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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原来,父亲喜欢给人说书,而且又有时间,所以不管是谁,响铃后就得来听他讲各种故事。每逢叫到阿重时,阿重常说:“哥哥,求求你今天替我去一趟吧。”父亲又非常喜欢对阿重讲些难懂的故事。

父亲经常占用同我们隔开的里面两个房间。在挂帘子的廊子上经常摆着牵牛花。因此,总是“喂,二郎!”“喂,阿重!”的,特意把我们叫到那里。我说的使父亲满意的赞美话远比哥哥说得多。说完后我才退了出去。可是,在父亲听不到的地方,我又说坏话:“总说那些赞扬牵牛花的话,实在不好意思。对父亲的这种怪癖真没办法。”

我们从大阪回来时,牵牛花还在开放。然而,父亲的兴趣已不在牵牛花了。

“果然有意思啊。”连正直的哥哥都颇受感动似的说起了恭维话。

“怎么样啦,那个新品种?”我这么一问,父亲苦笑着说:“说实在话,牵牛花也不大令人满意,从明年起不种了。”我判断大概是因为父亲引以自豪向我们夸耀的奇异的花和叶经内行人鉴定并不成功。我在茶室放声大笑。这当儿,阿重和阿贞替父亲辩护道:“不是那么回事哟。因为太费事,爸爸也没有那个耐心啦。即使这样,大家还夸奖说爸爸搞到这种程度很不容易哩。”

父亲把花盆摆在廊子上,不管抓到谁就不厌其烦地加以解释。

母亲和嫂子扫了我一眼,仿佛嘲弄我无知似的笑了起来。于是,连在旁边的小芳江也同嫂子一样,会意地笑了。

父亲那一年才从别人那里学会种牵牛花,经常培育不同的花叶欣赏。所谓不同,只不过是一般品种的花叶起了皱褶,使人无法比较观赏,所以家人谁也不看。只是佩服父亲十分热心,每天早早起来摆上好几个花盆,换上干净的沙土,最后花姿和叶的形状变得别别扭扭的。

每天生活中充满这些琐事,我们的心中自然不去想哥哥和嫂子的关系了。我仿佛感到没有必要按事前约定的那样到哥哥面前去讲嫂子的情况了。母亲说回东京后再慢慢详谈的复杂事情也不大好开口了。最后,就是急切地想得到嫂子情况的哥哥也渐渐冷静下来了。另一方面,哥哥对父母和我也不像从前那样爱讲话了。大热天他通常是关在书斋里埋头搞什么。我经常问嫂子:“哥哥在学习吗?”嫂子答道:“哦。大概是在准备下个学年的课程。”我想原来是这样,由于哥哥总要忙碌一个时期,他会把心思全都转到那上面。嫂子同往常一样,像一株寂寞的秋草似的在那里摆动,还不时绽出一个笑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