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病人,被战士们从燃烧的房屋中背了出来;
陈大雷带着战士们向烈火扑去!
一床床被褥,从着火的窗口里抛了出来;
宋少英向分队的战士们喊了一声,自己先把躺在血泊里的一位老人抱起来,抢救出火海。
一袋袋粮食,从着火的门口里扛了出来;
“救人,救火!”
一个个木箱、橱柜,喷着火苗子,被抬了出来。……
火势很大,救火的人却很少。因为年轻力壮的人都去支援战斗了。有人被打伤在街头,所剩下的老人、病人、孩子,面对着这场大火是无能为力的。
黄四楞的头发被烧焦了,眉毛被烧光了,全身像被刀割后撒上了辣椒粉似的疼痛。
呼救声、啼哭声、火焰的呼啸声、房顶的倒塌声响成了一片。
“四楞!”战士们叫着,“快把军衣脱下来,着火了!”
一分队飞速地向兰田岗奔跑着。当他们赶到兰田岗的时候,大火已经吞没了全村。
黄四楞这时两眼直瞪着越烧越凶的大火,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肖应良猛然向他扑过来,把他摔倒在地上,抱着他在地上翻滚。衣服上的火苗熄灭了,冒着一缕缕黑烟,发着焦煳的气味。这时黄四楞听见房子里传出微弱的呼救声。
“八成是张彪的特务连干的!”宋少英说,“要快!”
“快!救人!”黄四楞从肖应良的怀里挣脱出来,满身冒着黑烟,向着被大火封住的房门口冲去。
接着又传来了几声枪响。
一冲进门口,就被绊倒了。他的脚下有一位老奶奶横躺在那里,她已经快要窒息了。
“谁放火了?”陈大雷纳闷着。
黄四楞急忙把她抱起来,冲过火网,跑到屋外,把老人放在地上。
“同志们,跟我走!”宋少英说,“我们看看去!”
老人吞进了几口新鲜空气,忽然清醒了一下,一声也没有响,猛然挣扎起来,又向冒火的房子扑过去。
“出了事了!”
黄四楞急忙扶住她,急急地问:“老奶奶!屋里还有什么?”
一会儿就更不像了。一股股黑烟冲天而起。
“有!有!”老人指着屋里,却说不出话来。面对着越烧越猛的大火,老人那燎卷的白发,在黄四楞胸前抖动了一下,又昏过去了。
“不像!”
黄四楞急忙把她放在地上,又向大火扑过去。
“是炊烟吧?”有人猜测着。
房门,就像一条火龙喷火的大口,向外吐着长长的火舌!
分队的战士们都向兰田岗张望着,兰田岗上空升起了一股股浓烟。
“红军同志啊,你不能……”老人苏醒过来,向黄四楞呼唤着。
“少英,你看!”黄四楞在分队里叫道,“兰田岗起火了!”
这呼唤声,寄托着多少人民对于子弟兵的信赖、期望、关怀和热爱啊!这呼唤声使黄四楞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和勇气,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头钻进烈火浓烟中。
“追不上了!”宋少英咬咬牙说,“早晚我们会抓到他的,可耻的叛徒!”
烈火浓烟在他四周滚动,他不能睁眼,也不能张口。屋里只有烈火燃烧着的梁木噼噼啪啪的炸裂声,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他头昏目眩,觉得天旋地转,耳朵在嗡嗡地鸣叫着。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晕倒。
“我们去追!”陈大雷说。
黄四楞摸到了床边,火光一闪,他看见床下躺着一个孩子,他不顾一切地把她抱在怀中,一个箭步,从门口里蹦跳出来。他认出了,这是那经常唱歌给他听的天真活泼的小金铃!
“黄国信逃了!”宋少英恨恨地说。
“小金铃!小金铃!”黄四楞摇动着小姑娘。
宋少英和陈大雷正在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小姑娘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她一下就认出是谁来了:“四楞叔叔,小弟弟……”小金铃嘴上留下一个对于红军叔叔无限信任的表情,眼睛又闭起来了。
宋少英和陈大雷,带领一分队袭击了张彪的特务连,然后又回到了陡崖上,却不见了黄国信。王永祥被石头打破了头,仍在昏迷不醒。伤病员中不见了尤四鼠。
黄四楞想起了小金铃的两周岁的小弟弟,他记起了这个孩子叫“红军叔叔”时不太准确的声音,这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
二
黄四楞看见其他同志都在大街上忙着救火。他把小金铃放在老奶奶身边,又钻进火海里去了!
