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远成说道:“那不行。这一千年,秋霞不能没有我。”
老太婆点点头,说道:“能。不过醉生梦死者要想醒来,需要一千年。”
老太婆叹道:“果然是个情种。你往前看,冬雪的楼下,有个老头子,又聋又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会说。你过去请他带你去找你的秋霞吧。”
吴远成问道:“那梦还能醒来么?”
吴远成问道:“那我怎么才能让他明白我要找的人是谁?”
老太婆哈哈大笑道:“你一路玩下去,到了冬雪,慢慢睡过去,想梦谁都可以。”
老太婆说道:“看来你不但是个情种,还是个傻儿。瞎子心里亮堂着呢,你一去,他就明白了。”
吴远成拿起一张银票看也没看,递给老太婆,忽然警醒道:“老人家,我是来找我的爱人秋霞的,我不想上楼。”
吴远成放下碗,来到聋哑人面前,对着老人家又是毕恭毕敬地一拜。老头把吴远成领到冬雪的墙下。墙上画着青绿山水。水边有一间小屋,小屋上有一道门。老头用竹棍指了指门。吴远成望了一眼老人家,狐疑地把手往画上的门一推,吱的一声响,果真是道门。吴远成忽然觉得这门好生熟悉,正准备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忽然间只听得老头一声大喝:“进去吧”,一脚就把吴远成踹了进去。
老太婆笑道:“都是平日里积攒的,你自己难道不知道?给老太婆我一张就可以。”
吴远成一个踉跄,冲了进去,眼前阴风惨惨,一望无涯,到处是荒坟。远处坟山之上,站着一个女人,四周都是豺狼虎豹,穿着人的衣物,两腿站立,围着女子翩翩起舞。
吴远成往怀里一摸,掏出一大把银票。吴远成奇怪地问道:“我哪来这么多的银子?”
女子对着吴远成哀怨地说道:“哥哥怎么才来?”
老太婆笑道:“你自己摸摸怀里,有的是银两。”
吴远成定睛一看,不是李秋霞是谁?吴远成拔起腿,拼命地往前跑。不论吴远成跑多快,李秋霞离他始终是那么远。吴远成只听得豺狼们纷纷张开了嘴,说起人话来:“贱人,还不知足?”一只老虎,嗖地一纵身,两只脚就搭在了李秋霞的肩膀上。吴远成睁大眼睛,拼了命地往前跑。老虎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下去,李秋霞的头就只剩了一个骷颅。豺狼们纷纷上去,瞬间李秋霞就只剩了一副骨架。
吴远成说道:“老人家,我走得匆忙,哪里有银两?”
吴远成泪如雨下,朦胧中只见一颗火红的心脏从李秋霞的骨架里飞了出去,一下就到了吴远成的眼前。吴远成只见这颗心一边跳动,一边发出声音:“哥哥,这颗心永远属于你。”
老太婆端过一碗水,递给吴远成。吴远成一吸气,顿时觉得异香扑鼻,美妙无常。老太婆笑道:“想要上楼去,就得先喝了我这碗飞天酒,不醉不登楼。不贵,一千两银子就可。”
吴远成伸手就去抓这颗心,只听得“啪”,这颗心忽然粉碎。吴远成急得大哭,喊着:“秋霞……”吴远成猛地一哆嗦,一下惊醒了过来,浑身冷汗,湿透了身子。
老太婆笑道:“你看这四周,全都良辰美景。正东方的楼上是春花,里面全都是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芽苞初放,尝的就是新鲜。南边的楼上是夏火,里面全都是二十七八岁的青春盛女,姹紫嫣红正好烈火烹油。桌上有一盒大力金刚丸,吃完就是那不倒翁,活神仙。只是千万记得每天只能吃一丸,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西边的楼上是秋月,里面全都是三十七八岁的熟女,皮鞭、铁链,一应俱全,果真是残花败柳惹人怜。东边的楼上是冬雪,里面全都是四十二三岁的徐娘,躺在温柔乡,犹如在母亲的怀抱里,望着白茫茫大地,渐渐睡去。”
吴远成的床头,一直摆放着一个匪木的金色大茶海,每天清晨起来,吴远成都会泡一壶普洱,一喝就是一天,直到夜里茶水淡如白水。吴远成伸出手,抓起紫砂的茶壶就往嘴里倒着凉茶。吴远成这一动,把秋荷也惊醒了。秋荷眼含着泪水,往吴远成的背心摸了一把,湿漉漉的一大片。眼看秋荷伸手穿衣服,吴远成说道:“大半夜的,不消弄,一会儿就干了。”
吴远成吃惊地说道:“莫非这里就是天堂?”
