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成说完,离开了座位,对罗雄和王尚青说道:
“周先生,你不要得意得太早,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谎言能蒙蔽人一时,却不能欺骗人太久,很快你就会现原形的!……”
“走,我们回营地去!”
郝大成又对周祖荫说:
三
周威痛苦地皱着双眉,低头不语。周祖荫那狡诈的脸上却颇有得意之色。
周祖荫虽然达到了挑拨的目的,却没有能把郝大成推到任中元的刀口上去,一种怅恨的情绪使他非常烦恼。
“总指挥,事实会证明谁是谁非的。我再劝你一句:为了四岭山的安全,为了齐心会的利益,你越早回心转意越好!”
周威也是满腹的不痛快,他对郝大成产生了误解,因此苦恼着四岭山区的内忧外患,又惦记着在任中元残害下生死不明的结义兄弟,焦大海的血淋淋的耳朵,老在他眼前晃动着。在这种心绪中,周威是不可能冷静地重新审查他的计划是否可行的。
郝大成面对着周威这种冲动的情绪和错误的决定,是气愤而又痛心的。他知道要改变周威的决定已经不可能了,但他极力克制住冲动的感情,仍然心平气和地说:
夕阳,从西屏山顶上滚落下去了,洪雷谷口,吹来一阵阵傍晚的凉风。周威和周祖荫站在洪雷谷口,看着齐心会员们一队接一队地开出洪雷谷口,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这些话对周威起了很大作用。他已经不能冷静地思考问题了,对郝大成说:“好吧,你参加战斗也罢,不参加也罢,你的二十名战士和你的‘忠告’一齐留下吧。我的决心已下,绝不变更,战斗计划必须执行。”
几匹马从石门店飞奔而来,向着洪雷谷口跑着。这是周武和周拐子以及他的卫队。他们和周威拟订了进攻任中元的计划后,并没有回沙河镇,他们想看个究竟。他们是不敢在郝大成面前露面的,他们打听到郝大成已经离开洪雷谷口的营地,便放心大胆地来到洪雷谷口上。
“这是挑拨!”周祖荫大叫着,“我和总指挥是一个祖先!你是哪里来的?只不过是个外路人!”
当他们和周威、周祖荫见面后,才知道发生的一切,红军并没有参加战斗,这使周武大失所望。
“就是你!”郝大成气愤地说,“你是谷敬文的代言人!”
夜,已经降临了,洪雷谷口更显得高深莫测。暗蓝色的天幕上,繁星灿烂,在星光里,隐约地看见巍峨的山影。
“你说谁是别有用心?”周祖荫声嘶力竭地反扑着。
周威站在洪雷谷口,靠骑马的通信兵给他传递着消息和命令。
郝大成又对周威说:“总指挥,我很尊重你的为人正直豪爽,但我还是向你进一言,不要上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的当!我再说一句,攻打杨家寺是危险的!”
总攻杨家寺的时间,本来预定在拂晓,但是缺乏夜行军知识和锻炼的齐心会员们,由于白天没有侦察好道路,在丘陵地带打圈子,迷路的,失掉联络的,不知攻击出发地在什么地方的,等命令,找指挥员,全都乱了套。
郝大成一阵急风暴雨般的愤慨话语,就像一阵阵排炮倾泻在周祖荫面前。周祖荫面无人色,瞪着绝望的两眼,一句话也回不上来。
骑兵不断地奔上洪雷谷口,又不断地回去。周威虽然没有亲临前线,通过他的想象,他觉得没有侦察地形,没有充分准备,是极大的疏忽。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又攫住了他的心。
周祖荫的恶意中伤把郝大成激怒了,他毫不留情地说:“周祖荫先生,你的心思我全知道。你对打任中元根本就没有兴趣,你关心的就是如何把红军推到刀口上去。你竭力赞助这个冒险计划,我甚至怀疑这个计划就是在谷敬文和周武授意之下提出来的,真意并不是袭击任中元,而是借刀杀人,想让红军和任中元拼个两败俱伤。你想在红军上火线的时候,留在背后打黑枪。在陷害红军的同时,也把齐心会葬送掉。告诉你,我郝大成绝对不会上你的当的!你一直在总指挥面前中伤红军,说什么‘只来了二十几个人呀,拒绝打头阵,就是不诚心帮助齐心会呀……’你不要高兴得过早,你是‘粉刷的乌鸦白不久’,早晚要露真相的。我们是来打任中元的,不是来钻你的圈套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威慢慢地冷静下来了,他暗自思忖:“现在改变计划还来得及。”他觉得郝大成讲得有理,决心开始动摇了。
“那么郝大队长是不准备打头阵了?”周祖荫已感到要想把郝大成推到任中元的刀口上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他就决定造成周威对郝大成的误解,挑拨周威和郝大成的关系,便阴险地说,“这也难怪,郝大队长对任中元一无冤二无仇,何必冒险呢,何必蛮干呢!”
