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后,我再也忍耐不住,便假装生病。太太、小姐、K都来催我起床,我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到十点光景还蒙在被子里躺着。家中一片静谧,我估摸着K和小姐都已出门,这才从铺上爬起。太太一见我就问:‘哪儿不舒服呀?’还忠告我要多睡睡才好,吃的东西我可以给你端送到枕边。我身上没有异常,不想再睡,洗过脸就像平时那样坐到餐室吃饭。太太就在长方形的火盆对面服侍我。我手捧既不算早饭、又不是午饭的饭碗,琢磨着怎么样提出问题。那烦恼的愁容,在旁人眼里还真像个身体不舒服的病人吧。
我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呼唤:我也必须有自己最后的决断啊。我立刻响应那呼唤声,鼓起了勇气。我决心抢在K之前,而且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搞定这件事。我默默地窥视着时机。但是,两三天过去了,总也逮不到下手的机会。我的想法是要在K不在家,小姐也外出的时候与太太交涉协商。可是,这个不在,那个碍事的状况连日持续,总找不到‘此时正合适’的良机。我焦躁不安起来。
饭后,我抽起烟来。我没有起身,太太也不便从火盆边离开。她叫来女佣撤下餐盘,又给水壶里添上水,擦拭着火盆架的边缘,一边迎合应付着我。我问道:‘您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太太回答说‘没有’,接着就反问我‘为什么’。我说:‘有点事想和您商量。’‘什么事呀?’太太看着我的脸问。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很不合我意,所以,接下去要说的话,倒有点卡壳了。
“我十分了解K的果断的性格,也完全理解在这个事件中他的优柔寡断。也就是说,我以为自己既懂得一般,又掌握了特殊的例外,因而自鸣得意。然而,当我把他说的‘决心’一词放在脑子里反复琢磨之后,我的得意渐渐褪去了色彩,最后竟然摇摆不定的晃荡起来。我开始觉得,这种场合对K而言或许并非例外,并怀疑他的内心深处是否隐藏着一种将所有的疑惑、烦闷和懊恼最终解决的手段。用这个新的眼光再来凝视他的‘决心’时,我不禁一惊。当时,要是我能够以这个惊讶为契机,再次公正地把他说的决心的内容审视一遍,那么可能还来得及。可悲的是,我是一个独眼瞽者,我只是从他要把对于小姐的爱恋进行下去的角度来解释这个词的意思,我一个心眼地认定,他要在恋爱方面发挥自己坚毅果断的性格,那就是‘决心’的含义。
我很无奈,只得在话语上恰到好处地敷衍了一阵,最后问太太:‘最近K说过什么没有?’太太一副出乎意料的神情,反问:‘你在说什么呀?’在我回答前,她又问道:‘是他对你说过什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