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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辈子里头一回,她成为这间餐馆的一份子,而不是围着它转。让安吉,也让所有人吃惊的是,她爱它。

商贩们都耐心地回答每个问题。这周过去时,安吉开始了解她们要怎么改良菜单了。她像得了强迫症一样从洛杉矶、旧金山和纽约最著名的一些餐馆收集菜谱和菜单。她注意到它们用最新鲜的当地食材来做时令菜色。另外,她读过了父亲所有的笔记和记录,还把姐姐们烦得求饶。

星期六晚上,在给劳伦帮忙的间隙,她看完了应付账目、已付款项,记下什么菜色的利润低。一天这么忙过去了,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时,她快累死了。

“为什么邓杰内斯蟹比雪蟹或国王蟹好?”

感觉棒极了。

“你怎么选好的蜜瓜?”

她对妈妈和蜜拉说过晚安,端着两碗冰激凌坐到壁炉旁的桌边。她喜欢晚上的这个时候,在关门的餐馆里一片宁静。这让她放松,有时,在火焰的噼啪声和打在顶棚的雨点声中,她觉得父亲就在这里。

“为什么我们要买鱿鱼汁?”

“我回家去了,安吉。”劳伦穿过餐厅。

“最好的蛤蜊什么样?牡蛎呢?”

“跟我一起来点冰激凌。很好吃。”过去几晚它变成了某种仪式:安吉和劳伦在每晚结束前一块儿分享甜品。安吉其实期盼着这么做。

“如果鱼速冻会怎样?”

劳伦笑了:“这样下去我要胖得跳不动舞了。”

“她肯定问了有上百个问题。”

安吉放声笑起来:“真好笑。坐。”

接下来几小时,他像个马戏演员一样朝她扔出各种各样的消息。她记下每个字,然后在鱼市和肉市的老板那里如法炮制。

劳伦坐在她对面,安吉已经摆上了一碗冰激凌和勺子。

在鱼肉市场也是同样一成不变的行动。妈妈买下小个头的粉虾做鸡尾酒,就再不买别的了。她从艾尔帕克兄弟家挑特瘦牛里脊、猪肉糜和小牛肉,还有论打的无骨鸡胸肉。第四天最后,安吉开始发现那些错失的机会。最后,安吉拖在后面,叫妈妈“回家”,她很快就来。妈妈刚走,安吉就转身面对农产品店主。“好了,”她说,“让我们假装德萨利亚是一家新店。”

安吉舀起一勺,让它化在嘴里:“哦,真好吃。太糟了,我们今晚几乎没有客人。”她看向劳伦,“你的小费肯定不多。”

首先,他们去见供货商。安吉看着母亲穿梭在新鲜蔬菜的箱子之间,一天又一天地挑选着同样的东西:番茄、青椒、茄子、冰莴苣、黄洋葱还有胡萝卜。妈妈从不停下看看波特贝罗蘑菇或波西尼蘑菇,也不看摆得整整齐齐的亮丽彩椒,或是嫩豌豆、奶油莴苣,或者味道浓郁的黑松露。

“是不多。”

过去几天里,安吉不停不休地工作。每天早晨,她破晓前就起床坐到厨房桌边,面前摊着笔记、菜单和各种文书。在沉静的淡粉色晨光中,她准备好一场冬衣募集活动,还筹划了一系列的广告促销。七点三十,她已经到了餐馆,向妈妈学习台下的日常工作。

“明天开始冬衣募集广告。那应该有用。”

他终于笑了。

“我希望是。”

“我也爱你。”她说,把手滑进他手里。

安吉听出劳伦声音里的失望:“现在一条返校舞会的裙子要花多少钱?”

戴维叹了口气,“是。他下一个星期五会来的。”他说。他看向她时,眼睛亮闪闪的,“我爱你。”

劳伦叹了口气:“很多。”

那晚,他们围着篝火坐成一圈,讲起从前的校友聚会,劳伦倚在他身上,小声说:“我确定他想来的。”

安吉打量着她:“你穿几号?”

