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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出兵西屏山

史少平带着六个人,向北门巡逻着,等待着红军攻击的信号。

拂晓时分。

就在这时,大搜捕开始了,许多群众被拉到街上来。西屏镇像翻了天一般,到处是砸门声和叫骂声。

西屏镇北门外的山坡上,响了三下枪声。

史少平命令把所有匪兵全都绑好,关在酒馆的小阁楼上。他们拿上匪兵的武器,穿上匪兵的衣裳,带着匪兵的口令,分成两队,史少平带一队,马贵带一队,到街上巡逻。他们准备配合起义的群众夺取北门和南门。

在西屏镇中,随着这三声枪响,升起了几处大火,这是暴动的信号。

史少平怕不真实,又把另一个匪兵叫到一旁审问,证明“搜捕”是对的。这时墙上的挂钟当当地响了,时间已是夜里十一点。

接着南门和北门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匪兵答道:“搜捕!”

整个西屏镇,人声沸腾,枪声杂乱,火光熊熊,西屏镇燃烧起来了。在这同时,杨家寺的枪声也响了。

“坐下喝!不许讲话!”史少平重复命令着,然后他把一个巡逻兵叫到一旁轻声问道,“今晚上口令是什么?”

如果不是身处战场,真会以为这是新春佳节的万户灯火和爆竹声。

“不!不!”巡逻兵惊慌地说着,嘴唇在打战。

郝大成、周威、罗雄、姚光明、朱英,他们把部队带在北门外,观察着西屏镇里的动静。

“请坐下喝酒!”史少平提着手枪命令着。

这时,北寨门上响起了枪声。一阵枪声过后,寨门上升起了一堆篝火,火光在暗夜里跳动着,欢舞着,宣布北门已在暴动者的控制之下。

巡逻兵乖乖地交出手中武器。

史少平带着一个小组,冲到了寨门旁边,几声枪响,解决了守卫寨门的匪兵,立即打开了寨门。

过了一会儿,两个负责巡逻的匪兵路过酒馆门口,想进来喝上几杯,刚走进门口,就被两把刺刀逼住了:“把枪放下!”

罗雄带着一中队,首先冲了进来,姚光明带着三中队冲进来,朱英带着齐心会员也冲进来了。郝大成和周威跟在部队后面,进了西屏镇。

酒馆被占领了。街上开始了戒严。小酒馆里也进行了清理,任中元的侄子的尸体被拖到后面去了。

南门枪声激烈。

“是!”马贵和另外几个人持枪守在酒馆门边。

史少平见到了郝大成,向他报告着情况。

史少平手持短枪,低声命令说:“大家安心吃酒,哪个敢动就敲掉哪个!马贵,你把门守好,放进不放出!”

“南门怎么样?”郝大成问。

就在这同时,马贵等人立即跳了起来,把正在吃酒的匪兵的武器抢在手里。匪兵们都被这个场景吓呆了,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既无人叫喊也无人敢动。

“马贵带人去了!”

但是史少平举手用力一抡,把酒瓶重重地劈在他的天灵盖上,打得他脑浆四溅,只见他两手一扬,扑通一声蹾在椅子上,向旁边一歪,连椅子带人一齐跌倒在地。史少平飞速地拔出他的勃朗宁手枪,站在酒馆门口。

“有步枪吗?”郝大成问,“只靠起义的大刀恐怕有困难。”

“你说什么?”任中元的侄子两眼血红,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要掏手枪。

“有六支步枪,”史少平回答,“是马贵带去的。”

“你什么?”史少平忽然装作喝醉了酒,发着酒疯骂咧咧地说,“你他娘的少管老子的事!”史少平一手握着酒瓶的细脖儿站了起来。

“那就好些。”周威放心地说,“马贵是很机灵的。”

任中元的侄子瞪着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这一切,他认为史少平刚才和马贵的谈话是不应有的,是多余的,也就是说是不正常的。他想:“这里边不会有什么暗语吧?”他恶意地向史少平说:“史先生,你刚才说我管事管得太多了,可是我认为你更爱管闲事!你……”

这时南门上也升起了篝火。

史少平回答以肯定的目光,“你们知道了就好,坐下,吃酒,现在正是兵荒马乱之时,一时对你们照顾不周,你们还是包涵一点儿吧!”

“通知南门的部队向西门发展!”郝大成对王尚青说。

“对!”马贵领会了史少平的意图,回答说,“我们一个人也不准出去!”一边说一边用眼睛询问着:“是这个意思吗?”

王尚青向南门跑去。

“你们可要注意,今晚上是要戒严的,”史少平向马贵使着眼色说,“在这酒馆里,什么人也不准出去。”

“罗雄,向东门发展!”郝大成命令着。

马贵这时也认出了史少平,眼睛突然一亮,心中溢满了欢喜,在这种情形下见到自己人,是何等使人振奋啊!真想上去和史少平拥抱起来亲热一番,但他忍住了,故作气愤地说:“长官!我们是周武保安团的,跑到这里来,投奔任团长,可是,连个住的地方也不给安排,……”

西屏镇到处是枪声和火光。

史少平正盘算着如何激怒对方,用打酒架的方式把任中元的侄子干掉。就在这时外面拥进十几个人来,史少平一眼认出了马贵和其他人,看见他们穿着周武保安团的服装,心里就明白了七分。他向马贵大声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乱吵什么?”

