们脖子上的小伤口会愈合的,他们会重新回到伙伴中去,把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抛在脑后。而最值得庆幸的是,当我们真正地杀死这个亡灵之后,可怜的露西就将获得灵魂上的自由。她将再也不用趁着黑夜去戕害他人,然后在白天吸收那些血液,从而更加丧心病狂。她应该进入天堂,与其他天使同在。因此,朋友,我们果断的行动是在帮她的灵魂重获自由,是对她的一种赐福。当然,我很乐意去做这件事,但这里难道就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吗?假若有人今后在不眠之夜能够这样想:‘是我亲手把她送入了天堂,这双手是最爱她的人的手,也是她亲自挑选的一双手。’这难道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所以请告诉我,我们之中是不是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
当露西——我之所以依然称眼前的这个东西为露西,仅仅是因为它还占据着露西的躯壳——发现我们的时候,她猛地发出了怒吼,随即向后退了一步,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从轮廓和颜色来看,这还是露西的双眼,但眼前的这双眼睛似乎燃烧着来自地狱的怒火,以前那种如水般清澈的眼神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就在这一刻,我心底对她残留的爱意已经完全被憎恶所取代,如果她必须要死的话,我愿意亲自动手。她看了过来,眼里放射出了邪恶的光芒,脸上也浮现出妖媚而淫荡的笑容。啊!上帝啊!看着眼前的这个她,我感到内心在痉挛。此时,她不小心踉跄了一下,紧接着就跌倒在了地上,随后她便发出了妖魔般的嘶吼,而她怀里的孩子也随之掉了下来。她马上冲着那个孩子咆哮起来,简直就像一条狗在朝着骨头狂吠。小孩子被弄哭了,躺在那里无助地抽泣着。面对露西如此冷血的举动,亚瑟难以自持地发出了一声呻吟。而这时,露西却朝亚瑟伸出了双臂,并向他缓缓走去,嘴角扬起放荡的笑容。亚瑟向后退缩着,还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了双手里。
我们纷纷把目光投在了亚瑟身上,而他也和我们一样,明白教授的话其实是来自无限的善意,是在建议他亲自把露西变回原来的样子,以还原我们之前对她的圣洁记忆。所以,尽管手在不停地颤抖,脸色也如雪般苍白,但他依旧走上前去,无畏地说道:“真正的朋友!请您为我指点迷津,我将毫无顾忌地一往直前!”
恐惧让我们浑身颤抖。借着摇曳的灯光,我甚至看到一贯意志如钢铁的教授,此时也要崩溃了。在我身旁的亚瑟,若不是有我的搀扶,恐怕也早就瘫倒在地了。
范海辛教授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说:“勇敢的小伙子!你只要一鼓作气就能做到。这根木桩必须从她的身体穿过去,这听起来很可怕——但不要被此蒙蔽了——这只是短暂的残酷,然后你就会体会到比你的痛苦多得多的快乐。从这个墓室出去之后,你会觉得身轻如燕。不过,你一旦开始了,就不能退缩。你只要记住:我们,你真正的朋友,都在你身旁,我们都在这里为你祈祷。”
范海辛教授走了出去,我们便尾随着他。走到墓室门口时,我们四个排成一排,教授揭开了灯罩举起灯笼,让灯光照亮了露西的脸庞。她的嘴唇沾满了鲜血,血顺着她的下巴一点点滴落,将她身上素白的丧服弄得血迹斑斑。
“接着说下去。”亚瑟的声音已经沙哑了,“告诉我,我该怎样做。”
