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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其他信息不断涌入时,一切只是在火上浇油。用预付卡手机发来的文字短信,还有网上的匿名评论,铺天盖地。“该死的娘炮。”“恶烂的臭小子!”“真是恶心!你一定有病!”“我们早就知道了!”“死娘炮,全给我滚出熊镇!”“我们一定会找到你,把你的文身刮掉!我们的熊可不是娘炮的标记!”“强奸犯和死娘炮,全滚出熊镇!”“你跟凯文一样,有病!”“你一定也是该死的恋童癖!祝你早日得艾滋病!”“去死吧!”“你要是还想活命,就滚出这里!”“下次刀子就是插在你身上,而不是门板上!”
玛雅待在家里,坐在电脑前。她读着那些人对班杰的评论,这让她想起他们对她做过的事。一切只是从头开始,再来一次,毫无变化可言。玛雅的父亲过去常听一张旧唱片,一个老头歌唱着,表示一切都有缺口,而光线就是从这些缺口里渗透进来。玛雅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班杰和那名教师的照片,不过她目光的焦点并不是那名教师和班杰。她在今年夏天与安娜一同登上小岛时,用安娜的手机播放过音乐,那是一段吉他演奏,夹杂着悲伤的歌声。安娜尖声大叫:“不要在我的小岛上播这些嗑药的人才听的音乐!”玛雅则咯咯笑着,不让安娜碰到手机,尖叫:“不要在森林里播这些电子音乐,这是污染环境!”安娜试图一把抢回手机,玛雅跳开了,但是一个踉跄,失手把电话落在一块石头上。相机的镜头裂开了。裂痕其实并不大,但还是大到足以在安娜往后拍的所有照片最上方一角留下一道小小的斜线。
网上的某些玩笑肯定只是玩笑,他们就会用这种理由为自己辩解。“我早就知道了,我妈在我小学低年级开派对的时候做了伊顿混乱蛋糕(2),而班杰总是只吃香蕉!”其他人则只是不怀好意地问着:“真不知道在所有人都回家以后,他和凯文在更衣室里干什么。”
玛雅本以为安娜会怒不可遏,但安娜只是哈哈一笑,说道:“你这蠢驴,现在我每次拍照都会看到这条裂缝。所以,以后我的每张照片都有你的份哟!”
也许,某个声音会说:“我们又不排斥他们。”另一个人会补上一句:“我们只是不希望整个小镇都变得……像他们一样。”有些人会说:“也许他最好还是搬家吧,这样对他最好,他在这里反正也没有什么归属感嘛。他去大城市会比较好吧。这是为了他好。这可不是因为我排斥他们。完全不是这样。不过嘛……嗯,你知道的。”
玛雅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这么喜爱安娜。但现在,她独自坐在电脑前,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班杰和那名教师的照片,她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条位于照片最上方一角的斜线。每张照片上都有那条斜线。
有些人将会提出深刻的文化层面的分析,指出在体育界,尤其是冰球界,男性偶像的象征太过强烈,致使这种事情在这些领域爆发时,更加使人震惊不已。其他人则会说,这些反应完全不像“媒体”所渲染的那么严重。一切都只是“渲染”。
那是一条非常小、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纹。黑暗,正是从那里涌现的。
事后有些人会说,他们并不痛恨同性恋者,他们只恨班杰。许多人将会宣称:“我们只是觉得非常惊讶,怎么会是……他。”有人将会建议:“如果我们得知……一些征兆的话……也许我们能够处理得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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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真相”传开时,没有人会在手机和电脑上写“班杰明”或“班杰”。他们会写“那个冰球员”,或“那个学生”,甚至“那个年轻人”或“那个死娘炮”。
很久以后,我们都无法确切证明哪些人说过哪些话,或是公布在网上的不同照片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班杰亲吻那名教师的照片。许多人不在意,但他们是沉默的。所以,只有那些大吵大嚷的人的声音才会被他人听见。而他们就是会用这种理由为自己辩解:嘿,我们就只是关心啊,关心这个小镇、关心这支冰球队、关心班杰本人的情况。他们非常关心学校,更关心孩子们。
很少人有胆直接和班杰对抗、打嘴仗,所以他们必须采取人们惯用的策略——在背后谈论他,而不是和他讲话。他们必须把他去人性化,把他变成一个物体。要想达到这个目的,有无数种方法,但是我们最常用的方法,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剥夺他的名字。
一群家长打电话给校长,要求召开一次会议。玛格·利特,也就是威廉·利特的妈妈,更是当仁不让。她是学校家长委员会的成员,她只是善尽自己的“职责”而已,她更在那场会议上明确指出,她可是“对事不对人”的。“我们只是一群不安的爸爸妈妈,我们对任何人都心存善意。”但是,她强硬地表示:“必须解雇这名教师。这倒不是因为他……特立独行,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我们总不能放任他和学生乱来吧!在这一切风风雨雨之后,我们总不能放任这种事发生吧!不管他跟哪个学生乱来,这并不是重点。毕竟,我们不是强调对所有学生要一视同仁吗?”