四个寨门很快就全部落进了红军和齐心会员们的手中。西屏镇的巷战在起义者的配合下,很快就结束了。只剩下两处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一处是保安团一营的营房,除一个连分守在四个寨门外,这里还驻着两个连;一处是任中元的老巢,这是一个灰色的大院,只有三十几个人的特务排防守。

“用什么办法摆脱这个特务呢?”史少平考虑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他干掉。但是,酒馆里还有十几名匪兵,公开动手是不行的。

这两处被起义的人群包围着。保安团的匪兵们从墙壁上的枪眼里向外射击,起义者因为用的都是大刀、长矛、冲担,没法靠近,大伙气得两眼冒火,急得直跺脚,仍然没有用处。

“在下是任团长的侄子!”

郝大成和周威分别指挥:郝大成指挥部队攻击保安团一营营房,周威指挥攻击任中元老巢。

“那么,你是和任团长一家子了。”

郝大成见到起义者围攻营房伤亡很大,并且妨碍着红军的行动,便命令起义者全部后撤。郝大成并不急于发动进攻,他从起义者手里,找到了两门土炮,命令用土炮向着营房的围墙轰击,围墙被轰塌了一个一丈多长的口子。

“在下姓任!”

姚光明带头冲进了缺口……

史少平拿起酒瓶给匪兵斟满了一杯,然后问:“真是摇了半天橹,缆还不曾解,我倒忘了问你贵姓?”

但是敌人集中了一个排的兵力向外反扑,姚光明的一个分队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因为进去的人太少了,被敌人反击出来。

“好啊,那咱们就交个朋友吧!”史少平这时已经确定了他的对策,“请喝我一杯!”

郝大成命令部队暂停攻击,再用土炮扩大缺口。

“你是外乡人,我自然要关心你了!”匪兵不怀好意地微笑着,“我是个热心人,是很愿意帮人忙的。”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拍了拍腰里的勃朗宁手枪。

敌人企图堵塞缺口,许多匪兵在一营长的督战下,扛着桌椅,抬着床铺向缺口堆积着。

“我说老兄,”史少平有几分生气地说,“你好像管的事太多了一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轰隆隆!”土炮又响了。炮口喷着火光,杂着铁砂子的黑火药像一把火扫帚向缺口扫去。砖石乱迸,打得敌人血肉横飞。缺口又扩大了。

“看来你和任团长好像很熟啊!”这个狡猾的别动队员讽刺地说,“刚才,你好像替团长办了什么交易。”

“冲啊!”姚光明把枪一举,带着部队第二次冲进了缺口,沿着缺口向两边扩大战果。缺口守住了,后继部队陆续地从缺口里冲了进去。

史少平意识到碰到危险的敌人了,要想摆脱他是困难的。

任中元在一夜的大搜捕中,是非常得意的,因为他相信这一夜红军不会来进攻他,而他,却事先把酝酿中的起义给扑灭了,这一点他肯定是自己占了先手。经过昨天一天一夜的紧张活动,已经很累了,在接近拂晓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梦乡。

刚才史少平那段关于任团长的话,对普通匪兵来说,是可以起到威吓作用的,把他看作是任团长的亲信,谁也不敢轻易惹他。可是对于这个特务来说,对这段话却大有怀疑,因为他可以直接来往于团部之间,直接向任中元报告情况和请示工作,别人是不敢过问的。他从来没有见到任团长身边出现过这个九里十八坪人。

他仿佛梦见任洪元回来了,他们按照谷敬文制订的夹击红军的作战计划,打进了四岭山。他又梦见自己从四岭山抢劫了很多金银财宝回到了西屏山,他的留守西屏镇的匪兵们沿街列队欢迎他胜利归来。他听见在鼎沸的人声中,有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但是这爆竹声似乎太响了,好像有人故意开他的玩笑,把一个燃着引信的爆竹向他的耳边一丢——强烈的爆炸声把他震醒了。他猛然坐起来,听见北门和南门的枪声。

史少平冷冷地回答着,猜测着对方的身份。这家伙并不像个普通的匪兵,但也不像个军官,因为其他匪兵都躲着这个家伙,好像有些恨他也有些怕他,于是史少平明白了,这是任中元保安团里的别动队,是周武保安团里的马义山那种角色。

“任团长!坏了,红军打进来了!老百姓都造反了!”一个卫士一头撞进任中元的卧室,慌乱地喊叫着。

“这是第二回了!”

“什么?打进来了?”任中元不相信有这种事情。

“我怎么不认识你?你不常到酒馆来吧?”

“打进来了!”

