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家就是给我拿来冰激凌的,为吃冰激凌前两天还同你吵了一架哩。”
我初次看到他的食案时,上面放着豆腐、紫菜和木鱼汤,除此之外,不许他吃别的。因此,我感到他离彻底康复还很遥远。而且,他面对食案喝稀粥的模样,也实在叫人难受。我从这里到附近的西餐馆吃完回来时,他必定问我:“很好吃吧?”看他这副模样,我更觉得他可怜。
三泽说着笑了起来。我想守护在他身旁,直到他再康复一点。
三泽的病很怪,时轻时重。他本人坚决不同意通知家中。问院长时,院长似乎很纳闷地说,只要他不想呕吐就不必担心,他应该再增加点食欲。我不知道是离开好还是留下好。
然而,回到旅店,我又常常想,在如此闷热的蚊帐中,还不如快点回到凉爽的乡下。而且,前几天晚上隔壁那位同女人聊天妨碍别人睡觉的客人还住在这里。我刚要入眠的时候,他总是带着满嘴酒气回来。有时他在旅店喝酒,还大发雷霆地命人找艺妓来。女佣想百般哄骗他,最后劝他说:“那个女人到您面前尽说奉承话,可背地里光说您的坏话,所以,您就别叫她来了。”这位客人却回答说:“什么呀。只要在我面前说奉承话我就高兴,管她背地里说什么,反正我听不见。”有时,这位艺妓也会谈些正经话,可这次客人却想搪塞过去,艺妓便生气地说:“看你简直把人家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在这过程中,我认识了每天上午来查病房的院长。院长通常穿黑色晨礼服,有一位医务人员和一位护士陪着。院长是位仪表堂堂的人,浅黑色的脸上长着高鼻梁儿,言谈举止同他的容貌一样,很高雅讲究。三泽一见到院长,就提出一些跟我这种全然不懂医学知识的人差不多的问题。三泽问道:“我还不能轻易出去旅行吧?”“变成溃疡就危险了吧?”“我一狠心住进医院,现在看来还是做对了吧?”可是,院长只简单地哼哈应付了事。三泽平素好说一些我不懂的术语,瞧不起别人,可在院长面前显得如此拘谨,我感到好笑。
我就是因为这种情况难以安眠,心里实在讨厌。
这期间,我像陪着三泽似的,早早晚晚大体上都在医院度过。三泽很孤独,实际上每天都在等着我。尽管如此,我们见面时,他也决不说些道谢的话。我有时特意买束鲜花送给他,他甚至忽然发起火来。我在他枕边看看书,陪陪护士,到时间让他服药。病房内早晨的阳光太强,我不得不帮助护士把病床移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