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冷笑道:“公子莫非怕贫道害你不成?你既然不愿报上八字,测个字也行。”
沐天波却甚不乐意,说道:“不用八字可否?”
沐天波提笔写下了一个“波”字。道长看毕,问道:“测什么?”
李秋霞赞道:“果然有几分道行。”
沐天波看了看李秋霞,说道:“测婚事。”
李秋霞报上李公的八字,道长伸手一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说道:“贫道不为死人算命。”
道长说道:“一波三折,婚事不成。左边三点水,与波相应,是个浪字。右边上十下又,已经有了十位美女在身边,公子不多这一个,也不少这一个。”
道长说道:“姑娘报上八字来。”
李秋霞愤怒地看着脸涨得通红的沐天波,上前写下“秋霞”二字。
李秋霞对道长说道:“请道长算一命。”
道长说道:“四季为秋,一日为暮,秋霞即是晚霞。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你的心上人在千里之外,并非眼前人。再说了,凡人测字,都是一个字,唯独你写下两个字。三心二意,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一会儿管家领进来一个道长。道长龟形鹤背,大耳圆睛,两腮长有浓密而茂盛如戟般坚硬的美髯。
道长回头一看,李秋霞也涨得满脸通红。道长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今日不吉利,卦金我也不要了。”
管家一直在门外候着,不敢进屋。李秋霞一喊,管家马上跑了进来。李秋霞说道:“赶快去把门外算命的请进来,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进王府的命。”
道长拿起行李就往外走,边走边唱道:
李秋霞冷笑一声,喊道:“管家,死哪里去了?”
稀奇稀奇真稀奇,泥中红莲不染泥。
两人正闹着别扭,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吆喝声:“打卦算命,上知天,下知地,中可以测人事。”
一江秋水浸明月,明月何处不照你?
李秋霞没好气地说道:“剑在桌上。”
稀奇稀奇真稀奇,落魄凤凰不如鸡。
沐天波陪着笑脸回答道:“哎呀!我恨不得把心割出来给你看看呢。”
山鸡总在山里飞,凤凰日行千万里。
李秋霞冷笑道:“你最好别使这拖字诀。你要不乐意,趁早割肉,省得日后割心,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沐天波心中气恼,一连三月都没有再来七霞茶庄。秋霞等不到沐天波,径直动身去了昆明。秋霞站在沐王府门口却又犹豫了。自己这么敲门,送了上去,还不被人轻贱?秋霞正在彷徨,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秋霞。”
沐天波尴尬地说道:“我的美人啊,王府哪有那么容易进去?你再等等,总得给我些时间。”
李秋霞回头一看,黄昏中吴远成站在自己身后。秋霞咬着嘴唇说道:“你怎么来了?”
李秋霞不依不饶地说道:“我若是进不了你那沐王府,我就每天把你吊起来打。有朝一日我打累了,就消失了,你就算是找到天涯海角,也寻我不得。”
“我和福管家去了大理,我们装成茶商混进了七霞茶庄,打听到你不在,我想你一定是来了昆明。”
沐天波笑道:“我是国公,给你一百个胆子,你也下不去鞭子。”
李秋霞紧紧抱着吴远成,眼泪哗地滴到吴远成的肩膀上。二人就这么拥抱着,许久没有说话。福贵早已订好了客栈,福贵睡楼下,秋霞与吴远成睡在隔壁,二人各自在房间地辗转了一宿。
李秋霞嗔道:“小心把你吊起来打。”
第二天一大早,李秋霞和吴远成来到西山。西山位于昆明城外十余公里,相传古时有凤凰停歇,见者不识,呼为碧鸡,故又称碧鸡山。从昆明城东南眺望,西山宛如一位美女卧在滇池边,头、胸、腹、腿,历历在目,青丝飘洒在滇池的波光浪影之中,丰姿绰约,妩媚动人,所以又叫睡美人山。可是在出家人看来,却形似卧佛,因而也叫卧佛山。
沐天波眼见李秋霞如此的能干,不由得赞道:“美人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西山龙门在三清阁南面,需攀铁索,过栈道危蹬,经“别有洞天”,到穴石小楼。李秋霞指着滇池对吴远成说道:“石洞之下,既是鲤鱼跳龙门之处。越过此处,鱼就不再是鱼。”
