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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可我能发现她很难过。所以我派特利普教练去男更衣室,你知道他和戴维很亲近。”

劳伦重重叹了口气。

“是的,夫人。”

“因此我给安尼塔打了电话。”

“那么说你怀孕了。”

“当然。”

劳伦闭上眼睛悄声诅咒,戴维保证过不告诉任何人。等到今天放学,话就会被传出去,如果它现在还没传开的话。从现在起,她去到哪里都会变成闲话的话题,还会有人指指戳戳交头接耳。

“确实是,他怎么能放弃。”德特拉斯夫人把钢笔放到桌面,紧盯着劳伦,“当然,我关心这事,海恩斯家对这所学校来说很重要。”

停顿了很长时间后,德特拉斯夫人开口:“我很遗憾,劳伦。比你以为的更遗憾。”

劳伦怔住了:“我确信他不会放弃斯坦福大学,他怎么能放弃?”

“我现在要怎么办?”

“我今天早上跟戴维谈过。他说他考虑放弃斯坦福大学,他说——让我引用原话——出了些事。你知道那是什么事吗?”

德特拉斯夫人摇头:“我没法告诉你该怎么办。我能告诉你的是菲克瑞斯特从没有过毕业的怀孕姑娘。事情要传出去,家长们会大发雷霆。”

坏兆头。

“就像艾薇·柯赫兰?”

一点也没有平常逗乐的气氛,她也没有笑。

“对。艾薇想留下,但最后太艰难了。我相信她现在跟一位阿姨一起住在林登。”

“劳伦,坐下。”

“我没有亲戚。”

劳伦推开门,“嗨,德夫人。”她努力不要显得紧张。

指导老师充耳不闻。她打开一个马尼拉信封,看了看内容,然后她合上文件夹:“我已经跟西端高中的校长谈过。你能在那里读完这个学期,并在一月毕业。”

“进来。”

“我不明白。”

劳伦穿过走廊,墙上糊满了大学的、集训营的和招暑期工的广告宣传单。她在德特拉斯夫人办公室前停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敲门。

“你在这里拿奖学金上学,劳伦。它能以任何理由随时撤回,而你无疑给了我们一个理由。我们将你看作模范学生,接下来几个月里并非如此,对吧?我们认为你从西端高中毕业对所有人都好。”

奇怪的是,在办公楼也感觉很冷。学校秘书玛丽,在劳伦进门时连头都没抬,学校护士珍迅速撇开目光,显得无礼。

“这个学期只剩六个星期,我能应付闲话。求你了,我要从菲克瑞斯特毕业。”

她收起书本纸页,全放进背包,穿过校园去主办公楼。室外冰寒刺骨,一层冰碴落在沟里和地上。

“我想你会发现……这令人不快……姑娘们对待彼此能残酷得惊人。”

劳伦的大学申请都还没有回复,但也许她忘了填写什么或者把材料寄错了地方。像是现在这事还重要似的。

劳伦清楚,在脱宅计划之前,在她看起来与众不同,开口带着穷酸气,还住在镇上的贫民窟的时候,没有人想跟她做朋友。她从前天真地以为把自己变成合群的女孩能改变一切,现在她看到了令人痛苦的现实。一切都是虚饰,一片薄薄的清晰的谎言覆盖了她本身。如今这个真正的女孩被发现了。

“我不知道,但现在是选择大学的时间,而她是毕业班指导老师。”

她想生气,想再有第一次穿过菲克瑞斯特大门时的野心和决心,可所有燃烧的热情遥不可及。

劳伦皱起眉头:“为什么?”

而且她觉得心寒。

“很好。”他递给她一张粉红色字条,“德特拉斯夫人让你去她的办公室。”

她要怎么争辩关于模范学生那一条?她就读私立的天主教学校,却怀孕了。如果她会鼓励其他人,眼前这就是警告。

她挺直身:“没有,先生。”

要当心,不然你就会落到劳伦·瑞比度的下场。

一波笑声漾过教室。

“去西端高中。”德特拉斯夫人轻声说,“读完这个学期早早毕业,感谢上帝你的学分已经够了。”

“我让你觉得无聊了,劳伦?”

“那才是你归属的地方。”即使并没有明说,劳伦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

她抬起头,这才意识到之前她一直低着头。她没打算这样,现在她的老师奈斯布瑞吉先生站在她桌边,俯视着她。

但那是另一个谎言。

“劳伦?”