大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每个人都在孤寂难熬的等待中百无聊赖。突然,从教授那边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嘘”,然后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远处的紫杉林里看见了一个越走越近的白色身影。在这个模糊身影的胸口位置上,还有一团黑色的东西被它抱着。没多久,这个影子停住了。此刻,一缕月光透过云层照了下来,借着它,我们清楚地看见这是一个身披寿衣的黑发女人。但我们还没办法看清她的脸,因为她正低头向怀中的金发孩子靠近。片刻过后,我们从她怀里听到了一声尖叫,那叫声就像是孩子做恶梦时的喊叫,也有点像一声狗被火烧到时的呜咽。我们想靠近些,但教授却站在一棵紫杉树下向我们摆手,示意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过了一会儿,那个白影又朝前方走了过来,现在她已经离我们很近了。此时的月光如水,让眼前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我的心已是一片冰冷,而身旁的亚瑟也因受到惊吓发出了急促的喘气声,这都是因为我们认出了眼前的女人——露西·韦斯特拉!不过她已经有了惊人的变化,以前的温柔不见了,变成了眼前的冷酷;原来的单纯,此刻也转变成了放荡。
“先用你的左手,拿起这根木桩,然后用锋利的这一端瞄准她的心脏,接着用你的右手拿着锤子,把木桩敲下去。在这过程中,我们会为死者祷告。由我负责领读圣经,其他的人随我一起念。让我们以上帝的名义,敲下这一锤。在这之后,我们所爱的人将会得到永远的安息,占据她身体的亡灵将就此消失。
满怀着敬意,我们默默地听从着教授的指示,纷纷在墓室四周散开,各自隐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此刻我很同情我的两位朋友,特别是亚瑟。我以前尝过这种监视工作的恐怖滋味,加上一个小时前我又再次目睹了露西空空如也的棺材,所以我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下沉。这个墓地从未像现在这般苍白过,无论是柏树还是紫杉树的斑驳倒影,都令氛围显得更加凄凉。当凉风吹过时,树叶与杂草便不安地沙沙作响,巨大的枝干也发出了阴森的吱嘎声,远处的狗吠声听上去哀痛悲惨,周围的恐怖气氛真是前所未有。
亚瑟拿起木桩,举起锤子。他下定决心之后,手便再也没有颤抖过,哪怕是一下也没有。此时范海辛教授翻开了他的《福音书》,开始读了起来,我和昆西随之跟读。亚瑟把木桩尖扎在了她的心脏上,我都能看见木头尖嵌在肉里,压出了一道凹痕。随后,他把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了他的手上,狠狠地将锤子砸了下去。
“您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次轮到了亚瑟发问。范海辛教授虔诚地举起帽子,答道:“圣饼①,从阿姆斯特丹带来的,我有这个特权。”这个答案解开了我们心底最大的疑团,既然教授如此急切地要实施计划,还动用了如此神圣的东西,那他就不可能是在欺骗我们。
棺材中的尸体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刺人心魄的尖叫声从鲜红的、张开了的嘴中发了出来。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剧烈地挣扎抖动,满嘴的尖牙咬得咯咯作响,甚至把嘴唇都咬破了,泛出了暗红色的泡沫。但这并未让亚瑟有丝毫的犹疑,此刻的他有如雷神托尔附体,随着他坚毅的手臂一次次地抬起与下落,木桩被扎得越来越深,被他刺穿的胸膛向四周喷涌出了滚滚鲜血。但亚瑟脸上刚毅的神情并没有为之所动,反而显现出了神圣的光辉。他的行动鼓舞了大家的士气,我们的祈祷声在小小的墓室里不停地回荡着。
“是的。”
尸体的挣扎和抽搐渐渐停了下来,只有牙齿还在摩擦作响,面容仍在轻微地抖动。等最后尸体终于一动不动的时候,我们这可怕的任务也宣告结束了。
“就凭这些玩意?”昆西问道,“上帝啊,您是不是在开玩笑啊?”