“不,打仗就免不了冒险,应该果断,决心既定就不能动摇。”第二种想法又占了上风。然而第一种想法——改变计划的想法,并不就此消失,而是一次又一次地爬上周威的心头。在极端矛盾和犹豫的心情中,周威焦躁不安地瞪着杨家寺方向,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但是不能蛮干。”郝大成说。
周祖荫和周武的心情,此时也是非常矛盾的,开头,他们竭力怂恿周威进攻任中元,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无非是想陷害红军;当郝大成拒不上钩的时候,他们无非是挑拨周威和郝大成的关系,引起周威对红军的误解。现在齐心会开上去了,失败是明摆着的,洪雷谷有可能失守,任中元就会杀进四岭山来,这对周武来说,到底是福是祸?是利是害?是好是坏?都很难判断。为了把红军挤出四岭山,周武是宁肯让任中元进来,但是,红军挤不出去,任中元又进来了,那将怎么办?他们心中像扳倒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全有。
“打仗总是要冒险的。”周威说。
“你们说改变计划可来得及?”周威心神不定地询问着呆立在暗影中的周祖荫和周武。
“总指挥,你的心情我很理解,”郝大成恳切地说,“我也非常同情。对任中元的罪行,我们红军和齐心会一样,都是深恶痛绝的。任中元之所以来这一手,完全是一种激将法,这正好证明了我们刚才的判断。对于作战计划,我还是刚才那种看法,进攻杨家寺是一场冒险。如果总指挥一定要这样做,我建议先打刘家寨或是先打王家寨都行,投入兵力也应当尽量少一些,孤注一掷是不行的,任中元就是希望我们这样干!”郝大成竭力说得和缓婉转,他知道要推翻周威的决定已不可能,只是力争减少一些损失。
“也许能来得及。”周祖荫有气无力地说。他似乎忘了积极进攻的计划是他竭力赞助的。
“不!”郝大成想,“原则问题绝不能让步。对于周威,只讲斗争不讲团结是不对的,可是,只讲团结不讲斗争也是不行的。拒绝这个计划,可能暂时引起周威不满,或引起严重的误会。但,这只能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在铁的事实面前,周威会醒悟过来。周祖荫的造谣中伤,也只能是暂时得逞,总有一天他们的阴谋会被揭穿。用什么方法,才能处理得更好一些?”郝大成思索着,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
“你说呢?”周威又问周武。
郝大成闷了好一会儿没有讲话,这时,他更体会到出发之前,吴可征那段话的重要。面对明枪暗箭,郝大成已经做了很大努力,并且取得了初步胜利,他揭露了周祖荫的阴谋,说服了周威改变了计划,挫败了敌人的暗算。但是面对焦大海这件事却使他十分为难。他知道周威被旧的道德、宗法思想的绳索束缚,一时难以挣脱。要使周威觉醒,需要时间,绝不能要求一个人在一个早上,就改变他的多年形成的观点和习惯。他知道周威把交情、义气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维持对周威的团结,在焦大海这件事情上要非常谨慎才行。面临着周威这个错误的决定,他左右为难了,要执行这个计划吧,明明是个败仗;反对这个计划吧,很可能触怒周威。
“不知道!”周武喃喃地说。
“好吧,那就这样定了!”周威感情冲动地说。
周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直到通信兵来向他报告齐心会四个中队已经全部到达杨家寺附近,他才放弃了改变计划的想法,听天由命,任其发展。但他记起了郝大成的警告,重新命令三、四两个中队,分别开赴刘、王两寨,以阻击敌人对齐心会的包剿。
“威侄说得好,人生世上,义气为重,”周祖荫趁机火上加油地说,“这正是全体齐心会员们的心意,既然决心已下,那就按原来的计划行动。红军一向习于夜战,昨夜又派出过侦察,还抓来了俘虏,道路熟,情况明,我提议红军打头阵。郝大队长说红军一以当十,那就请红军在消灭任中元的战斗中,显显身手,做一个开路先锋吧!”
严重的时刻终于来到了,黎明的曙光降临到伏虎岭上。在洪雷谷口古寨堡的废墟上,一堆篝火燃烧起来——这是向杨家寺发起攻击的信号。
“是的!我们立即发兵!为了报仇雪恨,为了解救大海兄弟,就是血洒疆场,我周威也在所不辞。”
随着篝火的升起,杨家寺方向,首先响起了枪声。开始比较稀疏,慢慢地稠密起来,半个小时以后,激烈的枪声就像滚了锅一样响成一团。很快刘家寨也响起了枪声。过了几分钟,王家寨也响起来了。
这时,朱英忍不住悲痛,猛扑到周威怀里,声泪俱下地说:“大哥!大哥!快出兵吧,我要打头阵,把焦二哥救出来!”
周威紧张地注视着杨家寺方向的烟尘,不吉的预感和胜利的希望同时在他的心中起伏。
他又仿佛看到任中元在丧心病狂地扬扬得意地狞笑着说:“你说周威要来救你吗?那你就等着吧!我看周威没有这个胆量!”……
骑兵不断地来往通信,报告着战斗进行的情况:
他仿佛又看到他的结拜兄弟,从血泊中站了起来,怒视着不共戴天的仇敌,高声喊道:“任中元,你等着吧!周威大哥会来替我报仇的!会来向你讨还血债的!”