每当月圆之夜,七霞茶庄皆有盛大的拍卖会。人们背靠点苍山雪,面对洱海月,在满地落英之中张开海口,拍下天价茶叶。再配上紫檀镶白玉嵌珊瑚、红宝、碧玺茶盒,送与好友。得到茶叶者会心照不宣地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再次上拍,自然有神秘人物出天价买走。白花花的银子就如流水一般在七霞茶庄运转了起来。
吴远成问道:“可是我并没有看见龙门。”
李秋霞从此就在点苍山下住了下来。山庄被李秋霞改装成了茶庄,取名七霞茶庄,专营普洱茶,远销四川、青海、西藏。李秋霞在茶庄里种满桃树,树林深处开了几间茶室,专供云南的富贾与官员品茗所用。随着茶叶的升降浮沉、茶汤的浓淡苦甜,贵人们窃窃私语。
“心中有龙门,处处是龙门。”李秋霞绝望地望着吴远成说道:“哥哥可知道昆明的情侣从来不到西山?只因为爬了西山的情侣,回头就是分手。”
李秋霞一跺脚,说道:“山庄虽然是送了我,这荒山野岭的,值得了几个钱,又能做什么?如今是乱世,人吃人、钱买钱,官做贼来贼做官。你若是真有心,把云南的达官贵人们请到山庄,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吴远成两目含泪,说道:“听说附近有个华亭寺,已有五百多年,十分壮观,就在滇池边,正好路过。”
沐天波完事后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这个山庄你还满意吗?我这几天抓紧盘下来的,送给你做定情礼,我常来看你。”
李秋霞默不作声,牵了吴远成的手,到华亭寺。山门上一副对联映入眼帘:
李秋霞看着沐天波张着嘴不停地喘气,对着沐天波的脸,李秋霞顺手就是一巴掌:“不许用嘴喘气,狗才喜欢吐舌头。”沐天波迷迷糊糊地应道:“我就是你的小狗,就是要吐舌头。”不一刻功夫,沐天波就汗如雨下。
绕寺千章,松苍竹翠;
李秋霞放任自己的身体像音乐一般节律地在沐天波身上抽动,口中不停地喊着:“愿不愿?”沐天波手足无措,抓紧床单,大声说着:“我愿。”李秋霞大声嘶喊道:“成不成?”沐天波不停地回答道:“我成。”李秋霞不停地呼唤着:“愿成,愿成。”
出门一笑,海阔天空。
李秋霞一把把沐天波推到在床上,骑在沐天波的身上,拔去发簪,一头秀发像瀑布一般垂了下来,盖着了李秋霞的脸。沐天波只听得李秋霞说道:“那就让本姑娘看看你有多大的耐力。”
进到山门,入天王殿,又是一联,乃大才子杨慎手笔:
沐天波的舌头火辣辣地疼,舌头在嘴里转了好几圈,终于捋直了。沐天波说道:“你将来是国公夫人,在云南就是王妃,哪能就这么随便地回府?迎娶你,是大事,要有耐心。”
一水抱城西,烟霞有无,挂杖僧归苍茫外;
李秋霞一口咬住了沐天波的舌头,沐天波脸涨得通红,不停地摇头。李秋霞半晌放开沐天波,说道:“你若不肯迎我回府,就不要招惹我,小心有朝一日我咬断了它。”
群峰朝阁下,雨晴浓淡,倚栏人在画图中。
李秋霞被沐天波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手足无措。沐天波抱起李秋霞,走到侧屋床榻前,轻轻放下李秋霞。沐天波一弯腰,身子就压了上去。
穿过天王殿就是大雄宝殿。李秋霞独自站在殿外,看着吴远成跪在佛陀面前。秋霞的心突然觉得一阵清凉,想必吴远成已经泪流满面。
李秋霞点头不语。沐天波牵着李秋霞的手来到大厅,卫兵们赶紧退了出去,关上大门。沐天波一把抱紧李秋霞,激动地说道:“这几天想得我好苦!”
吴远成久久没有起身,忽然间一阵声音在耳边回响:“大熊,你还不觉悟么?”
一行人未走出十分钟,来到一个大宅前停下。沐天波轻声说道:“看你大病初愈,容易累着。我们进去瞧瞧,歇一歇?”
吴远成恍然抬起头,只见佛陀座下的香案上的法镜之中,竟然有一位满头青丝的清瘦高僧。吴远成吃惊地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没过几日,沐天波果然又来到崇圣寺。沐天波取了银两,打发了僧人,扶李秋霞上马。李秋霞不曾想自己竟然误打误撞,居然要进到沐王府,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贫僧虚云。”
沐天波轻轻地把李秋霞的手放进被窝里,李秋霞顺手将小指在沐天波的手心勾了一勾。这云南人约会,打的是手语。看上对方了,你就将手指在对方的手心撩一撩,对方就知道你的心意了。至于对方来不来,见不见的,你来便来,不来便不来。
吴远成问道:“大熊是何人?”
