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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我尽管脾气暴躁,但也不像哥哥那样露骨地蛮干。尤其是这种时候,我最担心的是:哥哥是完全精神正常呢,还是由于过于激动而引起不正常的精神状态呢?而且,哥哥的精神状态发展到这步田地,究其原因,无论如何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对这一事实,我尤其感到难过。

“二郎,你打算现在、将来、永久都作为胜利者而存在吧?”他最后这样说。

我直到最后也没说一句话,尽量听哥哥说话。我还想到,哥哥既然如此犯疑,索性同嫂子离婚,心里倒痛快些。

哥哥没完没了地论述这种目光短浅的实用哲学。我坐在他面前被难闻的烟雾呛得喘不过气来。对我来说,驱散这种朦胧的烟雾比咬断一根粗麻绳还苦。

这当儿,嫂子拿着哥哥平素穿的衣服,牵着芳江的手,同往常一样上楼来了。

“就是练习相扑的招数,实际上没有力气也是不成的。若不拘泥于那些形式,谁有实力,谁就一定会取胜。这是理所当然的。相扑的四十八招只不过是人为的小伎俩,臂力才是自然恩赐的……”

嫂子出现在门口,似乎刚从浴室出来,平素略带苍白的脸上泛起令人畅快的红晕,细嫩的皮肤十分柔软,仿佛诱惑人用手去摸一摸。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吭一声。

她向我瞥了一眼,可一句话也没对我说。

“可是,我连个暂时的胜利者都不是,当然,永远是个失败者。”

“我来得太晚,大概难为您了。不巧我正在洗澡,没能及时给您拿来衣服。”

我无话可说。

嫂子对哥哥说了这些客套话,又提醒站在一旁的芳江说:“嗳,要对爸爸说‘您回来啦’!”芳江便按母亲的吩咐鞠躬说:“您回来啦!”

“二郎,因此,站在道德观念一边的人虽是暂时的胜利者,却是永久的失败者。按自然办事的人虽是暂时的失败者,却是永久的胜利者……”

我好久没见到嫂子对哥哥表现出如此和蔼可亲的家庭主妇的态度了。我也没见到哥哥由于这种和蔼可亲的态度而得到缓和的情绪,集中地反映在他的眼神里。哥哥在人前是位自尊心非常强的人,但我自幼同他一起长大,最了解他脑海里翻来覆去想什么问题。

不论从年龄说,还是从性格说,如果在平时,我会举双手赞成哥哥的看法。然而,现在他为什么故意提出保罗和佛朗切斯卡的问题,又为什么煞有介事地讲他们二人永远活在人们心中的理由,我不知道他的意图。因此,我本身的兴致完全被不悦与不安抵消了。我听了哥哥吞吞吐吐的解释,心想其中必有缘故。

我怀着意外得救的喜悦心情走出了哥哥的房间。出去的时候,嫂子宛如问候素不相识的晚辈似的,微微低头向我默默致意。我受到她如此冷淡的礼遇也是罕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