“你说对了,”史少平冷冷地说,“我是九里十八坪人!”

“快!快调一连过来守院子!”任中元想到了自己的安全。

“你好像不是西屏山人。”

卫士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姓史!”史少平爱理不理地回答着。

任中元从室内撞了出来,大声命令着已经集合在院子里的特务排:“快!全部上房,给我死守!”

坐在史少平对面的匪兵把史少平打量了一番,然后问道:“长官,你贵姓?”

这时院子里飞进起义者的一颗土造的炸弹,“轰”的一声响,石灰和碎铁片四处横飞,任中元立即连滚带爬地回到屋里。

史少平却没有走,他找了个空位子坐下来,向老板要了一瓶酒,一碟菜,自斟自饮起来。他在想着如何搞到今夜的口令。

奉任中元命令,去通知一营一连来守卫大院的卫士,并没有完成任务,这时大院和一营营房间,已经完全被红军、齐心会员和起义的群众隔断了。

中年人和青年人一齐向史少平道谢之后,在匪兵们众目睽睽下,走了出去。

周威看看任中元的院子墙高难攻,他和罗雄、朱英商量了一下,便命令部队帮助起义群众接了二十多个竹梯,在统一号令下,从四面同时竖起,一齐爬墙,这样只有三十个人的任匪特务排不得不分头抵挡。

“谢谢长官的关照!”

罗雄一手扶竹梯,一手持短枪,第一个先登上了墙头。这时一把刺刀向他直刺过来,但他的子弹先到,这把刺刀只是在他胸前晃了一下,就急剧地缩回去了,随着匪兵翻落到院子里。

“你们早点歇着吧!今晚上戒严,轻易不要上街!”

罗雄俯伏在墙头上,居高临下地扫射着墙里的匪兵,然后,他把枪往腰里一插,两手攀着墙头,先把身子垂下,轻轻一跳,就落进院子里。这时从任中元的窗口里向他射来一排子弹。但是子弹打高了,被打落的墙砖碎片,纷纷落到他的身上。

“请你见到任团长的时候,务必美言几句。”

周威手持宝剑脚蹬竹梯上了墙头。许多红军战士、齐心会员和起义的群众,也都攀着竹梯,拉着绳索登上院墙,跳进院子。

史少平从阁楼上走下来,引起了小酒馆里匪兵们的注意。史少平从容地走下来,回头对着跟在身后的两位客人说:“这笔生意就算成交啦!如果任团长满意,他会出大价钱的。”

包着铁皮的大门被打开了,战士们从门口冲进来,院子里的任中元的特务排匪兵全部被肃清了。

“如果能搞到敌人的口令就方便多了。”史少平说,“我们散吧!有了口令,我会告诉你们。”

黎明降临到西屏镇。

“会议该早一点散了,今天晚上有可能戒严。”青年人说。

任中元的房门紧闭着。周威命令部队停止射击,他要活捉任中元,把任中元带回四岭山,召开群众大会,公审这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这一点,我们已经有准备了,任中元认为红军今夜不可能进攻,所以他把大部分兵力用来进行搜捕。”中年人说。

罗雄带领战士抬进了一根水桶粗的梁木,“啌隆”一声,门被撞开了。朱英第一个冲进屋里,任中元向他打了一枪,子弹没有打中要害,伤了朱英的胳膊,朱英不顾疼痛,猛力向任中元扑过去。

“既然夺取北门和南门的困难不太大,那就这样定了。”史少平说,“今晚要特别注意,任中元有可能进行大搜捕。”

任中元被扑在地上。他丢掉了已经没有子弹的手枪,和朱英在地上翻滚搏斗。

会场就在小酒馆的小阁楼上,下面保安团的匪兵们正在饮酒行令。指挥部的会议参加者只有三个人,有一个中年人,他是起义的总指挥,另一个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人,他是西屏镇小学校的教师,地下党的负责人,另一个就是史少平了,他穿着任中元保安团的服装。

罗雄冲进来,一把把任中元的胳膊拧在背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惯匪就擒了,但他仍然凶狠地挣扎着。

就在任中元要开始大搜捕的这一夜,西屏镇农民起义指挥部里正在举行着紧急会议,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了。

周威站到任中元的面前说:“任团长,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接着就命令齐心会员,“把他绑好!”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任中元一见周威,不由得一边挣扎一边咆哮起来:“周总指挥,你见到你那结义兄弟的耳朵了吧?告诉你,你那结义兄弟对我太不恭敬了,我把他给宰了!我恨当初那一刀没有砍准,不然,你狗崽子就不会在这里乱叫唤了!”

“今天夜里就要把有嫌疑的分子统统抓起来!”任中元变得猖狂起来,“冯副官,你可以到杨家寺去,今晚上我们来一个齐头并进,双管齐下!”

任中元这个惯匪自知活不成了,他想耍无赖激怒周威和他拼一死活。

“从哪里下手呢?”冯自信问。

任中元的挑衅和焦大海的噩耗,把周威气昏了:“啊!你这个强盗!当时你不过是像偷吃狗一样钻了个空子!你若是个汉子,就应该和我公开较量,可是你没有这个胆量!”

