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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三峰山蛇妖作乱

众人哪敢休息,连夜又挖数家坟冢。眼看太阳落了又升起,正午时分果然在一墓中发现黑碗。碗上有标记,曰:“灯常明,李氏兴。”灯火尚荧荧然。

边大绶冷笑道:“有斩妖剑在,尔等怕什么?你没听见圣旨上写着斩三界之中,一切邪祟吗?再说了,这是李贼老家,走漏了风声,你我全都人头落地。”

衙役一锄头就敲碎了那个黑碗。李诚阻拦不及,不由得仰天长叹道:“大明,大明,长明灯都灭了,大明气数已尽!谶语说:十八子,主神器。这黑碗就是供奉长明灯的神器。我踏遍千山万水,才从凤凰山的荒地里找到这黑碗,如今黑碗已碎,一切都完了!”

边大绶当即下令挨个挖坟,一连掘了数座坟,未见黑碗。贾焕说道:“大人天色已晚,夜间挖坟,只怕是惊扰了山野间的朋友。是不是大家先行休息,明日再继续?”

边大绶连忙问道:“那这灯常明,李氏兴又作何解?”

偃月沟中居然有二十三座墓埋在一起,这二十三座墓一个挨着一个,环环相扣,李诚如何能别识?边大绶拿起斩妖剑仔细地端详着,李诚想了一想,赶紧说道:“记得李闯祖父下葬掘土时,地下面有三个空穴,其中的一个空穴尚发现有一只黑碗,当时用土填了两个空穴,在其中一穴安葬,并用黑油点灯放在墓内棺前。今但有黑碗者即李海墓也。”

李诚摇头叹道:“封侯拜相,甚者为王。”

李诚答道:“这龙岭山的尽头是须弥峰。大人您看仔细了,是否隐隐可见金光?那金光就来自当地有名的雷音寺大殿之上的精铜仰天吼。李闯就是在那里带着一群流民起的事。”

李诚反问道:“大人可知我为何带大人前来?”

边大绶指着远方,问道:“这山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边大绶问道:“若非不为钱财富贵,那又是为何?”

到达三峰山后,边大绶倒吸一口冷气。玉芽峰、悬珠峰与荆棘岭三座山峰连成长长的三角形。玉芽峰与悬珠峰远远地包绕着荆棘岭,荆棘岭正对两峰之间的是一根天生的石柱,名擎天柱,直插云霄。岭上一大块长条形的洼地,名偃月炉。李家的祖坟就在这偃月炉中。荆棘岭的尽头是一道悬崖,上面有一瀑布,名浑水瀑。擎天柱的后方是一湾清水泉,时不时的汩汩往外冒水。泉水流入偃月沟两旁的蠡沟,到了荆棘岭的另一端又再汇入浑水瀑。正因为有了那浑水瀑,偃月沟的位置虽低,却终年不积水,反而藏风聚气,成了一个巨大的聚宝盆。浑水瀑的对面是龙岭山的倒座峰,龙岭山蜿蜒而去,一眼望不到头。

李诚哈哈大笑道:“在下是一名秀才,一心科举,原本憋着一口气,以为金榜题名之后即可抱得美人归。可叹可惜,这擎天柱一憋就是二十七年,直到山崩地裂。事到今日,在下还要大人的黄鱼何用?在下就想带大人来看看,看看这长明灯亮着还是已经熄灭,看看老祖宗有没有欺骗在下。如今长明灯已经熄灭,我活着还有何用?”

崇祯十五年正月初二,天气寒冷,边大绶带着李诚,还有三十名弓箭手和六十名乡夫,一昼夜行一百三十里,直往三峰山。时遇大雪,深二尺余,山路陡滑,马不能进。边大绶带领众人下马步行,鸟道崎岖,久绝人迹,旋开道攀援而上。

李诚对着边大绶神秘地一笑,说道:“洪武四年,太祖派汤和、傅友德等灭明夏,夺取四川,从此长江巨龙,首尾贯通。太祖将大明龙脉定于长江沿岸之九龙洞。上至四川龙头,下至南京龙尾,你们去哪里寻找那九龙洞?凤凰山的长明灯被张献忠灭了,三峰山的长明灯又被尔等无知小辈灭了。你们找不到九龙洞,不能重新点燃长明灯,天下又是一场浩劫,华夏必落入异邦之手。我是一个没用的人,死而无憾,大人他日你又将如何自处?”

李诚刚一坐下就看见桌子上一长一短的两个紫檀宝盒。长的盒子里装着一道圣旨,盒子旁边是一把寒气逼人的宝剑,剑身一半已经出了鞘。短的盒子半掩着盖子,里面全是亮灿灿的金条。

说着李诚发了疯似地往前跑。

边大绶对着衙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让你们去请李先生,谁让你们绑人去了?”边大绶亲自为李诚解开绳索,把李诚请到后堂。

边大绶急忙下令道:“还不快抓住他?”

