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风是不小啊。”我支吾了一句。
我有点头昏脑涨,当时未能很好地留意,可现在也没有胆量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这里都这个样子,恐怕和歌浦更吃不消了。”嫂子还是第一次提到和歌浦。
女佣领我们进去的房间是古香古色的客厅,客厅前面是走廊,屋檐上挂着神殿常挂的那种帘子。顶梁柱由于年代过久,闪着黑油油的光。天棚也都黑不溜秋的。嫂子把阳伞挂在套间的衣架上说:“这里对面好像是高大的房脊,这边是厚厚的土墙,因此刮风的声音听不大清楚。可刚才坐车时很厉害呀。车篷上呜呜直叫,怪瘆人的。你坐在车里应该知道风吹打车篷的厉害吧。我想差一点要翻车哩。”
我的心又怦怦直跳,说:“嫂子,这里的电话也不通吧?”还未等嫂子回答,我就走到靠近浴室的电话机旁。我一边翻阅着电话簿,一边不断地拨号码,试着往母亲和哥哥住的旅店打打看。不可思议的,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三言两语,我想这可难得啦,刚要问一问暴风雨的情况,又戛然无声了。然后我又叫了好几遍“喂!喂!”反复拨弄号码盘,叫也罢,拨也罢,一点也无效。我终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房间。嫂子坐在铺垫上饮着茶,听到我的脚步声时回过头来问:“电话怎么样?打通了吗?”我把打电话的前后始末对她谈了。
我们默默无言地伫立在那里。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跟嫂子拉话了。她也满不在乎地站在那里,把绸面阳伞的尖端斜戳在“土间”。
“我想今晚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因为风把电话线刮断啦。你听外面那种声音不就明白了吗?”
这当儿,车把横靠在一家旅店模样的店门口。我仿佛感到自己掀起门帘进到“土间”[1],但记不大准确了。“土间”从长度和宽度的比例看是相当长的。既看不见账房,也没有掌柜的,只有一个女佣代为办理。天刚黑就这个样子,也太冷清了。
不知从什么地方刮来两股风突然交错而过,一阵怪叫之后好像又升腾到遥远的太空。
我躲进车篷里几乎无暇顾及街道上的可怕景象。我的头脑不是被自己还未经历过的海啸占据着,就是痛苦地感到由于天公不作美,自己的命运就是无论如何也得干在哥哥面前已拒不接受的事。在我的头脑里,当然没有工夫从容地进行想象或领悟,只是像身处纷乱的失火现场一般,滴溜溜地转着圈子。
[1]日本房屋入口处没铺地板的地方叫土间。
我们不得不马上去饭馆给介绍的旅店。整装完毕走出大门时,那里的电灯和车夫的灯笼在风雨交加的吼叫声中闪闪发光,好像照明工具照耀着在黑暗中狂舞的怪物。嫂子那色泽鲜艳而耀眼的倩影,首先消失在黑色的车篷中,接着我也钻进了又窄又深的车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