齐心会并没有攻进杨家寺,在村口上被预伏的敌人挡住了。
周威处在一种极度悲痛和恍惚的状态中,他的理智没法控制他的冲动的感情了。他仿佛看到他那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躺在任中元的刑场上,被打得遍体鳞伤,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半小时后,敌人组织了一次反击,齐心会的两个中队全部被迫退到离杨家寺三里路的一条河堤上。
许多齐心会员挤进来,拖走了尸体,打扫了房子。
齐心会在河堤上拼死抵抗,伤亡很大,请示是否立即撤退。
“劈得好!”周祖荫赞许地说,并向外喊着,“来人!把死尸抬出去!”
刘家寨的敌人首先出击了;王家寨的敌人也出击了;出击的方向不是向杨家寺增援,而是像两只蟹螯一样,从两侧包剿进攻杨家寺的齐心会的侧后。
宝剑在屋里划了一道弧形的白光,粗壮的信差惨叫一声,跌在地上!
由于作战计划临时改动,派三中队阻击刘家寨敌人;四中队阻击王家寨敌人,两军都已相遇,正在激战,使敌人的包剿计划受阻。
“任中元不是等我的回音吗?”周威手提宝剑,咬牙切齿地向信差说着,“这就是我的回音。”
……
这位信差并不知道匣子里盛的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周威会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他仍然趾高气扬地走进来了,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怔,似乎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以上就是展开攻击后一个小时左右,两军战斗的情况。
这房屋在他的喊声中震颤着。郝大成和罗雄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根据这些情况,周威心里开始明白了,除去撤退以外,别无办法。由于两个中队的阻击,才免于被全部包围,就是这样一点小小的主动权,也是由于郝大成的提醒而取得的。否则,如果按原计划全力袭击杨家寺,刘、王两寨敌人必然袭击齐心会背后,使四个中队全部陷进腹背受敌的绝境。
周威停止了哭声,猛然站了起来,眼睛里闪出两道火光。他抽出了宝剑,向着屋外喊道:“枫森!把信差带来!”
天亮之后,形势对齐心会更加不利了。任中元的保安团,用的都是步枪、手榴弹,杨家寺还有一挺机关枪。齐心会员们却只有很少的步枪,大多数是大刀长矛,即使有步枪的人,由于平时缺少基本训练,很难发挥应有的作用。很明显,天亮之后,步枪是很容易打中目标的。齐心会员们失去了密林和岩石的掩护,失去了夜色的掩护,处境很是危急。还没有等到撤退命令的到达,有些被打散的齐心会员,就纷纷向洪雷谷口撤退。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齐心会员们,是不可能组织有秩序的退却的。当他们接到撤退的命令后,立刻就变成了溃散,完全失去了指挥,丧失了战斗能力,“兵败如山倒”,这时正是如此。
“大海哥!”朱英看着兰谱,悲伤地哭着,“我们会给你报仇的!”
枪声离洪雷谷口越来越近。骑兵不断地向周威报告溃逃的情况,有两个中队长已经被打死了!
“大海贤弟!”周威碎心断肠揪肝扯肺地叫了一声,“你受苦了,周某如不报仇,誓不为人!”
淡淡的晨雾很快就消散了。战场上的情景,不用通信兵报告,周威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齐心会员们,在保安团的追击下,乱纷纷地向着洪雷谷溃退下来,这就是战前郝大成所预见到的情景。
这时周威已经清醒,突然把血淋淋的耳朵捧在手上,泪水涌泉般地流下,滴落在耳朵上。
周威十分后悔没有听从郝大成的话,他回头问周祖荫和周武说:
×月×日
“若是任中元趁机攻上来怎么办?”
谱兄 周威
这时的周祖荫早已束手无策了,兵书他是看过的,他皱着眉头,想不出兵书上有在这种情形下如何御敌这一条。
焦大海如胞弟 惠存
周武早已张皇失措,他绝望地看了朱英一眼说:“这里只有一个中队,恐怕挡不住了。早知道这样,多留几个中队守谷口就好了。”
敬奉
周威听了这些说了等于没说的丧气话,生气地斜睨了周武一眼,又极度紧张地注视着战场。
情同手足,终生不忘。
战场上,保安团在追击着,齐心会在溃退着。
安危同当,甘苦共尝,
“郝大成不是说,把保安团引到洪雷谷来,利用有利地形消灭他们吗?”周威考虑着下一步如何办。他忽然想到了郝大成原来的几个建议,同时又感觉到郝大成是何等的正确啊!