他绕到另一侧车门,“当然。”

“八号。”

“不用谢。”她安静地回答,“玩得开心。”然后她看向戴维,“午夜要到家。”

“跟我一样。”答案明摆着,就像手里的勺子一样直接,“我能借你一条裙子。康兰——我的……前夫,曾是《西雅图时报》的记者。我们时不时就要出席某些场合。所以我有几条裙子。或许有一条适合你穿。”

她停了一会儿,看向他的母亲。“谢谢邀请,海恩斯夫人。”她说。

劳伦脸上的表情很容易认出来:混合了渴望的羞愧。“我不能那么做。不过还是谢谢。”

海恩斯夫人落下几步跟在他们后面。他们仨沉默着走向停车场。戴维为劳伦打开了车门。

安吉决定不要硬塞给她。劳伦可以考虑。“你是跟那个下班后来接你的男孩去吗?”

“不用,谢谢。克莱邦海滩有聚会。不过还是谢谢。”戴维握住劳伦的手,拉着她离开。

劳伦脸红了:“戴维·海恩斯。”

“我会带你们去吃比萨,如果你喜欢——”

安吉看到了这变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爱。不奇怪。劳伦是个正经姑娘,就是那种很难坠入爱河,陷进去又很难脱身的姑娘。换句话说,好姑娘。

戴维的脸垮了下来:“随便吧。”

“你和戴维约会多久了?”

“你爸爸今晚有商务会议。”她慢吞吞地说,“他很抱歉。”

“差不多四年。”

“谢谢,妈妈。”戴维往她身后看去。

安吉挑起眉。高中生活短暂,四年简直是一辈子。

海恩斯夫人穿过庭院向他们走来。她用力抱住戴维,朝他笑,“我为你骄傲。”劳伦不知道戴维有没有看出那笑容在发抖。

她想说要当心,劳伦,爱能杀了你,但是她当然不能这么说。如果劳伦走运,那是她永远不用学的一课。

劳伦还没开口,就听到了他母亲的声音。“戴维,劳伦,你们在这里。”

这想法让安吉叹了口气。她突然又想起了康兰和她爱着他的那些年。它消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们会去。”戴维挥手。他眯起眼,目光离开灯光,看向赛场、停车场。最后,他说:“你看到他们了?”

她迅速站起身,不想让人看见她伤心。她站到窗边,看着夜色。今年秋天的寒意早早来临,外面的路面上已经结了一层霜。整个镇上的树都开始落叶,树叶在人行道上落成一堆又一堆,飘满了路边。下周这时候,那些落叶就会变得黏滑发黑,不久就没有叶子剩下了。

“嗨,戴维。”有人在车外叫,“你和劳伦来海滩吗?”

“你还好吗?”

其他人都跑向他们的车。他们听到远处引擎发动的声响,车门关上,喇叭响起。今晚在海滩有盛大的聚会。没有什么会像一场盛大的庆功宴那么吸引人。他们上一次的主场比赛很安静,她和戴维坐在他妈妈的车后座,聊着天。今晚不一样。她不在乎他们要怎么庆祝,只要他俩能在一起。

安吉听出劳伦的担忧,这让她觉得尴尬。“没事。”她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道个歉,或解释一下,一辆车靠近餐馆,停下了。

劳伦知道他在找什么,或说什么人。她紧张起来,伸手环住他,收紧。

“戴维来了。”劳伦蹦起来。

他在旗杆停下,四处看了看。

安吉看向外面的小车。一辆经典款保时捷速跑,漆成浅灰色。车轮镀了铬,闪闪发亮,轮胎也显然是新的。

他咧嘴一笑。“我就是,对不对?你看到扔给杰拉德的炸弹了吗?见鬼。急死我了。”他笑着吻她。

“好车。”

劳伦朝他跑去。他脱开人群,给她一个拥抱。“你真了不起。”她小声说。

劳伦走到她身边:“我有时叫他极速车手。你知道的,老动画片里的角色。因为他简直在为了那车活着。”

最后,双开门打开,最后几个球员冲出来,谈笑风生,捶着彼此的胳膊。戴维就在他们中间,不过还是鹤立鸡群,布拉德·彼特或乔治·克鲁尼高中时一定也是这么出类拔萃。聚光灯独独落在他头上,一时间他全身闪着金光,从闪亮的金发到明亮的微笑都那么灿烂。