关于人类的真相就像一把火,既残忍又极具毁灭性。关于班杰的真相就像一把火,烧遍了赫德镇与熊镇,那些对他心怀嫉妒或痛恨他的人,现在真是大喜过望。他们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在同一个位置捅他刀子。
当这些论点对我们有利时,它们就能水到渠成、顺利地整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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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不知道这个老师有什么……意图的时候,我们怎么能够放心地让他来教导我们的孩子呢?”一名家长问道。
我们最直接的反应,往往也是最愚蠢的反应。
当校长问这名家长“意图”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玛格·利特咆哮道:“你明明就知道我们在讲什么!”
最后,拉蒙娜同意加入熊镇冰球协会的理事会,但是在彻底讨论完这件事情以前,他们就被打断了。一开始是彼得的手机响起来。“尾巴”在手机的另一端问道:“你听说班杰的事情没有?”拉蒙娜就是借此得知这件事的。她和彼得终其一生都会为自己针对这件事最初的反应感到可耻不已。两人在第一时间不约而同地想着:“拜托,别再闹了!”
“那这个又是什么?”另一名家长大叫着,把一张字条扔到了校长的办公桌上。
拉蒙娜咕哝着:“我肯定还有咖啡,不然你们这些禁欲者还能喝什么呢?”
“它是贴在走廊的布告栏里的!这个名叫珍妮的老师居然想教学生们打架!”玛格·利特添油加醋道。
“哪种早餐?”彼得问道。
“那是……防身术……她是想教学生锻炼……”校长尝试辩解,但冷不防就被打断:“暴力!锻炼暴力!一个老师和学生性交,另一个老师想和学生打架!学校办成这样,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拉蒙娜裹紧晨衣,沉思良久。然后,她蹙了蹙眉:“你想吃早餐吗?”
玛格·利特说:“我要找我们的公职人员!”
彼得点点头说:“但是,如果我们都为了球会的最佳利益而战,球会将因此得胜。”
她说到做到。第一个给予回应的,正是理查德·提奥。
拉蒙娜静静地抽着烟:“要是我们两个为了自己的信念与彼此斗争,其中一个人最后绝对会丢掉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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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了球会的最佳利益尽力而为。但是我听某个人说过,‘没有人会自愿放弃权力’。所以,如果我必须让人们觉得此举真的大公无私,我就得任命一个意见与我不合的人进入理事会。一个敢于对抗我的人。”
玛雅猛敲着安娜家的门,小狗们的吠叫声凄厉而猛烈,仿佛她正准备把房屋的正面一把拆掉。安娜前来应门,她脸色惨白、了无生机,她恨透了自己,已经崩溃了。但此时的玛雅已经抑制不住怒火,大声吼道:“照片是你拍的!这种事情,你怎么做得出来?”
即使彼得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条即将倾覆的大船,但他仍然挺直背脊。
安娜喘着气,歇斯底里。她蹲坐着、抽噎着,简直无法言语:“不……我吻了他,玛雅!我吻了他!他本来大可以说,他是……他本来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本来以为他喜欢另外一个女生,可是他……我吻了他!我……如果他当初告诉我,他是……”
“小鬼,你是撞坏脑袋了吗?你知道,我……在你准备这样处理提姆和他的那群小朋友以后?他们可都是我的儿子!看台站位区是……天杀的,这可是他们的球会啊!”