兰谱
“也许是个办法。”朱英说。
周祖荫已经把它打开,是一张周威、焦大海、朱英三结义的兰谱,用极其工整的隶书写着:
“四个中队全都打垮了,拿什么消灭他们呢?”周祖荫喃喃地说。
郝大成和罗雄也都看清了,红绸子里面包着的是一只血淋淋的耳朵。这只耳朵下面有一块折叠得很整齐的白绫帕。
周威也知道按郝大成原来提议的打法是不行了,因为郝大成的提议是以齐心会全在山上为前提的;现在齐心会被打垮了,当然那个办法也就不行了。可是用什么办法行?如果郝大成在这里,他也许会临机应变,想出出奇制胜的办法来。可是郝大成现在在哪儿呢?
周祖荫已经看清了这是什么东西,在一阵愕然之后,他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举目望天,大有“天助我也”之慨。
“郝大队长在这里,准会有办法。”周枫森惋惜地说,“我们不该不听他的话。”
“大哥,大哥!”朱英连忙把周威扶住,轻轻地摇着,焦急地喊着他。朱英还没有来得及看清红绸包着的是什么东西。
“郝大成?早跑了,还不是个吹牛大王?!”周祖荫恶意地说着,好像这一切过错全都是郝大成一手造成的。
周威又把红绸小包打开一看,凄然大叫一声,昏晕在桌边。
“难道他不打一声招呼就逃走了?”周武添油加醋地说。
周威把黑漆盒子就放在郝大成摆茶杯研究战斗计划的桌面上,慢慢地解着红丝带子。这个盒子原是地主盛地契用的那种文书盒子,盖不是掀开,而是抽开的。抽开盒盖之后,是一块红绸小包。
“少说几句废话吧。”周威愤怒地斥责道,“现在看来,郝大成是对的,我后悔没有听他的话。”然后喃喃地说,“我错怪他了!他是不会原谅我的。”
信差跟着周枫森走出去了。
战场的情形越来越紧迫,溃退的齐心会员有的已经离洪雷谷口不远了!保安团疯狂地追击着,一边追击,一边打枪。枪声中,齐心会员不断地扑倒在地上。
周威怀着疑惑的心情,接过黑漆盒子,并吩咐把信差带到另外一间屋里去等候。
“快退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周祖荫已经考虑到自己的安危。
信差认出周威,向前跨了一步,“啪”,两脚并拢,打了个立正,双手捧着黑漆盒子向周威面前一伸,说:“任团长有贵重礼物相赠,请总指挥笑纳,并恭候总指挥的回音。”
“大哥!你在这里坚守住!”周武胆战心惊地说,“我回沙河镇去,带我的民团来协助你。”
“礼物?任中元给我什么礼物?”由于事情出现得太突然,太奇特,周威迷惑地说着,并仔细地打量着这位信差。
“你逃吧!”周威愤恨地向周武大喝一声。他看出周武是想借机脱逃,“我不要你的什么协助,你给我滚!”
朱英说:“大哥,这是任中元派来的信差,口口声声说要见你,说是任中元有贵重的礼物贡献,我把他带来了。”
“威侄!你要沉住气,”周祖荫见周武要走,也不敢久留,唯恐任中元把他抓去,挖了他的心,“我……我回沙河镇,带民团杀回来……”
这个信差是任中元有意精选出来的,他体格高大,粗壮威猛,态度傲慢,穿着保安团的全新的军服,神气活现地来到中队部里。他手中捧着一个油漆得闪闪发光的盒子,这个盒子不大,比一般砖块略大一点,用红丝带子捆扎着,不知其中盛的何物。
“你也……”周威对周祖荫怒吼了一声,他本想说,“你也滚吧!”但他想到这是他的长辈,没有说出口。他不愿意再看这些即将逃离险境的“亲属们”了,他两眼冒着火光,注视着战场。
正在周威犹豫不决之时,守卫洪雷谷口的二中队长朱英来了,他是周威的三结义兄弟之一。他们三人周威居长,焦大海后二,朱英年纪最小,居三。朱英带来了任中元的一个信差。
“朱英!”周威的眼睛仍然不离开战场,“快把队伍布置在谷口,誓死抵抗,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后退一步!快!”
二
朱英立即带着一中队下山了。
“荫叔不必多虑,让我仔细想一想。”周威已经准备接受郝大成的作战计划中的第二种打法。他认为第一种打法虽然稳妥,却没有第二种打法积极。他一刻也没有忘记任中元羞辱他的那封信,一刻也没有忘记他的结义兄弟还在任中元的监牢之中,急切的复仇之心使他无法冷静地考虑一切。
周威注视着战斗的发展,他看见数百名齐心会员,一窝蜂地涌过丘陵地带,向谷口溃退。接着,在光秃秃的丘陵上就出现了穿着灰黄色军服的保安团。
周祖荫一看周威如此态度,绝望地叹了口气说:“唉,守株待兔,必然坐失良机,威侄,不可误听……”他没有找到适当的措辞便住了口,但他的意思周威是完全明白的。
这些保安团追击着,疯狂地追击着,已经听到他们的喊声:
周祖荫的话,是能触动周威的感情的,但周威还是看出郝大成的作战计划是具有远见的,是最稳妥的。他听了周祖荫的话后,摇摇头说:“我要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
“杀啊!”
