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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内讧

就是根据这样简略的情况,吴可征做出了准确的分析判断。他说:“现在整个情况是这样的:白云山、伏虎岭和黑蛇蛉暂时都被敌人占领了,从现象上看,好像对我们压力很大,其实形势对我们是很有利的。别看敌人占了这么多地方,只是暂时的,他们占的地方多,兵力就分散,兵力分散,薄弱的地方就显露出来了。我们就按照‘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争的基本原则和敌人干,集中力量专找他们薄弱的地方打!

“开头周武是想设在那里,可是张彪把房子硬占了去,周武不得不搬家。”接着宋师傅就把周武、张彪闹矛盾的大致情况,讲了一遍。因为这些情况是王大发告诉他的,由于王大发只知道大概,所以他也讲得很简略。

“郝大队长带着红军主力,去袭击任洪元的旅部,现在还没有消息,我想这个胜利消息很快就会传来。如果按照原来计划,郝大队长在消灭任洪元的旅部之后,就立即赶往九里十八坪,在史太昌同志的配合下把谷家寨拿下来,敌人必然受到极大的震动,这对四岭山的斗争是一个巨大的支援,四岭山区的斗争形势必然起很大的变化。我们必须积极开展斗争,对郝大队长,对九里十八坪的战斗也是有力的配合。

“周武的团部呢?”周威忍不住问道,“没有设在我的大厅里?”

“现在四岭山区的敌人,最薄弱的就是谷敬文的新编保安第二团。根据王大发同志提供的情况来看,周武的三个营三条心。这三个营哪一个营是最弱的?是周拐子的第二营。……”

“是这样,”宋师傅顺手拿了根柴棒在地上画了个太平寨的大轮廓,指点着说,“这里是太平寨北头,张彪的第三营住着;这里,是东西街,在街南面,是周武的第一营住着;周拐子的第二营住在老虎尾巴上。……”

周威接着吴可征的话头说:“我们应该先把这个营吃掉!他们住在老虎尾巴上,还是比较好打的。”

“大发同志谈了些什么情况?”周威问。

“吃掉第二营之后,回过头来再围攻太平寨。”黄六嫂说。

“你这个意思我和他说了,他还是很细心的。他估计周武眼下不会动他,一来,周武没有抓住真凭实据,只是猜疑;二来,现在周武也顾不上。”

“是要解决他们!”周威愤愤地说,“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坐到我的大厅里去了!”

“周武本来就怀疑他,现在为什么没有动他?你要告诉他切实注意。免得周武对他下毒手。”吴可征关切地说。

“我们应该快一点打下太平寨来!”周枫森插进来说,“白狗子们在太平寨多住一天,我心里就难受一天。”

“见到了。”宋师傅说,“他现在编在周武的一营一连三排八班。”

“我们解决了二营以后,把老虎尾巴一堵,农民自卫队先化装进太平寨,来一个里应外合!”周威说。

“你谈谈情况吧!”吴可征说,“你见到王大发同志了?”

“我看围攻不一定好,”罗雄思考着说,“把他引到太平寨外面来打会好打些。”

“宋师傅来了。”人们和他打过招呼请他坐下。

宋少英说:“罗雄同志的意见我觉得有道理,我看不一定急着去打太平寨,现在敌人有两个营在太平寨驻扎,必须要解决粮食问题。我们进行了坚壁清野,粮食大部分都运到山林里来了。我们把老虎尾巴的二营打掉,就掐断了敌人下山的通道。只要我们把敌人的粮食来源断了,他们必然被迫出寨找粮食,那时我们再消灭他们,比硬打好得多。”

一会儿柴门推开了,太平寨小酒馆里的宋师傅走进来。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中等身材,圆胖的脸面。郝大成初探四岭山到太平寨和周威谈判时,就是住在他的小酒馆里。他的小酒馆是我们党的地下联络站。

