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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她把椅子放到靠门的地方,又挪到灶前。她不知道如何去掩饰内心的慌乱。

“那么你先坐吧,你们已经做过洗礼了吧。”她一边说,一边拿了一把椅子过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尽管在一大清早她就已经把它收拾干净了。“坐到这边来吧,”玛丽亚指了指椅子继续说道,“那个地方会弄脏你的衣服的。”

在这窗明几净的厨房里,只有地板上一些地方溅了一些水,这里呈现出一种舒适的气氛,荡漾着一种灶火般的温暖,这种温暖体现了一个安详的小家庭的和美与寂静。此刻,彼特罗回忆起了在这个小家庭里度过的美好时光,他鼓起了勇气:

“不,玛丽亚,我是来找你的。”

“玛丽亚,猜猜我为什么会到这里……过来,转过身来,听我讲话,已经过了多少光阴啊!你快点转过身,到我这里来。”

玛丽亚连忙把脚伸进那双黑色的便鞋里,然后微笑着说道:“我父亲去做弥撒了。你是来找他的吗?”

玛丽亚的心跳加速了,她缓缓走过去,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回过头看见彼特罗有点惊慌失措。他衣着华丽,用一只白净得像贵族绅士的手轻轻地抚摸了她头上的小帽。

“把手递给我吧,玛丽亚,给我一点温暖和力量!你不愿意吗?为什么要垂着眼睛呢?为什么不愿意把手递给我呢?你不要害怕,你知道吗,我发过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来吧,来到我的身边,玛丽亚!”

“你好,玛丽亚,”彼特罗一边靠近她,一边说道。

她摇了摇头,还是没有去直视他的眼睛,更像是在逃避。

举行洗礼的那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日,这位前佣人伴随着清脆的钟声来到了诺伊纳家的厨房。尼古拉大叔和路易萨大婶去了玫瑰经小教堂唱弥撒,那里正在举行庆祝圣约翰的节日。此时正剩下玛丽亚独自一人在厨房准备午饭,她赤着双脚,衣着很简朴。

“你说吧,彼特罗,你需要我做点什么?”

好多次,她自忖是否又爱上了彼特罗。她不知道,更确切一点,是不敢承认自己的情感。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像他那样注视她,在他那种令人不安的目光的逼视下,她感到茫然失措。她的意志始终是那么的坚定不移,可在他面前却屈服了。

这时,彼特罗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椅背,就像是在和自己想要紧握玛丽亚双手的欲望做斗争。随后,他深深地弯下了身:

当然,玛丽亚还是拒绝了给安蒂耐的小女孩做教母。虽然那件事已经过了很多年,最沉痛的哀伤依然压抑着这个年轻的寡妇。她深居简出,就算出门了也只走一些最僻静的小巷。她总是穿着那件黑色的丧服,甚至对亲戚们,她也是以寡言少语的严肃态度相待,往往还显露出悲凉的神情。在她的眼里,自己更像一个要脱离尘世的尼姑,但青春和对爱的追求却仍然在她的血液里翻滚。

“我要你干什么?你当然知道。我要娶你!是时候了,我确信你会忘记过去的事情,不会再记着我过去卑贱的处境,正如我也不会记住你的背叛行为一样……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开始新的生活。我是爱你的,我是为你而活着的,只是为了你,我才变成如今的样子。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有多少次,我们是眼神来交流!请告诉我,至少,请看着我……”

彼特罗走进了诺伊纳家里,却仍然没有发现,酒店老板的老婆又跑到门外向他张望。

她抬起眼睛,看了看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柔情。是啊,他们俩都在颤抖,但是他又一次克制住了自己。

“你要当心,孩子。也许她会等得不耐烦了。嘿,我们到了,我去托斯卡纳人的酒店里等你。加油!”

“你瞧,”他忽然猛烈地摇晃着椅背说道,“你是爱我的,你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为什么咱们还是继续折磨自己呢?我的心千疮百孔了,玛丽亚,不要再折磨我了!我过去答应你,只要我不能问你这句话——‘玛丽亚,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的话吗?’我就不跟你谈爱情的事。现在我是不是遵守了我的诺言呢?”