事实是她不属于任何地方。

他会做出正确决定,无论那到底是什么,但是它会让他失去斯坦福大学入学资格以及像这样一所学校所带来的一切优势。最重要的,他会失去青春。她已经付出了同样的代价。

劳伦回到班上,穿过高中的熙熙攘攘。她拿出笔记本往日程安排上写满之后的任务,还和同班同学聊了几句。她甚至还笑了一两次,但是她觉得心寒。某种不熟悉的愤怒在她的血中蔓延。

甚至戴维对她的态度都已不同。他仍然爱她,她知道那毫无疑问,感谢上帝。但是有时她觉得他离开她身边,到他自己的地方去思考,她知道在那些离开的时间里,他在思量他俩的爱要他付出的一切。

戴维保证过守住他们的秘密。他知道——他们知道——迟早会暴露,那是当然,但不该是现在。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这样的问题和被说闲话。

她不知道她的朋友会围着她鼓劲还是会撇开她,事实上她不知道自己在不在意。她现在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了。谁会关心三角课上的随堂测试,或是罗宾跟克里斯跳舞时为什么吵架?感觉一切都很幼稚,然而劳伦被困在还不算成熟女性又不再是天真少女的灰色地带,她明白自己不会再那么年少懵懂了。

午餐时间,她已经出奇愤怒了,她气坏了。她无视他们的朋友,大步穿过校园到体能训练室去。他跟球队的哥们在一起,在举重砝码的碰击声与锻炼后的喘息声中,他们谈笑风生。

“完蛋了……”

她走进房间的一刻,一切静了下来。

“怀上了……”

你该死,戴维。

“穷姑娘……”

她觉得脸上热了起来。“嗨。”她想表现得平常些,就像个普通高中女生而不是失足少女。

“有个劳伦·瑞比度……”

戴维慢慢地坐起身,他看向她的模样让她呼吸困难,“再见,各位。”

她再也不属于这里了,每过一刻都像是在说谎,她等着消息随时炸开传出流言蜚语。

没人回应他。

想要融入平常的高中生活每天都变得更艰难。劳伦觉得自己是个外星人,砰一声掉到这颗星球上,一无所长,无法谋生。她没法专心上课,没法接续谈话,没法吃了东西不吐出来。小宝宝……小宝宝……小宝宝不断地在她脑子里跑过。

她和戴维在沉默中穿过校园走向橄榄球场。天气寒冷凛冽,草地上结着闪闪发光的一层霜,有隐约的苹果香气。

“明天就去。”她坚定地说。

“你怎么能这样?”她终于开口。她的声音轻软得惊人。她本来打算冲他尖叫,也许会加重语气还会打他,可是到了现在她觉得冰寒彻骨,满心害怕。

这是个忠告,常识。它让安吉两天没有接近劳伦的家。但是每天忧虑都在增长,安吉有种糟糕的预感。

他牵起她的手,带她到看台上。他们坐到冰冷坚硬的座位上,他没有伸手抱她,而是望向草坪叹了口气。

妈妈叹了口气:“然后你会去救她。可你要当心,安吉。”

“你保证过。”她又说,这回大声了些,嗓音尖锐,“特利普教练,人人都知道他大嘴巴。难道你没想过——”

“但有时候青少年不会把一切告诉父母。如果她觉得孤立无援呢?”

“我爸爸再也不跟我说话了。”

“她有个母亲。”

劳伦皱眉:“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我担心她遇上麻烦了,得有人帮帮她。”

“他说我是个愚蠢的白痴。不,是个操蛋的白痴。那是他的原话。”戴维的呼吸像团苍白的云朵飘出。

“你站在那里瞪着电话看有多久了?我们有客人在等着。”

她怒意全消,就这么没有了。她心里像有什么蜷缩起来,她碰了碰他的腿,靠在他身上。她了解他这么些年,他一直想得到父亲的关注。他们同病相怜,有个似乎不够爱你的家长。

她发现母亲是在跟她说话,于是放下电话:“什么事,妈妈?”

极速小子让戴维既自豪又高兴,不只是因为引来其他男孩或女孩的爱慕。他在乎那辆车,因为他的父亲爱它。戴维在乎跟爸爸一起在车库里共度的时间,在那里——也只有在那里——两父子会谈话。

“安吉拉。”

“他甚至都不理睬那辆车了。他说为一个哪也去不了的孩子修理车轮没有意义。”他终于看向劳伦,“我需要跟某个人说说。一个男人。”

于是她关注起更直接的担忧。比如说劳伦又旷了一次工,也没有打个电话通知。安吉留了几次留言,没有一条回复。

她怎么会不懂?这是几乎无法忍受的孤独时刻,她将手滑进他手里,“没关系,我很抱歉朝你大喊大叫。”

安吉工作时心不在焉。妈妈注意到她的表现,说了她不止一次,但安吉知道最好说些什么。我跟康兰睡了这样的八卦会着火一样传遍全家。她可不想听关于这事的十六种不同意见,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担心会毒害它。她想守住这份他迟早会回到小屋的希望。

“我很抱歉我把事情告诉了他,我以为他会闭嘴。”

然后他走了。

“我知道。”他们再次陷入沉默,都呆望着球场。最后劳伦说:“至少我们还有彼此。”

他一愣,回身看她:“我想我做不到。再见,安吉。”

他的声音轻和,全无信心:“是。”

“回来。”在他朝门走的时候,她终于说,“哪天,等你准备好的时候回来。”

劳伦到家的时候,莫克夫人在前门台阶等着她。劳伦看到她时已经太晚了没法绕开。

她伤了他的心。她现在才对他说些什么还重要吗?话语是如此短暂的事物,一次呼吸就会消散。

“劳伦。”她重重叹了口气,“我今天去看了你妈妈有没有在工作。”

他穿衣服的时候,她想要说些什么阻止他离开。但是唯一想到的就是:我有两次进他办公室时发现他在哭。

“哦?你遇到她了?”