周威和黄六嫂听了宋少英的意见后,也都表示同意。

草屋外面有哨兵低声问口令的声音。

吴可征在大家充分发表了意见之后说:“大家的想法都很好,有很多可取之处,根据目前的条件,我们围攻太平寨也不能说完全不可以,但是,这样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对周武这个保安团我们可以用三种办法来解决他。第一,对老虎尾巴的第二营,我们用袭击的办法,因为他比较孤立,战斗力最差,又没有寨子可守,比较容易袭击。第二种办法就是少英说的,敌人没有粮食吃的时候,必然出寨找粮食,我们就趁这个机会消灭他,甚至我们想法引诱敌人下山抢粮,引到我们伏击圈里消灭他。第三种办法就是利用周武和张彪之间的矛盾,刚才宋师傅谈的那种情况,我们不仅可以利用,而且应该努力促成他们的矛盾激化,这需要宋师傅和王大发同志从中多做工作,散布传言,加深他们之间的裂痕,使他们互不信任。

“今天晚上,宋师傅来时,再说吧。”吴可征说,“还有王心诚大伯,不过,我相信他们会战胜悲痛的。他们会为有这样的孩子而感到自豪的。淑贞这姑娘是个好样的啊,再说,还不一定就是牺牲了。”

“据我估计,周武和张彪的矛盾一定会激化,发展趋势不外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两个营互相火并,不是你吃掉我,就是我吃掉你,结果打个两败俱伤,这对我们很有好处;第二种可能是周武惧怕张彪,最后只带他的一营回他的老窝沙河镇,避开张彪。这样对我们也很有利,我们可以分别消灭他们。……”

“王大发同志听到了会很难过的,”周威说,“还是先不要告诉他!”

“如果周武真的要回沙河镇,”宋少英说,“我们可以在沿途消灭他,省得他进了沙河镇的围子之后,攻起来费手脚。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行动。”

“很对!”吴可征一边说一边难过地想道:“她可能牺牲了。”

宋少英的建议,启发了周威,他说:“在路上伏击他当然很好,如果我们早在沙河镇里埋伏下人等他岂不更好!这样不管他什么时候动身,都不会误事的。”

“以后,”罗雄有些哽咽地说,“我留下肖应良和田立春在那附近的树林里隐蔽着,等敌人撤离古寨堡以后,再去找她,去掩埋牺牲的同志。……”

吴可征说:“很好,路上伏击和沙河镇里埋伏,两种办法并用,我们要想办法叫周武早些离开太平寨,我们牵着敌人的鼻子,让他们跟着我们的缰绳走。消灭了周武,张彪就好对付了,这家伙虽然像野兽一样凶残,可是,也像野兽一样愚蠢!……”

罗雄觉得对不起这个勇敢的姑娘,再也没有机会当面向她道歉了,他将后悔一辈子。

大家又计议了一会儿,考虑了各方面的细节,然后分头去作准备,在大家离开之后,吴可征又专门和宋师傅交谈了激化周武和张彪之间矛盾的各种办法。

“她受了重伤!以后她跟我要了一颗手榴弹……在突围的时候,我叫小李背着她突围的。后来,我们就被敌人冲散了!”罗雄回忆着恶战的情形,“我们十几个人都是分散突围出来的!当我们突出来之后,古寨堡上的枪声就没有了。我们在附近的树林子里等着他们,大约有吃一顿饭的工夫,不见他们下来,却听见古寨堡上响起了手榴弹的爆炸声,我想,是王淑贞和敌人……”罗雄哽咽着,“我……我不该向她发火……”

“王淑贞呢?”

周武坐在他的临时安排的团部里,一天的疲惫和烦恼使他躺在床上不想动,却没法入眠,又气又怕又烦,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胜利归来”的快感。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阵,又坐起来,点上蜡烛,对着墙壁吸烟,并且侧耳谛听着外面的动静。

“是啊!”罗雄低声地说,“他的两条腿被砸坏了!不能动,……他和敌人拼到了最后一口气!”

太平寨在一阵纷乱之后,算是慢慢安静下来了,周武把蜡烛吹熄了,又往床上一躺,刚伸了伸疲倦的四肢,就又猛然坐了起来——他听见了老虎尾巴上传来第一阵枪声。

过了一会儿,吴可征又问道:“你是亲眼看到陈大雷同志牺牲的?”