沐天波又叫来僧人,叮嘱道:“我很快回来将她接走,你们千万不要怠慢了。”
镜中一道白光闪过,哪有什么人影?
男人就是贱,你越不理他,他越是着急。你要是再用含情脉脉的眼光望着他,刹那间他的魂就被你勾了去。沐天波急忙说道:“我今日有公事未了,不得不回府了,姑娘你先待在这里。”
吴远成擦干眼泪,站起身子。秋霞默默地望着吴远成,陪着吴远成出了华亭寺。山门外正好有一小僧在扫地,吴远成赶紧上去,问道:“请问师父,虚云大师可在,能否一见?”
李秋霞望着沐天波不说话。
小僧双手合十,说道:“施主,本寺从未有法号虚云的出家人。”
沐天波问道:“你不是大理人,你是哪里的姑娘?”
“从来未有?”
李秋霞经过丽江,来到大理。这一路数不清的苦头,终于来到千里之外的远方,与梦中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选择——理想或是苟且。眼前的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会是什么——理想还是苟且?
李秋霞淡淡地说道:“来处没有,去处谁知?”
船公对着李秋霞淳朴地傻笑着。李秋霞望着船公,笑容如秋水一般,在两人心中荡漾开来。
出了华亭寺就是滇池。眼看天色已黄昏,吴远成望着风中的秋霞说道:“我离家已经二十多天了,乐生堂离不开我。”
船公说道:“白天阳光从屋外照进去,满屋都是金黄色,地上是明暗相间的斑驳的影子。晚上举头都是星星和月亮。这里下的都是太阳雨,淋着很舒服。”
“这就走?”
李秋霞笑着问道:“屋顶上只有几段横木,没看见瓦,下雨怎么办?”
“今晚就走。”
船公黝黑的皮肤呈古铜色,长发披在肩上,扎着几根碎辫。由于常年划船渡人,胳膊上的肌肉一块块隆起。李秋霞顺着船公的手往前看,果然小岛上有个破落的房子。四周长满黄的、白的、红的花草,把小屋围得严严实实。湖水拍打着屋下的礁石,一浪又一浪。
“福贵呢?”
“那个小岛叫里格岛,岛上有个小屋就是我的家,里面什么也没有。姑娘要是喜欢,可以进去喝两杯,歇歇脚。”
吴远成摇摇头,说道:“你若不回去,他回去也是个死字,就不随我走了。今晚正好让他陪你回昆明。”
“前面是什么地方?”
“现在天快凉了,你还自己上山采药吗?”
“就好比岸边的姑娘了。这里是走婚,女人有七八个情郎很正常。大家都是自由恋爱,你情我愿,谁也不用对谁负责。我原本是攀西大山里的孩子,从小只见过树和蓝天。后来父母都被狼吃了,剩我一人,逃到这里,渡人为生。渡的人也全都是逃出来的。日子久了,谁都不回去。好在这里可以欢喜地中取醉,温柔乡里为家,多美好的生活。”
“采药。秋天的根肥,药性好。”
秋霞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叫水性杨花呢?”