“玛丽亚已经拒绝很多上门求婚的人了。”彼特罗说。每逢看到诺伊纳的家,他的内心就焦急不安。

“没错,你遵守了!”

“去吧,现在,你是牵线人。等这件事完了,我再帮你牵线。”那小店老板说道,“你等着看吧,这件事最终还得我来办。快点拿出你的决心,去吧。我要提醒你,一天托斯卡纳人告诉我说,佛兰切斯科·安东尼·穆雷杜经常去尼古拉大叔家呢……小心啊,彼特罗,记着第一次……”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信守你的诺言呢?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退缩了吗?我知道,你敬重你的母亲,她是不会愿意让自己过去的佣人做女婿的。你害怕流言蜚语,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害怕你自己。这件事不是我说错了,就是你的眼睛在说谎!难道你不再爱我了?难道你忘记了我们过去的甜蜜吗?快点想一想,我最爱的女人,那时候的你答应过会一直等我回来,就算等十年,二十年,可是现在只过去了七年啊。你是反悔了吗?你要放弃我们的爱情了吗?玛丽亚……玛丽亚……你为什么流下泪水?”

他们俩又一起出来,朝着尼古拉大叔的家走去。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将她的双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激动地说道:

“然后,我再正式提出请求。”安蒂耐开玩笑地说道。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无声地哭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伤心绝望?”她没有说话,只是在不停地摇头。他很温柔地把一只手放在她的前额上,将她可爱的脸抬了起来,他们的眼神碰触了。她发现他的脸色好苍白,嘴唇在欲望和害怕的双重折磨下变得肿胀起来,他的身体在不停地颤动。

为了不引起安蒂耐妻子的猜疑,彼特罗只好答应尽自己的努力试试看。

“快点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因为什么!”彼特罗显得有点激动。

安蒂耐告诉他,自己的妻子很乐意让玛丽亚给她的小孩做洗礼,安蒂耐再次请求彼特罗去找玛丽亚。

“没什么的,”她像个小女孩似的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说,“可我现在却像是行尸走肉,你又为什么让我重新苏醒过来啊,你很年轻……你可以……”

“也许真有那样的可怜虫会愿意跟着丈夫一起去,咱们可以去找找看。”彼特罗说道。

“可我只想要你!”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去了。路上,安蒂耐让彼特罗看一个生意人写给他的信,那个生意人托安蒂耐代找一些愿意到阿尔及利亚去伐木和推车的工人。“我还想招一些妇女做清洗树皮的工作,这些工作可以让伐木工人和推车工人的老婆来做,住的地方由我解决。”

他深情地吻了她,她做出了回应。他们的嘴唇仿佛是因为受到了世上最悲惨的待遇,却也因为最甜蜜的爱情的触动而瑟瑟发抖,亲吻间充满了悔恨和情欲,又充满了野心和爱情。

“不管怎么样,那是你的事。我要认真地再跟你说一遍,我不喜欢空口说白话。玛丽亚有一次收到一封匿名信,信里提到‘彼特罗不到你家去,那才好呢’。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做事就处处留神了。好了,我们出去走走吧,这种气氛让我浑身难受。走吧,去看看小女孩。”

就在这周末,彼特罗和安蒂耐会面了。

“叫玛丽亚吧。我非要你请玛丽亚·诺伊纳不可……”

“我想开始为那个阿尔及利亚的生意人招募工人。今天要过节,乡下的农民们都会到镇子上来的。”安蒂耐略有所思地说道。

“行了,”彼特罗恶狠狠地说道,他不时地注视着门外,生怕泥水匠们会走过来,听到些什么。“别再谈这个了。现在,我们还是去做洗礼吧。咱们给小女孩起个什么名字呢?”

