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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我在思忖,不如把自己迄今为止的那颗犹豫不决的心,毅然决然地抛向对方的怀抱中去吧。我所说的对方,不是小姐而是太太。我想与太太开诚布公地进行谈判,虽然决心已定,却一天又一天地拖延着实行的日子。如此看来,我过于优柔寡断了,不过,那也没有关系。其实,我之所以难以实施,并非我的意志不够坚决。在K没有搬来之前,我不愿落入他人的圈套,强行忍耐压抑自己,不敢轻举妄动。K搬来以后,我又怀疑小姐或许对他有意,这种疑心病又不时制约着自己。倘若小姐对于K的倾心更胜于我,那么我对她的恋情就没有表白的价值,所以我决定不说。不过,这与常人所说的因为丢丑而难受又稍有不同,自己再思恋小姐,而对方却把爱慕的眼光倾注在他人身上,那我绝对不愿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世上固然也有着只要自己喜爱,就不顾一切地把她娶来当媳妇的人,而且为此喜不自禁。但是,当时的我却认为,那种人要么是老于世故的滑头,要不就是不谙爱情心理的傻瓜。我热衷于相信:一旦把老婆娶到手,生活迟早会安定下来的所谓的哲理,完全不可接受。也就是说,我是一位极其高尚的爱情理论家,同时又是一位最不切合实际的迂阔的爱情实践家。

“我问K:‘是和小姐一起外出的吗?’他回答说‘不是’,还向我说明‘是在真砂町偶遇,就陪她一起回来了’。于是,我就不便再刨根问底了。不过,到吃饭时,我又想问小姐同样的问题了。当时,小姐又露出我不喜欢的习惯的笑容,末了还说:‘上哪儿去了,您猜猜看!’那时的我肝火旺盛,脾气很大,被年轻女子这样轻佻地对待,真叫人恼火。然而,同桌进餐的人当中,意识到这一点的,只有太太一人。K若无其事。小姐的态度呢,究竟是心里明白故意那么说的,还是并不了解而幼稚单纯的所云,其中的区别,我就吃不准了。在年轻女性当中,小姐算是一位善于思考的人。但是,年轻女子身上那种共同的令人讨厌之处,要说有的话,那也未尝不可。而那些令人讨厌之处,是在K搬来居住以后我才发现的。我一时难以辨别,这究竟应该归结于我对K的嫉妒呢,还是应该把这看成是小姐对我表现的‘技巧’。我至今都不想否认自己当时的嫉妒心。就像我多次重复说过的那样,因为我清晰地意识到,这种嫉妒的感情会在‘爱’的背后起作用,而且在旁观者的眼里,这种感情准会在那些区区琐事上表现出来。虽然这可以另当别论,但这种嫉妒难道不就是爱的另一面吗?我感到自己结婚之后,这种感情就渐渐趋于淡薄,而爱情也绝不像过去那么浓烈了。

长久居住在同一屋檐下,我常常有向心爱的小姐直接表露心迹的机会,却故作回避。因为当时我就强烈地意识到,按日本的习惯,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但又不能说这就能束缚住我。我还相信:日本人,特别是日本的女性,遇到这种场合,往往羞于启齿,缺少把自己的想法毫无顾忌地表达出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