“入秋露水重,对身子不好,去眉州买吧。”
李秋霞望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一言不发,内心却是百感交集。李秋霞为寻那风花雪月的地方,从张家镇坐船来到嘉定,翻过攀西无人高原,来到泸沽湖。湖中飘满了白色的小花,从数十米的清澈见底的湖底一枝独秀,挣扎着长到水面,随风摇曳。李秋霞坐在独木舟上,将手放在冰冷彻骨的湖水里抚摸着花朵。船公笑着说道:“这花叫水性杨花,贱得很,可以炒着吃,有点盐就行。”
秋霞伸出手来握紧吴远成的手。吴远成觉得自己手心沉甸甸的,轻轻翻手把手心里的金元宝送回李秋霞的手心,说道:“买的药,哪有自己采的好。”
沐天波把女子抱上马就往崇圣寺跑。崇圣寺的僧人见是黔国公,哪敢怠慢?沐天波把李秋霞放在僧床上,盖好被条,让僧人熬了一碗独参汤,不一会儿李秋霞就醒了过来。沐天波惊喜地说道:“谢天谢地,终于醒过来了,看个云也不该搭上性命。”
吴远成从怀里掏出一支花来,鲜红的花像一把撑开的火伞,将人心如熊熊烈火一般点燃。吴远成把花放到李秋霞手心,说道:“这是我在攀西无人区找到的,当地的野人叫她攀枝花。虽然已经枯萎,依旧那么美丽。”
沐天波往前一望,赶紧跑了过去。前方是块突出的巨石,像一个巨大的飞来之石伸向云端。石头下面是万丈悬崖,石缝里长满花草。一女子晕倒在巨石上,四周都是云,就像一个睡去的仙女。女子并不甚美丽,但长长的鼻梁透出一股子倔强的英气。沐天波见惯了云南女子的柔美,哪见过如此刚柔并济的女子,不由得怦然心动。
一轮新月,初上枝头。月光如水,洒向滇池。昆明早已灯火通明。远方的昆明还是那个昆明,眼前的秋霞早已不是那个秋霞。吴远成双手托着秋霞的脸庞,长长地亲吻着李秋霞的额头。秋霞的气息随着呼吸吹向吴远成的胸口,包绕在那颗炽热的内心,带来一阵清凉。秋霞伫立在风中,满眼泪花,静静地望着吴远成,一言不发。吴远成绝望地一撒手,转身消失在月色之中。
一行人正在往上爬,忽然间前方的卫兵来报:“前方有一个人晕倒在地。”
吴远成泪流满面,朝着天边的那颗星疯狂地奔跑。吴远成害怕自己会恨透这个无情的世界,唯有筋疲力尽,才能不让自己有丝毫的力气去思、去想。昆明也有变天的时候,一阵风吹来,雷电紧跟而至,暴雨随即倾盆而下。眼前一遍漆黑,闪电划出一道道光亮,劈得人心碎。春城的人想必已经睡去,奔跑的人却已磨破了鞋底,脚掌全是水泡。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洒向地面,溅起一阵阵水花。
沐天波沿着蝴蝶泉往上爬,抬头一看,只见玉局峰顶云海翻腾。这云名“望夫云”,女子们站在苍山上盼望夫君早归。可惜每次云海之后,洱海都会狂风大作,掀起阵阵惊涛骇浪,渔船不能出海,因此又被称为“无渡云”。
一月后七霞茶庄门口终于出现了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沐天波前来迎李秋霞回府了。沐天波在漫天锣鼓声中兴冲冲地下了马,抬头就看见茶庄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新挂了一联:
洱海边的大理,是云南白族的聚居地。都说大理出美女,白族姑娘一个个如花似玉,宛如一朵朵出水芙蓉。话说七年前,黔国公沐天波闲来无事,来到大理点苍山踏青。山脚下的蝴蝶泉铺满了晶莹的卵石,清澈见底的泉水从细细的白沙中涌出。这里是雯姑和霞郎殉情的地方。泉边有颗合欢树,一树花开,万蝶来朝。
白术朝露香
李母缓缓说道:“去大理,接小姐回来。小姐若是不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
紫芝秋霞熟
福贵赶紧说道:“夫人,小的一直在门外候着呢。”
沐天波笑道:“明明是茶庄,偏要挂药联。女人就是贪心,喜欢在男人身上挖肉,还想让我给她再开间药铺。”
福贵赶紧打开门跑了进来。李母怨恨的目光扫了一眼福贵。福贵惊得连退三步,弯着腰身,不停地哆嗦。李母厉声说道:“你死哪里去了?我还没死呢!”
刚一进茶庄,沐天波就看见管家跪在院子里。沐天波紧张地问道:“小姐呢?”
李母大声喝道:“福贵。”
管家战战兢兢地说道:“不见了!”
“走攀西这条路快,我们可以从眉山出发,经嘉定到西昌,渡过琼海,翻越攀西高原。那里是无人区,有的只是野狼。好在我还会些拳脚功夫,应付得来。再经宾川到大理,秋霞她应该就在洱海边。往返短则一月,长则两月。”
沐天波忽然觉得心都被人割了去,浑身空荡荡的,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需要多长时间?我还等得到她吗?”
管家哭道:“三天前茶庄来了一伙外地人,要见小姐。小姐说是老乡,就在茶庄留宿了一夜。转天他们又带来了一个人,看样子像是摩梭人。下人们说小姐受了风寒,让人不要去打扰。今儿一大早我仍然未看见小姐,敲门也不应。我怕小姐出事,斗胆破门而入,小姐已经不见了!”
“我可以和福管家去一趟大理。她收到您病重的消息,一定会回来。”
沐天波上去一脚,踢得管家在地上打了个滚。沐天波骂道:“没用的废物,事先就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这么多年,吴远成第一次看见李母的泪水流淌了下来:“这些年她音讯全无,就连信都不往家里寄一封。就算找到了她,她如何肯回?”