彼特罗陪伴着安蒂耐来到了小镇上,他们在玫瑰经小教堂前面停下了脚步。那里有很多劳动者在欣赏夺彩杆的节目,有不少顽童试着爬上去都没有成功,那个年轻的小伙也去尝试了一下,最终还是失败了。

“嘿,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不愿意从小事做起,只想挣更多的甚至几百万里拉吗?要想偷大的东西只能到大陆上去。”

彩杆是一根高高的杨树干,光溜溜的,表面用肥皂涂得很光滑。在彩杆的顶端,晃动着一个圆圈,上面挂着红色和黄色的手帕,还有新鲜的奶酪块、一个提包和一双鞋子。手帕顺着清凉的晚风飘动着,像是为了引起人们的注意。

“发财!”他用悲伤而又压抑的声音说,“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我更倒霉了!我生来老实,却变成了贼。我生来并不是为了杀人,可我却杀了……你瞧,如果是这样,难道我真的发财了?我不过只有臭不可闻的几千里拉!可我冒了多少风险,多少可怜的人遭了殃啊!”

顽童们又开始了努力,一个个向上爬啊爬,但是只爬到一定的高度时就会滑下来,终于他们不再爬了。

彼特罗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的世界,摇摇头。

人们欢呼着,歌唱着。

“啊,是的,彼特罗·贝努,你生来就是为了财富……可是正好相反!你一半是男子汉,一半却是个窝囊废!你总是在害怕。那一次,你也在害怕,结果却相反,一切都很顺利。过去的时光多好啊!从以前你就该听我的话,鼓起勇气,克服自己的胆怯。过去推动你向前走的是嫉妒和愤恨。可现在,你却淡忘了那种感觉,一切都完了。害怕,害怕,你总是在害怕着一切,害怕着所有的人,也害怕你的兄弟我!我以前和你说过多少次,胆小鬼是永远都发不了财的!”

彼特罗和安蒂耐又继续前行来到了面积不大的广场,有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正在爬彩杆,他的双脚裹着布条。

“请你不要再说那件事了,”彼特罗咬着自己的拳头狠狠地说道,“闭嘴!”

没有了晚风,上面的手帕已经不再飘动,只有鞋子、奶酪和提包在太阳余晖的照耀下轻轻晃动着,等待着胜利者的到来。

“好了,那你就等着那片叶子变干枯吧!直到你们俩都上了年纪!……瞧,你把我惹恼了,彼特罗·贝努!”安蒂耐用杯子拍着桌面叹息道,“你瞧着吧,这一次你还会……像第一次那样干的。你告诉过我,当时的你是那么傻……”

彼特罗的内心尽管被各种想法冲击着,但也被这奇妙的一幕所吸引,而安蒂耐则东跑西跑地跟他所熟识的人聊天解闷。

“我多么愿意娶她啊,不过现在只要看看她就够了。有多少次,我在她身边发抖啊,但是,我不敢……现在还为时过早。”

在这些人中还有萨碧娜的丈夫朱塞佩。他身着盛装,整整齐齐的胡须已经有些花白。他的一些劳动者朋友把他围在一个圈内,怂恿他为他的生命之神朱塞佩庆祝一番,要拉着他一起去喝酒。

“我吗?我早就想娶她一百万次了,不过,我现在却害怕了,我倒不是怕她拒绝我。只要我乐意,我就能办到!可她如今像一片蔫了的叶子,需要一点阳光让自己再伸展开来。”彼特罗说,“把一个个手指捏拢到一起,接着又把它们张开,就像这样。”彼特罗做起了手势。

那个脚上裹着布条的男人越爬越高,在他几乎快要爬到彩杆的一半时,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吼叫:

“你会发财的。但是为什么你一定要娶她呢?……现在,我可是认真的,彼特罗!”

“他脚上系着两片镰刀呢!这就是为什么他可以爬那么高,却不会滑下来!”

“哎,别逗我了,”彼特罗又说,“我真的等钱用。你知道,我的本钱很有限,可所有人却以为我发了大财……”

人群开始骚乱,有些人在哈哈大笑。顽童们紧紧地围着彩杆四周,使劲地摇晃着彩杆并发出抗议:我们要把这骗人的选手晃下来。

“我还真想跟你借呢!”安蒂耐顺势说道。

“喂,你这可恶的东西,下来!你怎么可以昧着良心这样做!下来,快给我滚下来!”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听别人说三道四……你还不如告诉我:你能不能再借给我一千里拉?”