在这漆黑的夜里,这枪声说明了什么呢?现在二营是什么状况呢?显然是二营受到了袭击,可是这个袭击会造成什么结果呢?袭击者是红军还是农民自卫队?袭击的目的是什么?周武无从判断。在这里等候消息呢,还是派兵去援助?他拿不定主意。想来想去,还是派人去打探情况,然后等情况弄明白之后再做决定。

罗雄摇摇头说:“我们绕道来的,没有碰到。”

侦察人员派出去了,枪声仍紧一阵慢一阵地响着。

吴可征问道:“我派彭医生带着救护人员去找你们,你们没有碰到?”

周武心焦火燎地对着孤灯,一支烟接一支烟地吸着。他仔细听着夜风传来的枪声。枪声似乎稀疏些了,也零乱些了。

吴可征、周威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心情沉痛地轻轻地说:“都是些比钢铁还要坚强的战士啊!他们为开辟根据地、保卫根据地的革命事业献出了生命!人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的……”

“袭击总算被打退了。”周武这样判断着,“我的二营在追击袭击者呢!”

罗雄给指挥部带来的消息是令人沉痛的,在洪雷谷口的战斗中,几十名同志光荣牺牲了。

果然,枪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散,终于消失了,然而派出去的侦察人员还没有回来。

罗雄带着十五名突围出来的红军战士,在密林里转了一天一夜,然后碰上了太平寨的自卫队,这才在农民自卫队的帮助下,找到了指挥部。

周武不能睡眠,瞪着两眼等待着未可预卜的消息。他听见门外哨兵问口令的声音。

在这营地附近,有一座小屋,这是一位老猎人住的小屋。吴可征、周威的指挥部就设在这里。摇颤的松明火,照耀着他们风尘仆仆的变苍老了的脸。

“拐子回来了?”周武听出了他的二营营长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武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周拐子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在这密密的树林里,有许多杉树皮和竹木搭成的棚子。这就是红军游击队和自卫队的营地。

周武从拐子腿的枯黄的丧气的脸色上,看出事情不妙,“你怎么回来了?你的二营呢?”

伏虎岭东山坳的稠密的松杉林,卷起海潮般的涛声。

“二营!”拐子腿两手把脸一捂,大哭着失声地说:“完了!”

夜风,呼啸着。

“你说什么?”周武吓得从床上跳下来,赤脚站在地上,蜡烛被他碰倒了,滚到地上,熄灭了!

“我们受到了袭击!刚一响枪,三个连长,他妈的,拉着队伍就跑!”

夜,降临在伏虎岭上。

“往哪里跑?”

周拐子带着二营往伏虎岭的老虎尾巴上去了。周武也把一营安置在太平寨的大街上的民房里。张彪占用了原来周威的大厅。他坐在太师椅子里,跷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想:“我现在是坐镇太平寨的山大王了!”

“还不是往青龙山!跑的跑,死的死,一下子就垮了。”

“很好!”周武高兴地说,“还是你能为我分忧啊!”

“你……你应该镇住他们,都怪你平时管束不严!”

周拐子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保安团不能长此下去,说不定哪天会在太平寨闹出个大乱子来,自己想离开这个是非窝,就说:“团长,不要发愁,你带一营住在太平寨好了!我带二营住到老虎尾巴上去,”他把声音放得很低,凑到周武耳朵上说:“万一出个什么乱子,我在那里也好有个照应。”

“开头谁不想镇住他们呢?我说你们谁要走,我枪毙谁!可是我的话还没有落音,他们就给了我两枪,幸好没有打着我!”说到这里,周拐子痛哭失声地说:“团长啊!这个营长我不想干了,干不了!”

“那我们也得搬家了。”周武气愤而又委屈地说。因为大厅就坐落在齐心会的房子当中,现在张彪把周威的大院全控制在手里了,周武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住在大厅里了。

“废话!”周武呵斥道,“你要干也干不成了,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办吧!”