“这样,我们要赶在郝大成来进攻我们之前,把造反的乱民彻底铲除掉!”

“哈,哈,哈!”任中元有意把周威激怒,便破口骂道:“你这个婊子养的,我现在落到你的手里了,你才敢说这样的大话,你真敢和我个顶个地较量吗?”

“不管他伤得轻还是重,三五天内,是没有出兵的可能了。”冯自信十分自信地说。

任中元的目的达到了,周威气得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朱英,把他放开!”周威命令着,接着又对周枫森说:“去!把这个狗崽子的刀拿来!”

“就不知郝大成伤得多重。”任中元遗憾地说。

周枫森看出周威要干什么,激烈地反对着:“总指挥!你不能……”

“他们说的情况和侦察的情况基本上一致,”冯自信说,“证明我们的判断是对的。”

但周威向他怒喝道:“去!把刀给他拿来!”

马贵一行十几个人被带走了。

朱英把任中元的手松开了,周枫森跑到任中元的卧室,取出一把闪亮的七星刀来,这就是当年砍伤周威的那把刀,他拿给了周威。

“好好!”任中元不耐烦地对他的护兵们说,“带他们去吃饭!”

周威接刀在手,当啷一声掷在任中元脚前,自己顺手拔出了龙泉宝剑,对着任中元说:“来吧!”

“任团长,”马贵说,“我们还没有吃饭哩!”

任中元持刀在手,狡猾地向周围看了一眼,说:“仗着人多不算好汉!”

“好了,你们滚吧!”

“你放心好了!”周威鄙视地对任中元说,“他们是不会动手的。”

任中元感到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问了,便向这些败兵们挥了挥手,说:

任中元狡猾地用刀向周威身后一指说:“你看,他们不是准备打我的黑枪吗?”

马贵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哪里?”周威扭头看了一眼。

“什么?”任中元认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情况,“是重伤还是轻伤?伤在哪里?”

任中元趁周威没有准备的时候,猛然一刀劈了过去。这一刀是这样突然,周威来不及用宝剑招架,只好向后急退。刀尖几乎紧贴着周威的鼻尖落了下来,像一道闪电在周威面前闪了一下。

“再也没有说什么了,”马贵并没有叫任中元和冯自信失望,他似乎想起来了,“还有,后来,听到有人喊停止搜山,说什么要开回白云山去休整。我还听到他们悄悄地议论,说郝大成受了伤。”

“卑鄙无耻的家伙!”周威骂道,“你如今也不过还是一条偷吃的狗!”接着挥剑向任中元砍去。

“还说什么?”

任中元举刀架开了,两锋相碰,发出铿锵的声响,飞迸着点点火星。

“说什么优待俘虏,缴枪不杀!……”

周枫森担心着总指挥的安全,手提顶着子弹的驳壳枪,真想向任中元扫射过去,但他怕激怒周威。

“他们说了些什么?”

刀光剑影。

“差一点叫他们搜着,”马贵做出心有余悸的样子说,“幸好茅草深,树棵子密,红军从我们身边走过去,说话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仇敌,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拼杀着。

“他们没有搜着你们?”

围歼敌人一营营房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西屏镇上空已经飘扬起红旗,这红旗和刚刚升起的明丽的彩霞一齐飞舞,西屏镇一片欢腾。只有匪首任中元的院落里,除了铿铿锵锵的刀剑声外,就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所有的人都屏住气息,看着这一场带着古代色彩的白刃格斗,似乎给西屏镇壮丽的战斗的景象之上,增添了一种奇异的色彩。

“我们一看被包围了,就钻进了树棵子里,枪也不敢要了。”

这场格斗,并没有延续很久,任中元在越战越勇的周威面前,越来越气馁了,他的刀法乱了。周威向他头顶虚晃了一剑,任中元正要抵挡,周威却翻手对着他的胸口猛刺!

“你们怎么样跑出来的?”

周威充满仇恨的手是有力的,任中元只来得及哼了一声,便扑倒在地上,手脚痉挛地抖动了一阵,就不动了。

“我们也弄不明白。”马贵回答说,“本来,周团长要我们开出洪雷谷,来配合任团长抄红军的后路,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刚开到洪雷谷,就叫红军包围了。”

西屏镇的战斗结束了,郝大成在指挥着部队清查俘虏,打扫战场,并派史少平去了解杨家寺的战斗情况。

“你们被打散了?”冯自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保安第二团的。”为首的那个士兵回答说,他是马贵。

黄六嫂带着二十名农民自卫队,埋伏在杨家寺的东面和南面(西面和北面由齐心会的一个中队负责),担任佯攻任务。这是农民自卫队第一次参加这样大的战斗,大家的心情是振奋而又紧张的。