“啊。男孩和他的车。”

摊位慢慢地空了。劳伦和朋友们清扫货摊上的杂物,然后去更衣室。他们在门外站成两排,一边说笑一边等。球员一个接一个地出来,跟他们的女友勾肩搭背地走开。

劳伦大笑:“我要是再看到一丁点油漆碎片就要尖叫了。当然我不会告诉他。”

菲克瑞斯特把其他学校打得落花流水。

安吉低头看着她。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纯净的感情,这么喧嚣的爱恋。初恋。她突然想起了初恋的感觉是多么热烈。她差点说出口,你得当心,劳伦,但她没资格说这个。这样的忠告是母亲给女儿的。

劳伦的轮班结束时,她加入到朋友群中,看完比赛。

“星期二见。”劳伦走开了。

劳伦跟着姑娘们的队伍走下通道,到水泥台阶上。她们跑下边线,各色各样的摊位已经摆起来了。她在热狗摊后站好,校刊工作人员已经就位努力工作。“到我了。”她向麦西·莫福特说,后者正忙着倒满芥末罐。接下来一个半小时,游行队伍穿过赛场时,她把热狗和汉堡卖给挤在球场边线的人群,时不时道贺说上两句。家长,老师,学生,毕业生,橄榄球赛季的周五晚上,他们全都拥到体育馆来看当地的比赛。人人都在谈论戴维,他是在用生命打球。

安吉看着劳伦出去。这姑娘跑过人行道,消失在跑车里。

“过来。”有人说,“快半场了。”

她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当年她一头扎进对汤米·马图奇的爱恋的时候。他开着一辆又老又破的福特菲尔兰,那辆车摇摇晃晃,变化无常,可是他爱它。

劳伦忍不住了,她欢声大笑。戴维的过人很漂亮,完美的四十码回旋球正落进杰拉德的手里。她希望他父亲有看到。

有意思。

“太赞了。”安娜·里昂扯住劳伦的袖子。

她好些年没有想到这事了。

跟别人一样,劳伦又是尖叫又是拍手。看台涌过一阵欢呼。记分板翻动,显示出新分数:菲克瑞斯特——28;凯尔索基督教徒——14。

他们停在劳伦家公寓楼前的老地方。她轻轻调整自己的位置,在这么小的一辆车里这么做不容易,变速器好像占去了好多位置。不过他们还有好些年来磨炼技巧。

人们都疯了。

戴维搂她进怀里亲了亲。她觉得自己坠入到那片只有呼吸声的黑暗中,只有渴求。她的心跳加速。几分钟后车窗起雾,没人能看到车里的他们。

“再见。”劳伦动身。她弯腰在领位台拿起双肩背包。把它甩过肩,她朝门走去。

“劳伦。”他呢喃着,她在他的声音中也听到了渴望,就跟她一样。他的手滑进她的衬衣。她在他手下发抖。

“确定。回见。”

然后他的手表开始发出鸣叫。

劳伦低头看向她:“你确定?”

“该死。”他哀叹着把手从她身上拿开,“不敢相信他们要我这么早回家。我想知道八年级谁能在外边待到午夜。”他特别夸张地抱起胳膊。

“走吧。明晚见。”

劳伦竭力不笑出来。他不知道他现在这样子看起来有多么孩子气,了不起的戴维·瑞尔森·海恩斯在噘嘴。“你很幸运。”她偎到他身上,“这说明他们爱你。”

“不用。”她被这问题吓了一跳,“我男朋友会来接我。”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喇叭响。她跳起来,“他来了。我得走了。”她低头看着盘子,“我该——”

“啊,对。”

最后,安吉说:“你今晚搭个便车回家吗?”