纵火者,干完了他们的罪恶勾当就叫啸着,向青龙山方向跑走了。
“红军!”这是多么光辉的名字啊,这是多么光荣的称号啊!“我绝不能辜负人民的信任!”黄四楞这样想着,在火阵中冲撞着、摸索着。他摸到了床,床上有一卷东西在冒着浓烟。他不顾一切地抱在怀中,从门口里冲了出来,但他抱出来的并不是孩子,而是一卷烤煳了的棉被,在门外,清风一吹,冒烟的棉絮吸饱了氧气,噗的一声,燃起了火苗。
兰田岗真是翻了天。
“哎呀!我真昏了头了!”黄四楞悔恨自己太粗心了。这在分秒必争的时刻,很可能要耽误大事情,他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火苗,忘记了自己的伤疼,又第四次冲进了炽烈的火海。
这伙假红军向着散乱的人群开了几枪……
屋里几乎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都已经着了火,梁檩炸裂着,像无数条火蛇在屋里蹿射着,那张木板床也开始起火了,一股火苗迎面向他扑来。黄四楞一阵昏晕,跌倒在地。他昏迷了,他的力气都用尽了。在朦胧里,他仿佛看到郝大队长脚负重伤,而仍背着受伤的县委书记向外冲杀。这个场景是彭医生给吴可征开刀时,吴可征讲给他和彭医生听的,但他觉得就像亲眼看见的一般;在朦胧里,他仿佛看见了老奶奶的期待和信任的眼睛;在朦胧里,他仿佛听到了小金铃那深情的呼声,“四楞叔叔!”这短短的四个字中,饱含着多么丰富的内容和深厚的感情啊!
惊叫声、怒骂声、号哭声响成一片。
黄四楞的一切力气几乎已经用尽了,但坚强的革命意志和热爱人民的高贵品质,在这浓烟烈火中却放射出夺目的光彩。
人群乱了,都扑向自己着了火的家,因为他们的老人孩子和财产全在里面。
“不,我不能躺在这里,我还没有完成任务!”
“快救火啊!”
黄四楞默念着这句话,凭他革命的精神,凭他坚强的毅力,他翻了一个身。就在他翻动身体的时候,他摸到了孩子的一只手(因为在起火的时候,孩子哭嚎着向床下爬,他从床上跌下来,开头还挣扎喊叫,后来就窒息了。小金铃虽然也摸到了他,但她无力救她的弟弟,自己也昏倒在床下了)。黄四楞摸到孩子后,身上猛增了一股力量,头脑忽然变得清醒了,他把孩子抱在怀里,但他站不起来了。他只能聚集起最后的力量向门口爬行……
“起火了!”
从床边到门口,只有五六步远,可是这五六步啊,比越过几座大山还要艰难!
人群惊慌地悲愤地叫着:
再艰难也要前进。……
一阵烟雾笼罩了兰田岗。
黄四楞终于爬到了门口。他把半截身子猛然探出冒火的门槛,把孩子猛力向外一推……
那一队冒牌的假红军冲过人群,跑进了大街。
“四楞!”肖应良也是冒着满身火苗从街上向他飞跑过来。
接着黄国信指着兰田岗的街道说:“把这些狗窝子给烧掉,这是郝大队长的命令!”
“快救孩子!……”
黄国信又讲话了:“你们不是说红军先甜后苦吗?你们算是说对了!打土豪分田地,你们尝到了甜头,现在该给你们一点苦头尝尝了!你们不是说红军杀人放火吗?也算你们说对了,现在我就杀给你们看,烧给你们看!”
黄四楞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他的半截冒火的身子搁在门槛上。
人群里发出怒吼声。
“呼啦啦!”一声,屋顶塌下来了,火苗子向上蹿去。
“你们是强盗!”
三
“你们是什么人?”
伏虎岭伏击周武保安团的战斗结束了。红军和齐心会员们在打扫着战场。
尤四鼠又要上去踢小金铃,但是被愤怒的人群挡住了。
周武的保安团,除了周拐子的第一中队外,他的四个中队已经全部被歼。将近三百人做了俘虏。我军缴获枪支二百多条。
“你们不是红军!是坏蛋!”