“你们是保安团的吗?”任中元问。

在西屏镇发起攻击的时候,黄六嫂带领的农民自卫队也发起了向杨家寺的攻击。

穿着保安团服装的十几名士兵被带进来了。他们的衣服都已经破烂不堪,全都是钻山林、攀石壁扯烂的,有的身上还带着血迹。

黄六嫂执行的佯攻任务,主要是迷惑敌人和牵制敌人。迷惑敌人,就是造成敌人的错觉,使敌人以为我们的主攻方向是杨家寺,在听到西屏镇打响后,不敢出兵增援;牵制敌人,就是当敌人一旦醒悟,出兵支援西屏镇的时候,阻击、侧击或尾追敌人,迟滞敌人的行动,以保障西屏镇战斗的胜利。

“快,要他们来见我。”任中元说,“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六嫂带领的农民自卫队,分布在杨家寺东、南两个方向。指挥位置设在东门。

这时有人进来报告,从伏虎岭来了十多个周武保安团的团丁,他们是被打散之后逃出来的。

农民自卫队员们,伏在田埂下、土丘旁和大树后,一排枪一排枪地向杨家寺射击着。

“这倒也是。就怕万一,”任中元说,“常言说,有备无患,不管他什么时候来,我们总得准备好。”

保安团用更密集的枪声回击着。

“因为郝大成需要休整,需要重新研究作战计划。”冯自信颇为自信地说。

黄志高移动了一下身子,向蹲在田埂下的黄六嫂说:“咱们农民自卫队这是第二次打仗了,大家有经验了,劲头也很大。这样,光放枪,不见面,太不过瘾,不如冲进杨家寺去,打个痛快!”

“为什么?”

黄志高的话正好说出了黄六嫂此时的心情。她何尝不想马上下命令,向杨家寺进行一次猛烈的冲击呢?自从红军从泥鳅沟进了四岭山,消灭周武民团一个中队,她向郝大成要枪的那个时候开始,就盼望着这一天了。四岭山的男女老幼对任中元早已恨入骨髓,他们也早就盼望消灭任中元的这一天了。所有的农民自卫队员,谁不想在消灭任中元的战斗中出一把力呢?

“至少最近几天不会。”

黄六嫂此时的心情,正是农民自卫队员们的心情和四岭山区全体人民的心情,她把自己的花机关紧紧地握在手中,真想第一个跳起来,冲进杨家寺的街头。如果此时,是郝大成在这里指挥,她一定是第一个提出要冲锋的人。可是,她现在是这里的指挥员,地位不同,责任不同,她不能凭自己的感情办事,不能凭一时的冲动办事,她要对整个的战斗负责。她想了一想之后,对黄志高说:

“什么时候来呢?”

“我也很想打个痛快,可是我们的任务是佯攻,敌人有工事,硬往里冲是会吃亏的,等他们出来再打。”

“红军要进攻我们,这是肯定的。在周武的保安团没有被消灭之前,他们是有后顾之忧的,现在这个后顾之忧没有了,”冯自信分析得头头是道,“他们是会倾全力来干我们的。”

“他不出来怎么办?”一个自卫队员说了一句,对着黑洞洞的杨家寺打了一枪。

“我们该怎么办呢?”任中元焦虑地说,“红军和齐心会来进攻我们,我们可是要孤军奋斗了!”

在夜色朦胧中,黄六嫂认出了这个自卫队员就是田家冲的田立春。

冯自信睡眼惺忪地跑了来。这个消息使他很震惊。他仔细地询问了侦察人员,又仔细地琢磨了一阵,觉得这个情况基本属实。

“不要急,等郝大队长他们把西屏镇打下来之后,就会回过头来对付杨家寺,那时,我们自卫队就请求一个打头阵的任务。”

任中元听了之后,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沿上,呆了很久,接着就派人去叫冯自信。

黄志高说:“郝大队长不一定会答应。”

谷敬文、周武的保安团中了红军和齐心会的埋伏,被打垮了;谷敬文已经放弃了沙河镇,在白云山烧杀了一阵之后,退到青龙山去了;红军押着大批俘虏回白云山去,到底是去沙河镇还是去梅林镇不详;红军和齐心会伤亡也很大,正在进行休整。……

黄六嫂说:“我们可以争嘛!”

任中元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侦察人员回来向他报告:

这时西屏镇的枪声越来越激烈了。

他们派出了侦察人员之后,就走下寨门回团部安歇去了,洪雷谷口的枪声也渐渐稀疏下来。……

每个自卫队员都不紧不慢地和敌人对射着,观察着敌人的动静,判断着西屏镇战斗的进程,等待着发起攻击的命令。

“好主意,我看今夜西屏山是没有危险了。”

田立春卧伏在田埂上,紧握着枪杆,瞅着黑洞洞的杨家寺,想着心事,忘记了开枪。

“那我们派人去侦察一下吧!”任中元说。

黄六嫂走到田立春旁边蹲下来,问他说:

“我担心谷敬文不是郝大成的对手。”冯自信继续说,“你听这枪声,谁打谁是很难说的。”

“立春,你怎么不开枪呢?”