管家哭道:“一月前小姐就安排将茶庄里的银两陆续运往四川。国公您也不在茶庄,小的们怕是您的意思,不敢多问。”
吴远成说道:“你们是母女,血浓于水,秋霞不会的。”
沐天波勃然大怒道:“奶奶的。走,去四川!”
李母叹道:“她一个女子,孤身去大理,在当地没有户籍,不能外出做事,不能买房,不能住店,到处躲官府。没有路条,连马路都上不了。先生你是外来人,亏得张虚白设法让你落了户。她怎么行?只怕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恐怕早就恨不得杀了我。”
侍卫上前一步,对着沐天波的耳朵悄声说道:“国公,四川正闹摇黄匪。没有请示朝廷,也不能离开云南。”
吴远成说道:“我曾经和秋霞一起读王千秋的《西江月》,里面有一句是:梦幻影泡有限,风花雪月无涯。秋霞对我说,她想去彩云之南的点苍山。大理有四绝,上关风、下关花、点苍雪、洱海月,她要我带她去看风花雪月,她还想从云南回来以后,我们去天上人间的苏州桃花岛买地、盖房、安家。她计划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出发。我答应她的事,这一生连一件都没有做成。前些日子商贩送来普洱新茶,名叫七霞珠。七属金,金应秋,七霞莫不就是秋霞么?我打听过了,这七霞茶庄就在云南大理点苍山下,离崇圣寺不远,老板是个外地去的青年女子。”
沐天波怒道:“难道我还怕土匪不成?走,回府!”
李母哭道:“人海茫茫,如何找得?”
梦江南·怀人
吴远成说道:“为难夫人了,憋了这么多年。可是你这病,不是因为我。都过去了这么多年,难道夫人还在恨秋霞离家出走,不辞而别么?为何不派人把秋霞找回来?秋霞回来了,我相信夫人的病就好了一大半。”
柳如是
李母顿时忍不住嚎啕大哭,吓坏了身边的一群下人。李母半天缓过劲来,擦着眼泪对吴远成说道:“你和张虚白勾兑的秘密,我烂在肚子里了。”
人去也,
三年来李母的病时好时坏,忽然一日李母就倒了床,福贵赶紧请了吴远成上门。吴远成来到李母床前,李母连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吴远成突然抓起李母的手,李母用力抽手,吴远成险些没有站稳。吴远成说道:“夫人的乏力,并非真的无力,内心无力而已。夫人这是不甘心,放不下。心里那块石头太重了,成天压着,累得慌。一半是爱,一半是恨,多煎熬?”
人去凤城西。
吴远成一把抓了过来,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笑着说道:“果然是万里挑一的稀罕宝贝。此物是大鱼吃小鱼,小鱼经过消化,一切都烟消云散,唯有头骨中的精髓不化,凝结而成。夫人有如此美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
细雨湿将红袖意,
李母看了一眼福贵,福贵赶紧去厨房,取来一块指头大的白色小石头,对吴远成说道:“先生说的,可是这东西。”
新芜深与翠眉低。
吴远成赶紧推辞:“不劳福管家了。我打小不会吐刺,一吃鱼就卡,戒了好些年了。”话音刚落,吴远成又说道:“听说前几日厨房剖鱼时得了一块鱼宝,普通人也没啥用,对医家确是镇静安神的好东西,夫人若是有心,不如送了我吧。”
蝴蝶最迷离。
李母感激地说道:“先生费心了。福贵还不去后厨看看,新杀的大鲤鱼给先生来几尾。”
人去也,
开完方,吴远成取出一张符,对福贵说道:“这是镇火符,贴在府上东南角。”吴远成又解下腰上的葫芦,倒出一碗水,说道:“这是大悲水,让老夫人每次喝完药后喝一口,不够了就来乐生堂取。”
人去梦偏多。
五味子三钱 山慈菇二钱 威灵仙一两
忆昔见时多不语,
细辛三钱 制半夏六钱 制附子三钱
而今偷悔更生疏。
桂枝三钱 白芍三钱 干姜三钱
梦里自欢娱。
马浪死了。死的时候,马浪背上隆起一个大包,很快就破了,血水横流,臭气熏人。后背烂了一个大洞,可以看见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裹满了油水、脏水。李家彻底兼并了马家的财产,从此在张家镇更加的跋扈,一发不可收拾。只可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李母病了,得的是风、痨、鼓、膈四大顽症的噎膈。吴远成每日按时去李府看脉请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