“祖荫叔不是常说吗?‘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看,还是忍了吧!”周拐子说。

卫兵进来,重又点上了蜡烛。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法慧和尚听到了二营垮掉的消息,也从隔壁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穿着保安团的服装,却没有顾得上戴帽子,秃脑袋在灯下闪着光,显得非常滑稽。

但是周拐子却怕和张彪干仗,就息事宁人地劝周武说:“团长,我看就算了吧,惹不起他,就让他这一回吧!”

周武长吁短叹了一阵,便和周拐子、法慧商议说:“我们的二营垮了,三营又不听指挥,你们看怎么办呢?俗话说,‘天上下雨地下滑,自己跌倒自己爬’,现在只有靠咱们自己了,……我们要不要回到沙河镇老家去?……对,我们回沙河镇去吧!”

“他娘的!调一、二营来,把他们赶走!”周武咬牙切齿地发狠说。

“若是谷司令怪罪下来怎么办?没有他的命令,我们能放弃太平寨吗?……”周拐子顾虑重重地说。

“真是欺人太甚!”周拐子不平地说。

法慧和尚早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了,他虽然也是个无恶不作的家伙,但对于动枪动刀总有些胆怯。他竭力说服周武快些回到沙河镇去,便说:“我想谷司令是不会怪罪我们的,我们放弃太平寨,也是不得已啊,再说,我们也并没有放弃,张彪不是还在这里占着吗?我们快些走吧,阿弥陀佛。……”

周武不听则已,一听把肺都气炸了,连声喊着:“反了!反了!”

法慧的意见启发了周武,他说:“是啊,我们得先告张彪一状,这一切过错全是他弄出来的!”

不一会儿,他就听见大厅周围乱纷纷的声音,周拐子来向他报告说,张彪的第三营已经把齐心会的房子全占了。

“我们这一走太平寨就叫张彪这小子独占了!”周拐子心犹不甘地说。

周武被张彪弄得又气又急又怕,好久闷在太师椅里说不出话来。张彪走了之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他担心张彪会弄出什么乱子来。

“我也是不甘心啊!”周武恨恨地说,“没有办法,共产党轻饶不了他!”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的三营安排在原来周威的齐心会住的地方。

周武和周拐子、法慧商量之后,便派人去沙河镇侦察情况,以作回老家的准备。

张彪走出了大厅,来到了太平寨的大街上,他觉得太平寨确是雄伟险要,伏虎岭风景又好。便十分自得地说:“这个地方还不错!不像青龙山那样荒山野岭的,怪不得谷敬文眼红,老子在这里住下了!”

太平寨上不太平。

张彪说完,也不管周武和周拐子有什么反应,就一阵风似的走出去了。

在保安团进驻太平寨的第二天,三营的九连连长向张彪报告说:“张营长,我听说周武因为你不听他的命令,要解除我们的武装!”

“原来是你们害怕共产党啊!我可不愿意替那些胆小的耗子去站岗!”

张彪把眼一瞪问:“你听谁说的?”

张彪气呼呼地把浑身打战的周武猛力推了一把,周武向后踉跄了几步,跌在周拐子怀里。

“在小酒店里听一营的兵说的。”

法慧见到张彪凶煞神般样子,他知道神通广大的“我佛”不能为他护驾,只好缩起秃脑袋,溜到一边去了。

“你为什么不抓他来见我?”

可是张彪不等他说完,就对他骂道:“你念你妈的阿弥陀佛去吧,老子不听你装神弄鬼的那一套,你这条丧家狗,滚到一边去!”

“是连里的弟兄们听到的,没有营长的命令,他们不敢!”

法慧和尚也急忙赶过来救驾,他连嚷了几声“阿弥陀佛”之后说:“张营长,看在我佛面上……”

“怕什么?打死他们也不用你们偿命!告诉连里的弟兄们,以后碰到一营的那些四岭山佬,不要客气!”张彪怂恿地说。

“张营长!消消气!”二营长周拐子急忙打圆场说,“团长是看三营战斗力强,所以才派……”

“是!”九连连长说,“对他们绝不讲客气!”

