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一声不吭地笑了笑。嫂子也从暗处朝电灯看了看。
“在水中打转转就足够啦!一旦被冲到大海里,那才叫大难临头了!”
“嫂子,怎么办呀?”我问。
女佣回答说房屋至多在水中打转转[1],不必担心冲到海里。这种漫不经心的回答使忧心忡忡的我不禁失笑。
“怎么办?我是个妇道人家,不知道该怎么办呀。你若是说回去,危险再大我也跟你一起走。”
“这样一来,泡在水中的房屋很危险吧?”我又问道。
“走是没关系的,不过——难办啊。那么,今晚是没法子啦,在这儿住下吧?”
我由于焦虑过度便向女佣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女佣断言没有这种事。然而,她却说有两三次由于海浪越过堤坝落到坝下,坝内积满海水,像个湖泊似的。
“你若是住下,我也只能住下。一个女人,天又这么黑,无论如何也是走不到和歌浦的。”
“喂,那一带的旅店有没有因海啸而被大浪卷走的事?”
女佣露出一直把我们误会了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堤坝和母亲住的旅店约摸有五六百米的路程。我又盘算着,如果海浪略高于堤坝,大概用不着担心能轻易冲到三楼房间。然而,若是海啸一起涌来的话……
“喂,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吗?”为慎重起见,我又问了一次。
女佣虽然没有说“不成”二字,却一再把危险的意思说给我听,劝我今晚无论如何也要住在和歌山。女佣的表情很严肃,毋宁是以我们二人的利害关系为出发点而谈问题的。我越是听信女佣的话就越挂念母亲。
“不通。”
“坐人力车也不成了吧?”我把同样的问题转达给女佣了。
我也没有勇气到电话机旁直接打打看。
由于估计不准声音的方向,我没弄清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女佣说的。
“那么,没法子就住下吧。”我这次对嫂子说。
“无论如何也回不去和歌浦了吧?”嫂子说。
“哦。”
嫂子并不那么大惊小怪。可能由于情绪的关系,平时就苍白的脸显得更苍白了。在苍白的脸上的一角和眼眶上还挂着刚才的泪痕。大概嫂子是怕给女佣看出来,把脸转到电灯照不到的很别扭的方向故意不看门口。
嫂子的回答和往常一样,简单而冷静。
“嫂子,不得了啦!”我回头对嫂子说。
“到街上去有人力车吧?”我又对女佣说。
我当时蓦地想起了母亲和哥哥,简直像火烧眉毛似的着急。狂风恶浪戏弄他们所住的旅店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
[1]当时的日本式房屋多为木质结构,易在水中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