“按照郝大队长的计划,只有坐失战机。”周祖荫感到和郝大成对阵不行,就转向周威,在周威最容易攻破的地方寻找可乘之隙,“我们整天说要向任中元报仇雪恨,可是任中元送到门口来了,我们却不敢去动他,有仇不报非君子!我们不能畏敌如虎,顾虑多端啊!”
“冲啊!”
周祖荫有些畏怯地看看对面凛然不可侵犯的郝大成,对他精细的分析判断以及对战斗的谨慎态度,不胜惊讶。自己深感不是郝大成的对手,他想:“怪不得任洪元、谷敬文都不是他的对手。这确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哼,不管你多么精明,我也要尽力把你推到火坑里去!”于是他竭力表示反对:
“抓活的啊!”
周威被郝大成所讲的道理折服了。他准备放弃贸然进攻的打算,思考着郝大成提出的三种打法,一时很难说哪一种办法好。
几个被射中的齐心会员倒在山丘的斜坡上。
“那种不管敌情变化,不问敌人意图,贸然进攻的计划,”郝大成看了周祖荫一眼说,“那是下下之策,如果不是别有用心,是绝对不能采用的!周祖荫先生,你是读过兵书的,你应该明白。……”
周威的心被焦急的怒火燃烧着,被悔恨和沮丧的情绪绞疼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仇敌——任中元的保安团,毫无阻碍地向洪雷谷口推进着。他的肺腑都要气炸了!他的两眼血红,仿佛冒着火星,他猛然抽出了宝剑,大喝一声:“跟我来!”接着就向山下冲去!
“第三种打法,就是将计就计,任中元不是想引诱我们下山吗?我们就假装上了他的圈套,用少数兵力去佯攻杨家寺,而把主要兵力用在刘家寨或是王家寨,打他的侧翼。这样把齐心会全开下山去,总有点冒险。如果任中元识破了我们的计划,知道了我们的主攻方向,调主要兵力来对付我们的主攻部队,那危险性就更大。虽然不失为一种打法,但和上面两种办法比起来,是一个下策。
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拦腰抱住了他。
“第二种打法,就是派少数人,在庄稼棵的掩护下,骚扰敌人,搞得他日夜不安,鸡犬不宁,日子一久,任中元就沉不住气了。他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条是恼羞成怒,前来攻山,一条是夹起尾巴逃回西屏镇。这两条路对我们都有利。这是中策。
“总指挥,你不能下去!”周枫森用哭泣的声音要求着。
“第一种打法,就是用和敌人相反的办法来对付敌人。”郝大成继续解释说,“任中元不是引诱我们下山吗?我们就引诱他上山,我们可以散布这样的论调,既然任中元不进攻了,齐心会也就不需要集中在洪雷谷了,会员们要回家忙农活了,并且做出撤兵的样子,暗中却埋伏在洪雷谷口。任中元如来攻山,就放他一部分上来,卡断他的退路,关门打狗,消灭他一部分。这是上策。
“放开我!”周威在挣扎着,“我绝不能看着狗杂种们爬上伏虎岭!”
“我看这个仗不要急着打。我们匆匆赶来是为了打退任中元对洪雷谷的进攻,他既然不来了,我们何必急于去找他?我觉得这个仗有三种打法:
“总指挥,你不能下去!”
“你说,这个仗应该怎么打?”周威沉思地问。
“放开我!”
“周祖荫先生,这既不是神机妙算,更不是凭空猜测,而是一个军事指挥员根据各种情况,做出的应有的判断。”郝大成严厉地说。为了加强说服力,他在桌子上用茶杯摆了个“品”字形,指着中间那个茶杯说:“现在任中元摆出了这样一个架势:这中间是杨家寺,是一把剪刀的切口,”他又指着两边的两个茶杯说,“这是刘家寨和王家寨,是剪刀股。若是我们去进攻杨家寺,正好落进剪刀口里,刘、王两寨的敌人一合围,齐心会就会全被铰碎了。刚才周祖荫先生不是认为任中元把兵力放在刘、王两寨没有用吗?这就是它的用处。若是齐心会在丘陵地带被打败,那洪雷谷可就不攻自破了。”
周枫森紧揪着周威的衣角不放。
“你是总指挥,决心可不能轻易动摇啊!”