秋荷说道:“烧水要不了一刻钟,擦一擦,免得冷汗入了身子骨,日后留下病根。”
老太婆抬起头,笑着答道:“先生有礼了,这里是奈何天。”
正说着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吴远成赶紧打开门一看,进来几个卫兵。吴远成的夫人秋荷赶紧也起了床,躲在门后只见吴远成和卫兵嘀咕了半晌,吴远成就进屋来收拾行李。
吴远成走了过去,排了半天队才挨上个。吴远成对着老太婆毕恭毕敬地弯腰一拜,问道:“敢问阿婆,这里是什么地方?”
秋荷悄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吴远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大厅,围着大厅四周可以上到二楼。楼上楼下,到处是人,女的露乳,男的袒胸,一个个酒气熏天,相互追逐。大厅正中,有一个通天大洞,一道瀑布,从天而降。瀑布下面是一个水池,水池边有一个老太婆正在用碗盛水。难得有几个清醒,正在排队等着喝水。
“成都。”
不一会儿工夫,吴远成来到一栋金碧辉煌的摩天大楼前,眼前那人早已不见。吴远成只见大楼纯金的柱子,雕梁画栋上挂满了珍珠、玛瑙,所有的奇珍异宝全都是五彩斑斓,眼前的一切随着光线流动,琴瑟之声,阵阵流出,让人不禁心神动摇。
秋荷哽咽道:“成都正在屠城,你这是要去送死啊!”
吴远成摇了摇头,牵着秋荷的手回屋。晚上吴远成早早就睡下了,迷迷糊糊中就听见有人在喊:“吴远成”,吴远成站起来跟着那人跑,两耳风声,呼呼作响。吴远成边跑边喊道:“等等我,等等我。”
吴远成一把抱紧秋荷,秋荷的头枕在吴远成的肩膀上,又惊又喜,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吴远成抚摸着秋荷的青发,说道:“等我回来。”
秋荷责怪道:“云间鸿雁草间虫,共我一般做梦。你在那杀人狂魔眼中,何尝不是一只蝼蚁?”
秋荷点着头,说道:“我等你。”
小棒槌笑道:“蝼蚁而已,死了有啥?看着它翻腾,可乐极了。”
吴远成在滂沱大雨中走在成都的大街上。满街都是人,但是没有一个是活着的。四处是血迹,到处是苍蝇。野狗吃起人肉像虎豹般凶猛,一个个在吴远成的眼前窜来窜去。
秋荷拉起棒槌,说道:“你烫它作甚,它妨碍你啥了?死了这么多,还不得成千上万?”
吴远成来到天外天,俨然走入了死人堆,老鼠叽叽喳喳地成群结队在跳舞。吴远成跨过一堆堆发臭的尸体,来到天字第一号房。
隔壁棒槌家的儿子正蹲在地上,拿着热腾腾的水往地上倒,咯吱咯吱地笑个不停。秋荷喜欢小孩,走过去看什么事让孩子笑得这么天真可爱,原来小棒槌正在烫蚁穴,已经尸横遍地。
望着床上的李秋霞,吴远成泪如雨下,不停地说道:“早该想到是你,早该想到是你。”
吴远成叹道:“一连三日,天降红雨,万物皆赤,井水翻腾,隐隐可见鬼哭声。我仔细看了,漫天的乌鸦全都往成都飞,成都定是出了大事。”
李秋霞用力地抬起手,抚摸着吴远成的脸说道:“哥哥不哭。妹子已经七天七夜汤水未进,为的就是要见哥哥最后一面。我本善良,一个人坚强走来,竟然是这般田地。果真被哥哥说中了,我八字穿了土,依旧是噎膈。”
收拾完院子,吴远成出去开门。秋荷不知道几时起了床,站在一旁,轻轻摸着吴远成的脖子问道:“夫君莫非你脖子不舒服,为何不给自己开点药吃?”
吴远成说道:“我是这世上唯一能救你的人。你傻啊,为什么要离开我?”