这个胜利是巨大的。除了青龙山之外,四岭山已经全部控制在我军手中。
小金铃抢上去扶起奶奶,带着哭声骂道:
打扫战场即将结束的时候,郝大成和吴可征接到了宋少英送来的报告:
尤四鼠飞起一脚,踢到老奶奶身上,算是回答。老奶奶大叫一声,也跌倒在人群中。
一、黄国信和尤四鼠打伤王永祥后,已经逃跑,并带领谷敬文特务连的一部分匪兵,伪装红军,到处杀人放火。
“你们是什么人?”小金铃的奶奶气抖抖地站到尤四鼠面前,“我看你们像土匪!”
二、谷敬文、周武、周祖荫已经丢弃沙河镇,向青龙山方向逃走。
老人哼了一声,跌倒在人群里。
三、黄四楞同志在大火中抢救群众,光荣牺牲。
“你说什么?你这个老东西还敢还嘴!”尤四鼠上去对准老人的胸口就是一拳。
……
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的老五爷爷实在忍不住了,他气得白胡子乱抖,浑身打战,痛心地说:“我们老百姓都真心实意地把好东西拿给你们了,可是你们却胡乱糟蹋。这些东西都是从病人、老人、孩子嘴里抠出来的啊!……你们哪里像红军!”
报告中还请求对下一步工作作出指示。
这些当兵的把好的全拣了出来,带在身上,把坏的全都摔在地上,并斥骂道:“红军为你们流血卖命,你们就拿这些脏东西来招待我们吗?为什么不拿钱出来?”他们把一些面馍、糍粑扔在地上,再用脚去踩。
黄四楞的牺牲,使郝大成和吴可征感到很沉痛,他们面对着宋少英的报告静默了好久。
人们怀着对红军的热爱,纷纷跑回家去,把给病人吃的鸡蛋,把给老年人吃的饼干……全都拿出来了;有的老头子拿出了多年舍不得喝的陈年老酒,小金铃的奶奶抱出了心爱的老母鸡,小金铃捧出了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
在战斗中,悼念牺牲战友的痛苦,和获得胜利的喜悦,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情,往往是同时并存的。
“快,有什么好吃的,快去拿,应该感谢红军啊!”
不管工作多么繁杂零乱和千头万绪,郝大成总是以他特有的战斗作风和工作作风,明确果断地进行部署,向来是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忙而不乱,从不拖泥带水。
“郝大队长命令各村村民,都把好吃的拿出来给红军吃,把好东西拿出来给红军用,把钱拿出来慰劳红军!”
郝大成对吴可征笑笑说:“老吴,我们今天可要大忙一番了!”
人群里响起了啜泣声。
“再也没有比这种忙法更痛快的事了!”吴可征也笑着说,“我们当前的工作得通盘安排一下,事情的确够多的了!”
“各村自卫队的伤亡也很大!”
郝大成扳着指头说:“我想当前主要有这么几个方面的工作,我们得分工去干!”
又一个霹雷打在人群里。
“你先说说吧!”
“郝大队长也受了重伤!”黄国信继续喊着。
“第一,部队已经整夜没有休息了,需要立即撤离战场,进行整顿休息;第二,所有俘虏要很快甄别处理,不能牵扯我们过大精力;第三,清理缴获物资,统计我军消耗,做好作战物资的补充;第四,按照预定的方案,做好今夜出兵西屏山的一切准备!……”
像一个霹雷打在人群里,大家被震得目瞪口呆了。
“还有第五,”吴可征补充说,“沙河镇必须早去占领;把周武的资财和保安团的一切物资全部搜集起来,等西屏山战斗结束后再行处理;第六,责成宋少英带一分队取得黄六嫂农民自卫队的配合,迅速扑灭兰田岗的火灾,抢救群众。……”
“啊!”
“你看应该怎么分工呢?”郝大成问。
“任中元是活捉了!可是,这一仗打得很惨,红军的伤亡很大,党代表被打死了!”
“你当然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出兵西屏山的准备工作上,这是目前各项工作中最当紧的。俘虏工作我来负责。控制沙河镇的工作,是不是请周威负责?”吴可征笑笑说,“这可是他的老家呀!”