劳伦感受着他的心跳,它在她的手掌下怦怦直跳。一时间,就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比他老了好几岁。

“哦。”劳伦不知该如何反应,她埋头吃东西。她们的叉子碰在瓷盘上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响。

“你的妈妈就不给你定什么回家的门禁。也不管你是不是回家。”

“我在这里长大。但我离开去读大学,然后结婚了……”安吉的话音弱下去,她盯着甜品看,用叉子戳它,“我只是离婚以后想回一下家。”她扬起头,试图笑出来,“对不起。我还是不习惯说起它。”

“正说明了我的观点。”她被从前那种苦涩哽住了。她和妈妈很久以前就门禁的问题谈过。“我不会当你的看守,”妈妈说过,“我的父母试过那么对我,结果只让我更野。”现在劳伦想回就回,想走就走。

“我不这么想。”劳伦希望她听起来没有那么苦涩,可是这很难开口,“我四年级的时候搬来了这里。”她停住,“只有妈妈和我。”她喜欢这种说法,好像她们是一个团队,就她和她的母亲。不过,她的家人,也没几个家人,不是她想谈论的话题,“你怎么样?你一直住在西端镇吗?”

戴维又亲了亲她,叹息一声,退开。

“是。妈妈和蜜拉真的很会做饭。”安吉又咬了一口,然后问,“那么,你在西端镇住了多久?也许我跟你的亲戚是同学。”

她马上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了,“怎么了?”

劳伦没法想象这位漂亮的女子会在任何事上失败:“我确信你会干得很棒。这里的食物棒极了。”

他越过她打开手套箱。“给。”他递给她几张纸。

“我们需要。我有个大方案要改造这里。”安吉笑起来,“虽然我并不怎么懂生意的事,只能问我的姐姐莉薇。她觉得我会搞砸的。”

“什么——”她低头看,“斯坦福大学申请表。”

劳伦觉得安吉在看她,于是抬起头。在那双黑眼睛里,她看到了什么。也许是同情,还带一点点怜悯。安吉在停车场那晚就见过劳伦,然后在助邻会那边见过她。现在没有秘密可言了。“你愿给我这份工作真是太好心了。虽说你们并不需要另一个服务员。”她立即希望自己刚才闭上了嘴。她需要这份工作。

“我爸爸要我早下决心。十一月十五日截止。”

她们坐到壁炉旁的桌边,火焰噼啪作响。

“哦。”劳伦说,回到自己的座位。她知道他会为父亲做任何事。

“要知道,”安吉上前走到她身后,“要是人们真的都来的话,这里会是间了不起的餐馆。就这里。”她递给劳伦一个装着一片鸡蛋饼的甜点盘,“跟我来。”

“我也觉得你该早下决心。”

不过她还是喜欢这地方。食物很棒。她尽可能勤快地工作,试图在别人发现叫她去做之前找到要干的活,这个别人就是玛丽娅。现在她在往瓶子里倒橄榄油。

他话音中的殷切让她想哭。他怎么能开车送她回家,看到她家公寓的样子,却还是不明白?“我读不起,戴维。我需要奖学金,不是做样子的一点钱,我需要全部奖学金。”

到下班的时候劳伦明白了两件事:她得穿网球鞋来工作,而且在德萨利亚打工是赚不回房租和裙子钱的。

他呼吸沉重:“我知道。”

取悦这位夫人可不容易,劳伦想着。完全不容易。

他们就这么坐了一阵,各自坐在座位上,彼此没有接触,就这么看着起雾的车窗。

她焦急地回身瞥向玛丽娅,见她站在原地,皱起眉头看着劳伦在抽屉里摸索。

“我可能不会被录取。”他最后说。

劳伦跑向餐柜,拉开顶层抽屉。她拉得太猛,银餐具撞得咣当响。她缩起身,明白自己已经做错了事。

“得了,戴维。他们有幢楼以你的家人命名。”

“好。动手吧。”玛丽娅说。

“以后也会有以你命名的楼。”他转向她,揽着她,抱住,吻她。她让自己专心投入亲吻,直到感觉除了他俩没有什么其他事是重要的。

她俩面面相觑。劳伦又觉得自己像只虫子了。

之后,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穿过公寓楼中悲伤的黑暗,不由得希望自己能生活在他的世界,在那里一切都会变得容易。尤其是梦想。

“好的。”

蜜拉拼车回来时,安吉站在她的前门廊下。

“银器在那个柜子里。”玛丽娅说,“不过它不是真的银。”她很快补上一句。

“你来得真早。”蜜拉走上小道,“而你看起来有点糟。”

“是的,夫人。”

“你应该说是不是每个人都穿着撕破的运动衫和橡胶鞋合伙拼车?”