玛雅不让她把话讲完,她只是摇摇头,在自己与最要好的朋友之间的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从那之后,她就不再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了。
拉蒙娜惊讶万分,一股烟从她一个鼻孔里喷了出来。
“安娜,你和这个小镇里的其他人完全一样。一旦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你就自以为有权利伤害别人。”
“‘尾巴’认为,你更合适。我也这么觉得。”彼得说。
安娜凄厉地哭着,哭到站不起来。她哭倒在门槛上。玛雅则已经离开,根本无意安慰她。
“我非常确定,‘尾巴’是非常优秀的人选。”拉蒙娜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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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清了清嗓子,说:“他们会让我推举一个人进入理事会。我想推举谁就可以推举谁。”
也许事情正如大家说的一样,这也许真的是“对事不对人”。对某些觉得长期受到压迫、喘不过气的人来说,也许这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业机会正在消失,政客们招摇撞骗,医院即将被裁撤,工厂换了新老板。新闻记者们充满了偏见,只在出了坏事情的时候才会跳出来煽风点火,他们只会给这个城镇抹黑,报道说这个城镇的居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这一带的某些居民也许只是觉得政治意味突然变得非常浓厚。这些辛勤工作的人处境已经相当艰难,现在突然又有一堆改变要强行加诸他们的身上。这甚至可能与班杰、那名教师、伊丽莎白·扎克尔或其他任何人都无关。在网上撰写评论的人,也许只是“一小撮老鼠屎”。也许真的没有人愿意伤害别人,所谓“在激烈的冲突中,大家都可能过度反应”。也许我们会解释,这是因为“同时发生太多事情,问题太复杂,而人们总是会有情绪的”。
对于这一消息,拉蒙娜内心或许感到震惊,但不管怎样,她都没有表现出来。她点燃一根烟,说道:“这关我什么事啊?”
我们总是会为加害者的情感辩护,仿佛他们才需要我们耐心对待。
现在,他承认道:“拉蒙娜,这里很快就会召开一场记者会,就是那个大家一直在说的记者会。熊镇冰球协会那名‘神秘赞助商’——工厂的新老板——一个外地人也会来。我会出席这场记者会,向记者们保证:我会拆掉冰球馆看台的站位区,并且……除掉那些滋事分子。”
关于学校的一名教师“长期以来与某个学生有师生恋”“现在正停职等候调查”的新闻,很快就传到了地方上的报社。一开始,读者的评论还相对谨慎,但是下列问题很快就出现了:“你们以为这一切只是偶然?先是教练,接着又来一名教师?”这时还没人写出“女人”或“同性恋者”。大家都说“这样的人”或“这种类型的人”。有人写“我们还不能抗议,要是抗议,我们就会被打成坏分子!可是,为了孩子们的未来,我们总得有所行动吧?我们到底住在一个什么样的小镇啊?难道什么事情都要让我们当小白鼠吗?”
但是她还是心软了,因为彼得曾经就是个小男孩,他毕竟也年轻过。她曾经多次打电话给他,要他来酒吧把喝得酩酊大醉的老爸拖回家。往后,彼得也始终没有饮酒的习惯。他这一辈子始终在努力修补一切关系,让所有人都满意,隐藏他人的错误,负起责任。
绝大多数人甚至没有提到班杰。这样还比较容易。但是,一张照片被公布了。一开始,它从某个不明网站的匿名账户被发布出来,大家都不知道是哪个网站。照片一旦流传开来,那个匿名账户就被删除了。没有人会问照片是从哪里来的。流言四起,消息来源已经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是,这张照片代表了什么。
“小鬼,你是想把酒吧烧了是吧!大清早的,吵什么吵啊!”
那是一顶冰球头盔,看起来是在一间更衣室里的长凳上拍的。头盔侧面则是熊镇冰球协会的标识——一头大熊。大熊的旁边被画了一道彩虹。有人以匿名方式发表评论:“我觉得这很好看呀!我对冰球甚至说不上喜欢,可是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握机会,让整个球会展现一点象征意义,表达我们的支持嘛!让冰球成为一种政治宣言嘛!”
大清早,彼得就猛敲着毛皮酒吧的门。拉蒙娜拉开楼上公寓房的一扇窗户,身上还穿着晨衣,愤怒不已。
随后,这张照片就在熊镇以外的地区传开了,某座大城市的一家报社将它刊登在网站上,配了这样的标题:“同性恋冰球员出柜:球会温情相挺!”
我们直接的反应从来就不是我们最骄傲的时刻。我们常说,一个人最初的念头是最诚实的,但这并不是实情。通常,一个人最初的念头就是最愚蠢的念头。不然,怎么会有“事后诸葛亮”这种说法呢?
当评论蜂拥而至时,理查德·提奥早已盖上了自己的电脑。他已经将最后几只苍蝇放出窗外,并重新关上窗户。现在户外已经相当寒冷,它们很快就会被冻死的。但是,至少它们已经度过了美好的夏天,达到了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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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理查德离开办公室时,已经有人在网上写道:“熊镇绝对不会成为什么该死的彩虹城,熊镇冰球队绝对不会成为天杀的彩虹队!‘那群人’永远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安娜掏出手机,删掉了班杰和那名教师的照片,但是一切为时已晚。她已经彻底传播了他们的秘密,就像海上的风暴,已经无法弥补。
当事实证明那张照片是用一个简单的软件剪贴拼合出来的时候,全国各地的新闻记者开始打电话给熊镇冰球协会的体育总监,问道:“你们怎么不表态支持那名有同性恋倾向的球员呢?你们怎么会想着和画着彩虹的头盔撇清关系呢?”
