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先于我赶到了,”我道谢,“我当时已经累得不行了。”
在她们身旁站着两个男孩子。他们抱着双臂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其中一个想必就是救马蒂亚斯的人了。
那个个子比较高的男孩说:“没事的,不用谢。”然后他转向马蒂亚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怎么正确游泳,但是你得保证在你学会之前不独自下水。”
“冷静冷静,行了,反正现在他没事儿了。”乌拉劝说着。
马蒂亚斯点点头,站起来,突然十分振作。
“你真是没有脑子!”
“我是海纳。”男人伸出手自我介绍。
“我想去找莱妮!”
马蒂亚斯也做了自我介绍。
“你为什么要跑到河里去?”海克高声叫道,“我警告过你不许下水的。”
“我是恩斯特。”另一个说道,然后一拳砸在海纳的肩膀上:“真有你的,军士。”
躺在岸边的马蒂亚斯已经恢复了血色。
他们是两名陆军士兵。海纳对电影充满了热情,他经常在前线拍摄影像,也执行放映员的任务。“现如今,真正的电影艺术是纪录片。”后来他坐在海克的毛巾上对我们讲解道。莱妮很久之后才回来,和我们围坐在一起。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等战争结束了,”海纳说,“我想成为一名电影导演。”
我停止喘气,也游到了岸边。
恩斯特一直梦想着能够为德国空军服役,他从小学就开始设计飞机。但是他有先天性的视力缺陷,所以不得不改投陆军。
我来回地划着手臂。“别担心!”海克在岸上对儿子大声喊道,乌尔苏拉也学着她叫。我尽可能地游得快一些,我看见马蒂亚斯的脑袋沉下去又浮上来,他扭动着,不停地呛水。我不想独自承担这个责任。为什么那个笨蛋莱妮没有回来?还有乌拉,她到底在和谁调情才能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啊?我渐渐喘不上气了,而马蒂亚斯还在很远的地方。休息片刻后我再次出发,然而马蒂亚斯再次沉入水中,再没有出现。我用我所有力气向前划,前进中我看到一个男人快速地游去,潜水片刻后,他再次出现,孩子就在他的背上。没过几分钟他就把孩子拖到了岸边。
他们在离狼穴不远的地方搭了一个电影放映室,那其实就是在一个帐篷里面放一些允许上映的片子,所以实际上能放的电影很少。“但是这些胶片中有着真正的宝石。”恩斯特解释说。他边说边看着莱妮黑色泳衣没有覆盖到的月光一样的皮肤。“什么时候你们和我们一起看一场电影就好了。”
我立刻跳下水,试着喊莱妮,远处的她看上去只是一个非常小的点,她并没有听见。她游泳游得最好,我的技术不行,我慢慢地游着,很快就累了。乌拉在哪里?
乌拉报了一连串札瑞·朗德尔主演的电影:“《希德尼的囚犯》你们有吗?还有《父亲的家》,那是我的最爱!”
我立刻跑到岸边,海克跟着我。“我不会游泳,”她说,“救他回来,求求你。”
我们成了朋友,尤其是莱妮,她接受了恩斯特的追求,没有争辩,也没有去想自己是否愿意,她几乎把他的意愿当成一个无法拒绝的任务一样接受了。莱妮是典型的逆来顺受的性格,如果不是因为她胆子太小,她本将是我们中最优秀的试毒员。
“妈妈,马蒂亚斯掉到水里去了,他溺水了!”
在齐格勒面前,我的表现和她的并无两样。
乌尔苏拉的声音让我回过头。“妈妈!”海克蓦地醒了。
早上,赫塔的目光似乎在监视我,约瑟夫的沉默掩饰着失望。在克劳森多夫的军营里,党卫军用极大的热情搜我的身,我觉得是我自己的身体让他觉得他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因为这就是一副极其淫秽的身体。到餐厅的时候,艾尔弗里德如同我穿棋盘格花纹衣服那天那般审视我。我有多久没有把那件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了——从我意识到我是一个聪明的隐藏者那天起。或者,我只是没有办法相信我可以这样从容不迫地做到这件事情吧。
格雷戈尔迟早也会在他曾经喜欢的地方得到一个这样的十字架,但是我却没有权利去纪念他。
通常在下午的时候,我会到干草房去找寻阿尔贝特的痕迹。我没有任何理由在那个时候到干草房去,我希望赫塔不会注意到。她忙着从火热的炉子里面取出面包,约瑟夫正在城堡里面照顾玛丽亚和花园,如果没有家庭教师的照看,迈克尔和约尔格会一起在那里玩乐。
那个死去的士兵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战争中死的?最重要的是,他是死在这里吗?还是他的父母、妻子或姐妹决定在湖边用十字架纪念他,因为这是一个甜蜜而宁静的地方?这里是这个儿子、丈夫或兄弟从小与伙伴们一起比赛跳水的地方吗?
我打开干草房破旧的门,里面干燥的气味捏住了我的鼻孔。在未来,直到永远,我都会将这种气味和齐格勒联系在一起,每一次闻见都会瞬间崩溃。我将屈服,也将破碎。我不知道还能用其他什么方式来描述爱情。
离毛巾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两根树枝,一根插在地上,另一根横着钉在它上面,形成了一个十字架的形状,一个军用头盔挂在了十字架的一端。
干草房里没有阿尔贝特的痕迹,也没有我们的痕迹:那些工具和家具都被随意摆放着。没有任何东西被移动过,一切都维持着原样,我们的相会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踪迹。它发生在一个悬停的时间里,是最可耻的美好。
我们在草地上铺了毛巾,湖面泛起一些涟漪,温度很适合游泳。乌尔苏拉和马蒂亚斯不想从水里出来,海克就躺在一边睡觉,乌拉坐在一条搁浅的船上,她的双腿交叉着,偶尔调整自己泳衣的肩带,莱妮则立即潜下了水。她游得飞快,目光都追不上她,而我正在看一本玛丽亚借给我的小说。我一边翻着书一边帮海克盯着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