这时洪雷谷口的枪声更密集了。

“我在想……”田立春由于黄六嫂的提醒,向着杨家寺开了一枪。

“还不只是在军事力量的扩大上,主要是他在四岭山站住了脚,扎下了根!”冯自信高谈阔论地说着。

“你在想什么?”

“是啊,他的力量扩大了三四倍!”任中元说。

“我想到了雨旺哥,想到了我分的那块地,想到了那天,你和郝大队长给我讲的那些话。今天,我拿起了枪,就是为雨旺哥报仇,就是保卫我们分得的田地啊!……”

冯自信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谷敬文在四岭山只有周武一个保安团,在红军背后打偷锤搞投机是可以的,单独和红军干,恐怕没有那么大的力量。现在的郝大成已非昔比,已经不是白马山峡谷那时的郝大成了。”

“第一次打这么大的仗你害怕吧?”

“怎么在洪雷谷打起来了?”任中元猜测着,“谷敬文想吃独食,单独下手了?”

“不!”田立春摇摇头说,“我是个老自卫队员了,又不是第一回打仗。昨天,消灭周武的保安团时,我不是参加了吗?可惜……”

冯自信还没有说完,任中元也听到了,洪雷谷口传来了隐隐的枪声。

“可惜什么呢?”

“你听!”冯自信用臂肘轻轻地碰了碰任中元说,“洪雷谷口……”

“可惜我没有打上,那些保安团不禁打,三下五除二地就完了,本想这次大大地干他一家伙,可又是佯攻,净费弹药。……我还想亲手抓个俘虏,缴一支枪呢。”

月亮已经西移,从背后照着他们,在寨门上投下长长的身影。整个山区在柔和的月光中沉睡着。

黄六嫂笑笑说:“好,有志气。仗是有的打的。”

他们从团部走出来,身后跟着十几名扈从。

这时,杨家寺的南门那里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这枪声响得很突然,很猛烈。敌人的两个营像一股开了闸的河水一样冲了出来。

“好。”

……

“我们到寨门上去看看吧!”

冯自信奉任中元的命令来到杨家寺,执行搜捕起义群众的任务。他命令新调来的第二营接替原来驻守在杨家寺的第三营的防务,把对杨家寺比较熟悉的第三营换下来,执行搜捕任务。第三营对于农民起义的组织,并没有真正的了解,只是以搜捕为名,进行抢劫而已。盲目的乱抓乱捕和抢劫,搞得杨家寺鸡犬不宁。

“也可能出现了意外情况。”冯自信思忖着说。

当西屏镇枪响之后,冯自信曾想抽出一个营增援西屏镇,命令还没有下达,杨家寺的枪声响了。他一时搞不清红军的主攻方向在哪里,不知道应该增援西屏镇好,还是请求西屏镇增援杨家寺好。在这种心理状态支配下,他唯一的决断,就是固守杨家寺,然后把两个营长叫来研究对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任中元首先提出了疑问。

冯自信根据各方面情况,他判断出红军主力是在西屏镇。基于这样的判断,对于是否应该增援西屏镇,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两个营长的意见。

他们在团部里通宵达旦地等待,这个时刻却没有到来。

新调到杨家寺来的第二营营长,由于他的家属、财产都在西屏镇,他积极主张回援;但是,第三营营长却坚决反对,他认为不了解情况,贸然增援西屏镇是危险的。

连任洪元给任中元派来的军事专家冯自信,也认为谷敬文的计划是挺高明的。如果按照谷敬文的计策一一实现,红军和齐心会必被消灭或击溃,西屏山的农民起义也会被扑灭。他们怀着激动不安的心情,紧张地等待着这个不寻常的时刻的到来。

冯自信考虑到西屏镇红军主力和齐心会全在那里,又加起义农民的配合,力量是很大的,同时他更怕中了郝大成的埋伏。想来想去,还是固守杨家寺比较稳妥。

任中元接到谷敬文给他的红军进兵西屏山的情报后,他们之间的勾结就更密切了。他立即写信给谷敬文,表示完全同意他的计划,并保证竭全力把红军和齐心会消灭,以报洪雷谷口失败之仇,以泄素日对齐心会之恨。任中元立即按谷敬文的计划,把第二营派往杨家寺。

战斗在进行着。冯自信带着两个营长上了杨家寺的制高点——建筑在高台上的天王寺。

就在洪雷谷口遭到失败之后,任中元忽然接到谷敬文给他的一封信,邀他一起对付四岭山里的红军,向他发出互相策应、互相支援的呼吁。这时他才感到谷敬文既是他的对手,又是他的伙伴。

这时,西屏镇的枪声渐渐稀疏下来,他们站在庙台上,看到镇中升起了几处火光,冯自信皱着眉头对两个营长说:“西屏镇不久就要……”他不愿说出“陷落”两个字。

自从在洪雷谷口吃了败仗之后,任中元对红军真是恨之入骨。他深知他的堂兄任洪元和谷敬文有矛盾,所以他也把谷敬文视为他的对手,想在争夺四岭山的斗争上,和谷敬文决一雌雄。