周威挥剑对着衣角一划,刺啦一声衣角被斩断了。周枫森握着被割下来的布片,向后踉跄了几步,然后,又向周威扑过去:
“郝大队长这套大道理,听来倒也合乎情理,但是,任中元未必这样打算,也许是大队长的神机妙算,凭空猜测出来的吧?目前就下这样的结论,我看根据不足!”接着他又向周威说:
“总指挥……你不能……”
周祖荫却完全是以如何把红军推到任中元的枪口上去为出发点的,一心要执行谷敬文的意旨,根本不考虑郝大成讲的是否有理。他阴阳怪气地说:
但是,周威已经向山下狂奔而去。
周威虽然十分热衷于自己的进攻计划,但他不能不承认郝大成讲得很有道理,不能不对自己的原订计划重新加以审查。
周枫森知道要阻拦总指挥下山已不可能,便拔出驳壳枪跟在周威身后,奔下山去。
“所以任中元改变了原来的计划,等待我们去攻他,想在丘陵地带消灭齐心会。”郝大成继续说:“敌人的武器比齐心会好,火力强得多,在丘陵地带比在山林里容易发挥威力;我们去进攻他,他有工事做依托,而且以逸待劳,加上齐心会不熟悉丘陵地带的地形,大刀、长矛在不能靠近敌人的情况下,根本就用不上。这样敌人就变不利为有利,我们就变有利为不利。常言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就是这个道理。……”
保安团的子弹,呼啸着从周威身边飞过,射进洪雷谷口,打得峭壁上石屑纷飞。
周威不禁点头称是。
周威拼命地奔跑着,向溃退的齐心会员们喊着:
“其实,这个道理是很容易弄明白的,任中元强攻山头,我们居高临下地揍他们,这是敌人的一大不利;我们熟悉地形,敌人即使攻上来,我们也可以神出鬼没地打击他,他们人生地不熟,又缺少后援,到头来还是被我们消灭,这是敌人的两大不利。上次战斗,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站住,跟我杀回去!”
“也许任中元原订计划是等援兵一到,就重新发起进攻,可是,他第一次吃了亏,第二次也没有讨到便宜,他学鬼了。还有三十二旅的副官冯自信,这家伙和任中元不一样。任中元是土豪,是土匪,不会打仗,可是姓冯的是受过军事训练的,我们绝不能把敌人都当成傻瓜。……
齐心会员们见总指挥下山了,不由得停了下来。可是,保安团的匪兵们却更加疯狂地喊道:
周祖荫烦躁地撕扯着卷在脑后的猪尾巴辫子,唯恐要红军打头阵的计划落空。
“冲啊!”
“好,你说吧!”周威望了望室外的天色,悻悻地说,“时间还早,还来得及仔细商量。”
“活捉周威啊!”
郝大成说完,把笔挺的身板猛然向椅背上一靠,做出一个十分坚决的表示。
……
“也许这个排长的口供是可信的,可这是六天以前的情况,你知道这些天来有什么新变化吗?任中元的想法难道不会变吗?”郝大成恳挚而郑重地说,“总指挥,周先生,希望你们听听我的意见,要知道,打糊涂仗,我是绝对不参加战斗的。”
一颗子弹打中了周威的左臂,鲜血染红了他的蓝布衣衫。
“这是任中元的一个排长的口供,他是以性命做担保的!”周威说。
“总指挥!你受伤了!”周枫森难过地叫着。
“我并不完全依靠俘虏的口供,我还派出了侦察人员,综合几个方面的情况加以判断,就能够得出比较正确的结论来。你们凭什么认为敌人援兵一到,就要对洪雷谷发动进攻呢?”
周威此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对自己的伤口看也没有看一眼,也不觉得疼痛,内心的痛苦,压过了他肉体上的痛苦,使他变得麻木了。他的眼睛变得血红,心如刀绞,胸中充满着无名的怒火和深沉的怨恨。他怨恨自己没有听郝大成的话,怨恨自己没有看透周祖荫和周武,怨恨自己没有知人之明。
“俘虏的口供怎么可信呢?若是援兵到了,他就该进攻,不然,他还等什么呢?”周祖荫一连提出几个问号,企图否定郝大成的论据。
周威虽然已经下定了拼死战场的决心,但是,他是死不瞑目的:他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他的结义兄弟还没有救出来,他觉得对不住红军,对不住郝大成,就这样死去,他是不甘心的。他仿佛看到他的不共戴天的仇敌——任中元在发出得胜的狂笑。
“那他为什么不进攻?”周威为郝大成了解情况的详细和确凿而感到震惊。
周威不顾一切地举起宝剑,迎着溃退的齐心会员们,迎着向洪雷谷口冲来的保安团的匪兵,挥舞着宝剑,冲了过去。
“昨天夜里,我们抓到的俘虏给我们提供了最新的情况。”郝大成说,“任中元和任洪元的副官冯自信,带着第二营到了杨家寺,刘家寨和王家寨分别驻了一个连,杨家寺又加强了一个连。”
“与洪雷谷共存亡!”这就是周威此时唯一的信念。
“你从哪里知道的?”
就在这时,一个奇迹在山下出现了。在洪雷谷口外,在丘陵的间隙中,在矮树丛和即将收割的麦田里,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一排灰黄色的保安团,立即被击倒在丘陵上。……
“不是假设,而是已经到了。”郝大成严肃地说,“你们了解的情况,还是梅林镇我们谈判之前的情况,这些日子有了多大的变化啊!”
周枫森首先看到了这个情景,并狂喜地喊叫起来:
“为什么,假设敌人援兵已经到了呢?”周威面露不悦之色。
“红军!啊!郝大队长救了我们!”