边大绶与贾焕听得面面相觑。边大绶当即赠张自祥白银七千两,让他和手下的捕快二十余人一同前去投奔闯王。张自祥一走,边大绶随即差人拿了李诚。

衙役一哄而上,一个衙役一把抓住了李诚的腰带。李诚纵身一跳,投入浑水瀑,瞬间被瀑布冲入万丈深渊。那衙役险些也被带入瀑布之中,好在李诚的衣服破旧,“噗嗤”一声,撕下一块布,里面还有几根稻草。

张自祥吐沫横飞地说道:“这个李半仙原名李诚,本是一秀才,一心都在科考上。家里穷得内裤都是草杆编的,防寒是没有问题,就是容易生虱子,痒起来钻心,却又没法挠。李秀才每天都憋着一口气,指望高中后娶妻生子。一连考了九次,二十七年的光阴没了,依旧是个秀才,下半身却已憋得脓血淋漓。李秀才仰天大笑道: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好男儿,闯江湖,只为苍生寻新主。秀才从此拾起来家里祖传的风门绝活,踏遍陕西的千山万水,最终还是回到家乡的三峰山。三峰山又名天生山,由玉芽峰、悬珠峰与荆棘岭组成,山上怪石林立,阴晴不定。李秀才就在荆棘岭上仰天长叹,只恨自己没有子嗣,否则早把自己活埋了。李秀才下山后就来到我家,正好我祖父还没有出殡。李秀才对我父亲说道:海者水也,日者火也,老先生若是能寻得宝地,必定能天翻地覆,日新月异。”

边大绶手握宝剑,指着棺材,正色说道:“不要管他,开棺!”

贾焕问道:“哪个李半仙?我怎么不知道?”

衙役们战战兢兢地打开棺椁,满棺全是大蚂蚁,乌压压地在棺材里涌动,数不胜数。边大绶当即下令:“合棺,合棺。”

贾焕、边大绶、张自祥三人当即摆下酒水,烧纸磕头,结拜为兄弟。几壶酒下去后,大家都有几分醉意,边大绶说道:“欲成大事,必有龙脉,李家祖坟定是瞎猫撞死耗子,选在了龙脉上,看来一切皆是天意啊!”张自祥得意地说道:“我祖父名李海,父亲名李守忠,全都是同乡李半仙选的风水宝地。”

一群人赶紧合上棺材。边大绶让衙役找来附近村民家的大铁锅,架起火,烧沸水数锅。边大绶把人分成了四队。一队取水,一队生火,一队开棺,一队倒水。水开后众人合力打开棺材盖,旁边的衙役不停地往棺材里倒水。黑蚂蚁不停地往上涌,棺材里水怎么也装不满。一连倒了十几锅,才不见了涌动的蚂蚁。

边大绶赶紧把张自祥扶了起来,说道:“大明不久矣,我怎么会自绝后路?你若不信,我们今日就烧黄纸,拜兄弟。”

边大绶握着口鼻,走上前去用一根大木棍往棺材里搅动,哪里有尸骸?反倒是一朵血红色的灵芝冉冉升起,娇艳无比。边大绶只觉得一阵头晕,站立不稳,当即大叫:“火,火!”

张自祥吓得砰砰直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众人纷纷将火把仍入棺中,瞬间浓烟滚滚,烟雾升到空中,好似一朵乌黑的蘑菇云,漫山遍野都是凄凉的叫声。

贾焕对张自祥说道:“见了县太爷,李自祥还不快从实招来?”

众生胆战心惊,事已至此,却也顾不了许多。在李自成祖父坟的左侧下方还有一座坟墓,墓碑上隐隐有个“忠”字。边大绶说道:“这应该便是李闯之父李守忠之墓了。”

贾焕当即叫来县衙的捕快张自祥。原来张自祥是李自成的亲哥哥,改姓张,潜伏在县衙里。

墓的正顶长有一棵榆树,粗如臂膀,枝叶诡异,已然成精。边大绶命人砍下榆树,不料树倒墓开。墓中竟蟠着一条白蛇,伸着头在呼吸吐纳。长尺有二寸,头上有两只角,尙未完全长成。边大绶点头说道:“原来是此妖物之故。”众人上前捕捉,乱棍未能打死,捕入布袋,浇上油,烈火烧灭,惨叫声震动山谷。

边大绶着急地说道:“既有此人,还不快传?”

役卒打开棺木,挖出来的骷髅如黑墨,额骨上长出了六七寸长的白毛,已成僵尸,状极恐怖。骨黑如墨者,名为黑僵,刚成僵尸不久。额生白毛者,名为白僵,已成僵尸已久。贾焕百思不得其解,独自嘀咕道:“明明是风水宝地,如何成了僵尸?”

师爷贾焕献策道:“为今之计,有一人可以成事。”

附近七八座墓,不知何许人,骨节都变成青铜色,额骨上也有六七寸长的白毛。边大绶在旧址上边的大小垴之间挖下宽二十米、深五米的大壕,将僵尸骨骸聚火烧化,燃烧得恶臭冲天,草木为之枯萎。边大绶随后命人把周围大小树木一百三十余棵悉数斫伐。

送走传旨太监后,边大绶彷徨无计,一脸忧愁。李自成是米脂县的财神爷,边大绶修文庙还多亏了李自成的慷慨捐助。只是圣旨来了,事情还得办得妥妥贴贴。

菩萨蛮·高庙赞

太监当即向边大绶宣旨:赐斩妖剑,着陕西总督汪乔年督米脂县令边大绶掘闯贼祖坟。

李自成

边大绶赶紧跪下来接旨。

孤城大漠登高庙,

边大绶将太监领入后院,太监当即说道:“米脂县令边大绶接旨。”

红尘闹市不知晓。

边大绶匆匆升堂,对原告笑道:“你这老农,几颗大蒜也值得你大过年的到县衙告状?你且随我来,本太爷出钱,买了你这蒜。”

一步一升莲,众生几百年。

大年十五这天,米脂县衙门有人击鼓告状。米脂是李自成的老家,县令名边大绶。边大绶打开状纸,里面竟然有一块内府玉牌,状纸上写的是卖蒜为兵所抢。

情丝香客断,要问众罗汉。

崇祯十五年,壬午,水火相克,灾(災),秋霞去世七年。

瀚海荡驼铃,浮云泼墨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