但是,那人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他那因为消瘦而显得并不灵巧的身子仍然稳健地向上爬着。在彩杆的高处,那些神秘的锦标在颤动着,圆圈在彩杆顶端转来转去,夕阳在提包的弹簧上显露出一丝反光。

彼特罗摇了摇头,举起酒杯,他的神情蓦地变得充满了悲伤。

在人群的嘲笑声和叫喊声中,安蒂耐跟那些农民和工人谈判起合同,这些工人和农民多半是些酒鬼。

彼特罗倒了酒,有一点酒溅到了地上。安蒂耐于是感叹地说道:“真快活啊!你应该尽快问一下玛丽亚·诺伊纳,问她是否愿意当我孩子的教母。我真心希望事情能顺利进行。”

他也走到了朱塞佩身边,问道:

“别吹牛了,再说,你也不是什么圣人!好了,你倒是赶快倒酒啊,别客气了,真是的!”

“你呢,愿不愿意到非洲干活呢?”

“有了,”他弯下身打开了编着柳条的酒坛塞子,“眼下,家里乱七八糟的,女佣人也走了,她的亲戚不愿意让她留下来跟一个单身男子做伴……虽然……”

“是不是距离海边很遥远呢?”

他们走进一个光线很暗的小房间,隐隐约约看到房间里面脏乱不堪,彼特罗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杯子和一瓶酒。

“不算怎么远,你是否在顾虑你的妻子呢,你完全可以带她去,有住处的。”

“我想弄个天棚。”

“我老婆不愿意干这么辛苦的活,”朱塞佩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试试看……请容我考虑一下,以后再和你说。”

“那就让我们痛快地喝一杯吧。对了,你为什么叫人砌这堵墙?”

“她人不是就在那里吗?你快去问问她吧,因为我要统计一下一共有多少人愿意去那里。”

“我可不喜欢让人家说这种话,别有心思的人太多了!”彼特罗低声说道,“来杯葡萄酒如何?”

果然,萨碧娜抱着一个小女孩,一边和身边的几个妇女聊着天,一边观看着爬彩杆呢。

“试试看嘛!不管怎样,彼特罗,你自己出面去请她吧。也许,她会同意的。如果事情如我所愿,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做洗礼了。这可是个好机会啊,让人家说:“这两个人就要结婚了!”

那个裹着脚布的人还在继续向上爬,全然不顾底下群众的抗议。关键时刻他用力蹬了一下,爬到了彩杆的顶部。一时间,焦躁的人群不再叫唤了,太阳落下了山头,圆圈也停止了转动。

“啊!我选的你肯定不会同意的!”

“太棒了!”安蒂耐朝着那个胜利者摇晃着手臂叫道。这时,那个人用手抓住了圆圈,并把那个提包揪了下来。

“你自己去挑选好了……”

大家立刻鼓起掌来。胜利者带着圆圈滑了下来,到了地面,他不管那些争先恐后要检查他双脚的顽童们的推搡和抗议,自顾自地把手帕、奶酪和鞋子包成一团,扬长而去了。

“那么,教母是谁呢?”彼特罗开玩笑地说道。

安蒂耐走到彼特罗身边,笑着望了望他,朱塞佩·佩拉则紧跟在安蒂耐的身后。

“你以前答应过我,你还记得吗,要做我孩子的教父。”

“你都看到了吧?”安蒂耐有意向彼特罗说道,“就该这样干!”

“应该看一看不争气的到底是不是她。”彼特罗狡黠地说。

彼特罗用他那轻蔑的姿态晃了晃头。“就该这样干!”他早就知道。他的嘴唇还因亲吻了玛丽亚而感到火热,他面露微笑,眼睛里闪烁着欢悦的光芒。

“我老婆生了,是个女孩。唉,我真没想到我老婆竟这么不给我争气!”安蒂耐半开玩笑半正经地感叹道。

彼特罗和他的朋友,还有那个农民一起来到萨碧娜身边。

安蒂耐停下步子,跟彼特罗一起站在正在修建的那道墙前面。二月份的晴朗天气,待在太阳底下总是很惬意的。

这时的少妇已经失去了昔日的美丽:略显金黄色的头发散乱在前额和耳际,衬托着她那消瘦的、略显黄色的小脸;她的鼻头似乎有些透明,只有那明亮而清澈的眼睛依然保持着昔日的光彩。

