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日偏巧下雨。十一点光景,雨虽停了一下,但毕竟到了雨季,天空没有一下子放晴。马路上的行人一会儿打着伞,一会儿又折起来。城门外的长长柳枝倒垂着,仿佛缕缕青烟。从下面走过时,使人感到灰白的霉粉之类粘在衣服上,经久不落。
我没有询问父母是否属实,也没有设法请H君证实这个消息,只想从三泽口中再了解得详细点。我琢磨在这次见面时也不迟,便暗自等待他所说的“务必来”的六月二日。
雅乐所的大门里排列着很多人力车,也有一两辆马车,但看不到一辆汽车。我在正门口把帽子递给一个穿一身带有金黄色纽扣制服的人。另一个人把我领进了观众席。
我为父亲,为母亲,并为哥哥本人感到高兴。哥哥既然有心思答应H君出去旅行,只这点就表明他有很大变化。不喜欢撒谎的哥哥肯定会付诸实行的。
“请坐在那边!”
“H君是位诚实的人,他终于说服了你哥哥。据说已约定今年六月学校课程一结束,二人即到某地旅行。”
他说完又回到正门那边去了。椅子上稀稀落落地只有几个人。我在后排的一个座位上坐下,尽量不让别人看见。
我如同到办公处上下班的动物般活着。到五月底,三泽突然寄来一个大请帖。我以为是结婚通知,便拆开看。没想到,原来是富士见町[1]的“雅乐[2]练习所”的请帖。上面写着:“兹定于六月二日举行音乐演奏会,下午一时开始,敬请届时光临。”我过去没想到三泽同这方面还有关系,他为什么要把请帖送给我?我一点也不理解。半天之后,我又接到了他的信。信上附带一句:六月二日务必来!既然要我务必去,他本人无疑要去。由于对方盛情邀请,我决定不管怎样也得去看看。可我对雅乐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促使我情绪转变的,倒是三泽在收信人的姓名后[3]作为“又及”附记的一条短消息:
[1]在东京千代田区。
自那以后,我一次也没登家门;家中谁也没到这里来。母亲和阿重倒是打来一两次电话,只不过谈的话题都跟我穿的衣物有关。我根本没见到三泽。樱花盛开时,大阪的冈田又寄来一张彩色明信片,同上次一样,有阿贞和阿兼的签名。
[2]日本古代的宫廷音乐。
四月不知不觉过去了。樱花从上野、向岛,然后是荒川,按着这个顺序逐渐开放,又逐渐凋谢。我虚度了一年之中最愉快的这一赏花时节。然而,春去夏来,大地披上新绿之后再回过头看一看已经过去的春天,就深感不能令人满意。即使如此,虚度的时光还是很宝贵的。
[3]日本书信的写法,收信人的姓名通常在信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