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泽身穿大礼服,在舞乐开始五六分钟前才到。他在门口金色屏风那里环视观众席,犹豫了一会儿,一看到我便立即到我身旁坐下。
我正在好奇地欣赏这种情景时,观众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其中有一位N侯爵[3],记得我在一次音乐会上见到过他。他对旁边一位秃顶的矮胖子好像谈他的妻子似的说:“今天因为有教育会,不能来了。”后来三泽告诉我,这位小圆胖子是K公爵[4]。
和他一前一后,有一位身材修长的男青年领着两位妙龄女郎也到正面的席位来了。男青年身穿大礼服,姑娘们自然穿带家徽的和服。男青年同陪伴他的一位姑娘面庞极为相似,我马上意识到他们是兄妹。他们隔着五六排人头同三泽互相致意。男青年尽量表现出和蔼可亲的样子,女方稍微有点羞怯。三泽特意站起身来。妇女一般坐在前面,所以,他们最后还是没到我们旁边来。
乐器前是铺着天蓝色地毯的跳舞的地方。结构很像能乐[2]舞台,三面观众席都是分开的。相隔四五尺的距离,阳光可以射进来,通风也好。
“她就是我的未婚妻。”三泽悄声告诉我。我在心中对比着那位有一双梦幻般乌黑大眼睛的精神病姑娘和这位距自己四五米远坐在那里的面色红润的姑娘。她坐在那里只露出乌黑的头发和雪白的脖颈,而且被人影遮住,时常无法看到。
向幕布前方望去,正中央放着鼓。鼓上涂着绿、金黄、赤三种美丽的色彩,装在又薄又圆的框子中。左端有个熨斗大小的钟也吊在框子中。此外,还有两把古琴和两面琵琶。
“另一位姑娘呀……”三泽又悄声说着,然后突然把手伸进衣袋里,掏出了白纸片和自来水笔,马上在上面写什么。正面的舞台上,雅乐演员已经出场了。
幕布的上下镶着紫底金色蔓藤花纹的边。
[1]织田信长(1534—1582),日本战国、安土时代的武将。
“那是织田信长[1]的家徽呀。据说信长哀叹王室的衰落,进献了那种幕布,从此以后必定得挂带有木瓜纹样的幕布。”
[2]日本古典歌舞剧的一种。
同我隔一个座位的一对夫妻正在谈论舞台正面挂的幕布。幕布上竖染成好几行似乎与雅乐毫无关系的奇异的花纹。
[3]据漱石1911年6月3日的日记,指锅岛侯爵。
我心里一边等待三泽,一边四下张望,可是,哪儿也没见到三泽的影子。观众席除正面外,左右还有两个侧席。我是被人领着从正门向左走到尽头又向右拐,从金色屏风前面通过才到正面席的。我前面有两三位穿有家徽的和服的女人,后面是两位穿土黄色军装的军官。此外,还有六七个人散坐在各处。
[4]据漱石上述日记记载,指九条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