自从离开了天外天,解惑人的那句“心病了很久,已经无可救药”就一直在吴远成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大早吴远成起床后就去院子,打扫桃林。多干点体力活,脑子或许就能空下来。忽然间一丛鲜花映入吴远成的眼帘。此花红白夹杂,有花无叶,独自绽放。吴远成趁着秋荷还没有起床,赶紧取来锄头,几下铲去此花。
李秋霞留着泪说道:“原以为失去我你才会懂得珍惜,追悔莫及。到头来才发现失去你我才学会了珍惜,悔恨终身。”
张献忠回头一看,桌上果真有一张发黄的折纸。张献忠打开一看,上面有两行字:白术朝露香,紫芝秋霞熟。
李秋霞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失散的哥哥,我替你打听到了,叫吴梅村,现居江苏太仓。我已经派人去详细打听了。”
李秋霞说道:“是我让他这么说的。要不他这么懦弱的小男人,怎么敢骗你?姐这辈子没有求过你,你要还当我是你姐,看在他救过秋月的份上,就不要再为难他了。桌上有一张三角形的处方签,让人带给吴远成,他一定会来。”
吴远成哭道:“早上我看到了彼岸花,我对彼岸花祈求如果要死,我愿意替你去死,你不会死的。”
张献忠怒道:“这该死的吴远成,居然骗我说姐姐早已不在人世,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李秋霞如回光返照一般,忽然有了精神,指着墙上的一面八卦镜说道:“哥哥用力按一下上面的坎卦。”
李秋霞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姐当日看你情真意切,万万想不到你杀了这么多的人。姐姐是活不了了,就让姐和百姓一起走吧,也算是替你赎罪。你也帮姐姐一次,你赶紧派人去张家镇通知吴远成,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吴远成对着镜子上的坎卦用力一按,霎时一道金光,射得吴远成眼冒金星。半晌回过眼神,墙上开了一道门,门里金灿灿的一片。李秋霞对吴远成说道:“哥哥抱我进去。”
张献忠说道:“我怕洗去了姐姐的味道。”
吴远成把李秋霞抱进了暗室。暗室的地面、墙壁和屋顶全都是金砖,闪闪发光。
张献忠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放在自己手心里。手绢上几只鸳鸯在一朵金莲花下戏水。天空和溪水中布满了深棕色的污点。李秋霞看了一眼,说道:“这么多年,你都舍不得洗一洗。”
李秋霞说道:“墙上有一盏蜡烛,哥哥点上后关上门。”
张献忠握着李秋霞的手,说道:“姐姐你让我找得好苦!想不到这半截衣袖姐姐还留着!”
吴远成点上蜡烛,关上屋门。李秋霞叹道:“妹妹多想在现实中能有这么一个金屋可以藏娇,被人疼爱啊!”
士兵们回头往茶桌上一看,果然有块破布。一听说是皇帝的义姐,士兵半信半疑,却也不敢怠慢。其中一人拿起破布,飞奔而出。不到一个时辰,张献忠就在前呼后拥之中冲了进来。
吴远成安慰道:“当下不就是在现实中么?”
士兵揭开帘子,冲到床前,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眼前一个女子,形如枯骨,躺在床上,眼里发出幽光。女子动了动嘴,如蚊吟一般说道:“我是大西皇帝的义姐,叫李秋霞。桌上有块布,尔等还不快拿了这布去找皇帝来?”
李秋霞泪眼迷离地说道:“眼前的这一切,如在梦中,太不真实,妹子还是喜欢真实的生活。可惜现实中我有了金屋,却无人藏娇。”
四周都是杀戮声和惨叫声,大家刚抢到的宝贝瞬间化为乌有。血水从外厅涌进了暗门,如同百年一遇的洪水。暗门外的血水形成漩涡,很快几个士兵破门而入,一个兵痞狞笑道:“想必是天外天的老板躲在这里,兄弟们,上去弄她!”