锤子从亚瑟的手里掉了下来,若不是我们扶住了他,他肯定会昏倒过去。他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汗如雨下。的确,这一切对他而言真算是巨大的压力了,如果不是有着强烈的超人道的精神力量,他真的跨不过这一关。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们一直注视着亚瑟,所以并未留意棺材里的情况。所以等我们再次朝棺材里看过去的时候,都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纷纷发出了惊奇的呼声。亚瑟看到我们的反应后,也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向棺材里投去注视的目光。紧接着,一种释怀、欢欣的表情浮上他的脸庞,之前的阴霾与恐惧已近烟消云散。
“我要把这个墓室封闭起来,这样亡灵就再也进不去了。”
在那里,躺着的已不再是那个为我们所憎恶的恶魔了,它已经被我们消灭了。在我们眼前的是真正的露西,那个我们熟悉的露西,那个拥有无比温柔与纯净面孔的露西。当然,我们也看得到,她的脸上还残留着焦虑与痛苦的痕迹。但这些表情对我们来说是多么的亲切啊,因为这能表明,她才是真正的露西。她的脸庞重新拥有了神圣的平和,重新得到了阳光的照耀。
哦!从这阴气沉沉的墓室走出来之后,夜晚的空气是如此让人觉得新鲜纯净。眼前的浮云在天空上飘着,月亮在云间穿梭,在大地上洒下的光芒忽明忽暗,一如这起伏不定的人生。呼吸着毫无死亡与腐败气息的清新空气,体味着生活中的欢喜与悲伤,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山谷后面的天空上,辉映着一片红色的灯光;城市里的嘈杂声在远方若隐若现地回荡。眼前看到的、听到的,都让我深感人性的温暖。我们每个人正以各自的方式显现着自己认真的态度与沉重的心情。亚瑟沉默不语,但我能看得出他的内心正在渴望着解开谜团;我虽然耐着性子,但却已经倾向于抛开怀疑,接受教授的理论;昆西则仍然坦荡荡地面对着一切,展示着他身为男子汉的强大气场,因为不能抽烟,他便随手切了一大块烟草放在嘴里嚼着。至于教授,他则是气定神闲,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大堆薄饼干,随后又掏出两捧白色的东西,看上去像是面团或是灰泥,接着他把饼干弄碎,把它揉进了白团中,再搓成细细的长条,最后把它们塞进了墓室的门缝里。我对此奇怪得很,便走过去问他这是做什么。亚瑟和昆西也一并凑过来,显然他们也是同样好奇。教授回答道:
范海辛教授走过来,用手拍了拍亚瑟的肩膀,说道:“现在,我的朋友,好小伙子,你可以原谅我了?”
“那天晚上我们来得很及时,正好碰上了又一个失踪的小孩,感谢上帝,他并未受到伤害。在昨天日落之前,我们再次赶到这里,因为亡灵只在太阳落山之后才行动,之后我在这里守了一整夜,但并未发现什么。我猜这是因为我在门钩上挂了大蒜的缘故——亡灵最憎恶的就是大蒜。另外我还放了一些其他令她感觉讨厌的东西,因此,昨晚并未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不过今天,我赶在日落之前把那些东西全都清理掉了,这就是为什么,现在这个棺材是空的。请原谅我,现在已经有很多古怪的事情了,但如果我们到外面的话,将会发现更多的古怪之事,到时可别被别人发现我们的行踪。所以,”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黑色的灯罩拉下来盖住灯光,“我们现在就到外面去。”随后他打开门,我们便鱼贯而出,教授殿后并锁上了墓室的门。
他一把拉住教授的手,并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然后说:“当然!愿上帝祝福您,您再次找回了我爱人的灵魂,同时也赐予了我宁静。”
“没错。”
他把双手搭在教授的肩上,头贴在老人的怀里,无声地哽咽了一阵子。我们默默地站在原地。
“我可以用所有圣洁的名义发誓,我绝对没有动她的遗体,连碰都没碰过。事实上,就在两天之前,我和西沃德还来过这儿——请相信我,我们绝无半点恶意。我打开了棺材,锯开了铅罩,随后我们发现棺材里面空无一物,就像现在你们眼前的一样。然后我们又在墓地等待观察,在树林里面发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第二天,我们又在白天来到这里,却在棺材里看见了她。是不是这样,约翰?”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范海辛教授对他说道:“小伙子,你可以去吻她了。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吻她的唇,她也曾希望你如此。现在,她已不再是那个狰狞的恶魔了,也永远不再是龌龊的生物。妖怪一般的亡灵,将再也不会缠着她了,她现在已是上帝的信徒,她的灵魂与主同在。”
整整几分钟过去了,没有人能说出一句话,最后还是由昆西·莫里斯先生打破了沉默:“教授,让我来说句话吧,我想要的只是您的一句回答。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现在我也并非想冒犯您,或是怀疑您。但是这件事过于神秘了,所以无关尊重或是不尊重——请问,这件事是您做的吗?”