“听红军讲话,不要乱吵!”有人出来制止着。喧嚣的人群立刻沉静下来。
“这样安排是很适当的,这事得和周威商量一下。”郝大成说。
“全亏了红军啊,红军真是我们的恩人哪!”有些老年人感叹着,“红军可真是辛苦了!”
这时正在指挥救护伤兵的彭医生,来请示如何安置保安团伤兵的问题,问要不要往太平寨送。
人群响起欢呼声。
“一律抬到石门店去,因为那里比较近,对俘虏的伤兵,要好好治疗。不要忘了对他们做思想工作。”吴可征向彭医生交代完,便去找周威去了。
“好啊,这个祸害总算除掉了!”
吴可征在路上碰到了田世杰,他正在指挥农民协会会员把伤员抬上担架。
“乡亲们!”黄国信直着脖子喊道,“我们红军在前方打了个大胜仗,为你们报了仇,把任中元活捉了。”
“大叔!”吴可征问,“人手够吗?有什么困难吗?”
有人鼓起掌来。
“困难倒没有什么,只是大伙不愿抬保安团的伤号。”田世杰指了指担架旁边的一只破碎的大花碗和一摊泼掉的蛋花汤说,“刚才不是我拉得快,差点出了打俘虏的事。”
“好!好!欢迎黄同志给我们报告报告!”
“噢!这可要注意。”
“大家不要乱吵吵了!”黄国信声色俱厉地说,“我来给你们讲一讲前方的情形!”
“唉,说来也难怪乡亲们,”田世杰说,“来的都是白云山人,他们都认识周武保安团的匪兵。”接着他就简单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有人反驳说:“红军那么多,偏你都认识?你看,那不就是县委派来的黄联络员吗?”
白云山的农会会员们在田世杰的带领下,抬着担架,挑着粮食和猪肉鸡蛋,来支援战斗。
人群越聚越多。有的人疑惑地说:“怎么有很多红军不认识?”
战斗结束了,伤员运了下来,都停在林间空地上,由彭医生带着医务人员给伤员包扎。为了不使蚊虫叮咬,伤员身上都盖着被单子。
“抓着俘虏了吗?”
王淑贞、黄秋菊和朱二嫂也都来了,她们烧好了蛋花汤,一碗一碗送到伤员面前。不能喝的,她们就用羹匙向嘴里喂。可是我们的伤员并不太多,绝大多数是保安团的团丁。
“为什么在伏虎岭上打呢?”
朱二嫂端着第一碗蛋花汤,走到担架旁边,轻轻地揭开了盖在伤员脸上的被单,刚喊了一声“同志”,脸色就突然变了。在她面前出现了一张带着黑痣的黄脸。这张黄脸对朱二嫂来说印象是太深刻了,她终生也不会忘记这张丑脸!就是他,奉周武之命和马义山一道绑走了她的丈夫,就是他使她变成了寡妇。那时,她跪在这个野兽面前替丈夫求情,求他把捆丈夫的绳子松一松,可是这个野兽当胸给了她一脚,把她踢得口吐鲜血,一病三个月不能起床!……
“尤四鼠!你们怎么只回来这么几个人啊?”
朱二嫂面对着这张脸,不由眉头拧成疙瘩,怒火中烧:“我当是红军同志呢!呸!原来是这个狗东西。……”说着说着,举起手中盛着蛋花汤的大花碗,向匪兵头上砸去。
有的人认出了尤四鼠。
田世杰跑了几步赶过来,急忙用手一挡,碗摔在了地上。朱二嫂仍不解气,站起来又用脚去踢,又被田世杰拉住了。……
“黄同志,任中元抓到了没有啊?”
“要向乡亲们讲讲俘虏政策,”吴可征说,“放下武器的就要优待。”
有的人认出了黄国信。
这时他看见周威和周枫森正向他走过来。
果然,从蜿蜒的山路上来了一伙人,他们都穿着红军的服装。人们立即围上去,齐声询问着前方战斗的情景。
“党代表,郝大队长呢?”周威兴冲冲地打着招呼,“我把齐心会的事安顿了一下就来找你们了,下一步怎么办?齐心会员的情绪可高啦!”