郝大成有些激动了:“这不是什么作战计划,这是坐在屋里想出来的,在没有弄清敌人的兵力部署和作战意图之前,还是慢一点下决心好!”
周威也被这意外的情景惊呆了。他情不自禁地,轻轻地默念着:“郝大队长,郝大队长!”一股感激和喜悦的热流注满了他的心田,又从心田里涌向喉头,他想说,说不出来,想喊,喊不出来。他忽然热泪盈眶……
“不管什么意图,”周祖荫坚持地说,“我们的作战计划已经定了。……”
四
“为什么没有用?任中元是有他的意图的!”郝大成说。
在周威决定执行他的攻击任中元的作战计划后,郝大成、罗雄和王尚青怀着满腔激愤回到了营地。
“为什么?他们在刘、王两寨布兵有什么用?”周祖荫摆出军事行家的样子说。
“大队长!”罗雄愤愤地说,“周祖荫心怀不良,周威又好坏不分,依我看,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
“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确是叫人生气,我真想揪着那个糟老头的猪尾巴辫子,把他丢到粪坑里去。”王尚青说。
“不会有的!”周祖荫仍然肯定地说。
“生气是让人生气,”郝大成说,“可是我们要讲政策,讲原则,不能感情用事。齐心会员大多数是穷苦的农民,我们不能不管,四岭山也绝不能让任中元占领。我们要想办法挽救这个危局。”
郝大成又问:“你说刘家寨和王家寨有没有敌人?”
“你想救他,可他偏要向火坑里跳,拉都拉不住。……唉,真没有办法。”罗雄无可奈何地说。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周威、周祖荫都默不作声。
“办法是靠人想出来的,多多动脑筋才行。”
“就说明他们援兵没有到,对吗?”郝大成忍不住打断周祖荫,并愤愤地说,“这种毫无根据的推理,不是在打仗,简直是胡闹。”
“都把我气昏了!”
“他的援兵一到,就会进攻我们的。既然他们不进攻……”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这是关系四岭山区的大局,不是发一顿脾气就能解决问题的。这一仗关系到四岭山区局势的稳定;关系到红军在四岭山区人民心目中的威信;关系到我们对齐心会的争取。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凭什么说没有到?”
郝大成又对整个形势作了详细的分析和判断,预见到齐心会一定会在杨家寺受挫,又预想到齐心会受挫后,可能出现的溃退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呢?用这二十个人上去助战?……郝大成在营地里苦思着,和战士们交谈着。战士们议论纷纷,提出了各种策应的办法。
“没有到!”周祖荫武断地说。
“给他个迎头痛击!”赵铁牛恨恨地说。
郝大成问周祖荫说:“你说这是个绝妙的机会,我问你,敌人援兵到了没有?”
“迎头痛击?怎么痛击法?”大家又议论起来。
周祖荫紧接着补充说:“这正是个绝妙时机,一旦敌人援兵到了,我们就晚了。”他准备在郝大成同意这个计划后,再提出要红军打头阵的要求。
“当然越突然越好。”
“我们想趁敌人援兵未到之前,在夜间偷袭杨家寺。”周威看出郝大成不以为然的神情,又补充说,“敌人在杨家寺只有一个营,其中有一个连还被我们打垮了。我们齐心会有五个中队,再加上红军,兵力要超过敌人一倍。自古偷营劫寨,取胜居多。……”
“怎么样才能突然呢?”
“请说吧。”
“能不能打埋伏呢?”
刚刚坐定,周威就兴致勃勃地说:“郝大队长,我想和你谈谈我们的作战计划。”
“怎么个埋伏法?又不知道敌人从哪里来。”
接着,周枫森叫一中队的齐心会员去烧茶。
“不知道从哪里来就没法埋伏了吗?我看一样能埋伏。”
到达中队部后,他们比较随便地坐下来。
“你说说看。”
这个掩藏在密林中的小山村,是齐心会一中队队部所在地,一中队队长焦大海,就是在这里被任中元俘去的。周威触景生情,向前默默地走着,思念着他那现在还在任中元拷打下的结义兄弟。
……
周威立即吩咐把石门店开出来的两个中队,拉到洪雷谷口去,准备投入夜间的偷袭。他和郝大成等一行人马,向一中队队部走去。
在战士们的议论中,在种种意见的启发下,郝大成的作战方案逐渐形成了。
“好吧。”郝大成同意了。
在齐心会开出洪雷谷口的时候,夜幕已经笼罩了山林和谷地。郝大成带领着红军战士,在夜幕的掩护下,开出了洪雷谷口,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选择好的地形下,隐伏下来。
“我们到一中队的中队部去吧。”周威用马鞭指着掩藏在密林中的十几间茅屋说,“近一些!”
