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切斯科肯定已经回到羊圈了,只是没能跟我相遇。啊呀,我真是不应该出来。”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和远处一点点在闪烁的红光。她就朝着那个红点走去,时走时停,她觉得听到了人的喊声和脚步声,一条狗在吠叫,另一条狗在远处应和。
但是,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么远,她就继续朝着安东尼·佩拉的羊圈走去。
“佛兰切斯科?佛兰切斯科?”
“安东尼,安东尼!”她叫喊着。
终于,她来到了草场和橡树林的边缘,她跳过围墙,快速地穿过另一片草地。她已经完全慌乱了,心脏在激烈地怦怦直跳。
红点一下子灭了,一个黑影从草地那边跑了过来。
她走着,走着,跨过小溪,穿过树林。夜色变得更浓了,到了橡树林下,已经漆黑一团,只能勉强靠摸索前进。她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恐怖,就好像看到她所经过的地方一块块幕布被刷刷地撕裂;那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夜鸟的呻吟,在她的脆弱的双耳里,也像是阴影里的橡树下发出的微弱的人声。
“是谁?”
“我山上的圣母啊,我山上的圣母啊,发生了什么事啊!”
“是我,安东尼·佩拉,是我。”玛丽亚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叫着。
她的声音是那么微弱,在空旷的林中空地里向四外飘去,消散在一些枝叶和草丛里。她穿过草丛,又再停下来,四下张望着。她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感到黄昏是那么的神秘,周围的阴影会那样吓人。在已经变成一片漆黑的树林的那一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岩石上边胡乱地摆着一些小石块,还在被夕阳的余晖微微地照亮着。这些石块是从哪里来的呢,在盯着谁吗?为什么那些已经变成暗黑色的花草在她经过的时候窃窃私语呢?
“玛丽亚!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佛兰切斯科?亲爱的?佛兰切斯科!”
“啊!安东尼,可吓死我了!佛兰切斯科有没有到你的羊圈来?他去了哪里呀?我吓坏了。”
她坐不住了,站起来穿过林中的那片空地,眼睛一直看着一个方向。一个人也没有。羊圈里的大狗在吠叫着,她带来的小狗也跟着吠叫起来,但是声音显得清脆一些,像是人的声音,燥热的寂静的夜晚的深沉被这热闹的犬吠打破了。玛丽亚感到更焦躁,更忧伤了。
“他来过,大约半个钟头以前,但他马上就走了,说是要到草场和橡树林去找一找,然后就马上回你那里去。现在他肯定已经回到羊圈了。走吧,我陪你,一起回去。”
“他知道我是独自一人留在这里的,他知道的。可是他不回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让他走不脱。”
于是他们结伴一起往回走,玛丽亚的紧张感仍没有退去,不停地发抖。
为什么,佛兰切斯科还没有回来?他答应过会早些回来的,是谁把他留住了?发生了什么麻烦事?
“别害怕,玛丽亚,也许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些贼的踪迹,所以才耽搁了。”
这里寂静得有点凄凉,最后的一线光芒照亮着俯瞰茅草房的那块岩石的灰色顶端,玛丽亚开始心神不宁。远方已经昏暗了,树林在灰色的天空下越来越黑,但佛兰切斯科仍旧没有回来。玛丽亚心中那些略带甜美的模糊思绪逐渐淡去了,一种忧愁,恐惧,就像一个十五岁少女惧怕黑暗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心。
“这么黑,他们怎么可能找到什么呢?”
夜晚柔和地降临了,静谧又深沉,几乎像是一个夏季的夜晚。天空已经失去了春季那样清澈的颜色,它覆盖着纹丝不动的橡树林,灰灰的,散发着凝重的气氛,就像是一片用天鹅绒裁成的一大块天幕,一点一点,被初生的星辰点亮了。
他们回到茅草屋里,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狗在拼命地吠叫,比之前更激烈了。玛丽亚的心里生出了某种悲惨的不祥的预兆。
她这样想着,眼睛发直地盯着空地,她忘掉了丢失的奶牛,忘掉了佛兰切斯科的疑虑,也忘掉了时间——它伴随着思绪流淌了半个钟头,距离佛兰切斯科离去的时候。
“怎么办?他没能回来。怎么办!咱们走,咱们去找吧,去找他吧。”她绝望地说,“肯定是出什么事了,肯定是!”
“没有罪责的人总是会失足的。”她得想法这样为自己辩护着,这次,她把菲洛泰亚也带到羊圈里来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一个忠实的妻子了,我老老实实的,规规矩矩,像个老太太一样,你还能要求我怎么样呢?”
“不会的,不会的,玛丽亚,你不要这样想。也许佛兰切斯科早就回来过,发现你不在,就又出去找你了。”
距离上次收割,整整一年已经过去了,模糊的记忆和闪烁的人影掠过她的脑海。啊,这一年发生了多么多的事情!人怎么能老得这样快!是啊,一年以前,她还是个冒冒失失的十五岁的小姑娘,任性顽劣,想到那时候干的傻事她就觉得羞愧,虽然羞愧但是她不后悔,谁没有年轻过呢?那些神秘的书籍,梦幻的果实,谁不想触碰呢。
玛丽亚听不进他的安慰,又回到林中的空地里,叫喊着:
她思索着:“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努奥罗去了,现在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也该开始收割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得好好地料理家务,干活,我妈妈现在一定累得很,得帮她分担些。是的,是时候了。”
“佛兰切斯科?佛兰切斯科?”
她坐在茅草屋前,张望着面前空地另一边的树林的方向,佛兰切斯科应该会从那个方向回来。
只有犬吠在回应她。
主仆二人顺着各自的方向走了。玛丽亚做好了晚餐,然后就走出了茅草屋,等待。牛又丢了,她感觉到不安,但也希望事情能像上次一样顺利安稳地解决掉,更希望佛兰切斯科能在半个钟内回来,不要撇下她独自一个人太久。
安东尼在茅草屋里燃起一堆火,走出来说:“要是你不怕自己待一会儿,我就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他。”
弗兰切斯科虽然没有暴怒,但他气得脸色煞白,斜着眼睛看着那个仆人说道:“咱们走!这回奶牛准是又摔进了沟里了。你去那边找,我去这边!”他转身又对玛丽亚说:“我要去佩拉家的羊圈,问问她们有没有看到奶牛,我很快就回来。”
“去吧,去吧!谢天谢地,去吧!”
第二天,牧场里的牛又少了两头。
牧人大步地走远了,玛丽亚就坐在茅草屋前用草秆编成的小凳上,继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