周武真是六神无主了,又气又怕。本想对下属耍耍威风,没有想到老虎头上拍苍蝇——惹来了一场大麻烦!

九连连长退出去了。张彪越想越火,用拳头擂了一下桌子骂道:“哼!想下老子的枪,没有那么容易,你他妈的周武也不看看老子是干什么吃的,竟敢太岁头上来动土,老虎嘴里掏肉吃,看,到底谁下谁的枪!”

张彪说着骂着,一伸手抓住了周武。

……

“嘿……嘿……嘿……”张彪连连冷笑了几声,“什么国法军纪?老子不听你狗叫唤!”他也用拳头擂起桌子来,擂得又响又重,只震得酒杯茶碗叮当乱响,他指着周武的额头骂道:“堂堂的三县剿共司令谷敬文都要让我三分,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个死肉头!你是个王八蛋!……你想吓唬老子。哼,老子不怕你!来,来,来!我来和你比三枪,若是你赢了,我张彪服气你!若是你输了,你这个婊子养的,以后就得听我的!蔡九说得对,拳头硬的是大哥!来……”

就在第二天,太平寨的大街上发生了一次小小的战斗,事情是这样的:一营的几个匪兵到太平寨去逛大街,被三营的匪兵拦住了,“你们要到哪里去?”三营的匪兵蛮横地问。

周武见张彪凶煞神般的样子,心里很是胆怯,本想说几句好听的和缓一下紧张的气氛,但一转念,觉得有失团长的身份,再说,一开头,不对张彪来个下马威,以后就更不好管辖了。周武想到这里,便色厉内荏地用拳头擂了一下桌子,大声训斥道:“三营长,你是个军人,就应该懂得服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有军纪,你这次初犯,我原谅你,下次再这般无礼,定要按军法严处!……”

“老子要到哪里你管得着?”一营的匪兵也不示弱,“要横,到你们九里十八坪横去!”

张彪听了,仍然气呼呼地说:“谁若是亏待我张彪,老子可不听那一套,待我好,我就跟着他干;若是待我不好,老子一样用枪敲他!”

“退回去!再向前走一步,老子就不客气!”

送委任状的蔡九只好悄悄地劝他说:“谁是团长谁是营长,这还不是暂时的!要扩充实力,谷司令不得不这样干,等你把队伍抓在手里的时候,还不是谁有实力谁称王?还不是拳头硬的是大哥?”

“老子就要向前走!看你敢动老子一根汗毛!”

张彪对着新任团长,恶狠狠地骂了一通,吐了吐肚子里的怒火。当他听到谷敬文的委任令时,心里就很不舒服,心想:“叫我听这个肉头财主去指挥啊,那不成了猪猡管豹子吗?我不受那个窝囊气!”想到这里,特务连连长升营长的兴头就去了一半,同时又听到周拐子也成了营长,还是第二营,和他平起平坐,一、二、三营排下来,他还在周拐子之下,就觉得这个营长还没有特务连连长值钱。所以连剩下的一半兴头也消失了,只剩下满肚子的愤怒。

受了张彪怂恿的三营匪兵立刻用枪口对准了周武一营的匪兵,并威吓道:“再向前迈一步就崩了你!”

张彪一听,立刻火冒三丈,他提着匣枪,来到了团部,这就是周威原来的大厅。他把枪往桌子上一拍,冲着周武吼道:“你姓周的想把我派到共产党的枪口上去啊!我不干!你们一、二营倒好,住在太平寨上吃喝嫖赌睡大觉,叫我到老虎尾巴上去给你们站岗放哨挨揍哇!我姓张的不是属面团的,随你们怎么捏就怎么捏。我不干!他娘的,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办不到!”

