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嘛,真叫人伤脑筋。”母亲说,眼睛定定地注视着走在前面的兄嫂的背影。我至少在表面上不能不承认母亲所说的“伤脑筋”的含义。
“什么?”我反问道。
“哥哥又因为什么事生气了吧?”
最后,看来母亲终于忍不住了,说:“二郎,你看。”
“那是他的事,我说不上来呀。可既然是两口子,丈夫再冷淡无情,你这方面总是个女人呀。应该劝劝阿直把脾气改一改才好呢。你看,这下可好,简直像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朝同一个方向走着。不管怎么说,一郎总不会要求阿直不准靠近他吧。”
我们一时对这壮观的景色入了迷。不久,便在波浪的咆哮声中走开了。当时母亲和我并排而行,谈论着这大概就是山部赤人在《万叶集》中描写的大浪吧。哥哥和嫂子略微走在我们前面一点。他们都穿着单衣,哥哥拄着一根细拐杖,嫂子还系一条绣着优美图案的窄幅麻腰带。他们距我们几乎有四十来米,两人还是并排走着,可他们之间约摸有五尺多的距离。母亲不时地以一种又关切又不在意的目光望着他们。这种神经过敏的眼神只能使人想到母亲边走边考虑着兄嫂的事。我怕话太絮烦,就假装糊涂,故意放慢了脚步。我尽可能地表现出悠闲自得的样子,光说逗母亲发笑的滑稽事。母亲同往常一样,说:“二郎,若是都能像你这样生活,世上就没有什么苦恼啦。”
在这对默默无言保持一定距离走着的夫妇中,母亲只想怪罪嫂子。我多少也有同感,而且在一个平素观察兄嫂关系的局外者心中自然会产生这种感受。
我们终于到大堤上来了。波浪经常是撞在堤坝稍前面一点的筑得厚厚的石墙上粉身碎骨,翻滚起一阵白烟刮到空中。偶尔也有大浪撞碎后流过石墙,哗啦一声落入墙内。
“哥哥又在专心思考什么问题,嫂子可能有所顾忌故意不搭话吧。”
我们沿着水渠向右走了一两百米后,又拐向左侧开始横穿田间小路。向对面望去,田野的尽头是个缓坡,顺着缓坡登上去是个堤坝,左右两侧有长长的两排松树。大浪敲击石头的咚咚声震动我们的耳鼓。从三楼上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撞碎的波浪忽然化作一股白烟升向空中。
我为了安慰母亲才有意说这样的宽心话,以便搪塞过去。
旅店下面有一条相当大的水渠。水渠怎样连接大海还不大清楚。黄昏时分不知从什么地方划来一两条渔船,缓缓地从楼前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