第二营营长忧虑地说:“不是不久,也许已经完了。”

任中元和任洪元虽不是一个父母所生,但长的样子,却有些相像。瘦削的脸上布满皱纹,薄薄的嘴唇上留着山羊胡子。在年轻的时候,他就听一个卖野药的郎中说,吃人心可以返老还童,他当了土匪头子之后,便杀人放火,常用人心下酒。但是此方好像在他身上并不见效,人心倒是吃了不少,但他还是一天比一天衰老。后来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了,可是,已经吃上了瘾,在他当了保安团长之后,此习仍不改变。

第三营营长慌了:“那我们怎么办呢?西屏镇一完蛋,我们杨家寺可就成了一个无险可守四面受敌的孤立据点了。”

冯自信自言自语地说:“是啊!郝大成在解决了西屏镇之后,必然回头解决杨家寺。……”

“一定奉陪!”郝大成笑着转向王尚青,“小王,你要记住,打下西屏镇以后,给总指挥找几瓶好酒,要任中元那酒橱子里的!”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第二营营长说,“冯副官,你还是赶快下决心吧!”

“等消灭了任中元后,我们回来要好好庆贺一番!”周威兴致勃勃地说,“那时我们要喝个‘一醉方休’。”

冯自信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的决心已经下定了,我们出南门,绕道去九里十八坪,投奔任旅长去!外面都是没有打过仗的农民自卫队,挡不住我们!”

郝大成和周威都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们实在是饿狠了。

天色已经微明。

王尚青和周枫森这时把饭菜端来了。在这潺潺的溪水旁,弥漫着一股面馍和猪肉的香味。

黄六嫂和黄志高看到敌人从南门出水了。

“还有另外一个齐心会中队放在北门。虽然西屏镇南北两门一齐攻,重点还是放在北门。我们指挥部也设在北门。”

黄志高急了,说:“我们怎么办?”

“这样更好!”

出现这种情况,黄六嫂也没有估计到。她知道,敌人两个营向外冲,迎头阻拦,是拦不住的。这时她想起郝大成给她们讲的毛委员教导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军事原则。于是,她命令自卫队从敌人的两侧打击敌人。

“这也是个办法。”郝大成说,“那么让黄六嫂把自卫队拉出去,作为佯攻的部队,对他们也是个锻炼。”

敌人冲开了缺口,只顾夺路逃命,并不向两侧还击,丢下了死尸和伤号,向南狂奔。

“佯攻的那个中队应该全放在丘陵地带,佯攻是虚,阻击是实,这样阻击力量就强了。”周威建议说。

“冲上去吧!”黄志高建议说。

“红军四个中队,全部投入攻击西屏镇的战斗,南北两门,各配备两个中队。齐心会五个中队,留两个中队守卫洪雷谷口;三个中队参加西屏山战斗。用一个中队佯攻杨家寺,造成敌人错觉,以为我们主力仍在杨家寺;用一个中队埋伏在丘陵地带,阻击杨家寺增援西屏镇之敌。这个任务是很重的,因为敌人在杨家寺有两个营,当他们醒悟到我们的主攻方向不是杨家寺而是西屏镇时,他们要拼命回援的。……”

“还早一点。”黄六嫂一边用花机关射击着一边说,“贪多嚼不烂,我们还吃不下那么多。”

“昨天我已经派史少平去和起义指挥部联络,把起义时间推迟到明天拂晓。起义的主要任务是夺取西屏镇南门和北门。如果再加上我们派去的伪装周武保安团的人员的配合,那就更有把握。

“总是有点可惜。”黄志高说。

“基于以上分析,我估计任中元兵力部署上不会有大的变动,等侦察人员回来了,就可以得到证实。按我们原来判断,任中元已经把第二营调往杨家寺,准备按谷敬文通知他的办法对付我们,这个部署,他不至于马上更动。所以他的西屏镇就只有一个营了。

黄六嫂说:“如果现在从当腰冲上去,后面敌人一个营正好赶上来,敌人前面过去的那个营只要一回头,就把咱们包在中间了。……咱们只能揪着他的尾巴打!”

接下来就是研究战斗部署:

这时,敌人的第二营已经冲出去了,第三营紧跟着向外冲。

“我想不会。”郝大成说,“过去周武的民团和任中元的保安团,中间隔着伏虎岭,几乎没有来往,只是红军进了四岭山后才开始勾结。他们是不会认识的。”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整个战场已经清晰可见。自卫队的两侧射击,越来越准确,敌人的伤亡在增加着。

“任中元会不会认出我们派去的人?”

当敌人只剩一个殿后的后卫连时,黄六嫂从田坎后跳起来,把花机关一端,喊了一声:“冲啊!”接着就向敌人冲了过去。

“我们要找一部分可靠的红军和齐心会员,也找几个受轻伤的,穿上周武保安团的衣服,假托夜里被我打散而逃出去的,让他们向任中元报告我军的情况,就说红军伤亡很严重,我也受了伤,吴可征已经带着俘虏回了沙河镇,红军和齐心会都需要休整。……”

“冲啊!”

