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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帕德日志

但只有我在房间里时才这样。

我们不允许他上餐桌,但除了留下脚印,餐桌上也没什么事可做。即便对帕德来说,跳上壁炉架也是一次货真价实的大跳跃,那是家里唯一没有被保护起来的陈列处,用来摆放一些小饰物;其他所有物品都已经找到了避难所,即使会飞的猫也无法触及。因此跳上壁炉架就成了他的目标、他的挑战。

他可以在客厅里待上一整天,在我进来前,他压根儿都不会看壁炉架一眼。等我俩一起在客厅里待了一段时间后,帕德开始瞟壁炉架。他的眼睛变得越来越圆,越来越黑。他在壁炉附近的椅子扶手上(允许)或边桌上(允许)走来走去。他用后腿站立,兴致盎然地去嗅灯罩或者挡火隔板的顶部,总要稍微往壁炉架那边靠一靠。直到某一刻,通常是我没有看但也不是完全没看他的时候,他就腾空而起,跳上壁炉架,打翻某样东西。随之而来的就是训斥、叫嚷、逃跑、追逐等——麻烦!任务完成。

他挑战我的方式就是做被禁止之事。但我觉得,禁止他做的事真没那么多,除了跳到壁炉架上,打翻卡奇纳印第安木偶。

最近随之而来的元素又多了一个:喷瓶。他只要一看壁炉架,我就拿起喷瓶。最初几次,当他蓄势待发,正要跳上壁炉架时,我喷了他,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甚至无法将喷雾和瓶子联系起来。但他现在知道了。然而这只是给麻烦增添了新的风味,新的调料。喷瓶并不能阻止他跳上壁炉架。

他并不是一只麻烦的猫。他的个人卫生无可挑剔。他很温柔。他从不偷食物。(诚然,这仅仅是因为除了颗粒状的猫粮,任何东西在他眼里都不算食物。在他饥肠辘辘地等待那四分之一杯的晚餐猫粮时,我可以把猪排放在台面上,他甚至都不会起身去闻一闻。我可以在他的猫粮上放一片培根,他会吃掉猫粮留下培根。我可以把一片鳎鱼放在他身上,他会不屑一顾地甩下来,径自走开。)

几天前我放弃了,把所有的卡奇纳小人偶移到了安全区域,只留下两个大人偶和一些夺目的石头。但今天早上,当我转过身去做下犬式时,帕德跳上壁炉架,碰掉了一块西藏绿松石,绿松石砸落在壁炉前的地板上,磕掉了一小块。

但帕德渴望制造麻烦。

纵然我从来就没办法足够靠近他去打他,但接踵而至的麻烦也相当激烈。他知道我生气了。从那以后他都跟我极其友好,而且喜欢以一种楚楚可怜的方式摔倒并挥舞爪子。他会一直这样,直到我们今晚都在客厅,他又冒出了制造麻烦的念头。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错事会让我们关系紧张。这样需要训斥、拍打、叫嚷、逃跑、追逐、骚乱。这是一种挑战,是故意找麻烦。这就是帕德与陪伴过我的形形色色的猫咪的不同之处。那些猫都很像我——希望避免麻烦。

这只小猫咪完全由人类的期待塑造,是我养过的最温驯的猫,却燃烧着十足而任性的野性之火。

我从来没养过会直接挑战我的猫。我并不期待猫能多顺从我。与猫的关系和狗不同,后者基于地位和等级序列,但猫毫无愧意,从不羞耻。我料到猫会偷吃遗留在台面上的食物,并且完全清楚一旦被抓就会挨打。但贪婪可能还有偷窃的快乐,超越了那一丝恐惧。我这个愚蠢的人类将食物遗留在了台面上。我料到一只因为跳上餐桌而被训斥或拍打的猫会再次跳上餐桌,在上面踩满小脚印,因为我若不在屋里,他没理由不那么做。等之后东窗事发,小脚印的证据已然过了诉讼时效。猫犯了错,就得当场反击,这样才能让猫理解。猫和我都对此一清二楚,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在屋里时,料定他会做错事,而我在场时,就不会预判他将行差踏错。

我确信部分理由是无聊——一只青年猫与老年人,一只室内猫……但帕德不是非得成为室内猫的。这是他的选择。

2013年1月

应他的要求,或者说应我们的建议,整个白天,猫洞都为他敞开。有时他会去露台,俯瞰花园,观察几分钟鸟,再回到屋里。他可能出去后立刻掉头回屋,他也可能会说,哦,不,谢谢,外面很大,这个季节太冷了,所以我会在猫洞这儿站上一会儿,一半身子在外,一半在内,然后就回屋。他绝不会做的事就是逗留室外。当天气转暖,我们也在外面的时候,他会出来,但并不积极。他会到户外来,趴下,吃一些会让他呕吐的草,然后回到屋里,吐到小地毯上。这并不是在制造麻烦,而是猫的天性。

麻烦

这个故事无关道德,也没有结论。祝我顺利使用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