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乐告一段落时,不知谁说了一句“用点茶去”,周围的人便离开座位向另外的房间走去。这时,刚才那位同三泽订婚的女人的哥哥走了过来,以熟悉的口吻和三泽交谈着。他似乎是位与这次雅乐演奏会有关的人,谁接受了当天的邀请,他都一清二楚。三泽和我向他请教了直到现在还在那里的华族、高官和名流的尊姓大名。
舞蹈在彬彬有礼的观众面前按既定的安排进行,不厌其烦地做一些单调而文雅的手足动作。他们的服饰,每换一个主题就有古代的闲雅色彩,一幕一幕从我们眼前掠过。有的人帽子上插着樱花,宽大的纱袖下面透出火红的五色花纹,还佩带着金刀。有的人在束紧袖口的红衣上披着一件中国锦缎做的无袖短外套,一直耷拉到膝盖上,恰似一位锦缎裹成的猎手。有的人散披着类似蓑衣的青衣,腰上挂着青斗笠。一切宛如梦境一般,使观众领略了我们祖先留下的远古的遗物。观众带着很难得的表情在欣赏,三泽和我坐在那里都有点像鬼狐缠身似的。
在另外的房间里有咖啡、巧克力和夹心面包之类。虽然看不到一般演奏会那种不礼貌的行为,但由于人多拥挤,有些妇女一坐下就不离开座位了。三泽和他的朋友把点心及咖啡放在盘子里,特意端到两位姑娘面前。我剥着巧克力的锡纸,站在门口,从远处偷偷地瞅着他们。
三泽总是不想说“另一位姑娘”的事。观众非常肃静,甚至挨着坐的人都怕说话。没办法,我只好忍耐着,不去催促三泽。三泽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他同我一样,似乎第一次在这里露面,显得有点拘束。
三泽的未婚妻鞠了个躬,只取了咖啡杯子,没有动点心。所谓“另一位姑娘”,连咖啡杯子都不轻易伸手去取。三泽端着盘子站在那里,看样子撤回来也不好,递过去也不好。姑娘的脸上布满了孩子般的痛苦表情,比刚才见到时还厉害。
三泽把在膝上写了什么字的白纸片揉烂了。我从旁边看到了他揉烂的纸团。他什么也没对我说,只是望着舞台。从蓝地毯左侧帐幕的影子下出来一个人,手中拿着矛。此人也同奏管弦[2]的人一样,穿着锦缎背心。
[1]谣曲之一。世阿弥元清作。说的是大阪的一位叫富士的演奏雅乐的人的妻子,因做了噩梦便领着女儿去东京,得知丈夫被害因而精神失常。女人穿上丈夫遗留的衣服,头戴鸟形盔击鼓狂舞。故名《富士鼓》。
演员的头上戴着帽子或头巾之类叫不出名字的新奇玩意儿。我熟悉《富士鼓》[1],心想这大概就是鸟形盔一类的东西。从脖子往下也同头上戴的东西一样,都不是现代的东西。他们身穿锦缎做成的上衣和裙裤。这种衣裤没有垫肩及垫托物,肩膀附近用柔软的线紧紧附着在身上。白袖口上缝有三寸宽的红绸子。他们都穿着白色紧扎的和服裙裤,一律盘腿坐在那里。
[2]雅乐中不伴随舞蹈的乐器合奏被称为管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