红军的夜行军和齐心会大大不同。齐心会没有经过夜行军的锻炼,联络不灵,着装不整,纪律不严,说话的,抽烟的,跌跤的,问口令的,枪刀的撞击,响成一片,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而这一切,红军却都没有。臂上的白带子,代替了问询,既能识别是否是自己人,又便于互相联络,吸烟是被禁止的,要咳嗽的人赶紧咬上手巾,身上的枪刀弹药干粮袋,结成一体,就是跑步跳脚也不会发出响声。那沙沙的脚步声和松涛声、流水声融成一体。一个手势,一个动作,一声鸟叫,一声蛙鸣,代替了全部语言。
“并不很远,只是那里没有烟茶招待,甚至连座位都没有,只能蹲在草地里石头上。”
郝大成的部队预伏在洪雷谷口,不用说任中元不能发现,就是齐心会也没有发觉。郝大成把预伏行动搞得这样隐蔽,绝不是故弄玄虚,因为红军处境不同,既要防正面的敌人任中元,又要防背后的敌人周祖荫和周武。
“营地离这里很远吧?”周威问,他急不可耐地要向郝大成公布他的作战计划。
当齐心会和任中元打响时,有的战士忍不住要投入战斗,被郝大成严令禁止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郝大成在想,“当我们还没有经过侦察,没有经过周密思考的时候,他们立逼我拿出退敌之策来。现在我们有了,他们却一声也不问了,并且自己一夜之间,不经过侦察,就忽然生出个作战计划来,而且还是大胆的,进攻的……”
接下来,就是齐心会的溃退。
“进攻的计划?”郝大成疑惑地说,“既然那样,就到我们营地去谈谈吧。”
郝大成命令部队,严格保持隐蔽状态,把溃退的齐心会员放过去。
周祖荫兴冲冲地说:“是一个进攻的计划。”
当保安团匪兵出现在郝大成面前时,郝大成喊了一声:
“对,拟订了,”周威兴奋地说,“是一个很大胆很主动的计划。”
“打!”
“你们已经拟订了作战计划?”郝大成不理解他们的作战计划是如何产生出来的。
接着一阵子弹的暴风雨,呼啸着向只顾追击的保安团匪兵们横扫过去。
“我也正要找大队长呢,”周威热切地说,“我们要和你商量一下作战计划。”
虽然只有二十个红军战士,由于奇军突出,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效果。他们从山丘后跳出来,像一群猛虎似的向保安团匪兵扑过去。
“我们正要到石门店去,没想到总指挥来了。”郝大成说。
保安团的匪兵,做梦也想不到会遇到这样强烈的反击,他们被这意外的打击弄昏了,吓傻了。既忘了还击,也忘了躲避,直到刺刀戳到他们身上,砍刀劈到他们头上,才开始清醒过来。
队伍前面走着三匹马,这就是周威、周祖荫和周枫森。当他们看见郝大成和罗雄的时候,都一齐翻身下马。齐心会的队伍,也在后面停了下来。
郝大成、罗雄、王尚青,三支驳壳枪的子弹,旋风般地向敌人扫射着,手榴弹一个接一个地在保安团匪兵中间爆炸开了。
快到石门店的时候,他们看见从石门店拥出一伙人来。这伙人走出石门店向郝大成迎面走来,这是齐心会。大刀、长矛、步枪在强烈的阳光下闪着亮光,在山路上黑压压一片,很难判断出有多少人来。显然,他们是要开赴洪雷谷口。
保安团匪兵们扭头向杨家寺败退下去。……
郝大成和罗雄向前走着,王尚青跟在他们后边。
战斗局面的突然改变,使周威完全镇静下来。他对着溃退的齐心会员喊道:
“是啊,要周威完全觉悟,那还需要很长时间,甚至还要通过血的教训,不然,他是不容易觉悟的。”
“你们站住!跟着红军冲啊!听郝大队长指挥!”
“我看周威叫周祖荫给弄糊涂了。”罗雄不满地说。
周威一边喊一边和周枫森向山下奔跑,一边奔跑一边喊着:
“很难说,按道理讲,周威是应该同意的,可是周威仍然对我们不信任。周祖荫和周武按照谷敬文的指示,又在背后捣鬼,我们还要做很多工作才行。党代表说得对,这次我们来,是面对着两条战线作战,任中元不可怕,要慎重对付的是谷敬文。”
“站住!跟着红军冲啊!”
“大队长,我担心周威不同意我们的计划。”罗雄缺乏信心地说。
溃退的齐心会员也看到了这种情景,开头不知道如何办好,听到周威的喊声后,便反身投入战斗!
带着这样一个计划,郝大成和罗雄离开营地,到石门店去见周威。
齐心会员们在反身投入战斗中,互相重述着总指挥的命令:
这个计划他也和罗雄商量了,罗雄极为赞成。但是,不管这个作战计划有多么完善,只有在得到周威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实现,因为它需要齐心会的一致配合。
“听郝大队长指挥!”
郝大成综合了各方面的情况,做出了应有的分析判断,弄清了任中元的企图,拟订了自己的作战方针和行动计划。
“冲啊!跟着红军冲啊!”
一