吴远成觉得呼吸渐渐发紧,左右看了看,暗室密不透风,心里寻思想必蜡烛熄灭之时,便是空气耗尽之刻。
雨水淅沥沥地从屋檐落下,敲打在青砖上发出嘀嗒的声响。李秋霞想起那个与吴远成分别的夜晚,也是初秋的一个雨夜。寒雨似从心上滴,孤灯偏向枕边明。李秋霞躺在天字飘房的帘后,不由得泪流满面。
李秋霞仿佛一眼看穿了吴远成的心思,说道:“哥哥还记不记过去说过与我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世上有朵最美的花,就是远在天边的彼岸花。你若肯留下来陪我,我必你与在天的尽头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失去一切的人们疯狂地将大厅里的一切物件洗劫一空。有人抢得多,有人抢的少,人群里又打成一片。小孩站在地上,头上全都是拳头,一不小心就被人踩到脚下,几下就断了气。有人抢到了值钱的金银玉器,正在洋洋自得,旁边手无寸铁的人抱起桌上的景泰蓝大瓶就往他头上砸去。本来就一天没有吃的了,大家又挥汗如雨,拼命抢来稀罕物件,抱在怀里死都不肯松手。也就一两时辰,一个个又饥又累,纷纷瘫倒在地。
吴远成看着李秋霞期待的眼神,一言不发。
铁奴刚打开锁链,“天外天”外的人群人就蜂拥而入,人们踩踏在铁奴的身上,奔向安全的地方。熊熊烈火在“天外天”外燃烧了一日一夜,成都化为焦土,到处是哭喊声。
李秋霞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眼睛中的神光逐渐退去,挣扎着说道:“哥哥把我左前方第七块金砖抠开。”
“哪里没有官兵?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吴远成取出金砖,下面居然有一块一尺见方的暗室,里面有一本破旧的竹简古书。吴远成取竹简,交给李秋霞。
“会,会,会,招,招来官兵。”兴许是太久没有说话,铁奴半天才捋直了舌头。
李秋霞痴痴地抚摸着书,说道:“这是我在吴继善家中找到的《枕中鸿宝苑祕书》,书中有点石成金之术。哥哥取了去,可成就大事。”
“铁奴你去放下吊桥,打开外面那道门。放他们进来,让大家躲到外厅。”
吴远成心痛地望着李秋霞,说道:“我比不得你。我日元身弱,受不得大财。”
曲曲折折的溪水包绕着天外天,宛如一个孤岛。成都的天红通通的如火一般包围着天外天。铁奴跑了进屋,开口说道:“月牙岛四周全都是人,主人如何是好?”
李秋霞沉默了片刻,对吴远成说道:“我脖子上戴着你给我的镜心玉佩,我把它还给你,你给秋荷吧。出去的时候,记得把离卦从左至右旋转三次,门就被永久锁死,这个密室很快会沉入地下。这个屋外面精铁打造,里面六面贴的都是赤金。早料到不能金屋藏娇,起码我能长眠于此。如今我生不如死,你掐死我吧,我愿意死在哥哥的怀里。”
成都宫室之盛,拟于京师。千年基业,一日变成瓦砾。成都四方千余里,百物皆尽,空如沙漠。锦江对岸,虎视眈眈,一日之内竟然有十三只老虎相继走过。转天暴雨如注,满城血水泛滥。
李秋霞躺在吴远成的怀里,静静地看着吴远成取出银针。一手托着李秋霞的脖子,一手将针斜刺入生门穴。吴远成望着李秋霞嚎啕大哭,眼看李秋霞的目光渐渐暗淡,吴远成捻动银针,李秋霞很快就断了气,张着嘴躺在吴远成的怀里。
蜀王宫遭到焚毁,转瞬化为焦土。承运殿下有盘龙石柱两根,名擎天柱,火不能毁,张献忠令人取丝绸纱缎裹数十层,以油浸之,聚薪发炮,必裂碎之而后已。承运殿化为灰烬,殿下哪有九龙洞的身影?
吴远成哭了半天,擦干眼泪,放下李秋霞,把《鸿宝书》放在李秋霞怀里,依依不舍地转身出了密室。吴远成把离卦从左至右旋转三次,密室的门缓缓关上。李秋霞骨瘦如柴,仅剩一副皮包骨,慢慢消失在吴远成的眼前。
大西军杀尽所见百姓,不论男女老幼;抢光一切物件,首饰一件不能落下。带戒指者剁手,带镯子者切腕,带耳环者割耳,带项链者砍头。随后纵火屠城,全城四面纵火,公所私第,楼台亭阁,一派通红,有似火海。
吴远成忽然觉得脚下地板一块块跳起,天外天内地动山摇,眼前出现一个大洞,吴远成摇摇晃晃地站在洞边,密室贴着吴远成的脸飞速坠入深渊,瞬间消失无影。吴远成小心翼翼地探头往脚下一看,脚下的大洞黑暗无光,洞中隐隐传出一阵阵轰鸣声,状如龙吟。
皇上御殿,晴空霹雳,见天旨降下,上书:世间不忠不孝,造孽太重,人心不合天心,大劫已到,不必怜息。今替天行道,斩杀军民人等,俱自造之孽,法网难逃。圣上奉天诛之,天生天杀,其勿恨怒。杀,杀,杀,杀,杀,杀,杀!