不久前,彼特罗和安蒂耐把他们合伙开的公司解散了,如今是各自开店做生意。但是,他们俩没有中断过来往,还是像以前一样,相互接济帮助。

她很贫穷,但却很幸福。虽然不需要为饿肚子担心,但是她必须劳动,生儿育女,用自己的乳汁喂养孩子。而做这些事的妇女总是未老先衰。她结婚以后,几乎跟诺伊纳家没有了来往,因为她没有时间去看望那些有钱亲戚,而且那些有钱亲戚也未必记得她了。

这个个子不高,事业上颇有闯劲的人穿戴华丽,尽管头发有些花白,但是一张刮得精光的脸却使他依然保持着青春的气息,讨人喜欢。他结婚已经一年多,妻子虽然是穷人家的孩子,但门风很好。而安蒂耐现在已经到努奥罗落户,他一边做着生意,一边放着印子钱。

萨碧娜已经把过去丢到了脑后。傍晚时分,她总会倚着门板静静地等候着丈夫的归来。每当看到那个老实的农民从小巷尽头吃力地扛着布袋,背后拖着那疲惫了的耕牛走过来时,她就握着自己的小女儿的手说:“瞧,爸爸回家了,爸爸回家了!”此刻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

在彼特罗姑母们去世了几个星期后的一天,他正在自家门口看着一些泥水匠砌一道墙,这时,安蒂耐走上前来找他。

但是,当彼特罗走近她的身边时,她抬起来头,脸上立马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他是那么的英俊啊,穿得那么的漂亮啊,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世道进展真是迅速,人们的命运总是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幸运的人总是得到他们想要的,而贫苦的人总是一蹶不振啊!唉,这个世界实在太不公平,等我离去,我希望那另一个世界是公平的。

他从不去酒店,也不跟那些可疑的人做朋友。托斯坎纳酒店老板的老婆每逢彼特罗去诺伊纳家打这儿经过时,都会跑到门口去张望,可他却从来不正眼看一眼。光阴似箭,在他过去侍候过的主人家中,他被当作朋友待为上宾。路易萨大婶端庄持重的性格让她对所有人都是彬彬有礼,对他也是如此,但路易萨却是唯一一个仍会不时地向他提起他的出身和昔日的处境的人。

“那么,”安蒂耐说道,“你到底愿不愿意和你丈夫一块去劳动呢?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独自一个人留在家里待上三个月之久呢?”萨碧娜亲吻着女儿,以掩盖她那颗因为彼特罗的到来而感到措手不及的心。

但是,他觉得他的一生除了那一个希望再别无所求。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为了那个目的而奋斗,这个抱负使他变得更加机敏过人,工于心计。

“至少我是不会找你来陪伴我的。”萨碧娜立马回了他一句。可是,她又去打听,那工作是否可以在收割时节之前结束。

的确,彼特罗不再伺候别人了,他开了一个生意很不错的店铺,现在大家都很敬重他。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了财富,还因为他是个作风严肃,不爱慕虚荣,懂得尊重别人的年轻人。如今,他正是风华正茂,身体健壮,动作敏捷的好时光,三十三岁的他比过去瘦了些许,没有了过去的黝黑,但仍是仪表堂堂。每个星期日中午,他都会穿上漂亮的衣服,口袋里面装着怀表和白色手帕,去教堂做弥撒,一些贵族人家的姑娘竟然会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你只种了麦子,”她对朱塞佩说道,“所以,咱们可以在那里一直待到七月份呀。”

“世道变得多厉害啊!”住在附近的妇女羡慕地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被大家遗忘得了无踪影了!”

“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要干到七月。”安蒂耐同意了。

彼特罗两个年迈的姑母相继去世,他搬进了她们曾经的小房子里,并且重新收拾了房间,还进行了修葺。

他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句号,好像表示事情已经完成了。

悄然无息,五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几天之后,大家整装待发。一些妇女也像萨碧娜一样跟着自己的丈夫动身了,去做他们那份辛劳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