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那就快寄出去吧。这种事情,不需别人提醒,你自己早该做了。”
出乎意料,母亲并没有读信。
妈妈还是把我当孩子看待,我也觉得,实际上自己还是个孩子。
在给信封口前,我对母亲说:“我给先生写了信,就像你吩咐的那样。你看看吧。”
“不过,光写信还是没法解决问题的。到了九月,我还是得去东京。”
在父母亲面前,我必须装出尽量努力去谋求那一职位的样子。我给先生写了信,信中详述了家中的情况。如果自己可能胜任的工作,什么都行,拜托先生介绍斡旋。写信时我觉得先生不可能不理睬我的请求,不过,虽然他会帮我,可是因为交际不广,怕也会无可奈何吧。我又觉得,先生一定会给我回信的。
“你说得也对,可是说不定会找到什么好职位呢。还是早些拜托先生妥当呀!”
父亲坚信自己的家无可动摇,而住在这个家中的母亲只要健在,也是不会动摇的。想到如果自己死后,只剩下孤独的母亲一人留在这空空如也的家中,他就感到极其不安。尽管如此,他还是强求我到东京去寻找好的职位,这说明他的思考是充满矛盾的。我在对他的矛盾思路感到好笑的同时,又庆幸自己唯此才能达到去东京的目的。
“是啊,反正他一定会给我回信的,到时再谈吧。”
做学问的哥哥现在远离京城的地区,由于接受了大学教育,我又决意留居东京。养育了这等子女的父亲发出抱怨并非毫无道理。想象着久居在乡村老房子里,只留下孤零零的母亲一人,父亲的感觉一定是非常空寂凄凉的。
先生是位做事中规中矩的人,办这类事情我很信任他。我盼着先生的回信,可是,我的希望落空了,过了一个礼拜,还没有得到来自先生那儿的任何音讯。
“让孩子去搞学问,真是有利有弊。总算读到毕业,可孩子绝不肯再回家。好比为了要轻而易举地分离父子,就让他去搞学问一样。”
“或许到哪儿避暑去了吧。”
父亲好像在思考身后之事,至少想象着自己不在之后家中的情形。
我不得不对母亲说几句类似自我辩解的话,这些话不仅是对母亲,也是对自己心灵的致歉。倘若不是硬性假设一点原由为先生的态度辩白,那么连我都会感到不安了。
显然,父亲对自己的疾病感到担忧,然而,每当医生来诊察时,他并不是那种提出各种各样问题叫医生难以回答的人,而医生呢,也有所顾忌,什么也不说。
我不时会忘掉父亲的疾病,想尽早赶去东京。这位父亲自己也忘掉了本人的病患,一边担心着未来,一边对未来却毫无设想措施。最终,我也没能得到向父亲提出先生忠告的请求分配财产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