“用什么办法?”

“杀啊!”

“你说的这一点很重要。任中元并不知道红军有连续作战的特点,但是,他也会考虑到‘有备无患’。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加大他这种错觉,促使任中元犯错误。”

自卫队员们从两侧向敌人猛扑过去。

“一般来说,他不会估计到我们今天就去。”周威说,“一天打一个大仗,那是太快了,他以为我们准备不及。”

敌人纷乱了,有的就地卧倒抵抗,有的四散奔逃。

“你说得很对,”郝大成说,“任中元知道我们出兵,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敌人前面的部队已经走远了,不敢回援,只好扔掉这个被截断的尾巴逃走。

“是的。”周威赞成着,“可是,他摸不准我们什么时候出。”

自卫队员们士气大振,在和敌人短兵相接中,大刀、长矛、冲担,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他是肯定会这样想的。”郝大成说,“你想,在谷敬文的保安第二团还没有消灭时,我们尚且能够出兵,现在没有后顾之忧了,当然会出兵西屏山的。”

“缴枪不杀!”

“那么,他会认定我们在消灭周武保安团后,还要继续向西屏山进攻了?”周威问。

“优待俘虏!”

“现在,任中元也许还不能最后肯定,但到了晚上,他是一定会判断清楚的。因为他知道,周武的保安团虽然名称改了,实力却仍然是民团原有的五个中队。他只能在任中元的配合下,才有可能和红军抗衡,不可能单独对我们作战,这是一。如果周武保安团得胜,就一定派人去通知他,现在他和谷敬文断绝了消息,当然知道事情不妙,这是二。这个情况即使不会判断,也会侦察了去的。”

自卫队员们学着红军的样子,一边战斗一边展开了政治攻势。

“任中元知道我们原来的作战计划已有变更,这是没有疑问的了。”周威说,“他是不是知道我们消灭了周武的保安团呢?会不会认为谷敬文打败了我们呢?或者是打了个两败俱伤呢?”

敌人的一个后卫连,全部完蛋了——五十多人做了俘虏,四十多人溃散了,二十多人被打死。

郝大成和周威继续研究着实施作战计划的具体方案:

黄六嫂命令一部分自卫队去追歼溃散的敌人,一部分打扫战场。

王尚青拉了周枫森一把,他们跑去拿饭去了。

田立春兴冲冲地向黄六嫂奔跑过来,身上背着三支步枪,手里还提着一支花机关。他笑哈哈地喊着:

“就打到这里来吃吧,这里风凉些。”郝大成说。

“黄六嫂!黄六嫂!你看,”田立春把手里的枪一举,“我也得了一支花机关,和你那支一模一样!”

“你们呢?”王尚青又看了看周威和周枫森,“在哪里吃啊?”

黄六嫂兴奋地说:“立春!这支花机关就归你用吧!用它来好好地保卫咱们的根据地,保卫咱们的胜利果实,保卫分到手的土地!”

“算你说对了!”郝大成说,“告诉部队,收下乡亲们的饭菜,收下乡亲们的心意,也收下乡亲们的嘱托,要大家吃好睡好,好打任中元!”

可是田立春却回答说:“黄六嫂,我有一个新想法。”

王尚青微笑着,抓了抓头皮:“我说应该收。看乡亲们那个真情实意劲,若是不收,可就把乡亲们得罪了!”

“新想法?”

“你说应该收还是不应该收?”郝大成问。

“我想把分到的土地交出去!”

“新麦子做的白馍馍,还有一桶一桶的肥猪肉。”王尚青说,“部队要我来请示,收还是不收。”

“交出去?!你……”黄六嫂一下子不明白田立春的意思。

“送来的什么饭呢?”

“我想要求当红军去!替天下受苦的人去打天下,保江山,扛一辈子枪!”

“大队长,你真会猜!”王尚青很遗憾他的故弄玄虚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好,好!”黄六嫂热烈地连连称赞说,“这个想法好!”

“那么说是乡亲们给送饭来了。”郝大成笑笑说。

田立春说:“光你说好还不行,还不知道郝大队长要不要我呢。”

“不,部队刚生火,”王尚青故弄玄虚地说,“就叫乡亲们给撤了!”

黄六嫂说:“这你放心,他准要。这个保票我打了!”

“吃饭?”郝大成从画在地上的作战图上抬起头来,“这么快就做好了?”

“你能打保票?”

“大队长,吃饭去吧!”

“怎么不能?”黄六嫂微笑着说,“在这次战斗前,党代表和郝大队长和我研究过了,准备战斗结束后就动员一部分自卫队员参加红军。看,你这不是倒过来动员我了?还怕我不能打保票!”

王尚青向各中队送完了通知,来到小泉边找郝大成。

黄六嫂和田立春都呵呵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