“不行。”他推开她,下床,他浑身赤裸地站着,低头注视着她,眼神莫测,“我们在床上一直相处得不错,安。那从来不是问题。”他叹了口气,那声音提醒了他俩之间出了问题的一切。他弯腰捡起衣服。

“你知道我没有。她的老板说她已经辞职,离镇走了。”

“请病假。我们可以——”

劳伦被这四个字压垮:“对。我会找一份全职工作,我保证——”

“我中午得去工作。”

“不行,孩子。”她说,虽然劳伦能看出她不喜欢这消息,但仍然说出了噩耗,“你自己租不起这里,我的老板已经厌烦了你妈妈总是晚交房租,他要我把你们赶走。”

提到他们失去的让他叹了口气,她真希望能收回那句话。然而你要怎么收回好几年的时光?他们的爱曾经只是希望、欢愉和激情。他们那时还年轻,信心十足。现在的他们真有可能回到过去吗?

“求你,别这样。”

“亡失会改变一个女人。”

莫克夫人肉乎乎的脸拧出悲伤的表情:“我真希望能帮帮你,真对不起。”她慢慢转过身进屋,纱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

“你变了。”

再来一个人跟劳伦说抱歉,她就要尖叫了。

“我们这一次要不一样,不是吗?”她说。

但那毫无益处。

现在这样就已足够,比她昨天拥有的多。

她拖着脚爬上楼,走进公寓,甩上门。

我们。

“想想办法,劳伦。”她想找回过去的自己,那个能登上任何高山的女孩,“想想办法。”

“我们从来不擅长那种事,你了解我们,计划制定家。”

有人敲门。

但是他们已经失败过一次,那次失败给他们留下印记,让他们吃尽苦头。“我们就看看会怎么发展。”她说。

毫无疑问莫克夫人忘了告诉她明天就得腾空屋子。

她禁不住笑,真是康兰风格。那一套“我们再没有路线图”的理论对一个以寻求答案为生的人来说不起作用,她清楚那是给她自己的答案。她在西雅图剧院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已明白,可能是更早以前。

她朝门走去,一把拉开:“我不能——”

“早。”他轻轻吻了她,退开,“现在怎么办?”

门外,在阴沉的黑暗中站着的,是安吉。

是爱,她想到。它碰触过一个女人的全部,即使是寒冬早晨里她的声音。

“哦。”劳伦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早。”她说,为自己沙哑的声音吃了一惊。

“你好,劳伦。”安吉微笑着,笑容里的温柔让劳伦发痛,“也许你乐意邀请我进去。”

他张开眼睛。

劳伦想了想:安吉·马隆进了屋,走过发臭的粗毛毯,坐在——不,根本不敢坐下——歪斜不平的沙发上打量四周。做出判断,对劳伦表示同情。“不。真不想。”她抱起胳膊,用身体堵住门口。

她摸着他的脸,拂过痛苦给他留下的纹路。那些纹路与她的相同,每一道皱纹都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得失留下的印记。或迟或早,所有这些都会在你脸上安家。但是那个年轻人也还在,那个让她坠入爱河的男人还在。她在颧骨上、在嘴唇上、在还没有变灰但需要修剪的头发上看到了那个人。

“劳伦。”安吉很顽固,那是母亲般的声音。劳伦无力抵抗,她退到一边。

她挣松一点刚够翻个身,她想看看他……

安吉轻松地经过她走进屋。

他们结婚后一直都这样睡,像扣在一起的勺子。她都忘了这让她感觉有多么安全。

劳伦脚步不稳地走在她旁边。不难想象在安吉眼中这里是什么样,俗丽的灰泥墙被多年的烟熏染成斑驳,雾蒙蒙的窗外毫无景致,只有隔壁砖瓦建筑。她没法给安吉找个地方坐下。“你……呃……要喝可乐吗?”她紧张地问道,倒换着两只脚。当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看在老天分上,实际上算是跳起了玛卡蕾娜舞——她强迫自己站着别动。

康兰的胳膊环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也将她搂在身边。她回到他怀里,爱着有他贴在她肌肤上的感觉。他缓慢平稳的呼吸挠着她的颈窝。

安吉在破沙发上坐下,让劳伦大吃一惊,还不是那种“我怕会搞脏衣服”的沾着椅边的坐姿。她坐进沙发里,“我不需要可乐,不过谢谢。”

次日清晨,安吉在熟悉的雨声节奏中醒来,雨水锤打着屋顶,从窗上滑落。

“关于我的工作……”

他哼了一声向她伸出手,低喃道:“该死的你。”覆上她的唇。

“怎么?”