“就是你有枪?”一营的匪兵也从肩上取下枪来。

周武派通信兵把这个“如意算盘”去告诉张彪,这是他当新编保安团第二团团长之后,对第三营下的第一道命令。

枪口对着枪口,刺刀对着刺刀,愤怒的眼睛对着愤怒的眼睛。只要哪一方先动一下,就会立刻爆发一场格斗。他们这样相持了半分钟之久,最后周武的匪兵有点吃不住劲了。他们看出张彪三营的武器好,而且人数也多,恐怕惹出大乱子来,就有人打退堂鼓说:“今天先饶过你们,以后再找你们算账。”几个人便把手里的枪重又背在肩上。但他们没有想到这一举动正好助长了张彪匪兵的气焰,张彪匪兵趁着周武匪兵收起武器的当儿,向为首的捅了一刺刀,这个匪兵就大叫一声躺在街心。周武的匪兵急红了眼,慌乱地开了几枪就向后退去,张彪的匪兵也被打伤了一个。

按说,这个主意想得倒挺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张彪正在小酒店里喝酒,听到枪声跑了出来,问道:“哪里打枪?”

到了太平寨后,这三个营如何驻防呢?周武思谋了很久,又和周拐子商量了一番,才决定下来:一、二营驻在太平寨,把张彪第三营派到伏虎岭的老虎尾巴上去驻扎,扼守住山下通往太平寨的要道口,以防红军和农民自卫队的袭击。

“一营的人把我们的人打伤了!”

第三营,就是张彪特务连的原班人马,全都是九里十八坪一带的人,他们武器好,战斗力也比一、二营强得多,根本不把一、二营放在眼里。

被打伤的匪兵哀嚎着:“张营长!给我报仇啊!”

第二营由周拐子任营长,这个营是以青龙山的民团为基础,加以扩编而成,他们对占领太平寨毫无兴趣,都不愿意离开青龙山。

“他们跑到哪里去了?”张彪已经抽出了他的匣枪。

马义山由于搞暗探活动有功,被任命为一营一连连长。

“看!那就是。”匪兵们指着大街的另一头说。

周武身兼第一营营长,这个营大都是白云山人,是以原来民团一中队扩编而成,是他的保安团被歼灭之后所剩下的老底。

“好啊!我叫你们认识认识你张大爷!”于是他抡起匣枪一阵猛扫,把躲藏不及的几个一营匪兵全撂倒在当街上。

周武进到太平寨,心情是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像丧家犬一样,在青龙山流落了数月之久,现在又回来了。惊的是现在的四岭山并不是往日的四岭山,这里还是红军和自卫队的天下,如果不是国民党重兵压境,自知太平寨是坐不牢的,就是现在,太平寨是不是太平呢?也很难说。一到夜间,他更是心惊肉跳,寝食难安。使他不安的还有他的保安团自身,自从一开始编成,他就预感到可能分裂或是被吞掉。

这次事件宣告了两个营分裂的开始,形成了暂时的“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太平寨也就分成了两半。北部和大街中心成了张彪的大本营,南部便是周武的驻地。

周祖荫自从溃逃青龙山后,得了重病,他和谷月仙全留在青龙山。他们幻想等到全部占领四岭山后,再重返家园。

开始第一天,他们互不来往,像休战时期的两个敌对营垒,但这种现状并没有维持多久,第三天上又发生了一次更大的冲突。

白云寺的法慧和尚,也跟随周武的保安第二团来到了太平寨。这个秃贼感到穿着袈裟随军不太方便,也穿上了保安团的服装,准备在周武返回白云山的时候,他再回他的白云寺,为那些被打碎的泥胎去重修金身。

因为这两个营的粮食已经全部吃光了,太平寨群众的粮食早已经坚壁清野,埋藏到深山老林里去了。周武毕竟是本地人,他在他的驻地挖到了一个小粮窖。

周武带着他的新编保安第二团开到伏虎岭,占领了太平寨,比任洪元的第三团抢先了一步。任洪元的第三团在攻占了洪雷谷后,占领了石门店。

张彪便带着一个连来抢粮,粮食是抢到手了,可是周武的一营包围了他们,勒令他们把粮食放下。张彪见粮食不能带走,便在粮窖里放了一把火。结果谁也没有吃成。

自从烧粮事件之后,周武和张彪完全闹翻了脸。要周武向张彪赔罪?办不到。要张彪向周武低头?更不可能。他们谁都明白,“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已经不存在了,今后的关系是: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