“那么我叫你去摆好桌子,擦干净菜单的时候,你懂我的意思。”

“大部分人都是。进来。”她笑着把安吉让进屋,屋里一股咖啡和松饼的香味。她一路拾起玩具,走进厨房倒了两杯咖啡。“好了。”她窝进乱糟糟的亲子活动室里的一张格子花呢椅子,“为什么你到这儿来,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幸存者真人秀的参赛者?”

“当过。”

“真好笑。”安吉扑通倒进一张椅子,“我一晚都醒着,在工作。”

“你以前当过服务生吗?”玛丽娅最后问。

“工作,嗯!?”蜜拉呷了一口咖啡,看着安吉坐到椅边。

劳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保持了沉默。

安吉递给她一个笔记本:“这是我想做的。”

“好。不错,如果你不是红头发就好了。”

蜜拉放下杯子翻开笔记。她读着读着就睁大了眼睛。

“是。”劳伦紧张地拧起眉答道。这些天承认这事挺危险,教会有那么多问题。她逼自己站得笔直,别慌。

安吉看着她这样子发笑。“在冬装募集之外,打算每个星期二作为葡萄酒之夜,所有酒水半价;每个星期四是约会之夜,晚餐会送两张电影票;星期五和星期六特价。我们三点开店,提供饮料和小吃到五点。就你知道的:开胃菜、芙蓉面包那类小食。我的研究表明每星期几次特价几乎能让一个星期的收入翻倍。我们在浪费酒类营业执照,应该用起来。这样如何:德萨利亚,重约浪漫。那是我的广告口号。我觉得可以给来的情侣送玫瑰。”

“菲克瑞斯特。嗯。你是天主教徒?”

“我的老天爷啊。”蜜拉喃喃说道。

“没有。我在菲克瑞斯特学院念书,绩点3.9。我从来没惹过任何麻烦。”

安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姐姐要参与她的大项目,改变菜单。“我想把价钱翻倍,把现在菜单上的菜减半。我们要用更多新鲜鱼和时令蔬菜。”

玛丽娅偏过头,打量劳伦时还是皱着眉:“你惹过麻烦吗?离家出走,嗑药?类似的事?”

“我的老天爷。”蜜拉又说了一次,抬起头,“爸爸会爱死这些的,安。”

“是的。大部分都是。对孩子来说报酬不错。”

“我知道。我担心的是妈妈。”

“摘草莓?我以为那多半是移民劳工做的活。”

蜜拉大声笑出来,“就像我们以前说的,嗒。”

“不,我打工好几年了。我还小的时候——五六年级的时候——我去过马格鲁德农场摘草莓和覆盆子。去年夏天来德爱开业的时候我就在那里打工了。”

“我要怎么把这些点子塞给她?”

“我是玛丽娅·德萨利亚,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

“站得远远的,最好穿上防弹衣。”

她点头,觉得红晕慢慢爬上面颊:“我是劳伦·瑞比度。”她上前,伸出手,她俩握了握手。对方握手的力度比劳伦预想的要强劲。

“你逗我。”

“你是那个新来的?”

“是,公主。有两种办法应付妈妈。第一种也是最明显的办法是利用爸爸。毕竟,她愿意做任何事让他开心。”

劳伦自己像只被困在小孩子手里的甲虫。那个女人就那么瞪着她,皱起眉眯着眼。老式的眼镜让她的眼睛看起来特别大。

“不幸的是,她才是跟他说话的那个人。”

一个女人很快从角落里拐出来,衣服外罩着白围裙,两手在围裙上擦着。她看见劳伦,停住了。

“对,所以你需要备用计划。让她以为这是她自己的主意。我想去国王巨蛋看羽翼乐队演出时就这么干的。花了差不多一个月,她最后确定我如果不能跟朋友一块儿去就不够美国人。”

餐馆里黑漆漆的,餐桌立在阴影中。“喂?”她关上身后的门。

“我要怎么才办得到?”

她敲了敲门等人应门,没人过来,于是她十分小心地开门往里瞧。

“从向她要建议开始。”

劳伦早来了十五分钟。她穿上了最好的黑色牛仔裤和白衬衫,她让莫克夫人帮忙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