她抓住机会,“求你了。爱我。”

“我本来应该打个电话。”

他骂了一句。他的声音里有愤怒,也有挫败。

“是,你应该打。为什么没有?”

“为什么不?我们一直过得循规蹈矩。读大学,天主教式婚礼,拼事业,要孩子,”她停住,“我们在那儿卡住了。我们就像喀拉哈里沙漠里的动物陷在了泥浆里死掉。”她向他贴近,近得他只要愿意就能吻她。“但是现在我们再也没有路线图了,没有正确的道路,我们就只是一对一起共患难的人来到了新地域,带我去床上。”她柔声说。

劳伦绞着双手:“这星期糟透了。”

他的笑声异样地发颤:“没有那么简单。”

“坐下,劳伦。”

“跟我做爱。”她的话让自己都吃惊。她话音中的绝望如此明显,她不在乎,酒壮了她的胆。

她不敢靠安吉太近。她害怕自己被碰一下就会开始哭。所以她从厨房餐桌边抓住一张餐椅拖进起居室,坐下。

他们沉默地注视着彼此。安吉不知还能说些别的什么。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安吉说。

“是。”他就说了一句。

“是朋友。”

“而我变得只关注自己。”她又一次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但是你也受到了伤害。”

“你遇上了某些麻烦,对吧?”

“我知道你伤得有多深。”

“是的。”

“突然?”她往后缩,“去年我失去了我的父亲、我的女儿,还有我的丈夫。你真以为我能挺过这些而毫无改变吗?但是所有这些,康,会将我撕裂,让我在夜里也无法入睡的是你。爸爸和索菲娅……他们真的走了。而你……”她的嗓音放轻了,“是我离开了你。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我没有陪伴你。没有像你一直陪伴我一样去陪着你,这难以忍受。所以说,改变得突然?我不这么想。”

“我能帮什么忙?”

“顽固不化了八年以后,你突然就这么变了,嗯?”

就是这句话,劳伦忽然哭出声,“没——没有。太迟了。”

“我变了。”

安吉离开沙发走向劳伦,搂住她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劳伦的哭声更响了,安吉抚摩着她的后背和头发:“会没事的。”说了十几次。

“我们的爱对你来说还不够。”

“不,不会。”劳伦收住泪水时,惨兮兮地说,“我的妈妈甩掉我了。”

“你什么意思?”

“甩掉你?”

“现在有什么不同?”

“她跟一个叫杰克·莫罗的家伙跑了。”

“跟我说话。”她说,知道他已经学会不跟她说话。在索菲夭折后的数月时间,她变得那么敏感,让他学会沉默地抱住她。如今他害怕关心她,害怕她的脆弱卷土重来如同涨起的潮水将他俩淹没。

“哦,蜜糖。她会回来——”

她攥紧他的胳膊。他退缩了,想抽回手。她不让他动弹。在他的眼中,她看到犹疑和恐惧。但那里也有一星希望,她抓住了它。

“不会。”劳伦悄声说。承认现实那么痛苦真令人吃惊。明知道这些年来她的母亲对她的爱微乎其微,但承认现实还是让她受伤。“还有莫克夫人说我不能留在这里。我怎么可能赚够钱租起公寓?”她低头看向地板,然后慢慢地抬头看向安吉,“那都还不是最糟糕的。”

如果在她的回忆前面曾蒙有一层面纱,这个句子的过去时态已经将它撕开。这四个字袒露着他的灵魂,告诉她她所在乎的一切。

“还有比那更糟糕的事吗?”

他也有那种感觉。她能从他变深的眼眸、绷紧的嘴唇上看出来。他一时间像是迷失了,现在他在爬向安全地带。“我爱过你。”他说。

劳伦深吸一口气。她憎恨自己得向安吉说出这些,可她还有什么选择?

她朝他眨眼,觉得欲望几乎令人发痛,“康?”

“我怀孕了。”

康兰推开她。

玛卡蕾娜舞(macarena),预祝胜利的赛前舞,常见于棒球、垒球赛事。

安吉已经忘了被真正亲吻是什么感觉。这让她觉得又年轻了起来,实话说,比年轻更好,因为这份青春没有伴随着焦虑、恐惧与绝望。这美好的感觉冲刷过她全身,像电流蹿过她的身体,为她再次带来生命。细微的吟哦逃出她的嘴唇,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