对此,安娜非常了解。因为与镇区环境相比,她始终觉得森林里更舒适、自在。玛雅总是逗她,说她简直是一只松鼠,而不是一个人。当安娜在树丛间游走时,她就离开了现实生活,时间的脚步戛然而止。在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永远不会影响到室内的天地。这就是她的想象。所以,直到回到家里,她才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酿成大风暴。她回到自己家门外时,几乎被巨大的恐惧感击倒。她感到胸口极度疼痛,无法呼吸。我们很容易觉得,我们上传到网上的东西不过就像是在客厅里提高音量。其实,这种行为就像是把屋顶掀翻。我们的异想世界总是会对他人的现实生活构成影响。
彼得·安德森试图解释,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到最后,他已经不敢再接听电话了。
安娜仿佛发烧一般,在森林里到处乱转着。雪片很快就飞落下来,即使对这个地区来说,今年的降雪不仅早,而且降雪量惊人。一股深秋入冬的风暴正在经过这个区域。你很容易就低估寒冷的力量,而它很快就能置你于死地。它就是一个杀手,用温柔的声音轻轻告诉你:来吧,累了吗?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它会欺骗你,说你已经汗流浃背;它会鼓励你,要你把衣服脱掉。零摄氏度以下的低温与积雪能够产生与沙漠中炙热艳阳一样的幻觉。
然而,当那家地方报社的新闻记者打电话给理查德·提奥,问他对熊镇冰球协会周边的所有“风风雨雨”做何感想时,理查德·提奥当然能给出最简单的答案:“我觉得,你们不应该把冰球和政治搞在一起。让小伙子们放手打球吧。”
“娘炮(1)。”
在接下来的这几天,人们将会越来越常听到这句话。“让小伙子们放手打球吧!”只不过,这句话对每个人的含意当然会有所不同。
那仿佛是一个橡皮圆盘撞击墙壁的声音,或是一颗心碰击胸膛的声音,甚至是一把尖刀砍向一栋露营区度假屋门板的声音。有人已经在一张简单的字条上写下三个简单的字母,最中间的字母是“Ö”,那个圆圈被画得像是望远镜。那把刀就插在上面,直直刺穿那个字母。
* * *
“砰!”
玛雅回到家里。现在,她在家里最常听见的声音已经转变为电脑鼠标和键盘温和的敲击声。里欧一如往常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双眼贴近电脑,仿佛全世界已经消失了似的。对于这种逃避现实的方式,玛雅真是嫉妒不已。
总有一天,他会意识到:这是因为,他恋爱了。所以,他才没有那么谨慎。他打开小屋的门,向外张望。但是不管躲在暗处的人是谁,他们绝对不可能让他发现。就在他转身打算往回走时,他听出了声音的来源。
“你在干吗?”她问道。
撞击声仅此一声,但力道非常猛,让整栋露营区小屋都颤动不已。随后,一切陷入沉默。那名教师睡眼惺忪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但班杰早已冲出卧室,往前奔向门口。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然而他仍然记得,当时的他心中已经充满恐惧。当他来到这里,当他们在台阶上接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真是不智之举。
“打游戏。”他回答道。
“砰!”
她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开口想问点什么,却始终未能启齿。然后,她掩上门,朝厨房走去。他也许从她的脚步声中听出情况不太对劲,也许弟弟们总有捕捉他人所无法察觉的细节的能力。所以,尽管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但邀请她道:“你要一起玩吗?”
班杰被惊醒。
(1) 男同性恋者的瑞典语单词为bög。
我们总是把秘密当成个人的资产。“我的”秘密。只要它们超出大家认知的范围,它们就只能是私人资产。我们不能“几乎”失去它们。我们只能完全保守秘密,或是全面弃守。一旦它们被放出来,它们就只能是泥石流、岩浆、怒涛。它可能只是无心之语、一个浮光掠影的想法,或是某个心里有伤、淌血不止的人上传到网站的几张照片,但随后石块、雪球就疯狂滚下,水流一发不可收拾。当我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时,一切已经太迟了。那时,一切已经无法弥补。那就像捕捉七月的空气,试图用拱起的手掌心握住它。现在,本来不应该被任何人知道的事情,已经尽人皆知。
(2) Eton mess,一种用草莓、鲜奶油和蛋白脆饼所制成的传统英式糕点,亦见于北欧各国。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