人们都向街头上拥着,不分男女老幼,都想早一点听到前方的消息。
“我也正要找你。”吴可征向周威迎过去,“工作,刚才我和老郝研究了一下,正要找你商量。”
老人又连连咳嗽了一阵,径自向前赶着。
“你快说一说!”
“我在床上待不住啊,”老五爷爷咳嗽着,“枪声响了一夜,也不知打得怎么样。这可是咱四岭山的大事啊!”
“想请你去接管沙河镇,那是你的老家,你熟。”吴可征接着把各项工作安排向周威介绍了一遍。
小金铃的奶奶说:“老五哥,你怎么也出来了?身子还没有好。”
“这个工作安排很好,可是,我不能去接管沙河镇,”周威急切地说,“我要到西屏山去!我的心情,党代表是会了解的!”
她们看见老五爷爷拄着拐杖在前面走着。
吴可征已经知道周威的要求了,如果他不亲自参加消灭任中元的战斗,那将是他终生的憾事。
“好。”老人急急地向前奔着。
“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怕总指挥此去太辛苦,战斗也可能是很激烈的。”
“奶奶,快走,看我爸爸回来了没有!”
“你们两位的心意我领情,但是这次战斗我得参加。”周威坚决地说,“就是血洒疆场我也心甘情愿!”
小金铃拉着奶奶的手,也随着人群向前跑。爸爸带着自卫队到前线打仗去了,她对前方的消息更加关切,一边跑一边催促着奶奶说:
“那我们再和郝大队长商量一下。”
人们从山坡上,从街头上,向着走来的“红军”迎上去。
……
“快去问问!”
吴可征走后,郝大成叫王尚青通知各中队,立即吃饭、休息,睡足七个小时之后,再调换手中武器(把缴获的好武器换下手中较差的武器),补充弹药。吩咐完了之后,他独自走到小水沟边,用手捧起几捧清凉的山泉,洗了洗头和脸,驱散不断袭来的困倦。然后他坐在岩石上,顺手折了一条小树枝子,在地上画了起来。郝大成是那样地聚精会神,以致吴可征和周威走到他的身边,他才察觉,但他没有动身,只是眼睛瞪着地上所画的道道,说:
“大队也许在后边哩!”
“你们来得正好,快坐,快坐,我们来替任中元想一想,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他准备我们进攻,我们却没去,他会怎么想呢?当他听到伏虎岭的枪声,或是探听到谷敬文的保安第二团被消灭后,又怎么想呢?他会不会估计到我们今天去进攻他?”
“怎么只有十几个人呢?”
“这要好好研究研究,”吴可征说着,先给周威找了块岩石,然后自己又找了一块,坐了下来,“不过先得研究一下谁去沙河镇,这件事要快才行。”
“是红军回来了?”
郝大成看了周威一眼,他明白了。
站在高坡处的人们叫了一声。
“看来这一仗,总指挥是非亲临前线不可了!”
“红军!”
周威点了点头。
兰田岗的村头上站满了人群。他们都担心着参加战斗的亲人的命运。大家不断地议论着,猜测着。
“这我很赞成!”郝大成说,“那只有请老吴去了!这样也好,你就把俘虏带到沙河镇,一边接管沙河镇,一边处理俘虏……”
“可不是,你们没有听见梅林镇也响了一阵子吗?”
“也只好如此了,”吴可征想了想说,“那我要快些去办,作战计划我就不参加制订了。”
“是不是周武的保安团在捣鬼?”
“你对这次出兵西屏山,有些什么想法?”郝大成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哪能呢?红军不会打败仗的!”
“要说的都说了,”吴可征想了想说,“这次打任中元,齐心会员们战斗热情空前高涨,这是好的,但有一种狭隘的复仇思想还不能一时克服掉,这次要注意俘虏政策!”
“是啊,是不是没有打好,任中元追进四岭山来了?”
“任中元呢?”周威问,“如果他放下武器,我们也要优待他?”
“这是怎么回事呢?不是到西屏山去打任中元吗?为什么在伏虎岭打起来了呢?”
“不,他和士兵不一样,我不相信他会放下武器。他是首恶,是罪魁,我们要开大会公审他,要依法惩办他!”
半夜里激烈的枪声,给四岭山人民群众带来了焦虑和不安。
吴可征去集中俘虏去了。
一
郝大成和周威肩并肩地坐在野地里,共同研究实施作战计划的具体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