亚瑟俯身亲吻了她,随后我们把他和昆西送出了墓室。教授和我一起把露在露西身体外面的木桩锯掉,只留下剩下的部分在身体里。接着我们又割下了她的头,把大蒜塞进了她嘴里。最后,我们将铅罩焊好,用螺丝把棺材盖拧严,等一切都已收拾妥当后,便离开了这里。锁上门后,教授把钥匙交给了亚瑟。
棺材是空的!
此时的外面,空气清新,阳光明媚,鸟儿在欢快地唱着歌。不过是一瞬间,整个大地的景象却焕然一新,到处洋溢着欢笑、喜悦与祥和。我想这是因为我们终于卸下了沉重的负担,所以我们高兴,尽管只是短暂的。
于是教授面向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现在还没有人不相信我,是吧?”说完,他掏出改锥,又一次撬开了棺材盖。一旁的亚瑟面色惨白,但依然保持着冷静。当棺材盖被揭开的时候,他立即凑上前去,显然他并不知道盖子底下还有一层铅罩,或者说他目前还没想到这一点。所以当他看到铅罩上被锯开的裂口时,他立即变得面红耳赤,不过脸上的血色很快就褪了下去,又再度变成了惨白色,随即他便默不作声地看着。当范海辛教授沿着锯口揭开铅罩时,我们纷纷朝里面看了一眼,登时被吓得一激灵。
临别之际,范海辛教授对我们说道:“朋友们,我们的任务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但前方还有更艰难的挑战在等着我们,我们还要找出让我们深陷悲痛的罪魁祸首。我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但这是一条漫长、艰难、充满苦涩与危险的道路,你们愿意帮助我吗?我相信我们已经学会了信任彼此,不是吗?既然如此,我们能够忽视自己肩负的责任吗?难道我们不能为一直走到最后而发誓吗?”
“是的。”
我们依次握住他的手,向他许下了自己的誓言。之后的路上,教授边走边讲:“再过两天,你们和约翰在晚上7点的时候来找我,我们共进晚餐。到时我还会邀请两位你们并不认识的人,我会制订好我们的计划,并讲给你们听。约翰,你现在和我一起回家,有很多事我要和你商量商量,你能帮得上忙。今晚我要赶赴阿姆斯特丹,不过明晚就会回来。接下来我们就要着手准备我们伟大的任务了,但我有很多话要放在前头讲给你们听,好让你们知道该做什么、需要注意些什么。等到那时,我们要重新许下承诺,因为我们面临的将会是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回头。”
“昨天中午你和我一起来过这里,当时露西的尸体在棺材里吧?”
注释
在差一刻12点的时候,我们翻过围墙进入了墓地,此刻天空已是一片漆黑,只有穿梭在浓云之间的月亮偶尔投射出一丝微弱的光。我们彼此挨得很近,范海辛教授走在前头带路。等快要到墓室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着亚瑟,我担心这里的悲伤记忆会勾起他的伤痛。好在他看上去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另外我觉得此次行动的神秘性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他的悲伤。教授打开了墓室的门,但当他看到一旁的我们都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时,他便索性自己先走进去了。等我们跟进去后,教授又关上了门,随后点亮了一盏昏暗的灯笼,指了指露西的棺材。此时的亚瑟犹疑不决地向前走了一步。教授对我说道:
①圣饼(Host),正式的名称是“圣体”。相传在“最后的晚餐”时,耶稣拿起饼来,祝谢后,分开,将饼递给门徒说:“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而舍弃的。你们应为纪念我而行此礼。”因此基督教会举行圣体圣事以纪念耶稣的死亡及复活,而圣体作为基督奉献和牺牲的代表,被认为是基督的身体,其神圣程度不言而喻。
西沃德医生的日记——续
②诺斯费拉图吸血鬼(nosferatu),相传是吸血鬼的一种。不同于一般吸血鬼,他们丑陋,习惯集体行动并远离人类社会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