眼看天外天摇摇晃晃,吴远成赶紧往楼下跑。大厅里到处都是打碎的各色器皿和横七竖八的死人,金丝楠的大柱子一根根轰然下坠。吴远成飞快地往门外跑,大门径直往吴远成倒来。吴远成双手抱头,一纵身破门而出,跌倒在地。
张献忠立即传令各营:
天外天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吴远成只听得一声巨响,爬起来回头再看,天外天就在自己的眼前轰然倒塌。不一会儿,天外天就已夷为平地,覆盖在九龙洞上。
转天正午时分,成都上空,万里无云。忽然间晴空一声霹雳,雷声如鼓,天空中宛如千军万马。丞相汪兆麟指着苍天奏道:“《阴符经》曰: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天鼓已鸣,杀机已发。天人合发,万化定基,大事必成。”
李秋霞葬身九龙洞,永远守护着《鸿宝书》,吴远成又惊、又喜、又悲。悲的是李秋霞与自己人天永隔,喜的是季秋霞彼岸花开,从此不生不灭,不坠轮回。吴远成在倾盆大雨之中泪如雨下,对着苍天大声嘶喊道:“天不灭我蜀人!鸿宝归洞,蜀运不绝!”
张献忠怒道:“何为假为天旨?众生蛇牙虎口,呵风骂雨,忘师背道,不敬天地,不孝父母,吃尽山中草木树皮,穿尽池中菏叶菱衣,儿吃母,母吃儿,造罪无边,不可开化,杀之无恤,本是天意!”
推背图·第五十象
“常人惟知吃饭穿衣,有甚知识。假写数言,名为天旨以惑之,若辈自服。此事容臣做来,但须遇暴风雷雨之日,方可行。”
袁天罡,李淳风
张献忠踌躇道:“如此杀戮,恐众叛亲离。”
【谶曰】
“可立定赏格:凡剁男子手二百余双者,兵加把总,官进一级。剁女子手四百余双者,亦照前列升赏;幼小子女不算功。不如数者,以背叛、怀二心之罪加之。如房屋、榖米烧毁不尽者,其罚如前。如此将全川成一赤地,土著不能啸聚。即别有觊觎此地者,目击荒烟蔓草,不能久驻。皇上舍之而去,臣等各将兵俱无留恋矣。”
水火相战,时穷则变
“此计甚善,然需赏罚分明。”
贞下起元,兽贵人贱
汪兆麟说道:“皇上此言差矣。四川山水最险,人性刁恶。皇上入川未满二年,恩信未结。今舍之而去,彼必啸聚为乱,北拒剑阁、东扼瞿塘。川兵素称慓悍,那时恢复必费手矣。如今四川各地,老如病残皆已揭竿而起。依臣愚见,莫若将城内百姓,无分良贱老幼,尽行剿杀。”
【颂曰】
“你文呆子,只晓得享现成自在福。咱当日做响马时,只有十三个人起手,东荡西除、南征北讨,今日一般的挣个皇帝到手。而今李瞎子坐了北京,天下大势,他踞了一大半。你我只在四川坐着,叫他明日将陕西占去,又将南京占了。咱在四川一洼地方,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到后来就像后汉三国时的样子,咱做了刘玄德罢了,谁做诸葛亮,谁能六出祁山?陕西系咱家乡,古来建都,多在长安。俗云秦强蜀富,咱今将四川官照旧设下,领些兵马到了陕西,将边上好汉多收些,西宁、河州一带抢些好马,兵精马强。若要钱粮,只消发一道旨意来取,怕他不给。”
虎头人遇虎头年
“今皇上带甲百万,再在四川养锐二、三年,何难并驱中原?”
白米盈仓不值钱
张献忠答道:“而今成都城内百姓,百十万还有。我的意思是咱抢来的金银尚有千百万,都尽行发出去;见一个百姓,不管大小,每人赏他一个元宝,叫他们各人逃命去。愿意跟咱们到陕西的,还是咱的百姓。”
豺狼结队街中走
清军直逼成都,张献忠欲弃蜀北行。丞相汪兆麟进言道:“川蜀沃野千里,天府之国;其地可以耕,其人可以战。皇上汗马血战,方有此土,为何弃之?”
拨尽风云始见天
顺治三年,秋霞殒。多情胜似无情,相见不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